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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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躺在了床上,床墊軟綿綿的,橘黃色的燈光裏彌漫着薰衣草的氣息。
好像回到了不久之前,他們還不是朋友,剛才那番瘋狂的撕咬仿佛只是黃粱一夢,可是嘴上的痛感又十分真實。
岑歲的心還在狂跳不止,感覺整個身體都跟着心髒在跳動,血液也在沸騰歡呼。
他的腦海裏竟然在循環播放2008年北京舉辦奧運會時的情景,激動的心情比那時候只強不弱。
“喂。”金昭戳了戳他的胳膊肘,岑歲這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金昭問。
“北京奧運會。”岑歲的腦袋一片空白。
金昭笑了笑:“那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岑歲也跟着笑:“就是一千八百年前,那也是件大事啊。”
金昭也看着岑歲,兩人相視無言。
他知道岑歲說的不是奧運會,他說的那件事确實是件大事兒,至少對于岑歲來說。
沉默了一段時間,金昭險些在溫暖中睡去,岑歲突然說:“段立人也沒那麽壞。”
“嗯,”金昭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他雖然耿直過了點頭,但他以前真的是個善良的人。這都怪我。”
“嗯?”岑歲看着金昭。
“你知道段立為什麽讨厭我嗎?”金昭說,“都是因為我,李德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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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歲看向天花板上的燈,眼底鋪着一片金光。
“李德喜歡段立。”金昭說。
岑歲投去好奇的目光,問:“狗血三角戀?”
金昭搖了搖頭,說:“有次李德找機會在天臺向段立表白了,段炎知道後立馬就到天臺和李德打了一架。”
“關他哥什麽事啊?”岑歲問。
“那不是他親哥。”金昭答。
岑歲若有所思:“怪不得他們長得不像,一個瘦得像猴子,一個壯得像猩猩。”
金昭笑着搖了搖頭:“段炎喜歡段立。”
岑歲腦子裏一團亂麻:“還可以這麽玩?”
“我本來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的,但那天我爸回來了。”金昭坐了起來,垂着頭,“馬飛給我打電話說,我爸拿走了小網吧收銀臺裏的錢,還在門口大喊大叫發瘋還要錢,我就沒去天臺找他們,回家了。”
岑歲沉默了。
“周緯還在那兒,他雖然看見了李德被段文打了,但是他也不敢沖出去,然後就給我發了短信。”金昭說,“我收到了短信,就是那一支藏在枕頭裏的小靈通上,但我卻沒看到。”
金昭摸了摸後頸,說:“這道疤就是被我爸用啤酒瓶砸的,我爸欠了狗爺很多錢,他打完我,拿了錢走了之後,我就在網吧的門口蹲着,那個時候有一通電話打給了馬飛。”
岑歲看着金昭脖子後邊那條看起來可怖的疤痕。
過了一會兒,金昭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說:“他們說,李德跳樓了,他有抑郁症。”
“是我不好,我沒能救他,要是我看見短信了,我可以去攔着他,也許他就不會死了。”金昭抱着頭,“那次我就發誓,如果再見到我那個狗娘養的老子,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不怪你,不怪你。”岑歲撸了把金昭的頭發,紮手的感覺才感覺到踏實。
“你在垃圾桶旁邊看見我那天,他也回來過,他每一次回來無非就是要錢,要不到錢就把我媽留給我的東西全部毀掉,”金昭痛苦地說,“我的小靈通,我的毯子,不知道哪一次,可能就是我。”
“昭哥,別怕,我保護你。”岑歲盯着那條疤痕,慢慢撫了上去,金昭愣了一下,握住岑歲的手。
“痛嗎?”岑歲放下手,好像是在問他,可又好像是知道答案了一樣。
金昭垂下了頭。
“那個,你要不要去洗個澡。”金昭繞開話題。
“嗯。”岑歲站了起來。
要是金昭現在不想說的,他什麽都不會問。
“金昭,”岑歲走到浴室門口又突然回頭,“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或者說……該是什麽關系?”岑歲又補充道。
金昭看着他,他明白等到狂熱的海浪褪去,還有嶙峋的礁石鋪滿了前路。
就像在那條小巷子裏一樣,他們看得見對方的背後,也知道自己的背後,那熱忱一吻只是明與暗在交替之間的一個狹小縫隙。
要了一吻,就沒了空氣。
岑歲定定地站在浴室的門口,等待一個答案或是選擇。
“我,我不知道。”他看見金昭眼裏瞬時的光,左右飄移,或明或暗,他笑着,可連那顆小虎牙都在訴說他的難過。
“世界上除了友情,還有親情和……”金昭開口了,卻說不下去。
“還有愛情,是吧?”岑歲說着,握緊了拳頭。
“但我們不一樣啊,歲歲。”金昭垂着頭。
岑歲感到一陣無力,就像剛才被奪走了空氣的時候,比那還要難受上十倍。
岑歲松了松拳頭,握着門框問:“我喜歡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金昭擡起頭,張着嘴卻不說話。
他沒辦法像岑歲一樣坦誠明朗,他今天是真的怕了,怕自己會拖累他。
就像他們一起唱了無數遍的那首歌一樣,岑歲曾經說過,總有一天,他也會逃離這個地方。
但金昭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麽逃出去,他有手有腳的,卻好像是個健全的殘疾人。
金昭擡着頭看着眼前的岑歲,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站在他旁邊。
夢是夢,現實是現實,夢可以逃避,現實就是一刀,金昭不怕那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怕的是那刀碰上岑歲,哪怕是一根頭發絲兒也不行。
金昭走過來,岑歲心裏很害怕,怕他就像剛才在巷子裏奔過來一樣,只是給他一個落空的希望,但他又很期待,只要金昭一個點頭,他就可以排除萬千阻擋。
金昭慢慢抱住了岑歲,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裏。
“歲歲,我喜歡你。”金昭在岑歲的耳邊輕輕地說。
“我第一眼就喜歡你了,你知道在哪裏嗎?”金昭說,“就在樓下小網吧門口,你跟個小刺猬一樣揍人,後來在學校,你那時候在廁所裏,明明強硬得很,但一會兒又哭了,我最見不得你哭了,那時候不像小刺猬了,像個瓷娃娃一樣。”
“我們以後離開這裏,我幫你輔導,我們一起考大學,要是不行,你就在這裏等我,我來接你。”岑歲說,“我一定會的,好不好?”
這裏沒風,可是岑歲卻感覺正在經歷十級的龍卷風,他飄在天上,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是粉身碎骨。
“昭哥,是你說的,帶我飛啊。”岑歲的聲音顫抖着,尾音快垂到了地上,“我怕我想飛了,到天上你就別放手了。”
“我也怕……”金昭也忍不住聳動着肩膀,岑歲的鎖骨間一片濕潤。
“不怕,不怕,”岑歲岑歲的手纏上腰間,攀爬在金昭的背上,一手撫那道疤痕,一手插進了他的發裏,“我不要你帶我飛了,我來當你的另一邊翅膀,我們一起飛。”
“好,我們一起。”金昭堅定地抱着岑歲,像是要把他揉進骨子裏,“這是你說的,你先提的,你要是哪天不喜歡我了,不要我了,我也不會放手的。”
金昭埋着頭,在他的鎖骨上狠狠咬了一口。那顆小虎牙咬過的坑泛着鮮紅的血色,岑歲痛得皺眉頭,但是快樂卻都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你最好不要放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岑歲說。
“要不你也咬我一口。”金昭笑着撫開他的眉頭。
“我才不要當狗,”岑歲破涕為笑,“反正我不會放手的。”
岑歲醒來的時候,窗簾開着,床頭的小燈已經滅了,金昭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他翻身起床,走到外面,看見金昭坐在小板凳上背對着他,穿着HelloKitty的毛絨拖鞋,前面放着一只大盆,在刷鞋。
“我男朋友這麽賢惠,賺了。”岑歲靠在門框上。
金昭回過頭,看了看岑歲,又看了看鐘。
“才六點半,比賽下午才開始,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金昭邊說變邊回過頭去繼續工作。
岑歲湊過去一看,“你這鞋好眼熟啊,我好像也有一雙……”
“我靠你刷我鞋幹嘛?我下午還要穿呢!”岑歲猛然醒悟,這不就是昨天那雙狗哥都嫌髒的歲大爺的鞋嘛!
“你刷了我穿什麽!”岑歲走到金昭身邊問他。
金昭擡頭,指了指陽臺邊上那雙白得發光的小白鞋,說:“我看過了,你腳比我小一碼,我那雙正好碼數偏小,你可以穿我那雙鞋。”
岑歲看向那雙小白鞋。啧,真白!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穿一下吧。”說完,岑歲已經把鞋套在了腳上。
“挺合适啊,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金昭笑着說。
岑歲看着他,越發覺得可疑。
“你不會是早就算好了吧?”岑歲笑着說。
“我對天發誓,這雙鞋真的是我的,我穿過好多年了。”金昭舉着個板刷,上面還沾滿了肥皂沫子。
“行行行,就開個玩笑。”岑歲轉身就走。
“等等,你剛才叫我什麽?”金昭突然拉住他的手。
“什麽?”岑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金昭一臉真誠地望向他,兩眼眨巴眨巴,說:“就能剛出來那個時候,你叫我什麽?”
“男朋友?”岑歲勾了下嘴角,這反射弧得繞個銀河系再回來吧。
“男朋友早哦~”金昭挑着眉對岑歲說。
金昭笑開了,岑歲也跟着笑,直到樓上的大媽往下面潑了一盆水,罵了一句“神經病”,他們才停下來。
等到下樓的時候,岑歲看見金昭腳上那雙和他腳上的小白鞋一模一樣款式的小黑鞋才明白,金昭是在诓他。
“你這算盤打得夠久啊,男朋友。”岑歲笑着盯着他的鞋。
金昭牽住了岑歲的手,用猛男撒嬌的口氣說:“歲歲,經費有限。”
岑歲看着腳上兩雙鞋,其實心裏又有點得意,畢竟這可是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穿情侶裝,還和自己喜歡的人,知足常樂。
“小昭哥哥,”岑歲拉着金昭的手湊上去,在他耳邊啄了一口,“經費有限,以後補上。”
岑歲惹了禍就想跑,金昭一把掐住了他的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一定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