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前世後續②孤狼
蔣雲初離京辦差的日子是怎樣過的呢?
老王爺藏匿在大漠深處,只往返路程, 便要花去一年左右, 若遇到大漠中的壞天氣,賠上性命也未可知。單說這一點, 倒也不能怪方志陽奉陰違,從不肯落力尋找。
與蔣雲初同行的, 是皇帝欽點的十二名大內侍衛,名為協助, 實為監視。這不算什麽, 以他揣摩人心的工夫, 便能一步步讓這些人成為自己人,更何況, 動身之前,十二樓便已查清他們每一個人的底細。
都不易, 都是身不由己。
不過三兩個月, 十二名侍衛便成為他過命的弟兄, 接到皇帝密信, 看也不看便交給他,等他酌情回複之後, 當着他的面照抄一遍了事。
進到大漠,路程艱辛至極,十二個人不叫苦,但是對蔣雲初有個一致的建議:若找到老王爺,便協助他回到中原造反, 把那混帳皇帝推下皇位。
——皇帝在性情狹隘多疑後看中的所謂心腹,沒一個對他忠心耿耿的。
蔣雲初聽了失笑,說那多麻煩,且勞民傷財,況且老王爺稱帝之後來一出卸磨殺驢,怎麽好?接茬造反?
十二個人異口同聲:那就接茬造反!
蔣雲初大笑。
他對整件事,自一開始就有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之後,得到了同伴們一致的認同。
老王爺在大漠深處一片綠洲之中,地方不大,但俨然是他自己的小小王國,過得不是一般的舒适。
蔣雲初等人以江湖客的身份接近老王爺,逐步得到老王爺的賞識、信任,最終是懇切地挽留、重用。
他們當然要留下。
十三個人分頭行事,離間計、借力打力等招數用過一遍,老王爺在大漠的勢力迅速分散到潰散。
沒有君主的大漠,人們起了重大分歧之後,不過是你走或是我走,遷到別的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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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爺愈發倚重來自故國的十三名年輕人,卻不知他們是來索命的閻羅,漸漸道出自己一直在等待機會回中原奪位的心願。
先帝真的留了冊立老王爺繼位的遺诏。遺诏到手之後,蔣雲初請老王爺喝了一杯鸩酒。
老王爺死之前,不可置信地問為什麽。
蔣雲初不語,沒讓他做明白鬼。
有遺诏在手,在宮變時卻無反抗之力倉皇逃離,足見老王爺不是深謀遠慮之人;更不會用人,關鍵時刻沒有朝臣願意為他兩肋插刀。
在荒涼的大漠一躲十數年,美其名曰是在等待良機,根本是自欺欺人,生性便就懦弱、貪生怕死。這種人稱帝之後,或許還不如如今的皇帝。
朝廷已被皇帝無意之中促成了遍地貪官、應聲蟲的情形,再被無能之人耽擱十年二十年,輕則外敵入侵戰火紛飛,重則國破家亡。
百姓何辜?
一行十三人帶上遺诏,有停留期間結交的友人全力相助,順利地離開大漠。
身在大漠時,皇帝與他們斷絕了信件往來,回到中原後,他們用信鴿告知皇帝總算是幸不辱命,只是虛報了時間及回程路線,更避開了眼線遍及各地的錦衣衛與暗衛。
那時候,心心念念、迫切至極地想與顏顏重聚的蔣雲初并不知曉,虛報的消息令自己與同伴免卻了諸多被刺殺的紛擾——梁王通過那些密信,安排了諸多王府暗衛守株待兔。
在路上,蔣雲初便得到了諸多消息,自然包括梁王上位、賀顏成為待嫁太子妃等事。
他便知道,賀家又一次遇到了危難,嚴重到了賀師虞要用女兒婚事轉圜的地步。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婚事能改,他就能改回來。
她安好就好,相信他不會因這些事便猜忌她就好。
只要能相見,只要彼此安然。
——最終的事實告訴他,那些都是奢望,那些都随着她的消亡,成為他的幻夢。
永遠不願接受的事實,成為一定要接受的事實。
有一段日子,蔣雲初似是一個人變成兩個:一個在茫然、劇痛中陷入混沌,成為行屍走肉,一個則分外清醒地做該做的事。
是從那時候起,睡眠成為一件至奢侈的事,失眠、酗酒,想她。
回京面聖時,他交給皇帝的遺诏只有半份,是利刃切割造成,只要不傻都看得出,關乎先帝心意的另一份,他留在了十二樓。
那時梁王已死,宮廷內外亂成了一鍋粥,索長友在他面聖之前便道明皇帝服用的丸藥中的蹊跷。
他問,您為何告訴我這些。
索長友說,我想看這天再變一變。
他說,我在一日,這天就不是湛藍清明。
索長友說,沒事,有風清月明之時就好。
兩個人就此達成默契。
那日皇帝神智清醒,正在為梁王——也就是他新冊立的太子遭遇刺殺身亡震怒,看到那半份遺诏,目光狐疑且森冷地看住蔣雲初。
蔣雲初平靜淡然地回視,說餘下的被江湖幫派劫走了,他們請皇上重用我,錦衣衛就不錯。
不管到沒到破釜沉舟的地步,皇帝都絕不再是不可冒犯的人,他大可以與他談條件。
結果是皇帝壓下滿腔怒火微笑颔首,說後生可畏,當即傳旨,冊封蔣雲初為錦衣衛指揮使。
不消數日,蔣雲初便得到了莫坤的認可與服從,于是,在莫坤與索長友的齊心幫襯下,全然控制了皇帝,假傳聖旨、倒行逆施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局外人不知罷了。
那期間,沒有人知道,蔣雲初做了一件很瘋狂的事:
他去了賀家祖墳,避開墓中重重機關,打開賀顏的棺椁。
他是瘋了,他知道。
不這樣瘋一回,便不能相信。
她确實離開了。
那張雪白漂亮的小臉,再不會在朗朗白日出現;那管清脆柔美的聲音,再不會在他耳畔傾訴只言片語;那一道美麗至極的倩影,再不會優雅活潑的出現。
殘酷事實呈現在眼前那一刻,不得不接受事實那一刻,他心碎欲絕,無淚。
原來人的殇痛到極致時,是哭不出的。
最終,他從她頸間抽出紅色絲繩,絲繩末端系着的是他送她的信物,凝眸許久,仔仔細細、輕輕柔柔地放回去,說:“顏顏,若是可能,等我。”
仍是沒有道別,只有約定。
他與她不需道別。
輪回中只要相逢,他便會全然交付一顆心。
他當然也曾消沉消極到極點,時時盯着一把匕首、一柄長劍甚至一支出神:只需拿起來,一個動作,便可結束這孤絕無望生涯。
可是,她的阿洛哥哥,如許書窈一般的友人,還有隐憂。
賀顏離開之後的蔣雲初,是魔鬼,将太多人送入人間煉獄。
皇帝是第一個。
十二樓有位怪醫,最願意鑽營的是使得人痛不欲生的藥劑。
怪醫有一味藥,連續服用數日後,對于疼痛的忍耐力便會逐漸喪失——傷病漸至一舉一動都會帶來撕心裂肺的疼,且會日複一日地變本加厲,直到服藥的人覺得連呼吸都是多餘、都會痛,只想死。
只想死,偏生耐不過那一系列舉動引發的無力、痛苦,無法如願。
名字很別致:消魂。
皇帝最後的日子裏,享用的便是“消魂”的效用。
每時每刻,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卻又求死不成。用逍遙散還有快活的時刻,用消魂,會喪失所有做人的尊嚴。
蔣雲初利用這段時間,與十二樓、出行的十二名弟兄、索長友、莫坤明裏暗裏合力,控制皇城,又逐個拿捏住諸多朝臣與封疆大吏的軟肋,令他們對自己低頭,聽憑擺布。
之後,皇帝暴斃。燕王繼位。
燕王登基前夕,蔣雲初去探望被廢黜之後常年幽禁的太子,說:“天下、皇權,我借用數年。能忍,總有你峰回路轉之日;不能忍,這就一脖子吊死。”
太子笑容蒼涼,思忖後問:“我欠缺的是隐忍?”
“不,你運道壞,滿朝文武,已沒幾個清白無辜。你那個爹,已把太多官員變成跳梁小醜。”
太子沉默,黯然颔首。
燕王登基之後,蔣雲初開始落力查證關乎賀顏的他所不知的一切,開始在朝堂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殺戮。
他得承認,有些人是被遷怒才送命。有時候,他沒辦法控制自己。
查清梁王命秦昊冒名頂替一事後,蔣雲初明白了一切,讓洛十三去見了見賀師虞。
洛十三見到賀師虞,好半晌一言不發。他有多感激,就有多恨他。
賀師虞為了尋找他,讓賀家滿門陷入危機也在所不惜,卻令他失去了在這世間唯一的至親,令阿初失了他的顏顏。
到底還是收斂情緒,平靜地講述這些年的經歷。
賀師虞聽着、看着,滿目凄涼。
末了,洛十三道:“我如何也想不通,你怎麽能那樣對阿初?他也是你的故人之後,只因他就在京城,尚有家族,便不肯信任他?但凡你讓他幫襯一些,也不會走至今時今日。”行徑上不能為敵,心裏是如何也感激尊敬不起來。
賀師虞無言以對。
洛十三道:“他被毀了。有時候我看着他會想,他還不如死了的好。可是,他不會。
“顏顏說過,自盡殉情的人,她怎樣也欣賞不起來,甚至有些看不起,總還有別的事可做。他不會讓顏顏看輕。”
那日之後,賀師虞陷入渾渾噩噩,經常忘記身在何年何月何日,生無可戀,可還是要活下去。
蔣雲初殺了多少官員,手上沾了多少鮮血,于他沒有畏懼,只有痛心。
直到蔣雲初提出賀顏牽出賀家祖墳的事,讓他猛然清醒過來,心驚心痛到無以複加,一口氣沒提上來,嘔血暈厥過去。
醒來後,能支撐着下地時,賀夫人從蔣府回來了。她在回程中便嘔血,陷入昏迷。于當夜辭世。
下人們都說,夫人是被蔣雲初活生生氣死了。
不,賀師虞知道不是,她是傷心死的。
翌日,蔣雲初前來吊唁,避不過,終于與賀師虞有了簡短的面對面的交談。
雲初拱手行禮,道:“走了也好。您說呢?”
多奇怪,賀家就快被他攪和得家破人亡,他舉止間仍是恭敬有禮。
賀師虞颔首,“也對。”
“賀朝及其妻兒正在回京路上,他回來之後,別讓他去找我鬧事。”
賀師虞說知道了,望着對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不自主地叮囑一句:“好好兒照顧自己。”
“您也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必告訴賀朝。”雲初明知他還有話說,卻是晃一晃食指,轉身離開。
賀朝回京之前,賀顏的棺椁自賀家祖墳遷出,葬入蔣家祖墳,以蔣雲初發妻之名。
消息傳得天下皆知,百姓們幾乎确信:蔣侯爺瘋了。
賀師虞不免想到洛十三所說的一句話,并開始認同:這樣的阿初,還不如死了的好。他活着的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蝕骨的折磨。那等痛苦,遠勝酷刑。
賀朝進京後,未入家門,徑自帶着二十名身手絕佳的随從去找蔣雲初。
蔣雲初間接地殺了他的母親,這不共戴天之仇,叫他如何都不能冷靜。
但是進到蔣府之後,被困在迷陣之中,纏鬥大半日,随從皆喪命,他亦精疲力竭,身受幾處輕傷。
“我失算了,也算準了。”蔣雲初出現在他面前,手執酒杯,淡淡一笑,“這十二名随從,戰時可抵千軍,你卻讓他們葬身蔣府,好氣魄。”
賀朝喉間泛起腥甜,真險些被氣得嘔血。
蔣雲初道:“回家守孝,三個月後再撥給你三萬精兵,滾回西域。”
賀朝恢複了些許理智,話卻無法婉轉說出:“你到底想怎樣?這樣下去,可知我終有一日會殺回京城,取你首級?”
“我等着。”蔣雲初喝盡杯中酒,嘴角牽出寂寞地微笑,“我多想有個能殺我的人。”
賀朝冷哼。
蔣雲初淡淡地警告:“別再犯蠢。如有二次,不要說賀家滿門,我連賀家祖墳都扒了,将你那些先祖一個個拎出來鞭屍。”
賀朝再也咽不下喉間腥甜,可就在此時,蔣雲初出手如電,封了他幾處穴位,說吐血最傷根本,又喚大夫來診治。
賀朝痛苦至極。若是可以,他多想與這倒行逆施的瘋子成為情誼深厚的郎舅。然而……
賀朝守孝三個月之後,蔣雲初立了西域匪盜橫行的名目,命賀朝奪情率三萬精兵回西域,又說賀朝思念亡母身體有恙,身邊不可沒親人看顧,命周氏攜子同行。
朝臣前所未有的立場一致表示反對,以各種理由闡明這是養虎為患。
蔣雲初不理,徑自回府,成為皇帝的燕王自然也就不理,被絮叨的煩了,征詢過蔣雲初的意見,讓朝臣全部在殿前等着,一等就是一整個日夜,待得官員得以出宮時,賀朝及軍隊妻兒已離京遠矣。
葬王朝——那件事之後,大多數人都分外清晰地領略到蔣雲初這心思。
這霸道嗜血的佞臣所做一切,都是要将這王朝埋葬,哪怕他自己可能死無葬身之處。
于是,很多官員明裏仍舊對蔣雲初百般谄媚逢迎,暗裏則是只要尋到機會,便拉攏或讨好賀朝及其親友,這便使得賀朝要錢糧兵将時只多不少,久而久之,一國大半精兵良将都到了西域。
一晃又是好三年。
這三年間,蔣雲初開始不斷為難官員,一次次調整固有的律法,也是一次次挑戰官員們忍耐的極限。
漸漸的,官場怨聲載道,私下裏不跳着腳痛罵蔣雲初的官員是極少數。
很多人都是那樣的,你只要不觸動他的利益,他就能存着僥幸混吃等死,一旦切身利益被觸動,他就會跟你擺出拼命的架勢,因為他知道,橫豎都是死路一條,那麽,何不顯得強勢一些?
不走運的是,他們遇到的是蔣雲初。
這人常年失眠,除了酒,別無嗜好,尋常一日,做的大抵是尋常人起碼三五日的工夫。
本就是不世出的奇才,又有十二樓、錦衣衛、暗衛全力效忠,将一些心思花費在別人為官的過錯上,雁過怕是都不能不留痕。
當時那個朝局,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掌控局面。
百姓很快得到益處。
誠然,蔣雲初殺的官員太多,手段太兇殘,卻從不曾殃及百姓,換句話說,百姓一直就是聽聽傳聞、看看熱鬧,膽子大的當個樂子,膽子小的不免心驚膽戰。可惜,膽子小的是大多數。
蔣雲初一步步引發朝廷衆怒前後,受苦的是官員,獲益的是軍兵與百姓。
但在那時候,很少有人留意到這一點。
賀朝與麾下将士留意到了,是因此,清君側擁立新帝的計劃一再擱置。他們想,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誰又不清楚呢,蔣雲初借賀朝之手培養他們,要他們反了他。這事情,蔣雲初不胡作非為的話,他們做不來。
誰又不明白呢,那魔鬼其實是治世奇才,兼有着帝王謀略,殘酷的時候令人發指,時不時又善良的不可思議——弱小之輩,他都不會傷害。
于是,西域與京城相安無事。
恩科每年設一次,朝臣換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再無官員出聲反對律法的更改。
蔣雲初等着賀朝兵臨城下,等得煩了,賀朝那邊也沒動靜,忙着讓西域及周邊百姓過得更為富足。
蔣雲初命人傳話給賀朝,說你再裝死,我就再換個傀儡。
賀朝不理他,想着只要你繼續為将士百姓辦人事兒,謀朝篡位我興許都能忍。
——那厮從頭到尾都沒提過變法二字,卻真的變法了,而且很成功,幾年時間而已,便頗見成效。這樣的人,就算仇恨再深,于天下大局而言,也該給他安生。
哪成想,蔣雲初索性撂挑子不幹了:辭官賦閑。
辭官之前,他借燕王之口,褫奪梁王封號,貶為賤籍,将之屍骨自皇陵中移出,鞭屍、挫骨揚灰。其生母端妃、端妃母族中的男子亦沒逃過噩運,活着的拉到菜市口處以極刑,死了的挫骨揚灰。
世人皆詫然:是怎樣的仇恨,導致了這般極端的行徑?
蔣雲初将辭官的奏折親自拿給燕王。
燕王把頭搖得似撥浪鼓,說打死也不同意。
蔣雲初徑自取來朱筆批閱“準奏”二字,又命傳旨太監告知百官,末了又說,要帶上莫坤、索長友。
燕王噙着淚、摸着自己的脖子,點頭應下,問我怎麽辦,這就抹脖子麽?
蔣雲初甩下一句看着辦,轉身回府。
他離開的一點兒也不倉促:慢條斯理地安置族人、府中下人,每日到翎山書院看看,在藏書閣、碧雲亭等處一坐就是大半日。
官員們從邸報上看到這一消息,有些暗暗拍手稱快,做起了恢複舊制的美夢;有些則滿心惋惜:他們是從地方或是恩科中選□□的新人,與誰都無利害關系,是打心底認可新制的,若蔣雲初離開之後,朝廷又恢複到以前那種貶低貪官應聲蟲的情形可怎麽辦?
同樣的幾年,賀師虞的身體每況愈下,長期纏綿病榻,得到消息之後,命人遞帖子到蔣府,皆如石沉大海。
七日後,蔣雲初率領三十名随從,攜索長友、莫坤策馬離京。
随着他的離開,天下易主:通過十二樓抵達西域的太子與賀朝聯手,興兵北上。
一路暢行無阻。
燕王做了數年昏君,這關頭聰明了一次,見勢不好,立刻寫了罪己诏及禪位诏書。
太子順風順水地登基,并沒太難為燕王,只讓他一生禁足,不得踏出府邸半步;朝政方面,沿用蔣雲初更改的律制,繼續任用這幾年才出頭的朝臣,重用賀家、何家。
太子對蔣雲初只字不提,也不讓臣子說那人的不是。
蔣雲初的功過,無人可評說,誰都沒資格。
太子着手的頭等大事,是為恩師景淳風昭雪,恢複爵位,讓洛十三——也就是景洛行走朝堂,予以與賀家、何家相等的信任、倚重,任命景洛為西域總督。
這正是景洛的心願,他喜歡西域那一方天地,想離京城遠一些。如此,也就是離阿初近一些——阿初接管了十二樓,行蹤不定,但幾時高興了,或許會去西域看看他。
阿初年少時說過,很向往西域的天高地闊鏡湖戈壁,若有機會,一定要帶上讨債鬼和顏顏去那邊轉一圈兒。
景洛是因摯友這心願才有了相同的心願,數年間停留太久,不出意外的話,餘生也會在那裏度過。
可是,最初想去西域的那個人,卻已對一切喪失興趣,成了孤狼,不知在何處默默舔舐永不愈合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