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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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798酒吧,還沒有顧客光臨。金昭靠着吧臺,指間夾着一支煙,薄荷爆珠,沒抽過,任野給的。
“薄荷雙爆,這煙最近挺火,雪姐昨個兒新拿來的。”任野坐在高腳椅上,撐着吧臺,一臉陶醉地吞雲吐霧。
“聽說那個賣煙的在追雪姐。”任野說。
任野的眼神時不時瞟向金昭,觀察着他的表情。
金昭怔怔地望着前邊,他想着今天上午岑歲在天臺上的那番話。
“別難過啊,又沒成。他不就長得高點,成熟點,比你有錢點嗎?你還是有機會的。”任野側過身,重重地拍了兩下金昭的肩膀。
金昭轉過頭,輕輕笑了聲:“你給我滾蛋,我難過什麽,我高興還來不及。”
任野笑得肩膀抖動,往煙灰缸裏彈了下煙灰。他擡着下巴,往遠處的林思逸勾了勾手指:“小思,有火機嗎?”
林思逸把手裏的吉他放在一旁,走了過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
“給昭哥點上。”任野指了指金昭。
“咔嗒——”金昭把煙湊在嘴邊,跳躍的火焰點燃了煙,幾點火星子蹦了出去在空氣裏驟然消逝。
金昭仰着頭,飄渺的煙霧向上逃逸,一直游啊游,夠到天花板上。
想到了岑歲說的那句話:“但總有一天我也會逃離這裏。”
怎麽逃?逃離是個什麽姿勢?像這縷煙一樣嗎?“逃離”這個詞對于金昭來說遙不可及。
“啪。”打火機在林思逸手上轉了個圈順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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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哥哥呢?”林思逸坐在了任野的旁邊。
“小哥哥?”金昭回過神,挑眉看着林思逸,“你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歲,還好意思叫人家小哥哥?他回趟家,等會過來。”
林思逸笑了笑:“衆所周知,長得帥的一律都叫小哥哥,不分年齡。”
“滾蛋。”金昭吸了口煙,咬碎了第一顆爆珠。
煙氣很輕,吸入口的是濃郁的薄荷味,像極了家裏那支9.9促銷的牙膏。
煙霧過喉入肺,有種直擊天靈蓋的清涼感。緩緩地吐出,煙霧從唇間和鼻孔裏飄了出來,籠着金昭的臉。
“好抽嗎?”任野問。
“不賴,挺爽。”金昭看着手裏的煙。
那煙霧就像天臺上他抓不住的自然風,又像碰不到的飄動衣角。
逃離,一切都在逃離。
酒吧裏的音樂砸在耳朵裏,他的腦子裏一片混亂。
門口走進來一個人,他帶了頂漁夫帽,帽子上面刺着兩個大字“帥氣”。
一擡頭,露出那雙澄澈的眼睛,是岑歲。
“來了。”金昭扯開笑容,向他招了招手。
岑歲走過來,聞到煙味,皺了皺眉。
“嗨!”任野笑着對岑歲擺擺手。
“晚上好。”林思逸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岑歲微微颔首示意,說了句“你們好”。
金昭把剩的半口煙吐了出去,剛觸及到岑歲的鼻尖,才想到岑歲讨厭煙味。他頓了頓,把剩的半根煙壓滅在了煙灰缸裏。
“對不起,你讨厭煙味。”金昭擡起手在空中揮了揮,驅散開緩慢消失的煙霧。
“還好。”岑歲嗅了嗅,“你吃金嗓子了?”
“沒,是薄荷爆珠,你想吃金嗓子嗎?”金昭往外套口袋裏掏了一下,“哎呀,壓扁了。”
不知道那盒子在他口袋裏經歷了什麽,整個盒子都被壓散架了。岑歲本來不想吃,但金昭已經拿出來了,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他把糖随手塞進了褲兜裏。
“嚯,你這帽子哪買的,帥氣!”任野說。
他想拿岑歲的帽子,岑歲下意識地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岑歲正了正帽子,說:“随便買的。”
“哦,挺好的,挺好的。”任野尴尬地縮回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
“你這帽子挺眼熟。”金昭把他的帽子掀了下來,拿在手裏看。
岑歲下巴颏微揚,用手揉了下蓬松雜亂的頭發。
“帥氣,挺符合我的氣質。”他把帽子往頭上一扣,咧着嘴看着岑歲傻笑。
“沒發現你戴帽子挺好看啊。”林思逸對金昭說。
任野拍了拍胸脯,說:“我戴肯定更好看。”
“你這光頭就算了吧。”林思逸白了一眼他,臉上還是笑笑的表情。
“我這是板寸兒,什麽光頭啊!”任野摸了下頭,岑歲看過去,他的頭發像板刷一樣,看起來挺刺手倒是真的。
金昭帶着帽子,自戀地看着後面玻璃上模糊的影子。
岑歲突然想起來剛來這兒沒幾天就停了一次電,他去網吧蹭空調的時候就帶着這帽子,金昭竟然記得。
岑歲伸出手指,一本正經地點了點帽子上的字。
他說:“你知道嗎?這帽子會根據戴的人都氣質自動換字。”
任野和林思逸都探過頭來看着他。
“真的嗎?那你看看我頭上是什麽字?”金昭知道他在開玩笑,還是一臉配合。
岑歲點着那兩個字,笑着說:“傻逼。”
金昭剛想反駁,岑歲就把帽子從金昭頭上拿了回來,扣回自己頭上。
“看,又變回來了。”岑歲說。
任野和林思逸在旁邊笑成了一團。
酒吧裏總是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還有酒精通過時間慢慢發酵的味道,金昭說話時,還帶着絲清冷的薄荷味。
“昨天雪姐說了,你要來兼職吧?”林思逸對岑歲說,“工作服在房間裏,雪姐說你就送下酒水,也沒什麽重活。”
“謝了。”岑歲說完,沒多廢話就往裏間走。門關上了,過了幾秒,“啪嗒”一聲落了鎖。
任野眯着眼抽完最後一口,然後把煙頭扔進煙灰缸。
林思逸又坐回位置,看着鎖了的門。
“喲,你家小哥哥管得挺嚴。”任野笑着指了指煙灰缸裏那半支還沒抽完的煙,薄荷雙爆,只爆了一顆。
“滾。”金昭忍不住嘴角上揚。
“他不抽煙?”林思逸問。
“人家是好學生,能拿三好學生,十佳青年的那種,懂嗎?”金昭說。
“不懂,”林思逸笑着說,“你懂就行了。”
“下手沒啊,昭哥?”任野又掏出根煙,往桌上敲了敲,架在了嘴上。他拿着煙盒在金昭眼前晃了晃,說:“再來根?”
“我說了,他不是。”金昭把煙盒推開。
“你怎麽知道?你問過?他親口說的?”任野說着,用手指戳了一下林思逸,又指了指嘴上的煙。
林思逸把打火機抛給他:“自己點。”
“無情的男人。”任野接過來打火機,按了下,沒火。他拿起來搖了搖,再點,搖曳的火舌舔上了煙。
金昭不知道說什麽。他當然是猜的,當然也沒問過。
這種問題要怎麽問?
含蓄點問“嗨,你有男朋友嗎?”
問一個男的這種問題,肯定會被當成傻逼。
奔放點問“嗨,你喜歡男人嗎?”
會直接被甩一巴掌當成變态吧。
更何況是岑歲這種外表不柔軟,內心很狂野的小刺頭,如果問出口可能會被他從學校一路揍到街上。
金昭想着,耳朵莫名其妙地發燙。
又“啪嗒”一聲,裏間的門打開了,岑歲走了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筆直的西裝褲,褲腿稍微有點寬闊,他走起路來帶着風,白皙的腳踝若隐若現。金昭的眼睛盯着那漂亮的腳脖子。
嚯,這腿,真長。
金昭撐着吧臺,眼神微微往上。修身剪裁的白襯衫,勾勒出少年瘦而不柴的身形。一排扣子都整齊地扣上了,連最上面的一顆都扣得一絲不茍。外面還套了一個黑色小馬褂。
嚯,這小腰,真細。
岑歲擡起一只胳膊扣着襯衫上的紐扣,他微微低頭,眼睛垂着,像一輪倒着的彎月。他擡起臉,把衣領往下拽了拽,露出細長光滑的脖頸。
嚯,金昭喉頭一滾。
這男人,真他媽好看。
“我操。”三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了句。
“看看人家把酒保的衣服都能穿成高級定制,怎麽你穿上就那麽猥瑣啊!”林思逸推了下任野。
“我哪兒猥瑣了?”任野說,“你昨個兒在床上可不是這麽說的。”
“行了,閉嘴,給我練歌去。”林思逸适時從後邊将他鎖喉,利索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走。
“這襯衫好緊。”岑歲走了過來站在金昭面前。金昭的眼神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
“你站在這兒怎麽就一點也不像酒吧的小服務員,”金昭說,“像個貴公子。”
岑歲說:“我要是貴公子就不會在這兒了。”
“不在這在哪,”金昭擡起手放在胸口,比了個愛心,“在我心裏嗎?”
“我在你肺裏。”岑歲一臉冷漠地看着他。
金昭勾起嘴角:“怪不得我一看到你就無法呼吸。”
“滾。”岑歲輕輕吐出一個字。
金昭笑得前仰後合,眼睛和嘴巴都快笑到一起去了,岑歲還在扣袖口的扣子,摸索了半天還是扣不上。
“你這袖口的眼沒開。”金昭把他的右手拎起來。岑歲把手拿回來一看,确實,怪不到他扣了半天扣不上。
金昭從前臺後邊拿出一把剪刀,湊在岑歲的袖口前,仔細地幫他的袖子開口。
岑歲低頭看着他柔軟的頭發,莫名有種想揉的沖動,就像想揉一只金毛的沖動。
“有沒有人說過你像狗啊?”岑歲突然發問。問完忽然覺得這問題有點奇怪,哪有人問別人像不像狗的。
金昭愣了下,說:“沒有,你是第一個。”
“啊,我不是說你是狗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像狗,”岑歲想解釋一下,結果發現越解釋越糊塗了,“也不是像狗,就那個……”
“我知道,”金昭拿過他的右手,幫他開口子。他擡起臉看着岑歲,“不過你再解釋我就不知道了。”
“哦。”岑歲的手腕被握住了,隔着薄薄的一層襯衫,傳來了金昭溫熱的體溫。
“這個酒吧一般八點開業,趁沒開業的時候我們可以在臺上排練一會兒。”金昭指了指小舞臺,任野和林思逸坐在小舞臺的椅子上,唱着昨天那首一模一樣的情歌。
“你兼職到十二點就行了,十二點之後任野或者小思會和你換班的。”金昭說,“你确定選那首歌了嗎?”
岑歲點點頭。《Run away》,在天臺随機聽到的那首歌,一下子奔到了他的心裏。
“行,那我今天回去扒個譜,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問任野和小思,或者問我也可以。”金昭說。
岑歲還是點點頭。扣子眼開完了,金昭仔細地幫他扣好腕扣。他擡頭說:“對了,忘記和你說了,上次答應了雪姐什麽了?”
“林一諾,你給我慢點跑!”雪姐一聲怒吼,從門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