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幫你一次
不過轉瞬,葉逐又松開了牙關,也不知是對着風容與還是對着自己,用力地說道:“那、那也沒關系,我也是不後悔的。”
風容與輕輕地嘆了口氣,擡起頭來,拉住了葉逐的手臂。
他看着葉逐,輕聲說:“葉逐,我沒這個打算。”
葉逐被風容與拉着,聽着風容與的回答,反倒真情實意地困惑起來了:“為什麽啊?”
“為你。”風容與看着葉逐,眼神永遠是平靜無波的樣子,“成嗎?”
“可是,可是老大你不是什麽什麽的遺族,最後一絲血脈了嗎?”葉逐問得認真且不解風情,風容與神色複雜地看了他片刻,一副想要嘆氣嘆不出來的樣子,最後反問葉逐:“你也是乙姱族最後一絲血脈,葉逐,你想好自己要什麽時節娶妻生子了嗎?”
葉逐被問得愣了一下。
他自己倒是都忘了還有這一節事情,或者若風容與不提起,可能這輩子葉逐都記不起還有這一檔子事情。
或許人人會覺得葉逐這樣實在大逆不道,然而他的童年除去偶爾的噩夢之外,一切早已無法遠溯,少年到青年這一段歲月又被風容與護得太好、寵得太過,萬沒想到自己和風容與,竟然還勉強能算得兩個“同病相憐”之人。
葉逐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都和你……都已經‘那樣’過了,還談什麽娶妻生子。”葉逐臉上微微紅了些,想要從風容與的禁锢中掙脫出去,風容與倒是松了下手,卻不是要放葉逐走,而是快速且熟練地卸掉了葉逐全身的武器。
“老大?”葉逐剛紮好的上衣被風容與從褲腰中抽出,風容與一臉正直地嗯了一聲,翻過身将葉逐又抵在了床裏。
“葉逐,再給我一次。”
“你你你……”葉逐心焦起來,他還有着要去聯絡影息閣這麽大一件正事要辦,瞪大了眼睛推着風容與的肩,“你不是說不該那樣對我的!老大,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啊。”
“是不該,但是葉逐,你不是說不後悔?”風容與掀開葉逐的上衣,一雙手已經順着覆蓋在大腿上的下擺探了進去。
葉逐知道在劫難逃,身上又被風容與摸得發燙,只得縮着肩問:“你的一次,還是我的一次啊?”
他今天要聯絡影息閣、要給京中傳書、要為風容與叫個合适的大夫、要去生藥鋪抓藥,最好還能趕在天黑前出發,趁着夜色前往茂城。事情很多,若風容與非要不可,葉逐希望能夠在自己可以左右的範圍內,小小地作弊一下。
風容與看着葉逐,輕輕捏住了葉逐的下巴:“我幫你一次,就行,你不必動。”
葉逐覺得這很簡單,爽快地答應了。
後來葉逐才知道,“幫”這個行為,如果以自己哪裏都不能動為前提,也是萬分痛苦折磨且漫長的一個過程。
總之,葉逐沒能去找影息閣,沒能去抓藥,也沒能護着風容與在天黑時出發,沒能到達茂城。
第二日,葉逐又起了個大早。
前一天清晨和風容與做了些禮崩樂壞的事情,被風容與拖着一覺睡到午後,除卻讓店小二幫忙找了郎中、寫了封飛鴿傳書外,葉逐什麽正經事也沒能做成。
他比前一日更加小心地起身,不過周身的疼痛也比前一日更甚。
穿戴停當後,葉逐回頭去看風容與。
這一次風容與睡着,眉頭緊皺,沒有醒來。
葉逐蹑手蹑腳推開窗戶,悄無聲息地翻出了房間。
他縱躍在房梁瓦片上,總覺得腳軟得像踩在棉花裏,每動一下都牽扯着不清不楚的異樣感,然而、倘若、今天的風容與再一次醒來、再一次拉着他做這些事,葉逐仍然是願意的。
風容與會在這樣深層的麻痹感中逃脫發生過的一些殘酷現實,哪怕只有片刻,讓風容與把與葉逐私下相處的每一個時辰當做一場夢,葉逐也是願意的。
不過風容與今天沒有醒來。
葉逐知道,風容與和自己的美夢,是要醒了。
再回到客棧時,葉逐拎着兩包藥走了正門,腰疼得快要斷掉。
影息閣留下的探子已經聯系到,這一路會暗中為風容與提供保護,葉逐已經離京太久,返程不容耽擱。
葉逐咬着牙,腿酸得在褲腿裏抖,站都要站不住。
倒也怪不得風容與,葉逐想,這事是怪不得風容與的。且不說發生之時你情我願,現在這樣的慘狀,多半還是因為葉逐自己起了個大早,跑在房梁上蹦來跳去四處折騰。
葉逐推開客房的門,風容與已經坐在了桌邊。
他束好了發,穿着前日店小二買來的黑色勁裝,手臂帶着深藍的護腕,領口到腰間翻起同色的一個大三角,正垂着眼擦拭自己的銀槍。
葉逐走進屋裏,風容與頭也沒擡。
——夢确實是醒了。
“老大,我已經聯系上了以前的兄弟,他先我們一步去茂城探路,我們随時可以出發。到了茂城會安全許多。”
葉逐将藥材打包進背囊裏,乖乖站在了風容與的身後。
風容與站起身來,握緊了手中的槍,低道:“走。”
葉逐應了聲是,跟在風容與後面走去馬廄,店小二早将他們的馬喂好了,巴巴兒地賠着笑臉牽了出來,葉逐先一步上了馬,隐約又有幾分不舒服,強自忍下了。
風容與瞥了葉逐一眼,翻身上了馬。
按照中原人的律法,兩人不能在城中奔馬,一直到走出城門一裏,葉逐才拎起來鞭子。
葉逐剛揚起手來,一聲“駕”快到嘴邊,手腕忽地被風容與抓住了。
“老大?是有什麽事?”葉逐看向風容與,風容與放開手,對他道:“兩人一騎,另一匹跑空,半程換馬。”
“诶,可是那樣腳程會慢不少啊。”葉逐緊了緊缰繩,不甚贊同。
風容與深深地看了葉逐一眼:“那便依你。”
“老大,你怎麽有些莫名其妙。”葉逐滿頭霧水地看了看風容與,高揚起馬鞭。
“駕——”
不過十裏之後,葉逐已經滿頭大汗。
馬背颠簸,還要叉着腿,腰疼若是還能勉強忍,某些不可言說的疼便是怎麽也忍不了的。
他臉色發白,手指虛軟起來,咬着牙揮着鞭子,然而揮舞的頻率越來越低,馬匹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風容與策馬跑在葉逐旁邊,忽地一拽缰繩,馬頭向前一躍,攔住了葉逐的馬。
“葉逐,上來。”
風容與對着葉逐伸出手,不等葉逐說話,已經攬住了葉逐的腰。
葉逐咬着唇,被風容與抱到了馬上。
風容與拿掉葉逐背上的包裹系在馬背上,墊在葉逐臀腿之間,葉逐側坐在風容與的懷中,雙腿搭在風容與肌肉硬結的大腿上,圈住了風容與的脖子。
“駕!”
風容與單手同時執缰執鞭,另一手摟緊了懷中的葉逐,狠狠一甩缰繩,馬兒長嘶一聲,再次奔跑起來。
颠簸的感覺好了許多,身體也舒适了許多,葉逐仰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風容與,看着風容與深刻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和柔軟的唇。
差不多要久遠到十四年之前,葉逐也曾坐在風容與的馬背上。
那夜乙姱族的村落着了沖天的大火,族人太過嗜酒,家家存着滿缸佳釀,在火起之後,就是最佳的助燃劑。
三大派系內鬥作法,終于鬧到了同歸于盡、灰飛煙滅的下場。
他被母親推出了火海,滾下山坡,摔進潮濕的泥灘裏,堪堪留住了性命。
火焰熄滅之後,他回到已經一片焦黑的村落,癱坐在難辨面目的廢墟裏,還沒來得及難過,就聽見一陣紛紛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奔襲而來。
很快他被人拉扯起來,反應遲鈍,手腳無力,聽見有人說什麽還有活口是個孩子,接着被丢上了一匹馬。
駕馬的人按着他的背,颠得他颠三倒四,哇地一聲吐了出來,随後身後響起了罵聲。
他聽見有人說:“還是讓他上我這裏來罷。”
随後他被舉上了另一匹馬,這次規規矩矩地跨坐着,被一雙手臂圈在懷裏。
他回過頭,發現身後的男人很高大,懷抱很寬闊,他從沒在部落裏見到過這樣高大的男人。
男人低了低頭去看他,他便也看清了男人的面目,又覺得從沒在部落裏見到過這樣英俊的男人。
他迷茫地坐在男人的馬背上,被帶去了從未去過的地方。
男人對另一個人說:“送去影息閣。”
另一個人很恭敬地說了“是,主人”,男人又來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還沒回答,男人卻嘆了一口氣,仿若自言自語地說:“罷了,你既已國覆族滅,我給你起個新的名字吧。”
但是那一天,男人沒有給他起名字,就匆匆離開了。
再見到男人已經是半年之後,他日日做着嚴格的訓練,也并不需要什麽名字,別人叫他“喂”或者“你”,他也都應了。
這日結束了訓練,忽然有人喊他。
“你!”,那人說:“主人叫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