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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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學期快過去了,按照慣例:在期中考試之前學校會安排一次月考。
謝恒的短板就是歷史和地理,經常不及格,所以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這兩科身上。
一周前他旁邊的座位來了人,謝恒的書沒地方放了,只能硬塞在窗邊和課桌旁的小道,除了書會落灰,其實也沒什麽不便的。
謝持一直想轉到一班和弟弟做同桌,但卻被一半的女生捷足先登,他恨呀!但是他又不能說。
和女生做其實也沒什麽,關鍵就是那個女生曾經對謝恒表過白!這不情敵嗎?盡管謝恒從來沒主動和她說過幾句話,但他還是會吃飛醋。
當時是10月中旬,北方已經開始下雪了。整個街道都是白雪皚皚,滿地的霜,聽不見夏日的鳥叫蟬鳴,只能聽見雪在房頂掉落,還有潇潇的風。
星期二晚上自習下課吼後,迎着黑夜謝持拉着謝恒向外跑去,好像這樣就能走到那遙遠的星空。他們離學校越來越遠,路上留下兩串長長的腳印,密集甚至重合。
現在雪下的不大,但落在頭上依舊透心涼,謝恒甩掉頭上的雪時有一部分不小心掉進的衣服裏,後背不好受,單抖着抖着卻發現雪掉不出來,最後在後背被融化了。
謝持沒注意到,只是笑着滾了個雪球向他砸去,不過沒砸中,謝恒覺得他這個樣子幼稚極了。
他想在雪地上沖過去抱住謝持,結果在快要碰到謝持的時候腳底打滑,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而腳正好踹到了謝持,他失了平衡摔在了謝恒身上。
兩人像孩童一樣鬧着,好在地面的雪夠厚,摔在上面不痛不癢,倒是謝恒的小臉被凍得紅紅的,手背發青發紫。
謝持學着路過的情侶,把他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試圖溫暖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謝恒身後已經濕透了,只是他不說,反正他到家後的第一時間會去洗澡。
冬天的早晨是烏黑的,但他們就是要在漆黑的晨曦裏出行。
兩人的被窩暖烘烘的,誰都不想起,謝恒更是直接把頭鑽進被子裏,一點皮膚也不想外露。
謝挂強行爬起來開燈,然後去洗漱。
室外的風吹進溜了進來,省得被窩裏的謝恒又往裏蜷縮了一點 。
昨晚不知怎麽了,他身上半夜熱的慌,全身都被捂出了汗,于是他把上衣脫了,後來他才好受了些。
謝持洗好臉回來時,看見弟弟被被子“埋”着,頓時覺得特別可愛。
他想過去逗一逗他家的小懶蟲,順便叫小懶蟲起床。
他把謝恒頭上的被子扒開,就看到了他紅透的臉,身體也在發燙,吓得他趕緊洗了條冷水的毛巾敷在謝恒頭上,東翻西找體溫計。
再把體溫計放到他腋下時,謝持注意到他肩膀上的刀疤,有正在愈合的,也有好了後留下的痕跡,一道接着一道,觸目驚心。
這不可能是不小心受傷的,傻子都能看出來是自殘。
他叮囑謝恒夾緊體溫計,然後去看另一邊肩膀,同樣也是數不清的刀疤。但他無暇顧及,謝恒發燒将近40多度。
“起來喝水吃藥。”他溫聲細語,家裏的退燒藥已經不多了,想等着放學回來再去買,現在應急先用用。
謝恒悶聲抗議,又把頭縮了回去。
謝持強行給他喂了幾口水,趁他不注意,把藥塞進他嘴裏。
他厭煩了這種行為,賭氣似的朝另一個方向睡去,還把謝持的枕頭推下床以示權威。
他也不敢真的對自己弟弟下手,只是拿來碘伏小心翼翼的給謝恒肩上的刀疤消毒,上藥用繃帶弄好。
謝恒能感覺到肩上冷冷的觸感,只是他不想動。他一向最讨厭冬天,不僅冷,還要早起。
謝持想把他拉起來穿衣服,他費勁的樣子像大熊。可是謝恒就是雷打不動,任憑哥哥在旁邊叫喊,身上像綁了塊鐵,而他覺得自己是團棉花。
今天要月考,他是不想讓謝持遲到的,簡單推脫過後,他表示自己一定會去醫院。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他出門上學去後不久,謝恒便又睡了過去。
走之前謝持在弟弟的班群裏發了請假短信,最後才急匆匆的去學校。
謝恒醒來的時候是早上10點左右,暖陽透過窗照在了他的臉上,他就在暖陽下坐了起來。
他雙手抱着腿,頭依舊模糊不清,只覺得口幹舌燥。轉頭看到哥哥放在床頭櫃上的水壺,他轉身去倒水,卻不知是不是動作太過劇烈,腦子昏昏沉沉摸不清方向,全身骨頭像散架似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傾,整個頭撞到了床角。
他伸手一摸,有個大包。
這一撞頭又暈又疼,他癱軟在床上想緩緩,卻因為忽然飄來的風又猛的坐起來,穿上衣服縮進被子裏。
現在他腦子清醒了,就是有點疼。
好在這幾天何芳有事回了老家,不然他肯定會挨一頓罵。
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他媽的電話打過來了。
謝恒忽然想起自家母親和父親也在班群裏,他在心裏罵了幾句謝持,為什麽不私信發請假條給老師?
“喂。”何芳很久沒給兩兄弟打過電話了,一是沒必要,二是跟他們确實沒話說,以至于她經常忘記兩個兒子的電話號碼。
謝恒回了一聲嗯,今天的母親聲音格外的溫柔,應該是知道了自己發燒的事情。
“發燒了是嗎?醫療箱裏有退燒藥……”何芳人在菜市場,電話裏的聲音不是很清楚,時而有雜音混進來,“你吃完藥下午就去考試,我跟老師溝通一下,看能不能讓你補考上午的科目。”她的聲音又多了幾分漫不經心。
謝恒覺得是自己錯付了,母親打電話的目的根本不是關心,而是變相催促他去考試。
他有氣無力,還是硬氣的回了一句:“我可能去不了。”他的嗓子真的很幹,聲音聽上去有些奇怪,像施工現場的聲音一樣,又粗又沙。
何芳覺得十幾歲的男孩哪那麽嬌氣,他一向看重兒子的學習,無形中把兩個兒子當做攀比的工具。而現在謝恒說的話,無疑是在他頑固的思想上猛踩一腳。
“怎麽不能去了?一個中午還不夠你退燒?我看你就是不想去,別像個女孩子那樣嬌裏嬌氣的!你不去考試,那這些學期的努力不全白費了?影響你高二分班怎麽辦?你有短板就應該去攻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生個病就能一躲了之。”
她的人生道理輸出百分之百,聽得謝恒耳朵生繭,同時也讓他懷疑自己到底是月考還是高考?
耳不聽,心為靜。等何芳罵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應付了幾句,匆匆挂斷了電話。
頭又昏着,臉又紅了幾分,退燒藥沒起到一絲作用。
伴随着高燒,他的心裏也有一團火越燒越旺,來勢洶洶,腦子越來越煩躁。
謝恒想起身,迷茫之中他下了床,他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可清醒是他自己已經站在了廚房裏,右手上拿着一把尖銳的刀。
想了許久,他在手心劃了好幾道不深不淺的口子,鮮血直流。
以痛苦來慰問心靈,他靠這個方法挺過了很多年,這幾年他的傷口都是劃在身體隐秘的地方,只有這次是劃在手心這種人人都看得見的地方,是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不想讓人知道他自殘的毛病,他怕被人說是神經病。但如果有人發現這些傷口,那他就會笑着回答是被利器所傷。
反正他也沒撒謊,确實是被利器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