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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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上來了,他們點了兩份“随便”,一份是裏脊鹹蛋黃肉松炒飯,一份是日式豚骨火腿拉面。
岑歲喜歡面食,就選了面,金昭就吃那份炒飯。
“這個‘随便’竟然還不錯,你的好吃嗎?”岑歲點了點頭。
他看向金昭的炒飯,那份看起來也很好吃。
金昭擡眼看着岑歲,岑歲嘴裏嗦着面,時不時擡頭看幾眼金昭的炒飯。
于是金昭用勺子盛了一勺,送到岑歲嘴邊。
“嘗嘗,饞貓。”金昭笑着眯起眼,露出了虎牙。
岑歲一口吞進口中,裏脊松軟可口,鹹蛋黃的香氣混合着肉松,入口即化,米飯粒粒分明。
“啊,選錯了,感覺你那份更好吃。”岑歲拿起自己的勺子,伸向金昭的炒飯。
別人的東西總是最好吃的。
“也許是男朋友喂的更好吃。”金昭把碗向岑歲那邊推了推,然後撐着腦袋看他吃。
“你不吃了嗎?”岑歲問。
“你先吃,我不餓。”金昭答。
岑歲邊吃邊擡頭看金昭,他的頭發确實長長了不少,前面的劉海都快要遮住眼睛。
“你頭發長長了,什麽時候去剪剪?”岑歲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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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昭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說:“懶得去。”
“有空我們一起去,我也好久沒理發了。”岑歲吃得差不多,把炒飯推回給金昭,“嗯,吃多了還是感覺我的面好吃。”
金昭忍不住笑了笑,接過飯繼續吃起來。
“對了,等會我要去店裏取獎金,我有用。”岑歲說。
“嗯。”金昭點點頭,“之前一直沒問你,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參加華大的天文冬令營。”說完,岑歲唆了一口面。
“學天文一直是我的夢想,華大有全國最好的天文系,每年都會開展天文冬令營,前三都會有對應獎勵,第一可以保送華大天文系,我和吳語約好了去華市上學……”岑歲說着,聲音慢慢小了下去,然後瞄了一眼低頭吃飯的金昭。
金昭擡起頭,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嗯,挺好的 ”
“你放心,我也記得我們的約定,我會努力幫你,讓你和我一起去華市的。”岑歲伸手抓住了金昭的胳膊。
金昭沒說話,還是一副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
吃完飯,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小電驢沒電了,金昭扶着它前進,岑歲就跟在旁邊。
兩人因為剛才那番對話,氣氛有些凝固了。
“最近好像越來越冷了。”岑歲随便找了個話題,像在一堆亂毛線裏随便揪了個線頭。
“你冷嗎?這邊應該比你原來的家那邊要冷一點。”金昭停下來,轉頭看岑歲,“你穿得太少了。”
說着,就要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岑歲披上。
“你不冷嗎?”岑歲想把外套還給他。
“我習慣了,裏面還有一件呢。”金昭從校服領口拎出衣服的一角,是那件熟悉的長袖外套。
岑歲沒再推脫,裹緊了還帶着金昭體溫的外套,沉浸在薰衣草的香味中,感覺踩在不平整的路上都無比踏實。
“你怎麽總穿這件衣服?”岑歲跟緊了金昭,側過頭去問他。
“沒錢買衣服啊,歲哥給我買新衣服穿。”金昭歪下頭,蹭了蹭岑歲的頭發。
“你歲哥也沒錢。”岑歲也撞了撞金昭的頭。
金昭“嘶”一聲捂住了頭:“痛。”
“這衣服也沒什麽意義,就是便宜,在菜場旁裏的服裝店裏買的,衣櫃裏有幾件還是黃奶奶給我買的。”金昭說。
岑歲盯着金昭看了會,然後墊腳攬上他的肩頭,說:“以後歲哥給你買。”
金昭被岑歲帶彎了腰,兩個人笑作一團。
過了會兒,岑歲擡頭看天,天空墨藍卻明朗,星星亮而清晰,平靜不過如此,愛的人在身邊,喜歡的事像低垂的天空和星雲,一切美好都觸手可及。
金昭跟随着岑歲的視線往上看去:“今天星星好亮。”
“我還不知道你喜歡天文。”金昭又看向岑歲的側臉,星光淡淡,月光柔軟地拂在他臉上。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岑歲反問。
“是啊,現在才知道。”金昭放慢腳步,垂下頭。
岑歲伸手揉了揉金昭的頭,像在安撫一只大狗狗。
“以後還會知道更多,我沒什麽秘密,你也什麽都不許瞞我,不然……”岑歲頓了一下,說,“不然你就死定了。”
“嗯,遵命,歲歲大人。”金昭回過頭,給岑歲敬了個禮。
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到了胡同口,才發現網吧的玻璃被人砸碎了。
兩人相視一眼,金昭迅速放下電動車奔了過去,黑暗中門口還蹲了一個人。
金昭跑得快,幾步就站在了那個人面前,岑歲跟來,只看見他的手慢慢握緊,握成了一個拳。
“你來幹什麽。”金昭說話了,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岑歲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金昭全身止不住顫抖,說話時感覺快要把牙咬碎了。
岑歲想上去拉他,但是金昭死死地把他擋在身後,說:“你先走吧,這是我的事。”
岑歲心蕩了一下,小聲說:“我不走,你不許出事。”
那個黑暗中的人站了起來,是個男人,比金昭矮一點點,借着路口壞了半盞的路燈,岑歲看清了他的臉。
是金昭的父親,金毅。
他臉型和金昭很像,但五官卻很猥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臉上兩坨高原紅,看起來喝了不少酒。
“我是你老子,我來向兒子要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男人大着舌頭,身體搖搖晃晃,摸了下油膩的啤酒肚。
“給我滾。”金昭說。
“你說什麽?你他娘的讓我滾?你算什麽東西!你個狗娘養的玩意兒,要不是老子,能有你嗎?”男人罵罵咧咧,“我就來拿點錢礙你什麽事了,啊?你就和你那個死去的媽一樣,生來就是要伺候我的,知道嗎?”
金昭一拳揮了過去,打在男人的臉上。
金毅往後倒在了玻璃門上,一只手撐在了碎玻璃渣上。
“操你媽的!”他破口大罵,面色漲紅,氣勢洶洶地就要爬起來。
金昭活動了一些脖子,然後又踹了他一腳。
“我說讓、你、滾,你聽不懂人話是嗎?”金昭說,“上次就告訴你了,你要是再出現一次,你就別想活着走出這條街。”
金毅躺下地上喘了幾口氣,突然大笑起來。
岑歲怕他做出什麽傷害金昭的事情,還是把金昭往後扯了點。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金毅擡起頭,露出沾滿黃斑的牙,雖然笑着但眼裏都是狠意,“沒本事,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拉上你,帶你去和你那個沒用的媽團聚。來啊,你來弄死我啊!”
“不許提我媽!你配嗎?啊?你配嗎!!”金昭掙脫了岑歲的手,沖上前去,扯起金毅的領口,把他往前拖。
“你就他媽的提供了一個精子,我媽生我的時候你在哪?我媽死的時候你在哪?我被人打被人嘲笑沒爹沒媽的時候你在哪?我沒錢吃飯餓得在菜市場撿爛葉子的時候你在哪兒?啊?你在哪兒啊!!”金昭越說越大聲,聲音顫抖。
金毅也掐住了金昭的手腕,緊到兩人接觸的皮膚都沒了血色,金毅手掌上的玻璃渣都嵌進了金昭的手臂上。
“我怎麽不配了,我不僅能提她,我還能上她,是啊,我提供了一個精子,我還提供了好多精子呢,怎麽就生出你這個玩意兒來?”金毅說。
金昭一把把金毅摁在地上,發了狠地揍。
一下,兩下,三下。
金毅叫喚了幾聲,伸手掐住金昭的脖子,一發力,把金昭掄了過去,壓在他身上,也揍了兩拳。
岑歲看金昭落了下風,環顧四周,拿起一個簸箕就往金毅身上砸。
“操你媽,哪個小兔崽子!”金毅甩了甩頭,站起來,一只腳踩在金昭的肚子上,正對着岑歲。
“你話怎麽這麽多,像放屁一樣臭氣熏天。”岑歲拿着簸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誰啊你,小逼崽子,這是我們家事,勸你別管。”金毅說着要去搶那個簸箕。
金昭把金毅的腳移開,一下子單手從地上撐了起來,踹了一腳金毅,把他踹得踉跄了一下。
金毅惱火地回過頭,從包裏掏出一把菜刀,揮了兩下:“你他媽的別惹毛我!”
金昭看他拿着刀,一把拽過岑歲,把他護在身後。
三個人在對峙,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去死吧!”金毅突然把菜刀扔向金昭,岑歲拉着金昭的衣服,把他往旁邊拽,兩個人摔過被砸壞了的玻璃門,一屁股坐在了小網吧裏。
菜刀擦身飛了過去,砸壞了另一扇門,金毅趁機一溜煙逃走了。
“操!”金昭看了看金毅慌亂逃竄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玻璃渣裏的岑歲,最後沒有追上去。
地上一片狼藉,岑歲感覺自己的屁股就像坐在了仙人球上。
金昭把他扶了起來,打開小網吧的燈。
“對不起。”金昭拍了拍岑歲的衣服上的碎渣。
“我沒事,你怎麽樣?”岑歲伸手拂開他的頭發,看見金昭的顴骨和嘴角都有血印。
岑歲又看向金昭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憤怒,受傷,悲哀,還有隐藏起來的許多不安。
金昭躲開了岑歲的手,走向前臺,說:“沒事,擦點藥就好了。”
金昭看見前臺後面一片狼藉,瞬間又加快了腳步,看他面色不對,岑歲也跟了上去。
收銀臺和下面的保險箱都被人暴力地砸開了,裏面的錢應該都被金毅拿走了。
“操!”金昭一拳頭砸在桌子上,“你等着,我去追回來。”
岑歲拉住金昭,搖了搖頭:“你現在去他也早就跑了,錢不重要,先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怎麽不重要!那是你的錢,那是努力這麽久才得到的東西,怎麽可以讓那個人渣拿走!”金昭吼道,眼裏湧上了情緒。
岑歲一只手蓋住他的眼睛,一只手環住他的腰,靠在金昭的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
“昭哥,我現在擁有的所有裏,你是最重要裏的第一。”岑歲說完,感覺手心裏一陣潮濕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