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雙皮奶
電梯門開,秦久纭進來,身後又跟進一個人。
她低頭劃拉半天手機,嘴裏小聲念叨着:“住院部……住院部……”
翻了半天才找到:“七樓。”
擡頭,七樓的按鍵已經亮了,她看見一只尤其漂亮的手從按鍵處劃過,又垂下來。
秦久纭的目光随着那人的動作緩緩飄動,落到對方臉上。
臉像斧鑿的冰塊,五官線條幹淨淩厲,眼窩尤其深邃,一葉輕舟般的薄唇,她幽幽動一動眼眸,視線刮了過來,是異瞳。
驚豔,比她見過的所有圈裏人都要驚豔。
感嘆這人驚為天人的美貌是第一反應,第二反應是——
“我們是不是見過?”秦久纭煞有其事問出口。
唐突,着實唐突,看起來十足十是在搭讪,她大概是一時間昏了頭腦。
秦久纭幾乎快要道歉說自己冒昧,然而那人卻輕輕點了點頭。
“嗯。”黎此說。
嗯?見過?什麽時候?從前見過今天又這麽巧撞上?
難道說——
私生?
“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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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久纭咽了咽,再開口。
“要簽名嗎?”
這回黎此動了動她高貴的脖頸轉頭望過來。
“不用。”
秦久纭一哆嗦:“那你要什麽?”
聲音是輕的淺的,她說:“你演的戲,我的确都看過。”但這和是不是你的粉絲沒半毛錢關系。
然後秦久纭便順着說道:“好啦,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下次別再跟着了,保留點空間對誰都好。”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早報警了。
黎此沉默了。
電梯門在這個時候開,像救場一般。秦久纭還是禮貌告別,“我先走了。那個……你回去吧,拜拜。”
秦久纭走得好快,将人甩在身後。一方面她還是很怕尴尬,另一方面她的确很着急。
拐兩個彎,她推開了病房門,眼前莫驚年穿着病號服坐在病床上,一手操持着平板另一只手在發語音:“brief發你郵箱了,那邊今天早上就在催粗剪。”
廣告商和他們生産隊的驢。
莫驚年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算了,步調別亂,我頂着就是了。別整多了刺兒讓他們來挑。”
再哈拉多兩句,她結束通話,擡頭和秦久纭對視。
然後她們都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發出了很重的一聲“啧!”
莫驚年無奈:“你怎麽還是來了啊?”
秦久纭板着臉:“你是要怎樣?不是陳順跟我說你在醫院,你倒還想打發我走。人都這樣了還抱着工作不撒手。沈星托夢給你求你上去指點他了?”
沈星——連續加班三天涼在自己工位上的那個。
莫驚年最懂秦久纭了,這人吃軟不吃硬,她自己理虧,所以軟得很幹脆。
“好,我錯了。”
她的微笑攻勢還洋溢在臉上,偏一偏頭卻看見了房門口的黎此。
嘿!完。
雖說認識秦久纭這麽長時間,住在一起都好幾年,她們向來習慣這種相處方式,可每次被黎此撞見的時候莫驚年都會無故生出一陣不安和愧疚,好像自己真的做出了什麽不軌的事情來。
可是,可是明明沒有任何關系的是她和黎此才是。
這邊秦久纭已經到病床前來,目光将她周身掃了一圈,然後雙手捧上了她的臉。
莫驚年只得擡頭同她對視,又感覺到自己臉頰被對方不輕不重捏了一捏。
她倒吸一口涼氣。
——清清白白!清清白白你信不信?
這還沒完,下一秒,她已經感覺到黎此冷冰冰的視線将她插得渾身是洞了。
因為秦久纭還要說:“你怎麽又把自己搞到醫院來了,上次……”
莫驚年但願黎此別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因為她實在不想解釋上一次是怎麽到醫院來的。
她眸色一沉,打斷道:“好了別說了。”
秦久纭一怔,她隐約看見了莫驚年的火氣。可這道火憑空起,來得毫無緣由。
然後一陣硬邦邦的敲門聲,門口有一人輕叩三聲。
電梯遇見的那人正立在門外,視線輕飄飄從莫驚年的臉移到她眼中。
秦久纭莫名其妙又是一個哆嗦,然後雙手放了下來。
她出聲,略帶詢問:“你?”
黎此沒有答,走上前來将打包的午飯放到床頭櫃上。
“那個,我的……呃——”莫驚年覺着自己快要冒汗了。
——我的誰啊?
“鄰居。”黎此不鹹不淡說出口。
啊對對對,鄰居。
接着黎此轉向秦久纭:“前天晚上,電梯見過。”
後者霎時低頭看地板,想找出一個縫來:“啊……鄰居啊,我就說怎麽這麽眼熟……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啊。”
黎此很大度:“沒關系。”
莫驚年:“什麽剛才?”
秦久纭壓着聲音,盡量不讓黎此聽見:“我剛把她當我粉絲了。”
莫驚年瞪了瞪眼睛,忽的精神了:“然後呢?”
“然後我問她要不要我簽名。”
“噗——”莫驚年實在沒忍住:“我看你是瘋了。”
“她說我演的戲她都看過,那不是喜歡我是什麽?”當然,秦久纭現在已經想到另一個可能了。
莫驚年別有深意往黎此那邊掃了一眼,然後說回來:“你現在沒紅就開始擺架子啊。你以後要是紅了,人家握了你第一手黑料。”
“我……”秦久纭噎住了。
然而黎此的眸光黯了黯,她不太聽得“人家”這個詞。就好像是“你”、“我”、“她”衍成了“我們”和“人家”。
有一個空檔,她插了句話,說的是:“我走了,東西別放涼。”
莫驚年點頭:“嗯。”
黎此在秦久纭難言的目光中轉身準備離開。快要關門的時候莫驚年又叫住了她。
“黎此。”
轉身。
莫驚年閃着眼睛朝她笑:“今晚想吃甜的,吃雙皮奶。”
“好。”
“我現在有個計劃,我們酒吧大概還缺一部宣傳片。”鐘應顏搖着酒杯如是說。
調酒桌前,黎此略微點了點頭,“嗯哼。”
“唐玦她們工作室接外包,還有友情價呢。”
“你聽誰說的?”
“唐玦啊。”
“哦。”
沒有一個字說某人,卻每一個字都在說某人。
鐘應顏忍着笑,還要再挑起來:“但你知道的,拍個片子要動的東西可太多了。而且聽說,她們工作室在行業內的檔次還高高的。”
黎此擡一擡眉,示意她繼續。
然後鐘應顏:“我的budget上是有問題的。”
“差多少,我補。”毫無猶豫。
“那如果,她們想讓你出鏡呢?畢竟你定海神針,我們廟裏的活招牌方圓幾條街都是知道的。”
“可以。”黎此量着酒,頭都沒擡,像只是很随口答應件什麽小事。
鐘應顏這次是真被震住了。
她搖着頭不住感嘆道:“黎此,真愛無敵啊。”
——她要出鏡耶!這跟唐僧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一樣讓人匪夷所思。重點是,她要是一不小心火了,跑去做明星了,這還怎麽得了!
要讓唐玦知道,那貨都要罵一聲戀愛腦的地步。
鐘應顏遲疑問道:“你是認真的?真的想把她追回來?”
“嗯,是啊。”
黎此想都沒想。
“她那時候那麽幹脆就撇下你,說都沒說一聲,五年耶。人一回來你就心軟?”鐘應顏是故意把話說得難聽,她是真的想知道黎此會是什麽反應。
然而黎此輕聲問:“你是在挑撥嗎?”
鐘應顏笑了。
——靠,清醒到油鹽不進來着。
鐘應顏還能記得那段時間黎此找人到幾乎快要瘋掉,她問遍了所有有交集的人,用了一切能用的聯系方式,可再怎樣都音訊全無。
莫驚年消失得徹徹底底。
鐘應顏那時候忽然感慨,原來清高如黎此的人失戀也會失魂落魄郁郁寡歡。
原來她也是有心可以被傷的。
當初情傷那麽痛,到今天,黎此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聲:“無所謂了。”
不辭而別、說走就走說來就來、那些冷淡疏遠、給的臉色和拒人的話,都無所謂了。
是有多愛啊?
“該要祝福你來着。”鐘應顏說:“可惜了,實際上我們暫時沒有宣傳片的計劃。”
黎此聞言朝她冷冷觑了一眼:“試探我?”
“不是故意耍你玩的。”誰知道你談到關于她的事情就這麽較真。
鐘應顏找補說道:“是真的要拍。他們策劃找過來說之後有一期內容是有一些關于酒吧的戲份,說想來借景。現在還在談條件。”
黎此問:“什麽條件?”
鐘應顏朝對面打量了好幾眼,倒是不知道她心是朝哪邊的。
最怕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吶!
然後鐘應顏和聲說:“準備讓他們把老板派過來和親。你覺得怎樣?”
黎此沒應,卻被這話逗得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