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金絲雀
“得了吧,你這只千年雪兔妖豈是輕易能被吓死的。”
巫月婪理了理情緒,失笑道:“倒是林道友……林公子的狀況怎樣了?”
他僞裝成南無月的時間太久,一時沒留意說順了嘴,引起了溫舒窈的注意:
“你喚這小美人道友?他究竟是什麽來歷?”
從前任魔君傅成澤在位起,他就是長岐宮中的魔醫,因此即使是面對左護法,也不必拘泥太多禮數。
想到傅含璋此刻也不在附近,巫月婪斟酌了片刻,還是如實交待:
“他是……天淚城那位的轉世。”
這句話震得溫舒窈渾身一個激靈,又仔細端詳了好一陣林夜北的相貌,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先前我覺得眼熟……可他分明神魂缺損,修為也只是金丹後期,按照那位的本事,不該落得如此境地呀?”
“更何況,如今他被摘了無情根,功力全失,不可能對陛下造成任何威脅……那陛下執意将他留在長岐宮又是何意?”
他那邊還在疑惑,巫月婪已然倒吸一口涼氣:“你說什麽?陛下拔了他的無情根?”
蘇同光的話言猶在耳,他當然知道剝離無情根意味着什麽。
修為盡廢對一名仙家修士而言稱得上毀滅性的打擊,若非恨極,不可能如此決絕。
可根據他的觀察,傅含璋和林夜北的關系,明明早已比一般師徒親昵得多。
他原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足夠讓那人暫時放下仇恨,沒想到大比第三試竟然直接将他們帶回了戮天之戰中。
甚至更有甚者,讓傅含璋重新經歷了一回百年前的痛苦,之前的溫情也化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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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月婪蹙眉回憶,他在幻境中附身在天淚城一名高階修士身上,與孟城主等人有所接觸。
雖然一切尚未明朗,他卻本能地感覺到,事情的真相或許并不是傅含璋所以為的那樣。
至少司曦的抉擇或許并不是絕情自保,而是事出有因。
而且,魔君幼年由司曦撫養長大,他體內有兩處丹竅這一事實,對方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這些日子,還要勞煩你多照顧着林公子一些,”
巫月婪沉郁地嘆了口氣,“魔龍丹會影響心志,讓陛下不可避免地變得陰狠暴戾,若是他一時沖動傷了林公子,可就大事不妙了。”
溫舒窈對他這番話的含義心知肚明。
百年前,傅含璋被天淚城修士剖除了多年修煉的真龍神丹,全身魔氣逸散無法控制。
若非在墜落堕神臺的過程中覺醒了魔龍丹,他也不可能抗住靈力風暴的侵蝕,再将魔域妖獸的魔氣納為己用。
但魔龍丹自身太過強橫,也影響到了傅含璋的神智,讓他變得敏感多疑、暴戾嗜血。
每每到了修為進階時,就需要吸食屬性冰寒的靈力者之血,平息魔龍丹的沸騰。
傅含璋離開魔域的時候,修為就已經接近了渡劫中期。
三個月以來,他為了掩飾魔氣僞造了丹竅內腑,魔氣被他壓抑在丹田之中,進一步提煉凝實,想必進階到中期境界也用不了幾日。
“陛下的狀況确實不太樂觀,方才他拔除無情根時險些沒能控制住魔氣,如今去一趟南境再返回,情況只會更糟糕。”
溫舒窈無奈地嘆息,“看來也是時候聯系‘那位’調養身體,以備不時之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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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境長岐宮往返魔域南境的路途長逾千裏,傅含璋卻只用了兩日。
他注視着溫舒窈将三種靈藥混合在一處,輔以滋補的藥湯倒入玉碗中,忽然伸手接了過來:
“孤親自來。”
溫舒窈一個激靈,想起巫月婪的叮囑,忙不疊将碗交到他手中。
“這靈藥來之不易,效力極強,若是小美人身子受不住,還要勞煩陛下為他疏導一二。”
他跟在傅含璋身後弱弱地添上一句,趁着對方還未發怒,急忙飛也似的溜了出去。
傅含璋微微喘息,蹙眉将胸腔中翻湧的煩悶壓下。
近段時日他修為進階在即,魔龍丹攪動得體內魔氣躁動不安,控制情緒也越發困難。
此刻,只是遠遠瞧着那昏睡的人,他就覺得心跳如鼓。
有什麽可怕的沖動呼之欲出,讓他想要将那單薄的白衣人影揉進骨血,拆吃入腹。
連日的傷病和心痛早已把林夜北折磨得形銷骨立,他明明仰卧在榻上,乍一看被褥竟然沒什麽明顯的起伏。
傅含璋擡手撫上他的側臉,只覺得觸手冰冷,弧度鋒利得能割傷人。
“你瘦了許多……師尊。”
指尖滑落,停留在蒼白幹裂的嘴角,他動作頓了頓,随後端起碗,飲下一口藥汁。
長發垂散,他銜着林夜北的唇,将湯藥一口一口哺喂進去。
混合着華元草的雪蘭瓊脂滋味甘甜,清冽的滋味彌漫在唇齒間,誘使得人如醉如癡。
最後一口藥汁喂下,傅含璋舐着那冰涼柔軟的唇瓣,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松開。
他脫下外袍,掀開被褥躺在林夜北身邊,魔龍丹帶來的灼熱體溫透過衣料傳遞過去,很快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林夜北昏迷未醒,卻下意識地朝他靠近,他也順勢張開雙臂,将人緊緊擁入懷中。
“師尊,是不是只有這個時候,你才不會厭惡孤,不顧一切地想要推開孤?”他深深嗅着林夜北發間的松木冷香,收緊了手臂。
“孤曾經是龍族厭棄、世人冷眼的妖孽,是你收養孤,帶着孤修煉,也是你給了孤希望,又親手毀滅。”
他将煉化後的無屬性魔氣輸入林夜北經脈中,加速着藥力的吸收,
“我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對等,你德高望重,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仙,為了世人、為了天淚城,你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孤。”
“孤不想再這樣了。”他的眼睫掃在林夜北臉頰上,“孤要絞了你的羽翼,讓你永遠待在孤身邊,哪裏也別想去,也沒有旁人膽敢觊觎。”
“你只能是孤的,是孤一個人的。”
猩紅的鳳眸眯起,魔君的呢喃帶着陰狠又缱绻的意味,不時有暗紅的氣流從他丹田中湧出,在那精致眉眼間添上幾抹痛色。
而蜷在他懷中的林夜北也微蹙着眉,絲絲微弱的冰藍靈流沿着兩人糾纏的臂彎蔓延開,逐漸與暗紅的魔息形成膠着之态。
溫舒窈調制的靈藥效力非凡,加之傅含璋的調理疏導,林夜北的經脈和識海逐步修複,次日早晨便蘇醒過來。
他如今失了金丹和修為,與普通人也沒什麽差別,甚至因為神魂殘損和寒症更加虛弱。
昏睡三日沒有進食,他只是稍微動了動,就感到一陣強烈的耳鳴和心悸,喉嚨裏火燒火燎地發痛,忍不住低聲喚道:
“水……”
立刻有人将杯沿湊到他嘴邊,他近乎失态地灌了好幾口,才勉強順過氣來,擡起眼,立刻對上了一雙殷紅的鳳眸:
“師尊,你醒了。”
“你……”記憶呼嘯而來,無情根被拔出、自己受折辱的一幕幕閃現眼前。
林夜北渾身一震,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了他的手掌:
“你別碰我!”
琉璃杯盞脫手落地,碎裂成片,傅含璋的眼神很快陰鸷下去。
他撐着床沿起身,明麗的面容上毫無表情,忽然伸出手,緊緊捏住了林夜北的下巴:
“師尊可是忘了,你如今功力全無,還身在孤的長岐宮?”
心口的無情根消失,諸多情緒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林夜北無法分辨,只覺得心酸又屈辱。
傅含璋的愛恨癡纏都是給司曦的,除了這三個月虛假的師徒情誼,他究竟還剩下什麽呢?
受制于人無力抵抗,他也确實什麽都做不了。
忍着下颌傳來的刺痛,他顫抖着別開視線,不再看傅含璋的臉,腹中卻不适時地傳來一陣輕響。
“孤險些忘了,師尊三天沒進食,定是餓了。”傅含璋不肯給他留顏面,噙着笑從床頭的鬥櫃上端起食碟,送到他眼前:
“這些肉包子還熱乎着,師尊嘗嘗看?”
食碟裏端端正正排着四個小籠包,面皮松軟,香氣撲鼻,包子褶打得齊整。
如果忽略掉長岐宮以及自己的身體狀況,眼前的一切和三月前根本沒什麽區別。
這種想法讓林夜北如鲠在喉,腥氣直往喉頭上湧,他側過臉,悶聲咳嗽:
“咳……我不要。”
“你現在的身體和凡人沒什麽差別,”傅含璋捏着盤沿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當真要這樣任性?”
“傅含璋,”林夜北蒼白的唇角浮起豔色,“這樣虛與委蛇,根本毫無意義,你不如……”
“師尊欠孤的,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魔君臉上的笑容陡然結了冰,暗紅的魔氣将手中的食物餐盤化為齑粉,五指如電,狠狠掐上了他纖細的脖頸:
“而且你沒有資本同孤講條件,事态如何發展,只能由孤說了算。”
眼看着窒息的潮紅漫上了林夜北的臉,他才冷笑着收回手,修勻指尖湧動出暗色的光澤,纏上了林夜北的手腕腳腕。
“你休想離開孤身周五尺之地。”
“孤這段時間不在魔域,積壓了很多事務要處理,你換上這身衣袍,随孤上朝。”
他說着站起身,揚手輕招,捧出一件繡着銀鳳暗紋的華貴長袍。
不等林夜北反應,他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坐起。
雙臂無力地張開,任由傅含璋将雪白衣袍穿在身上。
“魔域之事,與我無關。”
林夜北死死擰着眉心,面色冷如冰雪。
“可孤已經傳令下去,”
傅含璋知道他無力反抗,快意地翹起嘴角,“今日早朝,孤便要向全境昭告,究竟誰才是孤從凡界尋回的……魔妃。”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高甜預警!立魔妃啦~
暴君樊籠這一卷就是這樣,一把刀一把糖接着來~希望大家還喜歡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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