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傳說中的說服
回到營帳, 宋早直接去主帳找了林陽公主,表達了自己想再見紮拉坦的願望。
林陽公主不出預料地拒絕了:“不成, 那馬如今陛下看得緊,你不要主動招惹麻煩。”
林陽公主能順風順水地活到現在, 并且越活越好, 靠的就是那份識時務知進退。作為皇帝的長輩, 她從來不在不該說話的時候亂說話。
宋早道:“可紮拉坦是我救回來的, 聽說它如今不吃不喝,還試圖撞牆自盡, 我想着, 心裏實在不是個滋味。”她見林陽公主不為所動,又道:“何況它還是棗兒的父親, 萬一它有個不好, 會不會影響到棗兒?”
這一下才算說到了林陽公主擔心的地方:對棗兒這匹馬, 林陽公主如今的着緊程度僅排在自己一家人的後面。經歷女兒那幾年之後, 她實在是怕了。
林陽公主沉吟片刻,道:“那我去跟太後探探口風。”
光是探風, 這是不夠的。宋早必須保證自己能見到紮拉坦。
宋早道:“娘你帶我一道去吧,恰巧我也好長時間沒跟太後請安了。”
她說的是實情。
別看林陽公主跟太後走得近,可宋早實在怕太後那教導主任一般的說教畫風。每次林陽公主進宮,她跟她爹宋慕一樣, 能躲就躲,從不主動往上湊。
林陽公主開始還會勉強她,後來發現, 只要宋早進宮,整個人就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完全失去了在家時的機靈勁,不戳不動,也只好死了心。
宋早這一說,林陽公主就瞪她:“你也知道啊!讓你進一趟宮,你像上刑場似的。”
宋早嘿嘿笑,腆皮賴臉地扒着她娘:“那我們現在就去?”
“那不現在去還要什麽時候去?”
宋早卻躊躇了一下:“娘,有件事我告訴你一聲,你別吓着啊。”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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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去太後那裏可能遇到的問題,宋早把心一橫,小聲道:“其實,我自從醒來之後,或許是因着跟棗兒靈魂相系的緣故,我發現,我能懂一部分馬語了,所以我才有把握令天馬王聽令。”
林陽公主忙碌的手停下來,摸摸宋早的頭:“沒病啊。”
宋早:“……”
為了讓林陽公主相信,宋早只好學了幾聲馬叫。
聽着那與馬兒們一般無二的叫聲,林陽公主的臉綠了:女兒病愈後多了個神奇的本事聽着是不錯,可為什麽她多的這個本事是學馬叫!不行,得快點把女兒跟武安侯的婚事定下!
要不是有紮拉坦這事,林陽公主恨不得現在就催着秦牧快去準備三媒六聘,省得他遲了反悔。
不提宋早怎麽打消林陽公主的焦慮,單說去太後宮中這事。
太後行營的小帳篷裏擠滿了等待召見的命婦和官眷。
像林陽公主這樣的身份,自然是用不着排隊的。
小太監們通傳沒有多長時間,就傳來了太後召見的谕令。
宋早緊張地理了理衣裙。
太後的行營大帳是整個圍場中最大的,宋早繞過門口擺放的屏風,便聽太後那略有些硬朗的聲音道:“咦,今日稀奇了,你怎麽舍得把你這寶貝金閨女帶來了?”
林陽公主笑着道:“是我的不是。早兒她前兩日險些走丢,我便把她看緊了些,沒叫她早些來給太後請安。”
姑嫂二人說笑兩句,林陽公主把話題引到了紮拉坦身上:“聽說陛下馴那天馬王有些不順,早兒便央了我,說她能有法子使馬王聽命,幫皇上分憂。”
“哦?”太後原還懶懶靠在座墊上,聞聽此話,她直起了身子:“此言當真?這話可是不好瞎說的,這匹馬性子極烈,這幾天,已經傷了好幾個馴馬師了。”
林陽公主笑容一頓:她來得匆忙,并不知道這些事。
宋早怕她臨時變卦,忙上前一步,道:“娘娘,我當日救那馬時離它極近,它也沒有傷我,顯見它是極有靈性的。我想着,若我好好去與它說說,或者它就願意聽令了呢?”
太後失笑:“果然說的孩子話,天馬王看在你是它救命恩人的份上,或許不會傷你,可若你是想去馴它,怕就要失望了。”
宋早想到了太後或許會拒絕,聞言,不慌不忙笑道:“太後有所不知,我與旁的馴馬師不同,我是能聽懂天馬王的意思的。”
太後一怔,看向林陽公主:“早兒的病是真的好了?”
林陽公主的臉仍僵硬着:“好了。”她很艱難地才說完下面的話:“太後,她說的是真的,您就讓她試試吧。”
太後奇道:“還有這等事?早兒,你怎麽能聽懂天馬王的話呢?”
林陽公主生怕太後問得太清楚,讓女兒又學馬叫,趕緊道:“是與不是,太後讓她跟天馬王見一見,不就知道了?”
太後驚異地笑了:“好,王德順,你帶着宋縣君去一趟吧。”
……
盡管宋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到紮拉坦時還是狠狠吃了一驚:高傲倔強的棗紅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它美麗的毛皮和着血和泥,雙眼大睜,無神地盯着黑洞洞的房頂。
宋早輕聲叫道:“咴!”紮拉坦。
紮拉坦的眼神微動,看清是宋早之後,它無神的眼神有了點精神,卻是嘲諷的:“咴!”是我女兒的閨蜜啊!
“閨蜜”這個意思被紮拉坦表達得極具嘲諷。
不知道是不是紮拉坦太能鬧了,它被單獨關在一處馬舍中。馬舍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堆着草料,另一部分豎起鐵栅欄,紮拉坦就被關在栅欄裏。
來之前,宋早想過,說不定自己會被紮拉坦當成皇帝一夥的,給一起恨上了。但看到它這慘樣時,又生不起氣來。
宋早觑着王德順的眼神:這老太監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外星人。
她咳了一聲,盡量忽略身邊怪異的眼神“咴!”紮拉坦,我是來救你的。
紮拉坦一下站起來:“咴!”當真?
紮拉坦身形高大,自有氣勢,王德順吓得後退了一步,情不自禁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
宋早把“看外星人”的表情還給了王德順,轉臉道:“咴!”當然是真的。
紮拉坦“昂昂”長嘶着沖到宋早面前:那快放我出去啊!
宋早道:“咴!”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紮拉坦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怒氣:“咴昂昂?”你是在騙我嗎?
得把這家夥的氣焰先打下去才行,不然這麽容易炸,自己接下去的戲就不好唱了。
宋早嘲諷道:“昂律律!”還說我騙你,要不是你這家夥給我惹事,我用得着想辦法救你嗎?
她沒指望紮拉坦能明白,沒想到它居然羞愧地低了頭:“咴昂昂!”好吧,之前的事算我錯了,可我要不是相信你,也不會輕易就到了你們人類的領地,還放松了警惕!這你得負責!
王德順張了張嘴:這匹瞧着很有些兇獰的柔然馬居然低了頭!他沒看錯吧,這是那匹傲烈得不願茍活的天馬王嗎?
紮拉坦的話霸道了一些,但有件事它說得對:它如此大意,也有宋早自己的責任,她害怕被人發現自己怪異的本領,從來不敢在人前跟紮拉坦對話,以致于錯失了鄭重警告它的機會。
“咴!”放心吧,我之前說過了啊,要救你的。
“咴!”那你打算怎麽救?
見紮拉坦的情緒恢複了平靜,宋早對王德順道:“勞煩王大監跑一趟拿些藥草來,我先給它上藥吧。”
王德順可不敢同意:“不成,縣君千金貴體,萬一被這畜生傷到……”
宋早突然把手伸進栅欄,摸了摸紮拉坦的頭。
紮拉坦一偏頭:“咴!”小丫頭,別占我便宜!
她對王德順笑道:“大監看到了,真的沒事的。”
王德順還是在猶豫着。
這老太監為人一向謹慎,宋早發着愁怎麽說服他時,突然一人道:“去拿藥草來。”
宋早吃了一驚,只見一人穿着明黃衣服,站在門口,饒有興致地看着宋早。
宋早和王德順連忙跪下:“叩見陛下。”
皇帝擡了擡手,示意他們起身,問宋早:“表妹居然懂得獸語嗎?”
宋早只想稍微出格一點救出紮拉坦,可不想被皇帝當成異人盯上,她連忙道:“其實是不懂的,只是天馬王不同尋常,加上我曾受傷,與他女兒魂魄相沖,或許冥冥中通曉了一些。”
慧能的話,皇帝如果有心想查,她是瞞不住的。
皇帝問:“哦?你不是像通譯一樣能直接聽明白嗎?”
為了救出紮拉坦,宋早少不得胡扯:“不是,就像它的叫聲我能明白,但我說不出我是怎麽明白的,或許,這是天意罷。”
皇帝又問了兩句話,藥草拿來了。
馬倌抖着身子要來開門,被宋早攔住了:紮拉坦從一看見生人進來,整匹馬立刻進入了攻擊狀态。
皇帝不知道是不懂還是有意試探,沒有提醒宋早,而是放任她打開了栅欄走近了紮拉坦。
“咴!”躺下,先上藥。
“咴!”別忘了放我出去。
“咴!”那也要先上藥。
“咴!”兇什麽兇……好吧。
“你們在說什麽?”宋早正跟紮拉坦較勁,他又發問了。
宋早笑着道:“回陛下,我讓它躺下上藥。”
像是為了證明她的話,話音剛落,紮拉坦真的躺下了:“咴!”小丫頭,你什麽時候救我?
“咴!”三天後。
“咴!”這麽久?!紮拉坦猛地擡頭,兩條白眉毛幾乎要立起來。
“它剛剛又說了什麽?”皇帝又好奇地發問了。
宋早道:“它問自己什麽時候能好。”
“哦?你跟它怎麽說的?它突然這麽兇。”
“我說它受傷活該。”宋早面不改色地道。
皇帝越聽越來勁,又問道:“你問問,它為何不肯效忠于朕?”
紮拉坦恰在此時也叫:“咴!”你跟這人類嘀咕什麽,還不給我上藥?
它應該不認識這個人就是關它的人,否則能不能乖乖的,這就不一定了。
宋早手一重,“咴!”急什麽,這不是在給你弄嗎?
紮拉坦昂頭嘶鳴:“咴嗚!”喂,死丫頭,手輕點,好痛!
宋早對皇帝道:“它在說,天馬一族世代生于草原,這才是天馬。它是王,有屬于自己的領地和責任。天生萬物,王可俯首為臣,不可為奴。”
不知這一句話觸動了皇帝哪裏,他久久未語,半晌嘆道:“士可殺不可辱,一匹馬竟然也有這樣的烈性。”
宋早放下手裏的東西,雙膝着地,向皇帝行了個大禮:“陛下,臣女,有話要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想結局已經想到要炸,兩天沒好好睡覺,我頂不住了,這幾天的留言都有看,等我大結局緩口氣了再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