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浣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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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羅神睡得比死豬還沉,清晨被陽光照醒,才發現朝鈴不見了。她焦急地推郁澤,想問他有沒有看到朝鈴,然而這小狼仍在昏迷,推也推不醒,想來定然不曾見到朝鈴。她設了結界護住小院,跑出去找朝鈴。沿途詢問道旁的樹木,說朝鈴被一個白發神明帶走了。想來定是雪見神,若是他還好,至少朝鈴沒有危險。
她正想着回去照看郁澤,忽然看見前方樹下坐着一個青衣男子。他的腿好像受了傷,用樹枝綁着,臉頰被陽光照得幾乎透明,是清俊溫潤的相貌。好漂亮的男子,她想着她鬥不過雪見神,娶朝鈴當老婆是沒戲了,要不然還是娶別人吧。
她蹲在男子面前,問:“喂,郎君,你願不願嫁給我呀?”
陸遠檀睜開眼,便見煙羅神捧着臉頰,雙眼亮晶晶地瞧着她。她的眼睛好像會發光,深處有種墨綠的色彩,像山林裏倒映着樹影的池塘春水。
那白發神明把他卷來此處,讓他在樹下靜候,他已經等了一天一夜,滴水不沾,粒米未進,向來是被那神明給忘了。他正想着歇息一番,去尋些果腹的東西,誰曾想便遇見了煙羅神。
這神明好像也把他忘了。
神明的記性都不好麽?
“煙羅神……”他低嘆。
“你怎麽知道我是煙羅神!”煙羅神瞪大眼睛,滿臉驚奇。
“在下是陸遠檀,您還記得麽?”他失笑。
“陸遠檀……”煙羅神驀然想起來,“是你!我新納的小妾!”
陸遠檀:“……”
“對不起,”煙羅神撓頭,“我沒把你認出來。嗨呀,那我不用問你了,你都已經嫁給我了。”
陸遠檀苦笑,“您遇見合眼緣的男子,都會這麽問他麽?”
“也不一定啦,”煙羅神說,“你吃了飯嗎?跟我走吧,我找東西給你吃。隐岐川鬧饑荒,好多村子都荒了,你找不到食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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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檀遲疑着點頭,煙羅神看他行動不便,用藤蔓織出大籠子,把他給裝進去,挪回了小院。院子裏一下有兩個病患,煙羅神深感責任巨大,運用神力令周遭樹木催生出許多鮮嫩的果子,摘下來給陸遠檀吃。她又為郁澤看傷,神明自愈能力強大,經過一夜,他的傷好了不少,感覺一會兒就能醒了。
她把事情都幹完,朝鈴和雪見神回來了。她就知道是雪見神帶走了朝鈴,非常幽怨地盯着他看。他掃了她一眼,那眼神輕飄飄,又冒着絲絲寒氣兒,她立馬縮了頭。一夜不見,朝鈴好像美麗了許多,肌膚瑩白,如打磨好的玉石。煙羅神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臉頰,“陸姑娘,你更漂亮了!”
朝鈴有些懵,“真的嗎?”
“是啊,”煙羅神拉着她到井邊看,“你看,是不是?”
朝鈴探頭望向水中的自己,好像真的美麗了不少。原本底子就不差,現在更是顧盼生輝,眼角眉梢都有飛揚的風情。
煙羅神小聲問:“你是不是和貓神雙修了?”
朝鈴紅着臉點了點頭。
“果然!”煙羅神說,“他和你訂了神契,是他的神力滋潤了你。你們雙修,靈肉相合,他的神力會慢慢滲透你的經脈骨肉,你會越來越強,越來越美。”
“神契?不是婚契嗎?”朝鈴只聽過婚契,她摸了摸後脖子,“我脖子上是不是有他的紋章了?”
“沒錯。婚契可以共享壽命,神契可以共享神力,”煙羅神捧着臉,“這樣看,他對你還挺好的嘛!”
“好個屁,他都沒問我同不同意。”朝鈴悶聲道。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難怪覺得力氣變大了,原來是因為那個家夥默不吭聲地給了她力量。
煙羅神拍拍她肩膀,“我教你術法,以後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上天入地。神契不像婚契,是不能反悔的。等你變厲害了,他就沒辦法欺負你了。”
朝鈴一怔,“真的嗎?”
“當然!”煙羅神躍躍欲試,“你等着,過幾天我給你做一把武器。”
正說着,屋裏的郁澤醒了,雪見神讓陸遠檀喊她們回來。郁澤喘着氣,還很虛弱,狼耳朵都露在頭發外頭。他一睜眼就看見雪見神,立馬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與朝問玄,是何關系?”雪見神冷冷問。
郁澤咬牙道:“與你何幹?”
“小……”朝鈴正想喊他“小狼”,忽見雪見神掃來涼涼的眼風。她不情不願改了口,“郁澤,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怎麽會認我父親做義父?”
郁澤見是朝鈴,戒備的心慢慢放下,輕聲道:“他救了我,還教我克制疠氣的術法。你應當知道,疠氣會慢慢影響惡兆神的神智,讓他無法保持理智,一切順從欲望而行。故而惡兆神嗜殺、嗜欲,難以自制。譬如那大名鼎鼎的月見神,一怒之下,伏屍百萬。義父教會我如何克制疠氣,不受疠氣驅使。”
“那你為何會來隐岐川?”朝鈴又問。
郁澤赧然道:“我的修為不夠,壓制疠氣差些本事。義父說隐岐川風景秀美,有助于我靜心修行,我便來了。”
朝鈴說:“可這裏是三年前的隐岐川啊。”
郁澤不解,“三年前的隐岐川?”
朝鈴和雪見神對視一眼,恐怕這其中還有郁澤不知道的緣故,朝問玄定是試了什麽法子,讓郁澤趁他們打開靈光琥珀的時候混進來了。
“你可知道疠木枝?”朝鈴再問。
“疠木枝?”郁澤擰眉。
“便是一種沾了疠氣的樹枝,有人在隐岐川種植疠木枝,散播疠氣。”
郁澤眉頭緊鎖,“竟有此事?”
朝鈴眼也不眨地頂着他神情,他神色凝重,不似作僞,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疠木枝的事。或許是她父親帶着他來到這裏,卻瞞着他偷偷種疠木枝。
“我父親在哪兒,你知道嗎?”
郁澤看了看雪見神,道:“鈴铛姑娘,恕我不能告訴你。”
雪見神冷聲道:“吾自有手段讓你開口。”
郁澤絲毫不懼,道:“請便。”
“喂,”朝鈴猛地站起來,“不許用刑,郁澤不是壞神明。”
雪見神冷哼。
“你不反駁,代表你也認同。你看得出來,他沒有說謊對不對?”朝鈴問雪見神。
雪見神只是對他勾引朝鈴不爽,但并不會污蔑好人。他也看得出來,郁澤傲骨铮铮,不似小人。況且,即便從他口中問出了朝問玄所在,朝問玄也定然不在那裏。那個男人行蹤不定,做事謹慎,定然不會讓郁澤得知他真正的落腳之處。
郁澤很有可能被他騙了。
朝鈴也思緒紛然,愁緒攢上眉尖。疠木枝和郁澤真的沒有關系嗎?那她和煙羅神怎麽會在疠木枝蔓延的盡頭找到他?
郁澤擡手撫平她的眉,“鈴铛姑娘,開心一點。”
雪見神拽住朝鈴,擁她入懷。
“朝鈴是吾妻子,莫要動手動腳。”
郁澤一怔,“你們成親了?”
朝鈴橫了雪見神一眼。
雪見神低頭看她,“他在問你話。”
朝鈴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小聲說:“說不定什麽時候會和離呢。”
雪見神:“……”
郁澤眸中湧起濃濃的失落,輕聲道:“鈴铛姑娘,若他待你不好,我定替你讨公道。”
“放心啦,我也很厲害的,才不會被別人欺負。”朝鈴說,“把你的血衣脫下來吧,我幫你洗。”
郁澤下意識要拒絕,忽見一旁的雪見神神色鐵青地注視着朝鈴。他頓了頓,默默脫下衣裳,遞給她。
“麻煩了。”
雪見神很不高興,“朝鈴。”
他一喊她全名,就是生氣的意思。朝鈴捧着衣裳,說:“我不洗,難道你洗?”
“……”雪見神伸出手,“給我。”
朝鈴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願意洗?”
雪見神不耐煩,道:“拿來。”
朝鈴眨了眨眼,取出包袱,把自己的髒衣裳拿出來,又收來煙羅神和陸遠檀的髒衣裳,還貼心地尋來一個木盆裝好,統統交給雪見神。朝鈴喜滋滋道:“拜托你啦!這個院子向北走一百步就有個小溪,你可以去那裏洗。”
雪見神接過木盆,冷着臉步出小院,走到溪邊。溪水淙淙,他放下木盆,神色不豫。他從未洗過自己的衣裳,更何況洗別人的衣裳。他冷聲喚:“月見,還不現身?”
他早知道月見藏在暗處,只是未曾點明。月見要看他與朝鈴雲雨,那便随他看。他要月見知道,朝鈴是他的妻子,是他月見的長嫂。
黑貓從林中踱步而出,立在溪中大石上幸災樂禍,“兄長浣衣,天下奇景。”
“剩下的你來。”雪見神挑出朝鈴的衣裳,撸起大袖,在旁邊浣洗。
月見神懶洋洋地趴在石頭上,“我為何要幫你?”
“此去北行五十裏,有一處茶館,內中豢養無數貓寵,佩戴頸環,日夜供人摸玩。”雪見神淡淡道,“你想去麽?”
月見神故作可憐,“我無法化作人形,兄長忘了麽,是你把我打成這樣的。”
“你有貓爪。”
雪見神托着他的身子把他立起來,把他的兩只前爪放進了盆。
“洗。”雪見神道。
月見神不動。
雪見神寒涼的目光籠罩着他,他似乎已經看見了那些供人揉來摸去的小貓。
“親愛的兄長,我會記住今天。”
他坐在大石頭上,緩緩開始搓洗那些髒衣裳。
朝鈴很懷疑雪見神洗衣服的能力,總覺得那色貓要麽不洗,要麽會把大家的衣裳都洗破。她越想越不放心,起身去溪邊查看,遠遠就瞧見雪見神蹲在溪邊洗着兩件,身側還有只毛發都被淋濕的可憐黑貓在幫他洗盆裏的衣裳。
朝鈴沒認出那黑貓,畢竟在她的印象裏,月見神絕不可能幹這種事兒。
朝鈴覺得那黑貓是雪見神的信徒,貓貓神畢竟是貓貓神,所有貓貓都聽他的。
她非常很生氣,她讓雪見神洗,沒想到這臭貓找他的信徒來幫他洗。
可惡,雪見神虐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