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
感受到少年的親近,林夜北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他。
此時他們身邊除了狂暴的冰火靈力就是極具腐蝕性的黏液,若是他松開手,傅含璋就會失去防護罩的保護,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他不願平白傷人性命,更何況自己似乎也并不那麽排斥少年的觸碰。
傅含璋暖熱的身子貼上來,蜜色肌膚晶瑩細膩,仿佛有澎湃的熱力在其下湧動。不知是否是錯覺,林夜北甚至能隐約感受到,自己身體深處的某物正在與之遙相呼應。
血蟾妖王的反應很快,沒過多久就将他們推出了體外。
眼前重現光亮,景色卻已經完全不同,林夜北還來不及反應,就渾身一涼,連人帶獸落進了水中。
防護結界早已在他們脫離的剎那消散,冰冷的水流很快打濕了衣衫,林夜北在湍急的水流中艱難伸出手,勾住了一塊突出的礁石。
看來這段時間內妖王已經離開了洞府,來到了一條小溪邊。他掌心靈力光華流轉,掩藏住自己和傅含璋的氣息,直到血蟾妖王龐大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才松了口氣。
“怪物……離開了嗎?”
傅含璋濃黑的發絲沾了水黏在額角,丹唇微張,呵在他心口的全是熱氣:
“大哥哥,怎麽回事……你身上好冷?”
林夜北皺了皺眉,這才發覺自己身上不太對勁。
他原以為是自己勾住礁石的時候用力過猛,加之水流沖擊,才會手腳僵麻。
可現在仔細感受一番,那種僵木的感覺不僅存在于手腳,而且擴散到了身體各處,尤其是心口處,冷得如墜冰窟。
長睫輕.顫,他擡起眼,視線迎上黝黑天幕中一輪圓滿的紅月。
魔域和人界景致差異極大,時間流逝的速度也不同,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放到眼前,他們在妖王腹中度過的短短幾個時辰,已經相當于外界的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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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恰巧就是滿月之時。
“呼……”他微微喘息,維持着單手摟住傅含璋的姿勢,逆着水流艱難游到岸邊,手指堪堪觸碰到草地,卻怎麽也使不上力。
最後還是傅含璋設法挂了半邊身子靠岸,再和九漓攜力将他拖出水面。
“大哥哥,你怎麽樣?”
傅含璋望着他越發蒼白的面龐,眼底水光瑩瑩,似乎急得快要哭了出來。
林夜北輕輕噓出一口氣,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欠奉,他勉強用目光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山洞:“……勞煩你,帶我去那裏。”
他現在全身冰冷,溪邊陰風陣陣,當務之急是找個擋風的地方避寒。
“小家夥,你先背着北北進洞,吾去附近找些枯枝來生火。”
九漓聲音發沉,它最擔心的就是林夜北滿月時還未脫離魔域,結果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不知道什麽原因,每逢滿月,那人就會從心口發散出極寒的靈力,嚴重時整個人都會封凍在寒冰之中,全身提不起任何修為。
即使有他的師尊秋風陵這樣的渡劫期高手在,也沒辦法找出這詭異靈力的來源,只能在每月月中進行疏導。
如今秋風陵不在身邊,身負靈力的林夜北無異于群魔垂涎的美味糖糕,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危險。
只能先借助生火取暖的法子應急了。
望着九漓遠去,傅含璋拉住林夜北的手臂,想把他扶到自己背上:
“大哥哥,我們走吧。”
半晌沒得到回音,他垂眸望去,這才發覺林夜北雙眸緊閉臉色霜白,像是暈了過去。
少年抿了抿殷紅的唇,眸色微深,又湊近了幾分喚道:“大哥哥?”
見林夜北一動不動暈得徹底,他忽然輕笑一聲,手掌滑落到對方纖細的腰窩,将人打橫抱起。
成年人的身量對于傅含璋這種少年而言負擔并不輕,可他面上根本尋不見任何為難,甚至步履如飛,帶出幾分輕捷之感。
來到山洞中,他托着林夜北的後頸,小心地讓對方靠坐在石壁上,自己則半跪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
幽暗的光線下,依稀能窺見林夜北長而卷翹的睫毛上都結了冰霜,蒼白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露出的肌膚表面沒剩下半點血色。
倒真與一抔新雪沒什麽兩樣。
“沒想到小家夥動作還挺麻利,”
九漓也抱着一捆枯枝走進洞,從林夜北腰側的如意囊中取出火石引燃,“你将他拖得離火堆近些……诶你脫他衣服做什麽?”
“大哥哥身上冰得很,這樣拖下去怕是要生病,”傅含璋慢條斯理地解開林夜北的外袍,擡眼的瞬間,将眸底的一絲妖異之色迅速隐藏,“我身子熱,擁抱取暖是最方便的,不是嗎,前輩?”
九漓明顯因為這一聲“前輩”十分受用,看他神情真摯,也不再質疑他的行為:“……那你們湊到火堆旁邊吧,你畢竟是個普通人,着涼受寒就不好了。”
“謝謝前輩。”
傅含璋笑意清甜,也迅速剝下自己的上衣,從後背緊緊擁住了林夜北。
他的動作很快,快到九漓甚至來不及注意到,在那光潔而肌理分明的胸膛上,盤踞着一道手腕粗細的猙獰傷疤。
傷疤的位置則不偏不倚地位于心口處。
手指沿着平直的鎖骨描摹到圓潤的肩頭,他雙臂籠着林夜北的肘彎,姿勢隐忍而克制,那人後仰的脖頸靠在他肩窩,柔軟嘴唇輕輕蹭過他的耳垂。
傅含璋低吟一聲,聲音微弱幾不可查,與此同時有某種甜膩的香氣悠悠散出,很快充斥了整座狹窄的山洞。
一旁的九漓望着火光,不知不覺被潮水般襲來的睡意擊倒,它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不放心地望了傅含璋一眼:
“小家夥,若是身上冷就呼喚吾,吾有些困倦,先小睡一會。”
“前輩放心睡吧,我會照顧好大哥哥的。”
眼前少年的笑意鮮嫩明麗如同新生的葉子,九漓卻在與那雙墨黑瞳仁對上視線時,越發的困倦,勉強點了點頭,它蜷起身體,枕着毛茸茸的爪子睡了過去。
山洞中一時間安靜至極,只有火焰的荜撥聲和或綿長或急促的呼吸,傅含璋鳳眸微垂,忽然擡起手臂,修長手指輕扣住林夜北的咽喉。
此刻那人身上的霜雪已經被他用體溫捂化了許多,濕淋淋的水光沿着雪色肌膚蔓延,無端端生出致命的誘惑。
他閉上眼,感受着指下跳動的脈搏,是鮮活的,熾熱的,又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
仿佛收緊手指,就能輕易捏碎了似的。
随後,他手指上移,撫上淡色的柔唇,再緩慢沿着側臉勾勒,最後停留在右眼下那處淚滴形的紅色痕跡處。
傅含璋恣意地勾起嘴角,指腹揉搓着那處痕跡,直到冰白的肌膚泛出水紅色,才戀戀不舍地停手。
他屈起手指,一道暗紅流光從指尖鑽入林夜北腰側的如意囊中,很快将那枚柳葉形的玉佩牽了出來。
“回溯前生,尋覓姻緣,”他輕喃着,語調甜膩如蜜,“倒是很不錯。”
瞬間,那道流光鑽入玉佩之中,原本黯淡的青玉驟然亮起濛濛的光華,萦繞着兩人的身體攀升,再化為稀薄的霧氣,絲絲縷縷彙流進林夜北的眉心。
“讓我也看看你的夢境吧,”
最後兩個字被吞沒,傅含璋俯下頭,抵住林夜北的前額,閉上了雙眼,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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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林夜北悠悠醒轉,只看見眼前一片朦胧的白霧。
他立刻凝神感受,發覺自己靈根漂浮無定,內腑空虛,竟是身在夢境之中。
秋風陵告訴過他,他生來神魂有損,根本不會做夢,引氣入體之後更是不再入睡,而以打坐修煉代替——
這時又為何會進入一場夢境?
他正自思索,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水聲,緊接着有人涉水而來,抓住他的手腕拉向自己,順勢摟住了腰肢:
“你終于回來了,今日耗費的時辰格外長,是出了什麽事麽?”
來人的面目隐沒在一團白霧中看不清晰,他眉尖輕颦,本能想要推開,身體卻不受意識控制,軟軟跌在了對方懷抱中。
這種身不由己的狀況以前從未出現過,林夜北心中微亂,卻也只能順着夢境作為:
“我沒事,只是例行輸出靈力罷了。”他聽見自己柔聲回應道。
“我不信,你身上冷成這樣,肯定是那姓孟的老匹夫又折騰你去守陣了,”
那人寬闊的臂膀擁上來,帶着令人安心的灼熱體溫,“我已經為你把素心泉的泉水加熱了,怎麽樣,是不是很舒服?”
“昭兒……”
無奈的輕嘆逸出林夜北嘴角,他輕撫着來人輪廓分明的面龐,莞爾道:“教你修煉這真龍神丹,可不是為了讓你無端端浪費靈力啊。”
“這如何算浪費?”
指尖微微一麻,似乎被人咬住,濕潤的舌尖卷過指腹,帶着溫柔缱绻的意味。
林夜北感覺到扣在自己身上的手越發用力,那人的身體一點點欺近,壓迫得他彎曲雙腿,身子倒仰,沒入溫熱的泉水中。
“……”他口中呢喃着什麽稱呼,林夜北聽不清,水下卻忽然傳來一陣清晰的觸感。
有什麽事物驟然逼近,星河滾燙,讓他的心都為之顫栗。
那人促狹一笑,長睫垂落,含上了他的唇:
“這一次,讓我來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