第59章 烈火焚心
雷火過處,宮室盡毀,占地千頃的長岐宮,此刻已經籠罩在一片煉獄般的火海之中。
蘇同光焦灼地抹了一把臉上的塵灰,從面前倒塌的房梁上跨過。他的衣衫早已被火焰燒得破破爛爛,裸.露的肌膚也遍布着燒灼傷痕,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左護法的寝殿,就在前方……
他深深吸口氣,平複下激烈的心跳,跌跌撞撞穿過四散奔逃的人群,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原本宏偉的殿宇早已被烈火吞噬,廊柱屋梁四散倒落,只留下了一處極其狹窄的通道可供進入。
附近已經沒有魔族的蹤影,蘇同光根本無法确定,巫月婪究竟是已經被手下救走,還是依舊滞留在着火的宮殿中。
若是後者,那人又身負重傷,只怕兇多吉少。
情感和理智在天人交戰,他明白在人魔兩族絕對對立的立場面前,自己不能也不該心軟。
可一旦想到那人或許有生命危險,腳下就如同生了根般無法挪動,他眼中含淚,不由得咬緊了牙關。
再看一眼,就一眼......總不為過吧?
蘇同光擡手掐出一道印訣,靈力如水流般覆蓋全身,随後心一橫,沿着縫隙進入了烈火熊熊的護法寝殿。
殿內的布置幾具已經全部被火焰吞噬,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他大睜着眼,在火舌與濃煙中艱難地尋找:
“巫月婪,你在哪裏?”
“聽到的話就回答我!”
他不斷呼喚着那個人的名字,但是回應他的除了火焰的筚撥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濃煙熏得雙眼生疼,即使有靈力護體,蘇同光也感到胸口一陣憋悶。
地面上有幾具燒焦的魔族屍體,想必是來不及逃出雷火陣的攻擊範圍。他硬着頭皮逐一翻開查看,确定巫月婪并沒有在其中,這才勉強松了口氣。
身邊不斷有着火的瓦礫落下,他意識到這座宮殿很快就會坍塌,目光慌亂地四處逡巡,忽然定格在某處角落。
......那裏似乎躺着一個人。
“巫月婪!”蘇同光渾身一震,尾調幾乎破了音,他顧不上頭頂墜落的火光,踉跄着朝那道身影撲去。
靠近才發現,那人的衣衫已經被燒毀了大半,雙臂雙腿上也有多處燒傷,但這一切和他背後那道恐怖的傷口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深可見骨的傷痕從右邊肩胛蔓延到腰側,幾乎将光潔的脊背從中分作兩半,他的身邊也都是淋淋漓漓的血跡,不知是憑着怎樣的毅力,才堅持來到了這裏。
蘇同光顫抖着抱住巫月婪的身體,發現他面色慘白,雙眸緊閉,不知昏迷了多久,這才連手腳被燒傷都沒有察覺。
他注意到巫月婪維持着向前匍匐的姿勢,十指指尖都是斑斑血漬,似乎在清醒時,曾經拼命地翻找過什麽。
目光落在那人緊攥的右拳上,他微微用力掰開,只見一片青色的衣角,靜靜躺在巫月婪的指縫間。
一股酸意沖上鼻端,蘇同光呼吸一滞,眼淚奪眶而出:
“你這個笨蛋!”
自己平日裏最愛穿的便是青衣,巫月婪只怕是重傷之下神志不清,誤以為他被埋在了廢墟下,這才不管身上的傷,沖入火海尋找他。
如今他昏迷在此,氣息奄奄,若不是自己堅持闖進來,還有誰能救他?
“阿月,堅持住,你不能有事......”
蘇同光嗚咽着,捧起巫月婪的臉,輕輕含住了他的唇。
他一面為巫月婪渡氣,一面将靈力輸送過去,等到對方好歹恢複了正常呼吸,又緊急處理了背後的裂傷,讓其不再出血。
做完這一切,蘇同光擡起他的手臂扛在肩頭,拖着他一步一頓朝外走去。
魔域中靈氣稀薄,他靈力回複的速度很慢,根本無法支撐着兩人禦氣輕身,只能盡可能避開墜落的火焰和殘片,艱難地找出路。
蘇同光的臉上滿是血痕焦痕,是火灼和碎片留下的傷疤,他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滿心滿眼只有巫月婪越發急促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
巫月婪,你一定要堅持住。
淚水悄無聲息地橫流,經脈也因為靈力消耗過度一陣陣抽痛,蘇同光卻不敢有絲毫放松。
他必須用靈力支撐開護身結界,巫月婪的身體狀況很糟糕,輕易一次砸傷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更何況他們身邊,到處都是不知何時就會爆發的雷火……
二人踉跄着前行了一陣,眼見進入的通道就在附近,蘇同光心中一喜,卻不料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根粗大房梁突然被燒斷,裹挾着尖銳的鐵釘和火舌,兇猛地砸了下來!
心道不好,他剛要帶着巫月婪閃避,身前的地面卻忽然開始劇烈晃動。
緊接着,兩股雷火猝然射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
朔風裹挾着海波的嗚咽,從馬車窗邊呼嘯而過,林夜北想要捂住雙耳,卻沒辦法阻止洛清琰的聲音傳來:
“點蒼仙尊稱得上仙界第一美人,一頭勝雪銀發與冰藍眼眸風姿傾世,不知引來多少人狂熱追逐。你大概也猜出來了,我便是那名劍修,而我現在這幅模樣,也正是模仿仙尊而來。”
“況且後來右護法告訴我,魔君之所以對我處處容情,不過是因為我眉眼間與仙尊有幾分相似,”
洛清琰眼底的笑意越發燦爛:“不過我沒有魔妃的運氣好,你不僅生來發色與仙尊相似,甚至連五官輪廓都如出一轍,只是可惜了,眼眸顏色不一樣,否則魔君不知該有多高興......”
“你不要再說了!”
林夜北終于忍無可忍,怒道:“如今含璋昏迷不醒,我的記憶也不完整,單憑你一面之詞,根本不可能還原所有的事實真相。而且眼下第一要務是救治他的傷勢,你對我說這些陳年往事,有何用處?”
“當然大有用處了,魔妃可知道,這一回魔域為何會遭此劫難?”
洛清琰顯然也沒打算等林夜北回答:“你可知魔君正是上古密卷中記載的禍世妖孽,而他的力量根源便是體內的魔龍丹?傳聞魔龍丹堅不可摧,唯有用三昧真火徹底焚化魔君的身體,才能将其取出。”
他看着林夜北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
“清琰知道,若是魔妃篤信魔君深愛自己,肯定不會允許這樣的結果發生。可如今你已經知道,你我不過是司曦仙尊的替代品,魔君對你并無半分情意,為何不改變主意?”
“你們為什麽要拿走魔龍丹?”林夜北啞聲道,
“含璋……魔君他稱得上在其位謀其政,也沒有為害一方,何必要對他趕盡殺絕?”
他說不上來自己是否相信洛清琰的那番話,可只要稍微動動念頭,想到那人心中所愛或許不是自己,他的心就會揪在一處,疼痛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冰冷的靈流在體內亂竄,腥甜的滋味湧到喉頭,又被他蹙眉忍下。
“魔妃,難道事到如今,魔君不主動招惹,天淚城就會放過他嗎?”
洛清琰諷刺地笑:“不只是他,甚至與他關系密切的我們也難辭其咎,唯一能夠堂堂正正重回修真界的辦法,就是趕在天淚城之前殺死魔君,取得魔龍丹并上繳。”
“這樣一來,我們不僅是斬殺妖孽的功臣,甚至還會受到天淚城的重用和嘉獎,修行速度一日千裏,最終得道,飛升太真界。”
他放柔了聲調,似誘似哄:“這樣美好的未來,魔妃難道不向往麽?你又何必在魔域蹉跎一生?”
林夜北抿着唇沒有說話,垂落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之中。
他的心亂極了。
蘇同光告訴過他,他神魂受損記憶殘缺,連今生的種種都不記得,更遑論所謂前塵往事。
倘若事實真的如同洛清琰所說,那他只是個被騙身騙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悲替身而已。
可是……
林夜北閉了閉眼,回想起和傅含璋朝夕相對的點點滴滴。
他看向自己不加掩飾的熾熱眼神,生病時不眠不休的貼身看護,執手許下誓言的真摯虔誠,又怎麽可能都是僞裝的?
問情須先問心,既然洛清琰的說法和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大為不同,那麽至少,他應該留給傅含璋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說的在理,可是魔君于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趁着他重傷昏迷,加害于他。”
林夜北擡眸,眼神清冽如初雪:
“你若是執意動他,就先跨過我的屍體吧。”
洛清琰定定凝視着他,嘴角的笑容漸漸散去,秀麗的面容覆上嚴霜。
他沉默良久,才輕聲道:“魔妃可知道,如今我們身在何處?”
話音未落,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一股靈力四散爆.裂。
馬車的車頂牆壁被瞬間撕碎,将周圍的環境暴.露在林夜北眼前。
他這才發現,自己和傅含璋早已不在先前魔兵所說的官道上,而是身在一處海域邊緣。
不僅海岸上寸草不生,荒涼至極,甚至連附近翻湧的海水,也透出不詳的灰黑色。
“這裏是魇魑海,是天淚城用于封印邪獸的地方,”洛清琰縱身躍下馬車,
“這些邪獸來源于空間裂隙,不死不滅,唯有這片海域的陣法能夠稍微限制他們。”
一張鮮紅的符紙從他掌心飛出,在靈力的催動下化為流光散落,融入四周的地面之中。
林夜北抱着傅含璋靠坐在馬車的殘骸上,渾身緊繃。
他的雙腿依舊使不上力氣,面對洛清琰這樣一個不知何時就會暴起發難的修士,根本不敢有絲毫放松。
“既然魔妃不願助我取得魔龍丹,那清琰也樂得送你順水人情,讓你們同生共死,伉俪情深。”
洛清琰恣意地勾起唇角:
“就讓這堪比三昧真火的焚天真火陣,送你們上路吧。”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實名制心疼我光光,其實他心裏未嘗不愛巫月婪啊,只是後者愛的方式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希望未來阿月和含璋都能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
綠茶下一章就領便當啦!!我會寫的很刺.激的哈哈哈哈哈!
可愛的小北也要下線了,不過大家別擔心,爹爹之前也說過,要完全修複的話需要三昧真火,這個法陣就是契機啦~再回來就是完完整整的神魂了,那時候他會怎麽面對含璋呢?
明天會有大大大大大大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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