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昏招
那日辰時,丁十二帶領十名手下來到昌恩伯府。
一行人沒有高聲喧嘩, 更沒有惡言惡語, 卻不妨礙趙家感覺到他們來意不善:雖然丁十二仍是在賭坊裏笑眉笑眼的樣子,十名手下俱是目光如電、面容肅冷, 行動間悄無聲息。
管事請他們去花廳奉茶,他們也不肯, 就站在府門內的甬路上。
趙禥、趙子安一樣,只有恩封的爵位、挂名混日子的散職, 輪不到他們上大早朝。十二樓的人前來之時, 父子兩個尚在蒙頭大睡, 聽得管事通禀,登時睡意全消, 記起在賭坊債臺高築的事,慌慌張張起身穿戴, 趕去相見。
趙禥賠着笑, 對丁十二道:“丁掌櫃前來, 怎麽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請, 到書房喝茶。”
丁十二悠然笑道:“今日來找伯爺商量一件事。”說着看一眼近前的手下,“我帶來的弟兄多, 不如到花廳說話。”
趙禥道:“也行,諸位不怪我失禮就成。”
丁十二又道:“今日的事,興許關乎趙家女眷,煩勞伯爺、世子爺将府中全部女眷喚來——也就是二位的全部妻妾。”
“這怎麽成?不合規矩。”趙禥搖頭,面上仍然帶笑, 心裏已經不悅。
丁十二轉身向外,“如此,我們就學一學伯爺、世子爺的招數,到街上去說十二樓與趙家的糾葛。”
“……”趙禥費力地吞咽一下,“行吧,依你就是。”語畢,與趙子安一起将十一個人帶到花廳。
到了花廳,趙禥、趙子安與丁十二分賓主落座,丁十二的手下分列花廳兩側。
沒多久,趙夫人、趙禥的十來房妾室和楊素衣神色各異地進到花廳,依照主次落座。
丁十二從袖中取出一疊借據,選了一張面額最小的,遞給趙禥,“這種賬,該算算了。”
趙禥細看了看,見是自己簽字蓋了私章的五千兩借據,前年借的,上頭說的歸還期限是時年年底——晚了一年多,利滾利到如今,定是個他當下算不出的驚人的數字。
而這類東西,在皇帝病重之前,他從沒當回事。就算皇帝對蔣雲初的寵信更重,他仍舊是與皇帝有着多年情分的故人,有個大事小情去求一求,必能如願,誰也不敢刁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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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卻有些不妙了,皇帝連強撐着上朝、見朝臣議事的精力都沒了,聽說生生地被梁王端妃氣得大口大口地吐血,哪天駕崩了也不是稀奇事。
他正琢磨巴結太子、莫坤或蔣雲初這些人的門路呢,債主就登門了。
這不是要命麽。
趙子安見父親臉色不對,忙起身走過去,看過之後,變得垂頭喪氣,暗嘆流年不利:變着法子哄着楊素衣與賀顏走動起來了,只盼着蔣雲初得閑去十二樓賭幾把,乘機搭上話,混個點頭之交就知足,可是皇帝病了,沒日沒夜地讓蔣雲初侍駕,如此一來,活神仙也騰不出賭的工夫。
趙禥幹咳一聲,忐忑地問丁十二:“你的意思是——”
丁十二道:“借據沒錯?”
趙禥點頭承認。
“趙家欠十二樓的債,沒錯?”
趙禥再度點頭。
丁十二道:“賭坊讨債,三條路,歸官、私了,或照江湖規矩來。”
趙禥問道:“三條路都是怎麽個說法?”
說話間,視線瞥過丁十二的手下,在心裏掂量着,府裏的護衛全部召集起來,能不能将他們拿下——這就開始琢磨耍橫犯渾的招兒了。
丁十二娓娓道來:“歸官,是到順天府打官司;私了,是我們談一筆将一應債務一筆勾銷的生意;找江湖規矩來,是要見血光,譬如多少銀錢便可砍掉一只手。”
趙夫人、楊素衣等女眷聽到末尾的話,俱是輕輕地倒吸一口冷氣,面色有些發白,真怕這些讨債的人讓那對父子血濺當場,那種場面,她們可沒膽子看。
到這會兒,楊素衣也沒料到此事與自己離開趙家有何關系,滿心以為是兩個賭鬼輸紅了眼,把哪個女眷的嫁妝作為賭債壓出去了。
趙禥卻與女眷不同,聽到含有威脅的言語,混橫不說理的那根兒筋就會被碰觸。砍他們父子的手腳?吓唬誰呢?
他喝了一口茶,打着哈哈道:“那麽,丁掌櫃想要怎樣?”
丁十二給他留了很大的餘地:“我終歸是生意人,凡事求個你情我願。”
趙禥活了這幾十年,從來是你越給他臉他越不要臉,聞言底氣更足,哼笑道:“若是歸官,趙家與十二樓少不得到順天府大堂上相見。
“順天府尹秦牧之,今年說起來是經手了三個懸案,可那關他什麽事兒?那擺明是有心人把元兇送給他的,皇上不提,別人也就不提罷了。
“秦牧之那個糊塗東西,你能指望他為誰主持公道?——去年我莫名其妙地與楊老夫人共乘一輛馬車,情形很是不雅,到如今他也沒查出個子醜寅卯。”
丁十二牽了牽唇,神色溫和地靜待下文。
楊素衣聽着卻非常惱恨趙禥舊事重提,心想就你這個口沒遮攔的德行,人家給你查才是見了鬼。
趙禥繼續道:“至于照江湖規矩來,我想了想,似乎行不通。”
“怎麽說?”丁十二饒有興致地問。
趙禥顯得很愉悅:“丁掌櫃應該聽說了,如今掌領錦衣衛的是臨江侯蔣雲初,蔣侯爺以往也曾照顧過十二樓的生意;暗衛統領則是莫坤,這人就更不需說了,我們爺兒倆沒少在十二樓遇見他。蔣侯爺與莫坤的交情不錯。我兒媳婦與蔣夫人的交情也不錯。”
楊素衣垂下頭,用力咬住嘴唇,在心裏默默地咒罵趙禥為了不還債連她都拎出來說事。
丁十二道:“伯爺是想說——”
趙禥笑道:“錦衣衛、暗衛都是些什麽人?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主兒,怎麽會怵江湖中人?
“說句不好聽的,十二樓真動了我們爺兒倆,便是不給朝廷臉面,便是我不去求皇上做主,朝廷也會差遣錦衣衛、暗衛找你們找補這筆賬。
“再說了,蔣侯爺與莫坤都是你們的貴客,大家又何必鬧得兩敗俱傷?”
被這般威脅了,丁十二也不惱,甚至颔首一笑,“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本就是這麽回事。”趙禥幾乎已經相信自己能憑三寸不爛之舌免掉賭債,更加松弛,換了個閑散的坐姿,尋到泥金折扇,唰一聲灑開,輕快地搖了搖。
丁十二問道:“那麽,伯爺是什麽意思?私了?”
“私了啊……”趙禥搖扇子的動作慢下來,搖頭嘆氣,“私了不過是趙家用全部家當抵債,露宿街頭,可那樣的話,我還是少不得去求皇上給條活路,傳揚出去,還是會損了朝廷的臉面,朝廷還是會派錦衣衛、暗衛刁難十二樓。”頓了頓,他笑着看住丁十二,“丁掌櫃其實沒把賬算明白,之于我這種欠債的人,只有一條路。”
“說來聽聽。”
“把利錢免去,寬限到明年三月底,趙家一定還清全部賭債。”趙禥身形向丁十二那邊前傾,态度鄭重了一些,“說歸說鬧歸鬧,你到底是生意人,權衡得出輕重,就算接手趙家全部家當,讓我們父子兩個缺胳膊少腿,也抵不了賭債不是?不如以和為貴,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丁十二似笑非笑,不說話了。
趙禥的視線在十二樓衆人面上逡巡,發現所有人的神态都與進門時一樣,沒人動怒,篤定自己所說的本就在他們意料之中,而且贊同。
趙夫人臉色鐵青地望着趙禥。嫁入趙家是難堪的事,趙禥卻總能給她雪上加霜,突破她對無賴、不要臉的認知的底限。
楊素衣和趙禥的妾室也是如坐針氈,礙于衆多男子在場,當家主母沒發話,只能硬着頭皮坐下去。
趙子安則是非常認同父親前前後後那些話,料定十二樓會答應明年再要賭債,因而目光殷切地盯着丁十二,等他點頭同意。
楊素衣瞧見趙子安那個德行,在心裏深深嘆息:這厮是徹底被他爹帶到深溝裏去了,就算想爬出來,也是不能夠了。
衆人各懷心思,室內陷入片刻靜默。
趙禥想着趁熱打鐵追問之際,丁十二取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和聲道:“容我想想。”
趙禥、趙子安便覺得事情成了,同時笑着說好。
丁十二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品茶。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趙府管家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見花廳內的人齊齊望向自己,才回過神來,倉促地行禮告罪,又快步走到趙禥身邊,耳語道:
“伯爺,外頭出了兩件大事:五城兵馬司北城指揮使剛剛派人來傳話,說明日要去刑部投案自首,由頭是去年賄賂了您三萬兩銀子,才得了如今的官職;小厮趙成昨日不當值,回家了,在自己家裏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還被打成了豬頭一般,剛剛被人扔到了府門外。”
趙禥一聽,面色驟變,騰一下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丁十二就在此刻放下茶盞,出言阻攔:“且慢。伯爺聽聞的那兩件事,由十二樓促成,你與其想別的法子,不如求我幫你把事情了了。”
在場衆人驚訝之餘,都懵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告趙禥,是十二樓能了的?刑部也是十二樓能擺布的?
丁十二用手勢示意趙禥坐回去,“我沒開玩笑。伯爺定然不知道,我讨債的路數,與任何一家賭坊不同。我們還是先把事兒聊開了為好,你說呢?”
“到底怎麽回事?告我受賄、打我的小厮與讨債有何關系?”趙禥回身落座,氣急敗壞地望着丁十二,“你這辦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
丁十二像是沒聽到,淡淡道:“你說要明年三月底再讨債,是因為官員三年一考評,明年便是諸多地方官到京城等候升遷、貶職甚至丢官罷職的年頭。
“這對你和很多京官來說,是三年一遇的發橫財的機會。
“有些劣跡斑斑的地方官,為了保住前程亦或性命,一出手十萬、二十萬兩都不在話下。
“這類事情,與趙家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可誰惹得起你昌恩伯?你要是豁出臉面給誰小鞋穿,真沒幾個受得住的。由此,這些年來,伯爺舉薦的地方官有二十來個了。這種憑據、人證,十二樓能找到幾個,怕你不相信,便先找了五城兵馬司那個地痞的轍做探路石。”
趙禥呆住了。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十二樓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他們在各地都開了分號,那些人又恰好也常去光顧且欠了巨額賭債?除此之外,他想象不出別的可能。
趙子安驚懼之餘,望着父親的眼神中存着一份釋然:家裏的光景,每過三二年便會有幾個月特別好,原來是這個緣故。
丁十二唇畔的笑意如目光一般,越來越冷,“皇上就算再偏袒你,收受巨額賄賂這樣的事情見了光,他也容不得。再說了,誰又不是不知道,皇上這幾日非常不舒坦,別說你有罪,便是立了奇功,他也沒精氣神兒搭理你。”
趙禥覺得口幹舌燥,想喝茶,手卻似有千斤重,擡不起來。
丁十二道:“趙成的死活,依我看,伯爺不需理會。
“他與你一房妾室有染,得有幾個月了。
“你戴不戴綠帽子,與我無關。
“斷了他手筋腳筋,是因他為了向你邀功,打一個剛滿十三歲的小姑娘的主意,逼迫得人家意欲碰壁而亡,沒死成,額頭上落下了好大一塊疤。我們也是這兩日才知情,捎帶着收拾了他一下。”
趙禥聽完,最關注的事情是:“他與哪個賤人有染!?”語氣惡狠狠的,眼神也在那些妾室面上來回打轉兒。
丁十二道:“他倒是寫了一份口供,供述的不少事情,很有意思。這兩日我和弟兄們閑得慌,謄錄了二百來份。
“讨債的事情有個好結果,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看到;反之,今日午間,便有人将他的口供分發到各個茶館、酒樓、衙門,讓京城的人們看看趙家門裏那些腌臜事,也知道知道,你昌恩伯連纨绔都不是,簡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趙禥先前鐵青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深刻地領悟到了一件事:耍了半輩子無賴,今日遇到了比他更善此道的主兒,而且人家是官場市井江湖兼顧着收拾他。
這筆賬不用算,顯而易見:刑部尚書、秦牧之一直膈應他,怕是一直想逮住個機會收拾他,明日真有人去刑部投案告他收受賄賂的話,他明晚就要在大牢過,皇帝那邊,怕是連風聲都聽不到,聽到了恐怕也會震怒,責令刑部尚書嚴查,甚至讓錦衣衛介入。
怎麽樣的皇帝,也受不了明打明貪墨的事,當今這位會下意識地認為,那是偷拿了他的銀子。
以前仗着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沒人敢彈劾他受賄、為地方官斡旋,最重要的原因是,絕大多數的人手腳都不幹淨,誰也別說誰。
皇帝這一病就不一樣了,勢在必行的就是太子監國,太子恨毒了官場的歪邪之風,握了實權,不找幾個開刀才怪。
怎麽就趕在了這檔口出了這件事?
簡直是老天爺要給他這一劫。
其次,什麽戴綠帽子丢人現眼之類的事,也要命。他再怎樣也無所謂,那不成器的兒子還年輕,還有好些年要活,要是因為他餘生都擡不起頭來,就只有更放蕩頹唐,再別想有頂門立戶之日。
思及此,趙禥的臉色由通紅轉為蒼白,眼含懇求地望着丁十二,語聲暗啞:“能否到書房說話?”就要到他苦苦哀求對方高擡貴手的時候了,他不想讓妻妾看到。
丁十二揣摩出他的心思,擺一擺手,“我是來讨債的,你給我個滿意的交代就成。”
“那你的意思是——”
丁十二直言道:“給我三個人、趙家七成産業。你應不應,給個痛快話。說實話,我耐心有限。”
趙禥因着過度的困惑語凝。對方開出的條件,很奇怪。他們父子兩個都好賭,又貪圖享受,常年聯手敗家,是以,現今趙家的産業價值也就幾萬兩,十二樓拿走七成,還不夠塞牙縫的。那麽,值錢的就是那三個人了,會是誰呢?
趙子安也在想這些問題,擔心十二樓要把他與雙親一勺燴。
楊素衣的聘禮嫁妝加起來也就幾千兩,妾室進門每個也就三五百到一千兩。總不能說,她們已經進了趙家的門,還有人惦記她們,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一個,都是樣貌出衆但品行不端,除了趙家,誰家願意将就?——這點兒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所以他就想,值錢的只有父親與他的爵位、母親的诰命。
此刻的楊素衣則隐隐有了些預感,狂喜、忐忑折磨得她險些讓情緒外露,要将隐在衣袖中的手死死攥住,要讓指甲掐入手心,才能如先前一般神色木然、低眉斂目。
趙禥緩過神來,一字一頓地問丁十二:“哪三個人?”
丁十二道:“府上四姨娘、六姨娘,以及世子夫人。”
“……”趙禥陷入茫然,視線慢吞吞地轉移到三名女子身上。
趙子安一聽就急了,“那怎麽成?我媳婦兒不能走!”楊素衣對于他,是挂名的妻子,又是狐朋狗友之一,她要是走了,他上哪兒再踅摸這樣一個妥當的人?
丁十二瞥了說話的人一眼,心裏又氣又笑。跟着蔣雲初、洛十三,見的世面多了去了,如趙子安這樣的活寶,僅此一個。
趙禥沒理會兒子的言語,只是神色古怪地問道:“為、何?”
丁十二答道:“開賭坊不是積德的營生,恰如你昌恩伯不是積德的做派。
“你是否有自省的時候,我管不着,而我每隔一陣,便要做些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事情,以此抵償些許罪孽。最要緊的是,你與趙子安俱是爛命一條,把你們怎麽着,我也撈不着什麽益處。
“盤算良久,才想出了這樣一個面子裏子都有得賺的章程。你意下如何?”
這樣的說辭,鬼才信。趙禥又看向自己的兩個妾室和兒媳婦,恨不得用目光将她們淩遲。他懷疑是她們哪個或是聯手胳膊肘向外拐,把他和兒子賣了。
楊素衣并沒察覺到趙禥的注視,在琢磨的是蔣雲初怎樣謀劃成了這樣一樁事,左思右想之後,看到的是他在朝堂之外的勢力,更添一份敬重與畏懼。
丁十二見趙禥這老無賴在這檔口還不着調,端起茶盞,重重放下。
趙禥一驚,望向他。
“應不應?”丁十二沒掩飾眼中的暴躁。
“能不能先告訴我原因?”趙禥近乎哀求地道。
“原因我已說了,你沒聽到?”丁十二回答着趙禥的話,視線卻在趙子安身上打轉兒,“伯爺盡快給我個答複,要不然,我先用世子的命幫你抵消兩個大額的借據。”
語聲未落,他兩名手下身法迅捷地移到趙子安身後,二話不說便反剪了趙子安的手臂,又用布料塞住了他的嘴,其中一人的袖劍滑出,閃着寒光的利刃抵着趙子安的咽喉。
“別別別……”趙禥被吓得不輕,想站起來,卻是剛一起身便因四肢無力跌坐回去,“剛給我劃了道兒,怎麽忽然就又要犬子的命?別惱,別惱,凡事好商量……”
“不識相的人,我一刻一翻臉也是情理之中。”丁十二全然冷了臉,“你若是應了,這就與你兒子寫下文書,稍後順天府尹會帶着衙役前來,做個成人之美的和事佬。反之,那就是哪條路都随你選,十二樓奉陪到底!”
趙禥沉了幾息的工夫,滿臉寫着痛苦掙紮之色,遲緩地點頭,“我……我應了。”
此刻的秦牧之,正在趙家附近的一間茶樓內喝茶,等候十二樓的人來傳話。
是前日的事,十二樓的掌櫃寫了拜帖,點出了整治趙家解救女子離開火坑的事。
他看過之後,起了莫大的好奇心,當即命管事去回話,請丁十二翌日到府一敘。隔一日見到了丁十二,對方說了趙家父子欠賭債、受賄的事,又說了想幫襯的三個女子。
十二樓要解救的兩個趙禥的妾室,是被強行擄入趙府的。
楊素衣就不需說了,當初那場鬧劇,任誰也是記憶猶新。但誰也知道,眼下楊素衣與賀顏常來常往,定是轉了性子,要不然,賀顏豈會容着——蔣雲初的意中人,絕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秦牧之膈應趙禥不是一日兩日了,只因皇帝寵信對方,從來無計可施。而今斟酌過情勢,便曉得這是趙禥黴運的開始,對于丁十二的提議,哪有什麽不答應的。
本來麽,這就該是鬧到他順天府的事,他不論在哪兒給辦了,都是一樣的。
是以,在今日,他命衙役帶好高門休妻、棄妾需要用到的官府文書、印信,一早樂滋滋地來到指定的茶樓等待。
未時左右,他期許的好消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