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宴都位處東都南部, 算得上魚米之鄉, 小橋流水, 略有小山卻不高。黛瓦白牆,柔風細雨撫于膚上,仿若翩跹的舞者攜以軟綢而來的纏綿。,不時有撐着油紙傘的行人走過曲曲折折的長長街巷, 細雨霏霏, 落上青石板, 落上傘紙,嘀嘀嗒嗒地敲擊出惆悵的小調。
忽有幾股幽香飄過, 悠然沁鼻。随風輕落幾抹淡紫,嫋嫋娜娜,美的飄然,落在一只玉手上, 膚之素白,十指尖如筍,腕似蓮藕。
這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她撐着翩紅的紙傘, 微微仰着頭,明眸盈盈如秋水, 倒映着從樹上垂下的丁香花。她在等着誰。
“踏踏”幾聲踩水聲輕響,女人眉眼彎彎,黛色的唇勾起,轉過頭來看向來人, “來了。”
來人青衫在身,玄紋雲袖,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束成整齊的馬尾,套在精致地白玉冠中,玉冠兩邊垂下玄色絲質冠帶,看着就像是個文人公子。只可惜此人不是文人,也不是嬌生慣養的權貴公子,而是取過無數人命的毒蛇。
女人道,“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你不易容的模樣。柳周,你這是改邪歸正,不再做人命生意了?”
柳周笑道,“改邪歸正?這個詞用的沒錯。跟着少主,我的确得說是改邪歸正。”
“少主?”女人有點奇怪了,問道,“你不是說你不認承天少主?我記得你可是族內叛逆者中的領頭人,難不成你終于想通了?”
柳周淡淡道,“我沒說是那個假貨。”
女人道,“這麽說你找到了所謂的真少主?”
要說柳周一直堅持的真假,女人一直是很相信,只當這不過是柳周不願同族人歸順于少主手下的借口。要說真少主,女人更願相信是柳周找到了一個能受他控制的傀儡。
柳周似笑非笑地看了女人一眼,轉身道,“你随我見了便知。”說罷,擡腳便走,也不管女人會不會跟上。
女人猶豫了幾息,再一看就見柳周已走遠,便再也不顧其他,趕忙跟上。
不知何時細雨已經停了,女人跟在柳周身後慢慢地穿過街巷,來到一座茶樓。宴都看着是個頗有詩意的南方小城,卻是因臨近魔界的原因來往之人幾乎皆是魔修。這裏日夜颠倒,日落燈火通明,徹夜不滅,日升卻是少有見到城民出市。
現雖是雨天,天色灰暗,卻是切切實實的白日,茶樓中甚少有人,一眼望去除了打理着事物的店家小二外也只見有一桌茶客。這桌茶客有三人,雖衣着普通,卻是讓人無法忽視周身的氣質,遙遙若高山之獨立,仿若仙客。他們交談時偶爾擡起頭,露出的容貌令人呼吸一緊。
仙家人,女人心想。她有些不解為何柳周将她帶來這裏,便問道,“你說的少主呢?難不成你帶我來只是讓我看看有仙家人來了宴都?”
柳周道,“少主就在這裏。”
女人目光閃動,道,“你說少主是仙家人?”
她将三人打量了一圈。左邊之人相貌堂堂,巍峨若玉山,卻是修為明顯于元嬰左右。元嬰的修為于修士中已算高,但不夠在這皆是魔修的宴都內行走自如,這人卻是不會掩藏,顯然是境界未穩。柳周修為高深,不過是元嬰未穩的修為不可能讓他願意認作少主,即便這少主僅是個傀儡也不可。
女人又看向右邊人,此人明眸皓齒,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便是有天然風韻全在眉眼間,如若墨畫。雖說他動作潇灑,雅人深致,那副容貌卻是比女人還好看上幾分。女人私心将他略去,不認其有是少主的可能。
那便剩下這最後一個了,女人轉眼看向入座中間之人。這人劍眉星眸、挺鼻薄唇,僅是坐在那裏不做其他,就像是把收入鞘中的劍,随時能離鞘而出露出內裏淩厲的寒光。他看似修為一般,甚是平常,但也只有真正的大能才能像這般将自己的修為壓制如此。
就是他了!女人心想,能讓柳周認定的少主一定是人中龍鳳,便是在仙家人中也不俗。她便是快步上前,雙手輕輕搭于腰側,右腳後支,微微屈膝低頭,道,“少主萬福,小女子紅月有禮了。”
她行禮時沒說清是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與坐于中處之人說道。但這人卻是理都不理她,垂着眼,神色淡淡地慢慢啜了口茶,将她視為無物,便是連半分目光都不願給去。
柳周見狀啧了一聲,與紅月道,“你傻嗎?他是清霄。你別是跟在那個承天身邊久了,都變傻了,趕着上前找死。還是你以為清霄會是少主?”
所有仙家人中誰都有可能是少主,但唯獨清霄不可能是少主。身為魔界少主定然是流有一半的魔血,試問身為半魔誰會像清霄那樣将所有魔視為敵者?又有誰會不顧魔界穩定,沖進魔界将那近乎統領半界的魔修老祖給殺了?死在清霄手中的魔不知有多少,就算他當真是魔尊的血脈,魔修也絕不會承認。
紅月面色一僵,一時間尴尬不已,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悄悄看了眼柳周,見她求助而來,柳周只好向她示意謝玄陽,道,“這位,是少主玄陽君。”
紅月驚訝道,“玄陽君?可就是那位将清霄道君都迷倒的第一美人?”
莫淩煙聽着差點沒将喝進嘴中的茶水給噴出來,他猛咳着笑道,“哈哈...咳、哈哈,玄陽你那美名都傳到魔修裏去了。第一美人,哈哈哈哈!”
謝玄陽見狀忍不住在莫淩煙額頭上敲了一板栗,道,“好好喝你的茶。”
他轉臉與紅月道,“說笑了,在下怎比得上姑娘花容月貌?着實是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若以句秀色空絕世都不足為嘆。”說着他微微勾起唇角,向她展顏一笑。
便是紅月再是因一些說不出口的心思而對其認識不佳,面對此誇此笑都忍不住紅了臉,以袖半掩唇,輕笑道,“哎呀,少主贊謬了。”
說着,她主動落坐近謝玄陽身邊,問道,“少主可是第一次來宴都?這宴都好玩的可都在晚上,不如今夜我帶你去瞧瞧?”
柳周看紅月這突然親昵的樣子,不禁翻了個白眼,上前抓着她的領子就将人拎到一邊,自己坐上原本她的位子。清霄見他将這礙眼的女人推走,難得給了他一個好眼色,但柳周也不領情,便是當作沒看見。
“少用你哄騙男人的手段。”柳周道,他又轉頭看向謝玄陽,“少主,這女人狡猾得很。她方才還不信你是少主,現在卻是副視你為首的樣子,可別被她騙了。”
紅月不服地推了柳周一把,道,“你這死鬼,我怎麽就不信少主了?他可是你認定的少主,你的話我什麽時候不信過?”
莫淩煙聽着紅月的嬌怒聲,登時抖了抖身子,向清霄靠了靠。
紅月太美了,無論是聲音還是行為間都實在太有女人味,柔情化骨。這種女人根本不會出現在天銜宗劍峰,那裏的姑娘一個個比男人還鋒利,就是小師妹都能一劍劈碎巨石。若是未拜入天銜宗前的莫淩煙還能适應,但現在這個和入宗多年的莫淩煙卻是不能。便僅是與她坐得近了些,他都有一種過了界的感覺。
柳周道,“別說得你和我有何不能說的關系似的,我又不是你的裙下之臣。”
謝玄陽挑眉道,“哦?我還以為她是你的粉紅知己。怎麽,不是?”
柳周有些嫌棄,“就她?我的女人絕不會是她這個蛇蠍。”
紅月氣得狠狠踩在柳周腳上,怒道,“你又說我蛇蠍,我哪裏蛇蠍了?像我這種好女人你就是掀翻天下都找不着第二個。我看你啊,就是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比不上梅梅,你個傻爸爸!”
柳周受了重傷都不見吃痛,不過是被踩上一腳,他連氣息都沒亂上一分。他道,“你竟還想跟梅梅比?”
紅月真是要被這個不知情趣為何物的男人給氣死了,她不想再和柳周說上一句話,便是與謝玄陽抱怨道,“少主,你瞧瞧,柳周有多過分?想我和他相識百年,我在他眼中的魅力還不如個才剛剛五歲的幼齡小姑娘。”
謝玄陽從中聽出些消息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柳周,道,“這麽說來柳周還有個孩子,父以子為榮倒也沒什麽過分。不過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很想見見那位小姑娘了。”
紅月當即就聽出了謝玄陽話中藏着的話,柳周并沒有和他提到過這個孩子。她心道不好,柳周不說定是有什麽打算,她這可別是壞了他的事。
紅月不知如何接謝玄陽這話,但柳周卻也不見發慌。他回道,“少主很快就能見到她了。梅梅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少主定會喜歡。”
“我一向喜歡小孩子。”謝玄陽抿了口茶,忽然将杯子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砰”響。他的聲音與平常一樣,卻讓聽者不知為何有些發寒。他道,“明人不說暗話。柳周,你帶我們來宴都想要什麽?”
柳周也不含糊其辭,道,“救梅梅。”
謝玄陽道,“以你的能力,将人悄無聲息地救出不是難事。”
柳周承認地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能将她帶出來,但救不了她。”
謝玄陽問道,“此話怎講?”
柳周道,“那個假少主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将她控制了起來,我曾想盡辦法都無法救她。”他看了看清霄,又道,“那看起來像是你們的法子。”
謝玄陽了然。柳周以前刺殺過清霄,定然也是做了關于清霄的功課,便定能在見到流行的第一眼就認出他原本是清霄座下的弟子。
柳周忽然又道,“你們要找的東西的确在這裏。不過我當初不是聽到的,而是的的确确在那個假貨的行宮中看到了它。只要你們幫我救出梅梅,我定會幫你們——”
他話未說完,就被謝玄陽擡手按下,打斷道,“不必。便是它不在這,我們也會幫你救人。”
柳周頓時怔住了,愣愣道,“為何?”
這次回答他的并非謝玄陽,而是清霄。他擡起眼來,冷冷道,“清理門戶。”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現實原因周四請假不更一天,麽麽麽噠
高考學子加油!!!!!不要慌不要忙,帶好準考證、文具,考前深呼吸冷靜,美好的明天在等着你們,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