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走出公園,金昭才舍得把岑歲手放了。
段立賊眉鼠眼地往後瞟了一眼,然後撒腿就跑。
“你跑什麽?”金昭一把就揪住了段立的後衣領,段立的兩只爪子就在空中胡亂地揮舞。
“放開我!”段立甩開他的手,往前扯了下衣領,“我他媽跑什麽?我他媽不跑就要死在這兒了!”
岑歲站在金昭身後,挑起眉看着段立。
岑歲揉了揉自己頭發,看着自己心愛的小帽子就這樣戴在了段立的頭上,就像一朵嬌滴滴的鮮花插在了滿嘴芬芳的牛糞上。
“大白天的,什麽死不死的,後面那群人不就是追債的嗎?”金昭笑了下,“我認識的,狗爺嘛。”
段立埋着頭,悄悄擡眼瞥了眼他,嘴裏嘀咕着:“操,你怎麽知道?”
“你欠了人家多少,那只老狗要這樣追你啊?”金昭問。
“這他媽的……”段立激動起來,一下子擡起頭,漲紅了臉。
“你早上吃屎了嘴巴那麽臭?”金昭皺了皺眉,“就你有媽是吧?”
段立縮了縮頭,瞪着眼前兩個人。
岑歲看着金昭,他似乎還想問什麽,但是金昭最後只說:“算了,關我屁事。”
回去的路上,岑歲還是那樣坐在金昭的小電驢上,太陽依舊高照,只不過兩人都沉默不語。
“喂,我的帽子。”岑歲用胳膊肘戳了戳金昭。他思來想去,這件事情簡直虧大了,白陪人出來玩一趟,還倒貼了個帽子。
Advertisement
“啊,什麽帽子?”金昭說。
“就我戴的那頂,”岑歲說,“我特喜歡那頂。”
“哦。”金昭回,“後天我替你要回來。”
“算了,不要了。”沾屎上了。
到了小網吧門口,車停了下來,岑歲下車,滿臉寫着“帽子丢了我不高興了我很郁悶”,站在路口看着金昭停車。
“下次我買頂新的給你。”金昭突然擡起頭來,一臉真誠地問他。
岑歲看着他,不知怎麽心情又沒那麽郁悶了。他該不會想了一路就想出個這個法子吧?
岑歲嘴角微微向上,來了個皮笑肉不笑,最後在嘴裏蹦出兩個字:“不要。”
十月,踩過滿地的落葉,瞧見成行的雁,才意識到夏天早就悄悄溜了。
南方的四季總是如此不分明,黏黏糊糊的就像一鍋大亂炖。
“歲歲啊,今天冷,記得多穿點衣服,我給你買的那個手套呢?快帶上,你小時候……”奶奶的唠叨就像外面的風,一陣一陣的根本刮不完。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岑歲穿好鞋,對奶奶揮了揮手,“奶奶再見!”
岑歲最近心情很好,除了那次在公園裏碰見段狗腿子那個小插曲之外,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學校的初賽已經過了,只差下個月市裏的決賽了。
出了小區門,就看見金昭開着他的寶貝小電驢在門口瞎晃悠。
金昭一看見岑歲出來,他兩腿一蹬,立馬往岑歲沖去。
“上車!”金昭笑着說。
岑歲往車前一站,伸出一只手一攤。
金昭撐着車把,往前探了探身子,離岑歲就十幾厘米的地方,扯着壞笑說:“幹嘛?碰瓷啊歲大爺?”
岑歲看着他的小虎牙,很想把它打下來。反正它所在的那張臉,怕是不要了。
“哪敢碰你的瓷啊,”岑歲用手推開他,繼續攤手,“我的煎餅果子呢,加蛋加腸。”
金昭低下頭,從口袋裏掏出裹得嚴嚴實實的煎餅果子,遞給他。
“交友不慎,當初沒發現你比馬飛還能吃。”金昭說。
“那絕交吧。”岑歲咬了口煎餅果子,擡頭看了眼金昭。
“別啊。”金昭愣了下,又立馬笑得那叫一個狗腿,“我就喜歡你這種能吃的小朋友,我一口氣可以吃五個。”
岑歲瞪了他一眼,金昭又補充:“五個煎餅果子。”
岑歲邊吃邊坐上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便一心一意地啃着煎餅果子。
“出發!”金昭滿足地喊了一聲。
雖然岑歲第一次出現在教室裏的時候氣焰過于嚣張,但過了幾個月,大家發現這位好同學除了上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刷試卷以外,和他們也沒什麽不一樣,就欣然接受了這位與衆不同的同類的存在。
逃學,不聽講,符合十一班的氣質,批準加入組織。
岑歲做着題,斜眼看了下旁邊的金昭,他的身上蓋着那塊最近出鏡率極高的藍兔子小毛毯,睡得正香。
岑歲握着筆,筆尖在草稿紙上亂畫。
最近金昭很正常,正常到他們之間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沒有一觸即燃的火星子,也沒有奇奇怪怪的氛圍。
明明他們倆靠得更近了,自從那次公園之後,他們倆之間的距離忽然又拉得特別遠。
岑歲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很奇怪,這不是好事兒嗎?交個朋友,做朋友該做的事情。
但好像又不該如此。
放學後,倆人照常去了小酒吧,任野和林思逸坐在沙發上,和往常一樣粘膩在一起。
“你們倆能別像兩根年糕似的天天粘在一起嗎?”屋裏暖氣很足,金昭把外套脫下來放在沙發上。
岑歲換完衣服出來,正好看見兩個人合起夥來怼金昭。
“怎麽?你羨慕啊,嫉妒啊,有本事你也找一個,變成年糕啊!”任野說。
金昭坐下來,又往遠離他們倆的方向挪了挪。
“我才不要當年糕,年糕又不好吃。”金昭笑着說。
“年糕怎麽不好吃了?”林思逸坐了起來,“你問歲歲,上次我們一起去吃部隊火鍋,點了三份年糕,全吃完了。”
金昭看向岑歲,岑歲正在整理袖口。
靠!這該死的袖口,一個多月了,确認過眼神,是岑歲這輩子都扣不上的扣子。
“嗯,是挺好吃的。”岑歲埋頭苦扣扣子,随意地答了一句。
“過來,我幫你扣吧。”金昭說。
“咦——”任野和林思逸同時發出了一聲不可言喻的叫聲。
金昭看了眼他們倆,搖了搖頭。
岑歲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也停住了。
“來吧,我幫你扣。”金昭向岑歲擺擺手,“我都幫你扣一個多月了。”
“咦咦咦——”倆人又一聲,音調還比上一次高了。
金昭看岑歲止步不前,站了起來走到岑歲身邊低頭幫他扣扣子。
很久沒出現的奇怪氛圍立馬充滿了整個房間。
任野和林思逸一邊“咦”着,一邊走了出去。
房間裏只剩岑歲和金昭兩個人了。
啧,氣氛更奇怪了。
扣個扣子,好像兩個人做了件驚天動地又非常刺激的大事。但并不是。
我不是,我沒有,我們只是朋友。哈哈。
岑歲心裏想。
金昭扣完扣子,突然按住了岑歲的肩膀,兩只眼睛瞪着他,一臉嚴肅。
“……”靠。
岑歲也看着他,袖口還有金昭的餘溫。
“歲歲啊。”金昭開口。
“幹嘛。”岑歲假裝淡定。
“我要和你說件很重要的事,那個……”金昭說。
岑歲咽了口口水。
“年糕雖然很好吃,”金昭看着他這幅樣子,又突然笑起來,“但是扣子也要學着扣哦,歲歲小朋友!”
說完,又重重地拍了拍岑歲的肩膀,一臉笑意。
“哦。”岑歲很是無語。
“逗你玩呢,你要我幫你扣多久扣子都行。”金昭坐回沙發上,看着眼前的茶幾,看着櫃子,看着門,就是不看岑歲的眼睛。
岑歲低頭看了看袖口,幹淨整潔。
他擡起頭來,說:“我一輩子不會扣扣子,你還能跟我一輩子啊?”
“能。”一個字,幹淨利落,金昭是看着岑歲的眼睛說的。
岑歲的笑容凝固了一秒,立馬又繼續了下去。
“行啊,那我們可要做一輩子的朋友。”說完話,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的有多厲害。
岑歲盯着金昭,好像在渴望他說點什麽。
沉默了幾秒,金昭又笑起來,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他說:“嗯,我們得做一輩子的朋友。”
回到家,躺在床上,岑歲的腦子裏全是那一句“我們得做一輩子的朋友”。
多好啊,上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吳語說的。但是為什麽金昭說的,和吳語說的,一點也不一樣呢。
岑歲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在別扭什麽。他也不想知道,或者說,他害怕知道。
想着想着,他還是打開了手機。
【岑歲】吳大語,吳小語,吳jb語。速速顯靈。
【吳語】……
【岑歲】你是不是我朋友?
【吳語】那必須啊!
岑歲問完,不知道該接什麽。
【吳語】怎麽了?碰到什麽事了?是錢不夠嗎?要不要我想想辦法?你說話呀?
【岑歲】如果有人要做我朋友,我該怎麽辦?
【吳語】誰啊?那麽不開眼撞上和你做朋友哈哈哈哈!
【岑歲】……
【岑歲】拉黑了886
岑歲正要把他放進黑名單,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是吳語,岑歲想了想,還是站起來接了電話。
“咋了哥們兒?剛剛我開玩笑呢!”吳語的大嗓門傳了過來,“我知道你就我一個朋友,不過你也該多交交朋友了,反正對你好就行了。”
“你是不是說過你要當我一輩子的朋友?”岑歲問。
“嗯!我們當然是一輩子的哥們兒!”吳語說,“你怎麽今天奇奇怪怪的?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啊?”
“沒事,困了,挂了。”岑歲說完一下子摁斷了電話。
岑歲躺回床上,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