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竟然是張懷明。”岑歲吃着炸雞塊說。
金昭喝了一口可樂:“之前确實聽見張懷明有個女兒,還以為年紀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大,沒想到這麽小。”
他們倆坐在醫院旁邊的一家炸雞店裏,空調打得很暖,與門外是兩個世界,讓人坐着也心生懶惰。
“怪不得他最近看起來很忙,之前在那家店裏吃飯的時候還碰見他一個人喝悶酒。”岑歲說。
“世事難料,之前他老婆也得了癌症,當時學校裏還發起過捐款,但後來還是去世了,這可能就是命吧。”金昭扯了一個雞腿遞給岑歲,“這家的雞腿特別好吃,你嘗嘗。”
是啊,這就是命啊。
多殘酷的真理,雖然岑歲從來不相信命由天注定,但茫茫大衆,他也只能保持自我,無法改變他人。
岑歲想着,咬了一口雞腿,果然酥脆可口,香味四溢。
“剛才在病房裏我第一次看見那麽溫和的張懷明,我都吓了一跳。”金昭說。
“我不知道他之前怎麽樣,但我感覺他這人除了暴躁了點,對學生逼得緊了點,人還是挺好的。之前去參加那個比賽,就是張老師幫我去和校領導要的名額。”岑歲說。
“确實,他就是嘴毒心軟。每次考試考得不好我們都要挨他一頓罵,然後嘴上說着不管我們了,結果又給我們講易錯點,下次考試前還幫我們劃重點。”金昭點了點頭。
其實岑歲剛才在醫院看見張懷明的第一眼,心裏不是見到老師的驚訝,而且在想命運為什麽如此捉弄人,東扯一個線頭西扯一塊布,也遮不住這破敗不堪搖搖欲墜的生活。
很多人都在為了活着苦苦掙紮,只是對抗的方式各不相同。
離開了學校,被人稱作是張魔王的張懷明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為了卧病在床的女兒奔波的普通人。
岑歲回想剛才張懷明拉着他們在一邊說話,當他知道岑歲的奶奶就住在隔壁時,也沉默了。
Advertisement
“原來你去參加比賽是為了這個,還好我當時求了領導,不然我這心裏還真的過意不去。”張老師說,“你拿到獎金了沒?一萬塊雖然不多,應該也可以減輕一點負擔。”
岑歲沒告訴張懷明其實自己的動機不是他想的那樣,而且錢到手了又飛了,只是點點頭,對他道了聲謝謝。
兩人吃完一頓炸雞,心滿意足地走回家,黃澄澄的路燈照在雪上,有種星星灑滿人間的感覺。
“你上次說的那個流星雨,是不是就是這個月底?”金昭突然提起被瑣事埋藏起來的話題。
岑歲驚訝地看向他,沒想到他還記得流星雨這事兒。
“嗯,算算還有一個星期,今年竟然就要過去了。”岑歲說。
金昭搖了搖頭:“過年還早着,十二月過了是元旦,過了春節才算今年過去了。”
“那不是一樣的,按照公歷,一月一日就是下一年了。”岑歲看向他。
“随你,你長得帥,你說得有道理。”金昭笑了笑,“那你想怎麽跨年?”
岑歲湊了過去,牽住金昭的手:“當然是和男朋友看流星雨,讓流星雨見證我們的愛情。”
岑歲頗有感情地複述了一遍那條朋友圈推文的标題。
“了不起啊歲歲小朋友,你都已經算好了,把你男朋友算得死死的。”金昭也緊緊握住他的手。
“沒辦法,數學比較好。”岑歲向着他笑。
其實岑歲還有個小私心,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是他的生日,他想和金昭一起過。
“流星要用望遠鏡看嗎?就你房間裏那個看起來很高端的望遠鏡,我還挺想看看到底能看見什麽的。”金昭說。
“看流星不用,望遠鏡視野小,看到的幾率小,還不如用你的眼睛看。”岑歲回答他。
“那你那個望遠鏡可以看什麽?”金昭又問。
岑歲看了看天空:“宇宙很遼闊,如果你要看深空星體,就可以用天文望遠鏡。不過天文望遠鏡視野小,還是倒像,要對星空有一定了解才能玩得好。”
“你玩得好嗎?看你那個望遠鏡,總感覺你是大神級別的,我都想抱大腿了,男朋友。”金昭也看向天。
岑歲收回眼神,看着腳下的地:“其實也一般,以前我的天文知識都是我媽媽教我的,我受她影響很大,初中之後我還會自己看雜志啊,書啊,還有紀錄片什麽的,雜七雜八什麽都看。但是我以前沒時間,現在沒精力,仰望天空對我來說更多是一種放松吧。”
“你已經很棒了。”金昭捧起岑歲的臉,揉了揉。
兩人路過一個小雜貨鋪,外邊擺了一圈紙箱子,裏面都是圍巾帽子和手套一類的防寒物品,岑歲稀奇地看着。
“小夥子,買條圍巾啊,這大冬天的不圍圍巾可凍脖子了,我這圍巾都是好貨,純羊絨的,産銷國外呢!”一個大叔走了過來,推銷自己的東西。
“想要嗎?你挑挑。”金昭拉着他往那兒走,蹲下來挑選圍巾。
“我們看看,大叔。”金昭又說。
大叔臉上帶着兩坨高原紅,笑容滿面地搓了搓手:“沒事沒事,你們慢慢看,一條八十,清倉大甩賣,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啊。”
岑歲也跟着蹲下來看,他在裏面挑挑揀揀的,最後挑了一條看起來最厚實的灰毛圍巾。
“這條怎麽樣?”岑歲舉起來展示給金昭看,那條圍巾看起來有一米多。
“你怎麽挑了個這麽醜的,灰不拉幾土不溜秋的,看我這條。”金昭拿了一條姜黃色的菱格紋圍巾。
“你的才醜。”岑歲看了一眼。
“哈哈哈,小夥子,我這兒可沒醜圍巾,這叫美得千姿百态各有特色。”大叔在一旁看他們挑選,笑着說。
“就要這兩條吧,叔,給便宜點都是學生,你看五十一條怎麽樣。”金昭拿着兩條圍巾,開始砍價。
“這我可不賺錢了,小夥子,最少一百四。”
“一百二!”
“不行不行,一百三吧,讓叔掙點兒。”
“一百一,行我就掏錢,不行走了。”
“哎,行行行,小夥子真會講價,叔就少掙點吧,一百一倆。”
一來一回地,輕輕松松砍下五十塊。
岑歲在一旁看熱鬧,對金昭豎了個大拇哥。
兩人拿着互相嫌棄的圍巾走回了家,在岑歲家樓底下,兩人還膩在一塊兒不想分別。岑歲說想試戴一下,就拿着那條灰不拉幾土不溜秋的圍巾往脖子上纏。
舊小區的路燈總是間歇性地抽風,燈壞了,金昭只能借着月光看岑歲圍圍巾,可能是圍巾太長了,眼看着它就要掉到地上,金昭一把拽了過去。
“你說說,非要買這麽長的幹什麽。”金昭笑着拿起圍巾,把掉落的一端遞給岑歲。
“我樂意不行嗎?”岑歲一把奪回圍巾,突然有心生一計。
岑歲靠近金昭,拿着圍巾往他脖子上繞,金昭盯着岑歲的眼睛,低了點頭,任由岑歲用圍巾纏住他的脖子。
岑歲繞了兩圈,覺得太緊了點兒,又松了松,然後對上金昭的眼睛。
金昭的眼神十分具有進攻性,盯着岑歲的眼睛超過三秒,再轉移到鼻子,然後往下,岑歲就知道一個吻是逃不掉了。
金昭歪頭親了上去,岑歲張開嘴輕松地讓他通過,唇齒相碰,熱情一下湧了上來。野貓在叫喚着,像是在羨慕難耐的少年在黑夜裏有所依靠。
“別在這兒,會有人經過的。”岑歲推開一點,對金昭說。
金昭看了一眼,岑歲的眼睛水汪汪的,嘴角還挂着一絲唾液,抵不住又親了上去。
兩個人被一條圍巾纏在了一起,岑歲的胳膊又纏上金昭的脖子,金昭用手摁着岑歲的頭,極力索取着唇間的一絲溫暖。
腳步交錯,兩個人像在跳一支華爾茲,慢慢挪進樓梯間,在更黑的地方相擁而吻。
岑歲被抵在牆上,金昭溫柔地将手掌墊在岑歲的腦袋後面,另一只手箍緊了他的腰。
脖子裏的圍巾逐漸帶來溫度,血液往頭頂湧動,淡粉色的紅暈從脖子蔓延到臉頰。那一條被嫌棄的圍巾讓兩個人連在一起無法分開,喘息間呼出的二氧化碳讓人窒息又沉醉。
金昭放過了他的嘴,又去親他的額頭,臉蛋,鼻子,耳垂,下巴。
嘴唇的溫度印在涼涼的皮膚上,就像冬夜裏的絲絲火點一樣滾燙,岑歲覺得自己像一捧雪,快要被金昭親化了。
“明天小考。”岑歲覺得照這樣發展下去,今晚必有一場大戰。
金昭沒說話。
“我回去還要刷套題,吳語剛給我的他們校考的卷子。”岑歲說。
“去你家,很快的。”金昭把頭埋進圍巾,埋進岑歲的脖子裏。
“那就待一會兒,等會你再走。”岑歲熱得不行,感覺懷裏抱了一只大暖爐,“太熱了,把圍巾解了吧。”
“不要。”金昭說。
“快點,解了就上樓。”岑歲哄他。
金昭擡起頭來,把小虎牙展示給岑歲看,一副得逞的表情。
“你說的。”金昭解開自己的那一半,又從岑歲的脖子上把另一半繞下來,然後繞在自己脖子上。
金昭牽起岑歲的手,往樓上走。
岑歲拿着鑰匙開門,金昭就一邊微笑,一邊看着他的側臉。
岑歲擡起頭看見金昭的眼神,笑着說:“大哥,你能不能要點臉,每次都賴在我家,下次我們到路口就分道揚镳吧。”
“我不要臉,如果你臉皮薄我可以把我的臉送給你。”金昭把手報下胸前。
岑歲打開門走了進去:“我要臉,但我不要你的臉。”
打開門,燈竟然亮着。
“歲歲,你回來了。”岑清站了起來,往門口看去。
他們還牽着手,岑清本來想和他們打招呼,但那兩只十指相扣的手讓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三個人一同陷入了沉默,連野貓的叫聲都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