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步步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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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芽、小芽……”
有人在耳畔細聲低喚,朝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眼前是一個憔悴的中年婦人。她看起來是個落難的夫人,發髻垮了一半,蓬松散亂的發絲遮住了半邊臉頰。妝容也掉了不少,依稀看得出原本的精致模樣。
她捧着朝鈴的手落淚,道:“都怪你那狠心的爹啊,抛下你我自己南奔,連親兒子也不管。”
朝鈴有些發蒙,問:“您剛剛叫我什麽?”
婦人一愣,摸着朝鈴的臉細細地看,道:“小芽,你燒糊塗了?”
小芽?陸遠檀的妹妹,陸小芽?朝鈴低頭看自己,發現身上穿的衣裳成了藕荷色的襦裙,裙擺一片髒污,粘着花草葉子。擡頭四下觀察,她已經不在那個大坑邊上,卻是到了一處牢房。陸氏女眷都擠在這裏,互相抱着嗚嗚哭泣,臉上有前途未蔔的茫然和恐懼。
朝鈴慢慢明白了,靈光琥珀倒轉時光的能力是讓她的魂魄穿越時空,附着在過往時空的某個人身上。畢竟若她自己個兒穿越時空,那現下八條鄉有個朝鈴,宛陽城又有個朝鈴,就有兩個朝鈴了。靈光琥珀定然不會造出時空悖論,便為她撷取了一個身份。
朝鈴摸了摸臉頰,探頭去看旁邊的水盆。靈光琥珀果真神奇,身份變了,臉卻沒變,而周圍的人似乎都沒有發現,陸小芽已經成了別人。曾經附身到心狩琉璃身上,這回又附身到陸小芽身上,朝鈴已經駕輕就熟。手腕上的靈光琥珀還在,光芒灼灼,像一顆顆金栗子。她拉了拉袖子,把靈光琥珀藏在袖下。
她到了這兒,那雪見神呢?他又附身在了何處?
陸夫人絮絮念叨着,“女兒,你可不能有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娘可怎麽辦啊?”
她嗡嗡哭泣了起來,朝鈴把她攬在懷裏,輕輕拍她後背。沒過多久,幾個士兵開了牢門,挑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動作粗魯地把她們拽出牢房。朝鈴也在其中,牢裏很快凄風苦雨一片,陸夫人使勁拉住朝鈴的手臂,不住向士兵叩頭,“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女兒!”
朝鈴估摸着這是要去陸遠檀和煙羅神初見的宴席了,正好,她要想法子破壞他們的初次見面。朝鈴安慰陸夫人道:“娘,別怕,我不會有事。”
陸夫人猶疑着放開手,朝鈴拍拍她的手背,跟着士兵們離開牢房。到了外頭,夜風料峭,朝鈴不自覺打了個顫。其實她自己心裏也很沒底,剛剛的安慰不過是她不忍見一個母親為自己的女兒憂心。按照陸遠檀的敘述,陸小芽最後成了晉城城主的姬妾。她現在連自保都有困難,更別說完成陸遠檀的心願,拯救煙羅神了。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雪見神。她一面跟着隊伍走,一面四處逡巡,愣是沒找見那只貓的影子。
他去哪裏了呢?朝鈴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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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被帶到一個帳篷後頭,士兵們推搡她們,要她們安安分分站好。帳篷裏亮着燭火,數道人影投在白帳上,他們推杯換盞,甜膩的絲竹聲從裏頭幽幽飄出來。朝鈴聽見叮叮當當的鎖鏈聲響,扭頭一看,便見陸遠檀腳上鎖着鐐铐,被幾個士兵推過來。縱然淪為階下囚,穿着髒污的囚衣,他依然給人一種幹淨無塵的感覺。
他見着了朝鈴,安撫地微笑,“小妹,莫怕。”
朝鈴搖頭,“我不怕。”
陸遠檀一個男丁被塞進獻給貴人的女眷堆裏,這明擺着是隐岐川對他的侮辱。但他似乎并不憤恨,也不埋怨,神色永遠平平淡淡,波瀾不驚。好像任何苦難,他都可以敞開胸懷接受。朝鈴嘆氣,天爺總是看不得人好。這樣好的人,為什麽要遭這樣難呢?
眼看人到齊了,立馬就要進虎穴了,雪見神仍未露面。她心裏火急火燎似的,差點想跑出去找。那家夥到底去哪裏了?
裏頭的侍從掀簾出來,沖士兵比了個手勢。士兵們會意,粗着嗓子喊她們:“走,進去,都長點兒眼色,莫要沖撞了貴人!”
有個士兵一臉遺憾,“這麽多妞,裏面的城主們應該受用不了所有人吧,能不能分給咱兄弟幾個?”
他推搡一個女眷時故意扭了把她的屁股,那少女臉色一白,咬着嘴唇,硬是忍了下來。他老鼠似的眼神又投向了朝鈴,朝鈴心下一冷,他手伸過來的剎那間朝鈴掰住他的手指,狠狠一拗,然後迅速閃身進了帳篷。那士兵疼得差點叫出來,本想大怒,見朝鈴已經進了帳篷,只好咽下這口惡氣。
經過這麽一出,朝鈴更是心有戚戚焉了。男人都這副臭德行,若是落到那些腦滿腸肥的城主手裏,她豈能安然無恙?果然一進帳篷,四下數道油膩膩的目光黏上了身。女眷們瑟瑟跪在堂下,仿佛沒穿衣服似的,供上首的男人們打量。朝鈴埋着頭,用蓬亂的發絲遮住臉,又不着痕跡地在地上抹了把黑灰,亂七八糟地抹到臉上。
熟悉的情節發生了,陸遠檀本不願下跪,士兵踹折了他的腿骨,朝鈴聽見他悶哼一聲,重重跪在地上。朝鈴記得,接下來該是晉城城主向陸遠檀發難。然而等了一會兒,并未有人難為陸遠檀。倒是那隐岐川大将劉擎先開了口:“晉城主,要不你先挑一個?聽說陸雲漸的小女兒陸小芽生得花容月貌,興許對你胃口。”
朝鈴無暇去想為何晉城城主沒有難為陸遠檀,只知道自己貞操不保,忙把頭埋得更低,心裏不斷呼喚雪見神。可惡的貓,一點兒也不靠譜!
“哦?”上首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嗓音,“擡起頭來看看。”
朝鈴一愣,這個聲音,她萬萬不會認錯。
她猛地擡起了頭,只見劉擎左手邊坐着黑發黑眸的雪見神,這厮改易了發色和眸色,變得與凡人一般模樣。只是那出塵的神仙氣是遮掩不住的,舉手投足自有他矜貴的氣度。朝鈴一擡頭,他尚未開口,劉擎先嘶了一聲,“怎生得這般黑?”
朝鈴忙道:“不黑不黑,洗把臉能看!”
劉擎搖頭,“晉城主,是我失察了,這姑娘跟煤球似的,和傳言一點兒也不一樣,要不咱換一個。”
“別啊!”朝鈴蹬蹬蹬跑到雪見神身邊,緊緊抱住他的手臂,生怕被其他人拽走似的。她正色道:“晉城主,您有所不知,我早就仰慕您,思慕您許久,現在能有幸侍奉您,是我三生有幸!求您了,給個機會吧。”
她朝雪見神拼命眨眼。
這厮道:“就她吧。”
劉擎道:“哈哈哈,你這口味真是特別。得,你自己喜歡就行。”
朝鈴右手撫着胸口,正要松一口氣,忽聽雪見神問:“你想我很久了?”
“當然!”朝鈴擡起臉,小聲發誓,“我非常非常非常想您……”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看見“雪見神”專注地注視她,臉上還挂着危險的笑容。他細細打量她,仿佛在端詳自己遺落許久又撿回來的玩具。
“真髒。”他笑着說,然後伸出手,一點一點揩幹淨她臉上的黑灰。
朝鈴:“……”
她抱着他手臂的手驀然僵住。
他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掏出一條銀色的鎖鏈,這鎖鏈極細,不像鎖鏈,倒像是蠶絲搓的繩索,上面還镌刻着泛着微光的符紋。他把鎖鏈繞上她的脖頸子,雙手伸到她頸後,咔嗒一聲給她扣上小鎖。
月見神笑眯眯地道:“我說過了,我會親手給你戴上鎖鏈。看,特別為你打造的,很輕但是很牢固,喜歡麽?”
朝鈴的心中天塌地陷。
完蛋了,她認錯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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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貓貓長得太像,認錯了!
雪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