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青絲雪
巫月婪望着蘇同光通紅的雙眼,心底忍不住一陣抽痛,點了點頭。
他身為左護法,本就有保護魔君安全的職責,若是放任那人這樣自毀自傷,後果也不堪設想。
“我會暫時限制住陛下的行動,你動作快些。”
他恢複人形,指下淡粉光芒湧動,諸多雪白的細小藤蔓從地面生出,朝着傅含璋籠罩而去。
蘇同光認出這是他的本命法寶纏枝藤,想起天淚大比中自己被他全盤壓制的狼狽畫面,胸中又是一陣苦澀。
但此刻傅含璋的狀态顯然不對,若是他們就這樣接近林夜北,只怕也會被他毫不猶豫地擊傷。
纏枝藤很快悄無聲息地纏住了傅含璋的手腳,他沉浸在情緒中毫無察覺,直到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向後退,才劇烈地掙紮起來:
“放開我!誰也別想分開我和師尊!”
強悍的魔氣一次又一次撞擊在纏枝藤上,巫月婪臉色發白,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本命法寶與使用者同氣連枝,傅含璋這樣瘋狂地攻擊着纏枝藤,對他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
另一邊蘇同光則眼疾手快地摟住林夜北的身子,巧勁掰開蠟丸,将一枚通體冰藍的丹藥送入他口中。
來到魔域之前,秋風陵曾反複叮囑過,蠟丸一旦打開,裏面的藥丸幾息之間就會消散,必須即刻讓林夜北服下。
但不論蘇同光使用什麽辦法,丹藥始終被林夜北含在口中,無法自行吞咽。
“糟了,巫月婪,小北他咽不下去!”
聽到他急得嗓音發顫,巫月婪立刻投去眼光,可是剎那的分心已經足以讓傅含璋掙脫開纏枝藤的束縛,一掌推開蘇同光,重新将林夜北摟進懷中。
“師尊……師尊……”他低聲呢喃,輕輕吻着林夜北的嘴唇,“別走,別抛下我……”
他的話音溫柔似水,又帶着歇斯底裏的絕望,林夜北的喉結在此刻微微滾動了一下,隐約能聽到一聲輕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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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丹藥服下了?!”
蘇同光又驚又喜,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跡就要撲上去,又被巫月婪一把拽回:
“陛下那一掌沒有留手,等我将你身上的魔氣祛除了再說。”
“你……”他有些氣結,卻也沒辦法制止巫月婪的動作,只能任由他緊握着自己的手腕,面龐相聚不過咫尺。
明知眼前的人早就不再是那個明豔動人的南無月,他卻依舊割舍不下,甚至在與之親昵接觸時,內心還會不自覺地感到喜悅。
這算什麽?
等到身上的力氣恢複了些,他正想推開巫月婪的手臂,身側的通靈玉牌卻忽然亮起:
“大師兄,你在哪裏?”
“阿弋?”玉牌中傳來的聲音顫抖嘶啞,蘇同光慌忙将玉牌握在手中,見聶弋玉面染血,神情凝重:
“天淚聯軍不敵魔族大軍,他們已經開啓結界準備撤退,二師兄他……也受了重傷。”
“思渚他……”
蘇同光一凝,還來不及問個清楚,就聽到聶弋焦急的呼喊:“大師兄,結界就快關閉了,你在哪裏?”
高臺之下,遙遠的洛河彼岸被一片華燦的金光籠罩,正是天淚城修士勾勒的回城結界。
蘇同光遙望了一眼正在飛速縮窄的結界邊緣,心髒重重地落了下去:“對不起,我……我不能走。”
“大師兄你說什麽傻話?”
聶弋急得口不擇言,“不和我們一起走,難道你要留在這裏被魔物生吞活剝了不成?!”
“阿弋,小北他受了重傷,眼下生死不知,我不能丢下他一個人。”
蘇同光深深喘了口氣,若有所思地望了巫月婪一眼,神情苦澀:“而且巫月婪也在這裏,你們相信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巫月婪和傅含璋他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三師兄他就是因為……”
見聶弋還想勸阻,他頹然搖了搖頭:“結界快消散了,我根本來不及趕到,你和思渚好好保重,若有機會,玉牌聯系。”
說着他收回通靈玉牌,擡眼對上神情複雜的巫月婪,頓時一怔。
“你……”巫月婪注意到遠方的結界已經消散,丹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噤口不言。
不論是他還是蘇同光,似乎都不該存着某些不切實際的念想,畢竟兩人的相識始于一場刻意的欺瞞,之後更是斷情絕義不歡而散。
若非為了林夜北,只怕也不會在這裏重逢。
兩人之間的沉默并未持續多久,身後就傳來傅含璋驚慌的呼喊:
“師尊……你怎麽了?”
他們立刻回過頭,只見一層冰藍流光從林夜北的丹田處漫溢而出,看似柔和,卻根本無法抗衡。
傅含璋被硬生生推開,緊接着那股靈力托舉着林夜北的身體,悠悠浮起。
“這……這不可能……”
傅含璋怔怔望着林夜北籠罩在光暈中的身影,心跳如鼓。
分明自己已經除去了無情根,此刻他卻能感受到一股極其強橫的靈力波動,不僅分外熟悉,甚至與前世司曦的程度不相上下。
不等他仔細思量,林夜北的身體就一陣劇烈顫抖,緊接着耀眼的白光從他烏黑的發頂蔓延開來,如同天山新雪紛揚落下,緩緩将一頭青絲染作晶瑩的雪白。
與此同時,他前胸的傷口也在飛速收攏。被誅魔箭洞穿的巨大創洞中,依稀可見骨骼經脈正以極快的速度在複原。
一頭銀絲随風飛散,他羽睫微顫,忽然睜開了雙眼。
左側琉璃般剔透的淡褐色瞳眸中,驀然生出點滴幽藍的色彩,由瞳孔擴散開。
直到那雙眼眸變成一藍一褐的瑰麗顏色,才眼波流轉,定定睇住了傅含璋。
“師尊……”
傅含璋心頭發緊,踉跄着站起,一時間甚至無力承受這樣的目光。
方才他以為林夜北殒命在誅魔箭下,頓時萬念俱灰,滿心想着散盡魔功,以自毀的方式追随那人而去。
可如今對方在靈藥的作用下蘇醒過來,他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仿佛即使是多說一個字,都是亵渎。
那雙異色眼眸靜靜注視着傅含璋,無喜無悲,似乎萬事萬物都似乎入不了他的眼底。
殊不知這樣無言的凝望最是傷人,短短剎那,已經足以讓傅含璋渾身發冷,心底抽痛,幾乎站立不住。
他唇瓣顫抖,想呼喚那個刻在心底的名字,流光卻在這時倏然散去。
林夜北很快閉上雙眼,身子倒仰,從半空墜落。
傅含璋慌忙伸手接住,見他雖然面色蒼白,氣息卻已經變得穩定。
被誅魔箭洞穿的傷口也已經不再出血,肉色鮮活,似乎很快就能愈合。
見狀,巫月婪和蘇同光一道走上前來,後者立刻握住林夜北的手腕,切了一陣脈,眉頭卻越皺越緊:
“多虧師尊給的丹藥,小北身上的傷勢痊愈了大半,可他的氣血卻依舊虧空……我在他體內也沒有感受到靈力流動。”
“……傅含璋,”
他心頭發沉,擡起眼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氣開口,“你究竟對小北做了些什麽?”
診脈時,他并沒有感應到無情根和金丹的存在,即使林夜北被誅魔箭毀了丹田,他的靈力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消失得如此徹底——
唯一的解釋,就是此前傅含璋動了什麽手腳。
“我……”傅含璋眼睫不住輕.顫,面色甚至比昏迷的林夜北還要慘白。
百年來他貴為魔君,自恃強橫無所顧忌,卻屢屢在林夜北面前折了戟。
當那人在自己眼前倒下,險些喪了命,他才終于明白,再多的仇恨痛苦,都比不上林夜北的一個眼神,一聲嘆息。
他可以承受被摯愛之人背叛,踏着屍山血海為王,可他卻承受不住那人永遠離開自己的生命,即使他窮盡一切手段,也再尋覓不得。
“我拔去了師尊的無情根,毀了他的金丹,還囚禁他,日夜折辱于他。”他終是咬着牙,從喉頭發出一聲嗚咽。
蘇同光動作突兀地一頓,杏眸陡然間瞪得溜圓,忽地揚起手,甩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混賬!!”
盛怒之下的他哪裏顧得上眼前人究竟是睥睨天下的魔君,還是那個溫柔無害的小徒弟,滿心滿眼都是怒火:
“小北他真心待你,舍命護你,可有半點對你不起?即使你接近他別有目的,可那些前塵之事,與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說着忍不住落下淚來:“他從小神魂缺損,身懷寒症,沒能過幾日順心遂意的好日子,更是不曾随意傷害他人。就算你是魔君,又怎麽能對自己的師尊痛下狠手?靈力對于修士來說重逾性命,你這麽做,甚至比直接殺了他還要殘忍!”
傅含璋沒有防備,生生接下了這一掌,被他打得口鼻溢血,耳中轟然。他身子顫了顫,忽地悶哼一聲,垂下頭來:
“是我的錯……求你……求你救救他。”
所有的尊嚴都被舍棄,他緊緊摟着懷裏的人,淚水淩亂地爬了滿臉:
“不重要了……那些仇恨都不重要了,我現在只要他活過來……”
“陛下……”
見他如此自苦,一旁巫月婪緊緊蹙起眉,伸手拉住了蘇同光的腕子:“小蘇蘇,陛下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救回林公子,其他的再議不遲。”
“……你放開我。”
“小蘇蘇”這個稱呼讓蘇同光心頭針紮似的疼,他猛地甩開巫月婪的手,顫聲道:
“小北的狀況我也說不準,我只能感受到他氣血兩虛,靈力全失,神魂也沒有反應……眼下他只是昏迷不醒,可如果惡化下去,我也說不準會有什麽結果。”
他揉着眉心,嘆息道:“他身上為何會發生變化暫時找不出原因,我得找一處安全之地為他仔細診查才行。”
“巫汀野北部是我的行宮,陛下可以帶着林公子去那裏落腳。”
巫月婪默默收回手,沉聲道,“魔兵們因為獸潮折損不少,長岐宮距離這裏有幾百裏路程,短期內還是莫要長途勞頓得好。”
傅含璋點頭不語,抱着林夜北站起身,緩步走下了高臺。
烈風掀起他的墨發,向來挺拔高大的身形竟是微微佝偻,仿佛一經觸碰,便要折斷了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嘤嘤嘤換榜了,果然因為訂閱很虐又在後排TAT我好傷心
不過難過歸難過,碼字還是要努力碼字的!我這周加加油,看看周末能不能加更一下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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