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談心
商業聯姻的計策沒成,包辦婚姻到底沒有實現。
鐘應顏有求必應,說清場就清場,有什麽要求都答應得麻利,怎樣怎樣苛刻的條件沒有,只說在片尾提一嘴鳴謝就行。
灑家是什麽交情?看着黎此和唐玦的面子都不必見外。然而左拗右拗,莫驚年還是付了一筆錢,當包場的費用。
正式開拍是在兩周之後,一個晚上要将既定的內容拍完。
導演莫驚年推門進來,面前人來人往腳步匆匆,道具在忙着置景,演員熟悉走位。酒吧原本的服務生大都放假,但黎此還在調酒桌前。
黑色襯衫,黑色垂感的長款西服外套,她人是纖細苗條,別有韻味。
下一眼,莫驚年望見了站在黎此身側一個不認識的人。約莫二十出頭,長發梳成丸子,看起來倒是青春靓麗,比黎此矮了大半個頭,整個身體都要貼到人身上去。
看不太清,她眯了眯眼,隐約見着這兩人是在擺弄做煙熏的玻璃裝置。
不是?拿火槍點個火這種事還要兩個人手把手一起點?
莫驚年把視線收回來,在不遠處卡座上見着另一個人。
唐玦獨自一人坐在黑皮沙發上握着平板在畫分鏡,然後莫驚年上前坐到她身側。
兩人一齊出聲。
——“你怎麽在這?”
——“新來的調酒師莎莎,說是今晚清場,恰好能讓黎此帶一帶她。”
唐玦手沒停,頭沒擡,這話就自然而然說出了口,好像在這兒等了很久。
莫驚年抿了抿唇,“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牛頭不對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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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玦:“噢,我以為你會比較care這個問題。”
莫驚年沒反駁,畢竟她也的确不是不care。
這邊唐玦已經換了個話題:“對了,久纭試戲過了。”
莫驚年看了眼吧臺附近舉着劇本走位的秦久纭。不怎麽意外,她向來最知道這人有多會演戲,但這個問題不好深入,因為她也不清楚哪些是能聽的,哪些是不能聽的。
“所以你還是沒說你怎麽從劇組跑出來了。”
“說出來你都不信——”唐玦的話沒多少起伏:“監制和編劇幹起來了。雙方鬧到要罷工,劇本沒動靜,劇組被迫停工了。”
莫驚年嘶了一聲,然後說:“我信啊。”動靜是大了點,但這碼事擺在娛樂圈,也沒多讓人難以置信。
“因為你。”
難以置信。
莫驚年頓住了,“開什麽玩笑?”
“久纭試戲過了。”唐玦重複這句話,再補一句:“演女一。”
?
“啊?你不用這樣吧!”她當初叫秦久纭去試戲也沒想到要混出個女一來啊。
“想什麽呢?你多大面子?”唐玦繼續:“我安排試的是女三,結果編劇這家夥一看就瘋了,非說這就是他心中書裏的女主角張曉。你知道的,IP劇作者操刀編劇,他叫板誰說得上什麽話。監制不幹,他倆吵起來,結果人是你推過來的,你就說賴不賴你。”
莫驚年垂頭擰了擰眉:“這事兒,沒影響到你吧。”
“那倒沒有。我是沒意見的。不過……”
“嗯?”
“張曉這個角色很早之前就定下來是林伶,就差走合同了。片方不幹也是這個原因,你現在找了個不知名的,一腳想把人踹開,哪兒那麽容易。人家名氣多響啊,粉絲多少啊,她怎麽肯幹?我看這事兒,沒那麽容易過去。”
莫驚年有些亂,這事鬧大了的确是棘手,為今之計,她只能說:“那你怎麽還讓她從劇組裏跑出來了?”
唐玦拖着聲回:“問你啊——”
“又是我?”
“劇組停工就算了,她好歹要在酒店呆着,有什麽變數也好應付。但這位,IP劇的女一號還沒揣穩當,非要請假回來給你拍短視頻。你造的什麽孽啊。”
莫驚年默了默。
唐玦不自覺壓低聲音:“說真的,她是不是……”
她話越說越小聲,莫驚年只得移了移身子将耳朵湊過去,然後聽見她說:“有意思啊?”
莫驚年沒想明白,“什麽意思?”
“對你有意思啊。”
莫驚年的第一反應:“你這是造謠我跟你說。”
唐玦笑:“你呢心眼子要分一些給別人。你既然放不下黎此,就別吊着別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吊着別人。”
莫驚年和秦久纭是一同從籍籍無名過來的。她們惺惺相惜,那些感情有知心有陪伴,再多是依賴,但絕對不是愛。
而唐玦回的是:“那你承認你放不下黎此了?”
“你!”
“你不用反駁我,自己心裏知道就行。”唐玦順勢挪了挪身子,“而且你能不能坐遠一點,她看起來像要吃了我的樣子。”
“你快閉嘴吧!”
一切準備就緒,莫驚年在監視器邊坐下,掃了一眼,看見黎此和莎莎找了個鏡頭帶不到的地方還在搗鼓那些調酒的玩意兒。
她仰了仰頭,恍惚想起從前只有一臺相機,現在燈光收音後勤該有的不該有的都有了。導致她看見黎此唐玦鐘應顏的時候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莫驚年回過神來朝打板給了個眼色,便開拍。
這場戲是秦久纭在調酒桌前獨自飲酒,然後男主騰空出現,兩人起争執又大吵一架。
先是喝酒這一場。
拍了好幾條,莫驚年都不大滿意,她伸手撫了撫自己後脖頸,然後說:“調酒桌還是站一個人吧,不然不大好構圖。”
她還沒想好怎樣辦,身後唐玦已經喊了起來。
“顏姐——缺個調酒師,想找你們借個助演!”
鐘應顏在角落同幾個經理開小會,聽見聲音擡頭看過來,“調酒師是吧。那個——呃……”
她的目光明晃晃投到了黎此身上,然後說:“莎莎,你幫個忙。”
莎莎倒是扭捏了起來:“哎呀,我今天化的妝會不會太濃了呀。”但身子很誠實,她已經朝秦久纭的位子走過去。
莫驚年掃了她一眼,就一眼,又低頭看監視器:“放心,帶不到臉。”
她聽見唐玦沒壓住的笑聲。
又卡了好幾條,莫驚年仍舊不滿意,她蹙眉:“她的嘴入鏡了。”太矮了。
唐玦湊了過來:“你拉近一點點,會死啊?”
“我不要。”
唐玦沒說話,端詳了對方兩秒,過後:“黎此,要不還是你來吧,你比較好構圖。”
莫驚年還沒想出該說什麽,那邊黎此已經站上了自己的老位子。
黎此拍了拍莎莎的肩,講了兩句将人點走,然後擡頭,清冷着說道:“來吧。”
莫驚年這回倒是緊張了起來,黎此在她的監視器裏,只有被虛化了的亭亭玉立的上半身。
可這半身就足夠讓人神魂颠倒。莫驚年擡頭望向遠處真實的黎此,後者像是感應到一般,在昏暗的燈光中輕而易舉捕住她的視線。
黎此隔着距離望進她眼底,然後淡淡定定歪一歪頭,好像在安撫她這個做導演的的情緒。
誰才是新人?
但黎此任何一點處在鏡頭中的焦慮都沒有,她娴熟地擺動着量酒器和雪克杯,輕重緩急,動作拿捏得妥當,絲毫沒搶主角風頭。
接下來的拍攝行雲流水,好幾鏡都一條過。沒多久,攝像從調酒桌撤開,到門口,準備拍男主闖進來的鏡頭。
莫驚年也到門口講走位,唐玦留在了十米開外監視器前繼續畫着她的分鏡,鐘應顏和幾個經理仍在角落開會,零星幾個後勤和群演找了個地聚在一起偷摸打牌,莎莎不知所蹤。
調酒桌瞬時靜了下來。
兩人相對,一時間又沒話。
很久。
“其實不只是鄰居吧。”秦久纭開口。
黎此手撐上了桌面,淡漠道:“你想知道,可以去問她。”頓一頓,“但不一定能聽到真話。”
秦久纭舉起面前黎此親手調出來的那杯酒,喝一口,“我随口問問。”
黎此冷聲回:“你不是。”
秦久纭放下酒杯,又停了動作。她聽見黎此說:“交換條件吧。”
她演過一場催眠的戲,裏面催眠師的話術語氣就是這般循循善誘中潛藏步步緊逼。
黎此再開口:“她的上一次醫院,是什麽?”
空氣中火藥味略勝酒味,彼此間試探的意味更濃。好像她們沒認識多久就已經要你死我活。
然而這兩件事情——無論是黎此和莫驚年的關系,還是關于莫驚年那件轟動的往事,随便抓另一個人便能問個明明白白,她們就非要從對方嘴裏撬出來。
秦久纭擡眸,眼神犀利,說出的話更犀利:“可你我又是什麽關系至于我要來和你談心?朋友?不算吧。助演?”
瞬時,黎此不輕不重丢下一句——
“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