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暖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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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場就在小區往外走幾分鐘的路程，騎着小電驢嗖一下就到了。

岑歲站在門口，耳朵裏都是嘈雜。這菜市場很小，裏面擺不了多少攤子，一些奶奶爺爺就在外面沿路擺了一溜，大多都是賣自己家種的菜。

金昭停好車過來，拍了一下他的帽子，說:“幹嘛呢？”

“看菜啊。”岑歲把帽子前沿翻起來，剛好能露出眼睛。

“我發現你帽子挺多啊，你搞批發的？”金昭盯着他的帽子，還想伸手拿下來研究一下。

岑歲護住帽子，說:“個人愛好。”

“哦。”金昭點點頭，然後走進菜市場回頭說，“走吧，買菜。”

岑歲跟着他了走進去，菜市場很嘈雜，左邊賣蔬菜的大姨用小水壺朝蔬菜噴着水，右邊屠宰區的大叔手起刀落，把肉剁地“嘭嘭”作響。

岑歲不經意地皺了下眉，感冒了聞到味兒就犯惡心。

“你買什麽，我陪你去買。”金昭問他。

“番茄。”岑歲跟在他後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來昨天在他家吃的那碗面。

“番茄……”金昭嘴裏說着，眼睛搜尋着四周，“這有個小攤兒，那奶奶的番茄新鮮還便宜。”

“你經常來嗎？”岑歲随口一問，問完才發現很明顯他好像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嗯，一般都是馬飛幫他媽買菜的時候和他一起來。”金昭雙手也插在兜裏，兩個人并肩前行。

走到頭也沒看見金昭說的那個奶奶，金昭随便找了攤主問他:“叔，黃阿婆呢？”

那個攤主也是賣蔬菜的，他坐在小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手裏抓着把瓜子，說話的時候瓜子皮還粘在了嘴皮兒上:“黃阿婆？不知道啊，好久沒見到了。你們買番茄啊，我這也有的，個大包甜，随便挑，不好吃不要錢！”

金昭回頭和岑歲眼神交流了一下，岑歲點點頭。

金昭轉過去和那個大叔說:“叔，給我挑幾個個小不甜的。”

那大叔愣了一下，然後吐了口瓜子皮哈哈大笑:“嘿，你小子，今天賣完了只剩甜的了，要不要？”

“要，要，多少錢一斤？”金昭也就開個玩笑。

“3.5，全菜場最低價了啊！”攤主還在咔噠咔噠地磕着瓜子。

他轉頭問岑歲:“要幾個？”

“兩個吧。”岑歲想了下，就他和奶奶兩個，一盤番茄炒蛋，兩個應該是夠了。

“叔，來十個！”金昭直接拿起塑料袋在空中劃拉了幾下，往裏面裝，挑完還數了數，正好是十個。

那攤主湊身把塑料袋拎了過去，在電子秤上稱了下，說:“小夥子，21.8，給你抹個零吧，21！”

金昭往褲子口袋裏掏了一把，摸出一張二十，摸着頭對攤主說:“哎呀，叔，就剩20了，要不…”

“哎，行行行，你還是學生吧，現在還出來幫媽媽買菜的孩子不多了，拿走吧！”攤主大手一揮，把裝番茄的塑料袋打上結遞給他。

“謝謝叔！”金昭接過塑料袋，笑着對攤主說。

“走吧，還要買什麽嗎？”金昭單手拎着塑料袋，十個番茄還有有點重量的。

“我說買兩個，你買十個？合着買二送八是嗎？”岑歲指了指番茄。

“哪有人在菜場買菜就買兩個的，你說出來別人都以為你是來砸攤子的，”金昭說，“你要是嫌多，算我買的，你拿兩個就行。”

岑歲把手放在口袋裏捏着那張一百塊錢，說:“沒帶零錢，先欠着吧，番茄我要了。”

他說完，就想伸手去提袋子。

“我來拎吧，你可是病號。”金昭躲開岑歲的手，還是自己拎着。

岑歲沒再堅持，縮回手，但兩只手放在哪兒都尴尬，又揣回了兜裏。

“等等，我去買點東西。”前邊有個冷藏店，金昭指了指店，對着岑歲說。

過了會兒，金昭回來了，手裏還拎着一塊肉。

“買了點牛肉，昨天才發現家裏沒什麽肉了。”金昭拎起那塊肉給岑歲看。

“芹菜炒牛肉？”岑歲說。

“嗯，還記得呢？”金昭說，“你不是不吃芹菜嗎？”

“對啊，我不吃芹菜，”岑歲說，“我又不到你家吃飯。”

“也對。”金昭低頭笑了下，兩個人陷入沉默，向前走去。

岑歲想說點什麽，剛想開口，金昭就撞了撞他的肩膀，對他笑了下。

“走吧，回家。”金昭說。

他們離得很近，岑歲才發現金昭還有顆小虎牙，雖然看起來很尖利不好惹的樣子，但配上他痞痞的笑容，竟然有種莫名的可愛。

走出菜市場，旁邊坐着的賣菜的爺爺就中氣十足地吆喝:“诶，小青菜一元一把，最後一把咧！”

一個牽着孫子的奶奶走過，立馬停下來要買。

金昭瞥了一眼，順着路邊一排的小攤，在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诶，黃阿婆！”金昭停下腳步，“怎麽在哪兒？”

岑歲的目光也追随過去，一個穿着整齊的奶奶，坐在小板凳上，面前鋪了一塊幹淨的毯子，上面擺着幾種蔬菜，不多但是擺放得很有序。

金昭走過去，岑歲也跟在他後面。

“黃阿婆，你怎麽在外面賣菜了？”金昭蹲下來，對奶奶說。

那奶奶一愣，然後綻開笑容:“小昭啊，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喂！”

“交不起攤位費，只好在外面賣賣菜了。”奶奶的語氣裏有一絲無奈。

“還剩多少菜啊，你拿出來，我都買了。”金昭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掏錢。

“哎喲不用的，你買這麽多一個人也吃不完的…”奶奶連忙擺擺手。

“奶奶，我不是一個人，還有他呢，他也來買菜，我們兩個人。”金昭往後指了下岑歲。

岑歲看着金昭，又看看奶奶，然後笑着點了點頭:“嗯，我們兩個人呢。”

“兩個人也太多了，買多了放家裏就不新鮮了，你們買一點就好了。”奶奶看金昭說。

金昭拉開外套拉鏈，從裏袋裏掏出一張嶄新的一百塊錢塞到奶奶手裏，然後把菜都拿起來，說:“奶奶，走了。”

奶奶站起來，把一百塊舉起來揮了揮，嘴裏喊着“小昭”。

但是金昭回頭揮了揮手說了聲“奶奶，再見！”

岑歲小跑跟上他，金昭明顯變沉默了，雖然還維持着淡淡的笑容，但岑歲感受到了他的無力，連發梢都帶着消沉的氣息。

路過菜市場門口，那個大爺還在喊着“小青菜，最後一把了！”

兩人疾步走過，所有的噪雜都漸漸遠離。

淡金色的餘晖映在他頭發上，微熱的風裏夾雜着菜市場獨有的氣味，金昭把拉開的拉鏈又拉上，擡頭望向即将逝去的夕陽，淡淡地說了句:“最近天好像要涼了。”

岑歲不知道回什麽，就這樣默默地走在他旁邊。

兩人一路無言，岑歲坐在後座上，懷裏抱着幾大袋的菜，天色還未全暗，彎月早已被濃厚的雲裹着挂在了天上，只隐約看得見一個影子。

“那奶奶對你很好吧。”岑歲說。

“嗯。”金昭說，“你怎麽知道？”

“我聰明啊。”

“對啊，歲歲真是個機智的小朋友。”

“以前我買不起菜……”金昭說了前半句但是後半句再也沒說出來。

岑歲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他想說點開心的，但金昭明顯興致缺缺。

“老張今天怎麽你了？”

“沒什麽，就寫檢讨呗，又加了一千字。”

“哦。”

“歲歲……”

“嗯？”

“你得對我負責。”

“什麽？”

“事是我們一起犯的，我抗了罵，要不你解決一下檢讨？”

“自己寫。”

“不會。”

“我也不會，”岑歲想了下，又補了句，“也不是不會，是沒寫過。”

“你可以照着字典寫，不會的一個字一個字找。”岑歲笑着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字典盜版的，”金昭也笑了起來，“要不你來當我的字典。”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岑歲開口說:“網吧，晚上八點。”

“行，等你。”金昭稍稍加快了車速，身體由于慣性往後仰了下，紛飛的發絲戳得岑歲的後頸癢癢的。

回到家，明明剛才很想吃番茄炒蛋，但是當菜擺在面前的時候，岑歲吃了幾口就停下了筷子。

沒有食欲，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感覺喉嚨被什麽勒住了，塞進去再多都能吐出來。

除了昨天那碗面，岑歲吃得狼吞虎咽。

岑歲看了眼手機，正好七點半，月色剛鋪上天空。

啧，真是個寫檢讨的好時間。

岑歲打了聲招呼就出門了。到小網吧的時候，金昭就坐在前臺，開着那盞白光的臺燈，埋頭寫着什麽。

岑歲踏進小網吧，但讓他驚訝的是今天沒有走入仙境，煙霧缭繞的感覺。

往前臺一看，那張桌子上貼了張a4紙，上面寫了幾個歪斜的字“禁止吸煙”，湊近一看，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違者fákǔn五十元”。

“罰捆是什麽？”岑歲念了一遍，趴在前臺上看着金昭的發頂，從這個角度能看見他的後頸，燈光照下去，他的後頸光滑潔白，除了那條疤躺在上面，添了幾分兇狠。

“啊？”金昭擡起頭，看見岑歲，“你來啦。”

“是罰款吧，你家字典真是盜版的。”岑歲靠在桌子上，姿态慵懶。

岑歲皮膚本來就白皙，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少年臉龐柔和的線條。一雙眼眯縫着笑着，眼尾上翹，仔細瞧，眼睛下邊還墜着顆淚痣，看起來純潔又帶有欲望。

金昭咽了下口水，喉頭滾動，他又想發問了，你為什麽長這麽好看。

岑歲把紙撕下來，從金昭手裏拿過筆，塗改了幾下，然後舉起來給金昭看。

金昭看着“罰款”兩個字，那兩字就像本人一樣清秀有力，又帶着棱角。

“寫吧，早點寫完，各回各家。”岑歲在金昭旁邊坐下，兩人的腿窩在前臺的小桌子下面，金昭還有條腿伸在了外面，還是感覺很擁擠。

上次好像沒那麽擠，還是這次靠得太近了。兩人肩靠肩，腿碰腿，縮在一起研究着檢讨怎麽寫。

“歲歲，你說，我來寫，”金昭單手撐頭，“這種要動腦子的東西還是不适合我。”

岑歲的手指敲着桌子:“這種東西吧，動動屁股就能想出來。”

“啊？”金昭一愣，然後嘴角上揚，挑眉對岑歲說:“那你屁股還……還挺會想啊。”

說我，他眼睛往下瞟，眼神若有若無地看着岑歲的屁股。

岑歲踹了腳他的凳子，揉揉自己頭發，說:“看個屁，變态啊。”

不知道是太熱還是兩人靠得過緊，岑歲從脖子往上暈開了淡淡的顏色，一直到面頰，再到耳根。

金昭特別想伸手感受一下那片顏色的溫度，但還是克制住了自己。金昭又拖着凳子往前靠點，非要湊在他眼前。

“說啊，我聽着。”金昭手臂架在桌子上，從下往上看着岑歲。

岑歲盯着他，抿緊嘴唇閉而不語，金昭看着他的唇從蒼白被他自己咬得泛紅。

金昭一頓，感覺溫度迅速上升，血液湧上腦門。

金昭親上了岑歲的唇，蜻蜓點水般，然後若無其事地迅速回正身子，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

金昭提筆，只是渾身都酥酥的，下筆都是軟綿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