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兵分兩路合為一家
“出征!出征!出征!”四千士卒合聲高喝,大軍拔寨而起,騎兵隊一路先行,國都之外剎那間塵土飛揚、殺聲震天。
風容與轉過頭,看向身邊的葉逐,葉逐也正看着他。
“大将軍。”葉逐叫了一聲,攥緊了手中的缰繩。
風容與捏着手裏随着天崩地裂般的步伐聲而铮铮鳴響的長槍,低聲對葉逐說道:“為了靈兒、為了長公主。”
葉逐深吸一口氣,只覺一股熱血在心口湃然沸騰,燒得全身灼熱。
他勒緊馬缰,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對風容與道:“本将軍是為了那些、為了每一個,趁着本将軍不在的時候,欺負過風大将軍的人!”
言畢,葉逐突地高喝一聲“駕!”胯下馬兒高揚前蹄,嘶啾啾長鳴一聲,向着北方絕塵而去。
風容與進京之時乃是快馬加鞭,走了不過月餘,如今大軍腳程吃力,浩浩蕩蕩,就算全速前進,怕是也要三個月才能到達邊境。
“三個月……是否給了夏侯瑁太多時間?”夏侯瀚看着帳中懸挂的地圖,皺眉沉吟。
葉逐身上還披着铠甲,頭盔只抱在懷裏,用空着的手點了點地圖上的山:“我可以帶一千騎兵先行,最多二十日。”
風容與也皺着眉,片刻後道:“不妥。”
他伸出手來,在邊界線上劃了幾下,道:“你若帶厲武軍,往日舊恨還有如今新仇——那日在永城是什麽景象你也看到了,到了邊境,哪怕有恪王的手令兵符,恐怕也抵不過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千騎兵,不過給邊境的中原軍隊填個牙縫罷了。”
“那讓葉逐帶中原軍隊去呢?”
“不妥,恐怕還沒走出百裏,葉逐就得因為軍營嘩變,滿身是傷地逃回來了。”
夏侯瀚嘆了口氣:“那一半一半人更不妥了,到時候再打起來。”
“不若就派遣三千中原騎兵前去,壓陣将軍也派恪王的人。”風容與視線緊鎖在地圖之上,點了點雲崖關的位置,“一則這些中原人定會盡力,邊境軍也與他們一心,二則,十萬中原大軍……可不是王子殿下吃得下的人數。”
“你的意思是,讓中原的兵力先消耗掉一部分?”
“沒錯。”風容與點頭,“王子殿下若要成為新的北越王,民心必不可少,你帶領中原軍隊攻打北越,就算贏了,也盡失民心,得不償失。”
“說得有理。”夏侯瀚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兒,同意了風容與的提議。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多是風容與和夏侯瀚在商讨,葉逐聽着,偶爾提一兩個不被采納的意見,後來大概是嫌葉逐礙事,夏侯瀚叫他拿了令旗出營,去清點即将派走的中原軍将了。
送走中原騎兵時夜色已黑,葉逐往自己的帳中走,才走半路就被風容與攔了下來。
“葉将軍,”風容與站得行端體正,說得正氣凜然,“本将有要事要與你相商,随我來帳中一敘。”
葉逐悲憤地被風容與按着後頸壓在當做書桌的矮塌上,側臉看着手邊随着風容與的動作在筆架上搖來晃去的毛筆,心想自己就知道會是這麽一回事。
什麽“有要事相商”、什麽“來我帳中一敘”,不過是風容與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正是盛夏時節,營帳不似冬日棉厚,薄薄一層甚至透風,一點音都隔不下,葉逐咬着自己的指節拼命忍着聲音,還覺得風容與撞得太大聲,盼着這位大将軍不要這麽不懂事,适可而止一些為好。
偏偏風容與還要俯下身來,問葉逐:“忍着做什麽?”
葉逐簡直要吐出血來。
行軍途中萬事都要湊合,沒那麽好燒起泡澡的熱水,風容與沒敢弄到葉逐身體裏,最後叫人打來了有些涼的河水為葉逐擦拭。
葉逐堅持要快點穿好衣服,他緊張得要命,實在怕有哪個士卒來找自己或者風容與彙報軍情,撞見這不成體統的樣子。
風容與擦着葉逐被咬得坑坑窪窪甚至有些見血的指節,捏在手指間輕輕揉了揉。
葉逐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地說:“這可是中軍帳內,大将軍怎麽行事如此胡鬧乖悖,不合規矩、不成體統。”
風容與擡眼看了葉逐一眼,葉逐就又熄火了。
風容與揉着葉逐的手指,沒有再說話。
葉逐覺得,風容與應該是又有了什麽很值得煩心的事情。
他覺得風容與好累,這小半生行來,每一天、每一步都好累。
葉逐感到很心疼。
“葉逐,”風容與叫了葉逐一聲,握住了葉逐的手,“看到雲崖關之後,你帶四千北越軍,帶着王子殿下,直取王城,無論代價如何,殺掉夏侯瑁,擁護王子殿下登位。”
葉逐怔了怔,問:“那老大你呢?”
“我們兵分兩路。中原軍隊絕不可用,今夜我一個人快馬潛入北越,看看還有哪些兵馬可以為我所用,再私募民衆擴充兵力,放中原人在邊境和夏侯瑁的軍隊去打。北境定有小國趁此機會犯邊,我不能讓他們亂起來。”
葉逐握着風容與的手,低了低頭:“你……你一個人啊?”
“帶走幾個暗衛,剩下的都歸你差遣。葉逐,你越快拿下王城,越快來找我彙合,我們都會越安全。”
“我明白了,老大。”葉逐擡起胳膊,抱住了風容與寬厚的、仿佛永遠可靠、永遠不會倒下的背。
“你一定要安然周全。”他認真地囑咐風容與,說了好幾遍,直到風容與出聲答應了才停止。
盛順十六年十月十二日,北越王子夏侯瀚、懷化大将軍風容與、雲麾将軍葉逐所率的十萬大軍壓至北越邊境,與駐守邊境的十萬中原邊境軍彙合,直攻雲崖關而去。
兩軍酣戰激烈,殺得難解難分,整整十日十夜才結束,中原的徐姓将領清點兵卒,才發現不僅不見了夏侯瀚風容與和葉逐,甚至連那四千北越軍也憑空消失,連帶着軍營內的四千匹戰馬,突然之間毫無蹤影。
“好一幫詭計多端的北越人、好一個陰損惡毒的風容與——”徐将軍仰天長嘯,當真氣得吐出了一口鮮血。
“我與你們勢不兩立!此生若不踏平北越、誓不歸國——!!”
與此同時,葉逐已一路護送夏侯瀚,夙夜小路奔波,殺至北越王城之下。
葉逐全身的血跡,大多是別人的,他們一路走來多繞行避戰,甚至在王城外好好地休息了一晚,吃足了肉幹、喝飽了烈酒,精神飽滿地直沖王城。
然而此舉好似被夏侯瑁預料到了一般,王城內近萬精兵駐守,強弓巨石宛若無窮無盡,除卻一開始占了個措手不及的優勢之外,夏侯瀚此方漸漸落于劣勢,開始左支右绌。
“葉逐!”夏侯瀚揮手斬掉眼前一人的頭顱,又架住了另一人的長刀,側頭對着葉逐大喊,“扛不住了就先撤軍!與風容與彙合之後再從長計議!”
葉逐手裏不再是自己的匕首軟劍,而是不知從誰身上奪過來的一對砍刀,揮舞得缭亂紛飛,但凡近身的人皆被砍瓜切菜般削成肉泥。
不過葉逐身上終究還是受了些傷的,他向着夏侯瀚躍了幾步,劈死幾位近身的士兵,對夏侯瀚道:“殿下是在中原人手下畏縮太久了嗎!如今兩軍酣戰、勢頭正銳,殿下竟然心生退意,不似當年那個以一當十、一人奪下一城的英武王孫了!”
夏侯瀚聞言先是一怔,而後狠狠咬牙:“好!今日就算殺到萬箭穿心,本王也絕不後退一步!!”
葉逐又奪下一把刀來架在臂彎肩頭,雙手操使三把利刃竟然絲毫不顯忙亂,他兩步退至夏侯瀚身後,三刀逼殺十幾名護衛,而後對夏侯瀚道:“請殿下放心!屬下已領過影息閣主人之命,非是以雲麾将軍之職,而是要以暗衛之能,誓死保護殿下登位為王!”
盛順十六年十月二十四日,質于大陳五年有餘的王子夏侯瀚帶領四千北越軍隊,在雲麾将軍葉逐的護送之下,斬殺北越王夏侯瑁于王宮之外,成為了北越新的大王。
同時北越邊關又有數個小國蠢蠢欲動,借北越國內亂、與中原軍隊糾纏死活、分身乏術之時發兵犯邊。
萬沒想到,失蹤近半年的懷化大将軍風容與親率一萬軍隊神祇般從天而降,一戰逼退敵方近百裏,斬殺千餘人,頭顱高懸于邊境,赫然如同一道地獄建造的城牆。
葉逐連夜趕至遂城,靜候在風容與的帳外,只覺得北境今年冷得要命,才十月末,風就已經要打穿骨頭,凍得他全身發抖,牙關都跟着磕磕嗒嗒。
王城那一役,夏侯瀚險勝,最後散發披衣、滿身鮮血地坐在王座上,茍活下來的将士們于滿地屍首中尋着空子跪下叩頭,口中喊着大王千歲。
葉逐沒跟着一起跪拜,因夏侯瑁逃了,葉逐答應了風容與,一定要誅殺夏侯瑁,所以哪怕筋疲力竭,葉逐也一定要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