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不到十點,活動順利結束,臺下的路人已默默對金昭轉粉,并四處打聽他是哪個新出的coser,結果沒有人知道,個個都一頭霧水,只好作罷。
臺後,那姑娘也滿眼星星地看着金昭:“哇,沒想到你本人那麽帥,穿上cos服更有味道了,有沒有考慮過幹這一行呀!”
小姑娘像找到了一塊寶藏,左看右看都覺得金昭是塊可雕琢的美玉。
“不好意思,我這麽抛頭露面,我男朋友可能不會同意,”金昭看了眼岑歲,開着玩笑,“他特別愛吃醋。”
岑歲還有點兒感冒,聽了這話,兩只手插在口袋裏,擡了擡眉,聲音帶了些鼻音更有磁性:“聽他瞎掰。”
小姑娘回過神看看岑歲,反應了一會兒,紅了紅臉:“啊……啊!哦哦,好吧好吧……”
“難道不是嗎?男朋友。”金昭走過去,摟住了岑歲的肩膀,幫他圍攏了下圍巾。
說完,揉着岑歲軟軟的頭發,對着小姑娘露出了一個燦爛又随意的笑容,陽光又不邪性。
小姑娘臉更紅了,一會看看金昭,一會瞄瞄岑歲,仿佛看見了什麽赤果果的畫面。
岑歲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要挑逗純潔的小女孩。
“哦哦,那個酬勞給你們!不管怎麽樣,謝謝了!”女孩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裏面是紅色大鈔。
“謝了!有緣再見。”這是該拿的,金昭也不假意推脫,大方道謝。
“那個等等,我叫宋知音,你們叫什麽,可以交個朋友嗎?”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倆人,眼裏都是期待。
金昭先看了眼岑歲,岑歲眨了眨眼,擡了下下巴。
“他叫金昭,我,岑歲。”岑歲看向宋知音。
“嗯,謝謝!很高興認識你們!有緣再見啦!”宋知音也大方回了句。
兩人順利拿到了酬勞,兩千大洋裝入囊中,華市之旅總算得以續命。
像誤入嚴肅文學的一章童話節選,當了幾天城裏人,兩人各自“赴戰”後,岑歲一個人滿身疲憊又滿載收獲地坐上了回程的火車。
快速倒退的樹,像是來時的倒帶,将駛向美好的列車又拉回了現實。
又是夜晚,嘈雜的火車站,岑歲走下火車,像半年前一樣,只不過黑夜轉換成了白天,現在的風塵仆仆中和了一些初見時的格格不入。
岑歲低頭看着手機,打下兩個字:“到了。”
對面是金昭的對話框,上一句聊天還停留在一天前,金昭說了句:“我爸那有點事,比完賽去處理,你自己先回,到家了發個消息。”
岑歲問:“怎麽了?”
可是對面再沒回複過。
思緒還停留在未輸入的對話框上,遠處一個女聲響起:“歲歲!”
岑歲擡頭,是姑姑。姑姑像個小女孩,跳起來和他揮了揮手,岑歲放下手機,也揮了揮。
坐進姑姑的二手大衆,岑歲甩下背包,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累了?”岑清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正在閉眼小憩的岑歲,“冬令營活動怎麽樣?”
岑歲睜開眼,和姑姑對上視線:“還行。”
默了一會兒,他又低下頭看着指尖:“我落下的半年時間,還是有差距的。”
岑清開口安慰道:“沒事兒,拿不拿第一都無所謂……”
“我又沒說我沒拿第一。”岑歲往後在車座椅背上,又開口了,“只不過感覺自己的優勢好像并沒有再成為一騎絕塵的優勢時,有些危機感罷了。”
話間,岑歲好像又恢複了刺猬般的刺頭與輕狂,像冬天裏的一瓶帶汽汽水,撬開舌唇,在嘴裏炸開煙花。
岑清沒說話,輕笑了幾聲。
“诶,怎麽沒看見小昭?”岑清問。
“他去處理點私事。”岑歲回。
他想再說幾句,但話在嘴邊繞了幾圈,确實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
于是轉移了話題,問起了奶奶的情況:“奶奶還好吧?”
岑清的話間有些疲憊:“就那樣,前段時間穩定了些,這段時間又在反複。再溫和的癌症也是癌症,我去的時候她總是一副好好的樣子,但聽護工說晚上總是疼得叫喚……對了,還有之前一直來陪奶奶的隔壁那小姑娘最近好像也沒怎麽見了,也不知道怎麽樣。”
岑歲就這樣坐着,聽姑姑絮絮叨,一路先開到了醫院。
來到奶奶的病房,奶奶正好睡着了。岑歲看着短短幾天不見的奶奶,感覺她好像又瘦了點,頭發又白了點,但看久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睡吧,她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岑清輕輕地幫奶奶掖好了被子。
坐了會,醫生進來換了瓶藥,岑清就提出先送岑歲回去休息。岑歲也沒有矯情,他這幾天也确實缺少睡眠,急需補覺。
路過小蝶的病房,岑歲頓了頓,往裏面看了一眼。
岑清也停了下來,站在岑歲旁邊,隔着門上的玻璃窗往病房裏看。
“這小姑娘也是可憐。”岑清說。
站了一會兒,岑歲開口:“我進去看看。”
說完,他輕輕推開門,走進病房,岑清沒有跟進去,在外面等他。
岑歲走到小蝶的病床邊上,看見走之前在床頭櫃上放的糖葫蘆還沒動過,冰糖有些融化了。
周圍檢測儀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冰冷又無情,他看了看小蝶,覺得她像一顆在宇宙裏竭力呼喊的星星,只不過距離地球太遠,快要失去信號。
岑歲從包裏掏出參加夏令營的紀念品放在那串糖葫蘆的旁邊,是一張照片,他在夏令營作業時發現的一顆新的小行星。
“等你醒來,我們一起給它取名。”岑歲輕輕地說。
回到家,岑歲囫囵洗了個澡,躺進溫暖的被窩。
岑歲又拿起手機,看着和金昭的對話框,頭像上的那只大臉貓還是一副賤兮兮的樣子,可是對面久久沒有傳來金昭賤兮兮的回信。
有點不習慣。
意識到這一點,一陣電流通過了他的脊椎。
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粘人了?
不對,一定是金昭太粘人了,他不粘着自己,感覺渾身都少了一副狗皮膏藥。
思緒正萬馬奔騰,但困意讓人懸崖勒馬。
不想他了,一個失聯的男朋友,和一條狗沒有什麽區別。
岑歲把手機一拍,沉入夢中。
又是那個場景,夢中的岑歲漂浮在了空中,看見兩輛車撞擊在一起,但那疼痛感就好像真的從他的身上碾過了一樣。
擡頭,雨下了起來,越下越大,大到不知道到底是在下雨還是有人在流淚。
場景快速轉換,像開了倍速的無腦電視劇,一束光打了過來,是一條長長的鐵軌,金昭在最遠的地方。
他想開口喊,但發現自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低頭一看,自己的腳長在了生鏽的鐵軌上。
心髒像被捏爆了一般疼痛,火車的嗚鳴将至,岑歲在夢裏恐慌地掙紮。
一下子睜開了眼,耳鳴平息,才發現是手機在耳邊振動。
是鬼壓床,看來是太累了。岑歲坐了起來,迷茫地看向四周,一種無力與空白感湧了上來。
在小旅館裏,金昭說他害怕失去岑歲,岑歲心想,其實他也很害怕失去金昭。
手機進了新的消息,岑歲連忙打開。
【吳文】岑歲,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教授說你可以慢慢想,他不想強收學生,暑假之前告訴我答案就行了。
不是金昭,岑歲點肩膀塌了下去,随之塌下的是懸起的期待。
是吳文,冬令營時,他正好是教授的助教,他們那幾天一直在一起作業。
【吳文】你真的是個不錯的苗子,不過不管你選擇天文系與否,浩瀚星辰永遠在頭頂。
浩瀚星辰永遠在頭頂,這是華大天文系的标語。
岑歲回想起第一次踏入華大天文樓,就看見了一行潇灑的藍色字體,站在那個标語前,一擡頭就能看見天花板上別出心裁的漫天星辰。
岑歲看了一會,不知道該回什麽,又點開了另一個帶有小紅點的對話框。
【吳語】歲哥!
【吳語】聽說你夏令營排名第一啊,牛啊,風采不減當年!
【吳語】打你電話不接,又在哪裏鬼混去了!
【吳語】算了,我去刷卷了,看見回,電話聊!
岑歲看見吳語一如既往的感嘆號攻勢,心中頓感放松。
翻出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忙音響了三聲,對面就傳來了吳語的大嗓門:“歲歲寶貝,終于舍得回我消息啦?”
岑歲無語:“滾,不要那麽惡心行不行,你有什麽屁要當着我的面放就快點放。”
“哈哈不是,我聽我哥說你竟然在猶豫要不要保送,難道這就是學霸的煩惱嗎?”吳語笑說,“你到底在猶豫什麽,那可是華大天文系,全國頂流,你的夢想啊?難道你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自己考進去嗎?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吳語嘴皮子不停,岑歲卻在一直沉默。
從天上墜入地底太久,臉貼在地上聞了太久的泥土,好像越來越沒有了堅持擡頭仰望星空的理由。
“我不知道。”岑歲如實回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熱愛天文,還是在懷念過去。”
吳語沉默了。
“這一次去冬令營,就是想看看我的心到底如何選擇,”岑歲繼續說,“但我發現我并不是不熱愛天文,我是不知道我該不該選擇去天文系。”
吳語知道自從岑歲父母遭遇不幸之後,他整個人都變得壓抑了起來,最近他奶奶又得了難愈之疾,一切都在晃動着岑歲的心。
“岑歲,”吳語一本正經地叫出他的名字,“做選擇不是該不該,而是想不想,現實生活不是考試,沒有對錯之分,你做任何選擇前第一考慮的應該是自己,你做出的任何選擇只需要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