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戀風塵不念卿

第11章 意難平

你我相隔多麽遠，

哪年哪日可相見，

那處境可會改變……

——《緣分》

轉眼間又是一年春節，在燕于歸印象中，從家裏出來後的這些年，一般春節都是虞阡筠小年她們三個人一起過的，而蔣律兖後幾年也是一到過年就往她家跑。而今年大年三十晚上她家可就熱鬧了，川島蕻葉在，蔣律兖、虞阡筠、鄭欣言，連簡音白也來了。

“說好了，我可不會做飯，你們要在家裏吃的話就自己去買食材自己做。”燕于歸事先就對他們說道。本想讓大家都出去吃，這幾個人偏說出去吃沒有除夕夜的氣氛，要在家裏下廚。

“當然是我們做啦，哪敢勞動于歸姐您呀。”簡音白把燕于歸按坐在沙發上，笑道。

“除夕夜，你爸媽還準你出來？不在家吃年夜飯跑這兒來湊什麽熱鬧？”燕于歸疑道。

“我跟他們說了上燕老師這裏來，他們二話不說就同意啦，我爸媽他們對你印象可好了，待會吃完飯晚一點回去就行了。好啦，我進廚房去幫阡筠姐。”

“我也來打打下手。”簡音白前腳進去，鄭欣言接着就一臉殷勤地跟在了後面。

“很可惜，我這樣子，幫不上什麽忙。”川島蕻葉指着自己的腿，很不好意思的說道。一群人都跑進廚房忙活去了，客廳裏，只剩下燕于歸蕻葉兩人。

“他們人夠了，還要你忙什麽，你就安心好好養着吧。”燕于歸對她笑着說。

蕻葉嘴角上揚，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她，眼前這個人，她怎麽也覺得看不夠。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我怎麽感覺瘆的慌呢。”燕于歸不解地看着她，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什麽。”蕻葉有些心虛地偏過頭去。

說話間，外邊門鈴響了，燕于歸走出去開了門，門外卻站着個陌生的男人。

“先生，你走錯地方了吧。”

“不好意思，我聽劇組裏的人說，蕻葉是住在這裏？”那年輕男子看着還比較溫文爾雅。

“你是？”

“哦，我叫江允文，是燕氏公司的導演。”那男人笑着遞給了她一張名片。

“還是導演啊，我聽說過你，沒想到見到真人還這麽後生。”燕于歸接過，離開了這些年，公司裏的人沒幾個她認識的，這個叫江允文的導演，她還算聽說過。

“呵呵，小姐見笑了。那麽，蕻葉在嗎？”

“在，請進。”燕于歸帶他進了客廳，對着裏面喊道“小葉子，有位導演帥哥找你。”

沒想到蕻葉見了他之後立即面色一沉，仿佛很不願意看見他。

蕻葉冷眼睨着他“你怎麽來了？”

“蕻葉，我昨天才聽說你受了傷，心裏擔心，就連忙從香港趕過來了。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呢？”江允文蹲在她跟前，看着她的腿一臉的心疼。

“我受傷關你什麽事？大過年的不在家裏待着到南京來做什麽？”

“我擔心你，很想快些見到你。”江允文想抓她的手，卻被她一下甩開了。從他進門起，蕻葉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

“我不需要你來擔心，都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現在不想見到你。”蕻葉聲音冷得讓人如墜冰窖，令燕于歸亦是驚訝地看着她。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她也看不明白了，什麽情況？

“你走吧。”

聞言，江允文臉上顯得有些難堪，也有些失落和不甘“好吧，能看見你我就放心了。你們劇組戲也快拍完了，你到時候和他們一起回來，我在香港等着你，你腿不方便，在這裏我害怕有什麽閃失，影響到別人倒不好了。”

“不用你擔心，Nicole她能照顧好我，你趕緊走啊。”蕻葉心煩意亂地對他吼道。

“別生氣，我走就是了。不好意思，打擾Nicole小姐你了。”江允文站起身對燕于歸說了句抱歉，最後落寞地離開了。

“他是誰呀？”虞阡筠端了菜從廚房出來，看着走出去的男人疑惑道。

“燕氏公司的導演，找小葉子的。對了小葉子，你剛才那樣對他，他是你男朋友？”蕻葉剛才冷漠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

“不是，只是一個無聊的人而已。”

“不會呀，人家千裏迢迢的特意來看你，不是男朋友，肯定也是在追求你吧？”燕于歸有些八卦地坐到她身邊。

“我以前剛進公司的時候他就開始對我糾纏不休，我都說了跟他沒有可能，不過他還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燕于歸對她說這些，還有那不關己事的模樣，令她心中很是不舒服。

“原來如此。”

“吃飯啦。”幾人出了廚房，菜一個接一個的上桌，看起來十分豐盛。

衆人吃飯吃到一半，一個電話，瞬間把燕于歸的興味全攪沒了。站起身只說了一句“你們幫我看着小年，我去趟醫院”後就疾步出了門。

“于歸（Nicole）。”

“你們先吃，我去看看。于歸，于歸，發生什麽事了？”虞阡筠交代了句，急忙追了出去。

“何陽，出事了。”

“我送你，她又在玩什麽把戲？”

“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到了醫院，卻見醫院樓下圍滿了人，連警察都來了，順着群衆的眼神往上看，燕于歸直接怔在了原地，稍時反應過來，趕緊往樓上跑去。

原來是何陽因為虞阡筠那天警告過她之後，心想着沒有辦法要回自己的女兒，傷心之餘，在酒店絕食了幾天，暈倒了，被人發現後送進了醫院。她醒來後什麽話都不說直接跑到醫院天臺上去，她回來就是為了女兒，如果要不回女兒，那她活着還有什麽意義，絕望至極，只想早些結束自己的生命。

“何陽，你究竟想要幹什麽？趕緊下來。”燕于歸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推開面前圍着的一衆工作人員，很是生氣地看着她。

“別過來，要不回我的女兒，我活着也沒什麽意思，我死了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你在給我演苦肉計麽？我不吃你這套！有什麽事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別拿生命開玩笑。”燕于歸緊蹙着眉，很是嚴肅地說道。

“很多時候，活着還不如死了。”何陽一臉的生無可戀，她看着燕于歸笑了笑，複又轉過身去。燕于歸心道不好，何陽是真的起了死心了。來不及考慮什麽，直接脫口而出“何陽！我把小年還給你！你帶她走吧。”

此話一出，不僅讓虞阡筠何陽一臉驚訝地看着她，連燕于歸自己也楞住了。

“你說什麽？你能就這麽把她讓給我？”何陽停下了動作，狐疑地看着她。

“對，我妥協了行嗎，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談談。”燕于歸強忍着心中難耐的情緒，按下自己無法再平靜的心，故作鎮定地安撫她道。

“于歸，你……”虞阡筠急切地看着她。

“我憑什麽相信你？”何陽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能做到。你如果不相信，先下來，我們一起去法院簽協議，好嗎？”燕于歸此時也管不了別的 ，一股腦兒地全答應了她。

“你當真舍得？”

“你說得對，就算我養了小年好幾年，就算我再喜歡她，她也是你的女兒，這是改不了的事實，你要回自己的女兒沒有錯，只是我舍不得而已，但是現在，我再舍不得也沒有資格去擁有了。”燕于歸自嘲地笑了笑，心中的苦澀滋味兒難以言喻。

何陽站了半晌，才将信将疑地從臺上下來，虞阡筠趕緊上去抓住了她。

“燕于歸，你可不要出爾反爾。”

“你先跟我去見小年吧。”燕于歸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後，轉身離開了。

回到家，他們都還在，坐在沙發上的小年見着燕于歸，興奮地站起來喊道“姑媽回來了。”後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何陽，也乖乖地喊了句“阿姨好。”這聲阿姨簡直令得何陽心碎，喜也不是悲也不是，眼中含淚，定定地望着小年。

“小年，來，姑媽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燕于歸走到她身邊笑着問道“如果媽媽來接小年，你要不要和她一起走呀？”

聞言，小年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帶着哭腔地抱住她“不，我要跟着姑媽，姑媽不要扔下小年！”

“小年乖哦，你剛才叫得這位阿姨，其實是你的親生媽媽，她這次來，就是要接小年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年哭着打斷了。

“我不要！我不認識那位阿姨，她才不是小年的媽媽，姑媽不要把小年丢給別人。”說完小年直接大哭了起來，死死抓住燕于歸的衣服不放，生怕被她抛棄。

“小年聽話！”燕于歸聲音嚴厲了起來，她不能再這樣依依不舍下去了，強忍着淚狠下心來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她就是你媽媽，姑媽不能陪着你一輩子，你早晚都要離開我的，她是你的母親，以後跟她一起生活，小年會很幸福的，嗯？”

“不！不！我不要跟這個壞阿姨走，我不要！”小年哭嚷着就是不撒手，直到何陽過來把她抱過去，小年拼命地打着她，何陽忍着痛任她打，手上也不松絲毫。

眼前的情景，令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動容，都不願讓小年離開，卻又都無法去插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事繼續下去。

這個場景，讓川島蕻葉聯想到別的，心下不免有些痛苦，她突然間發覺，燕于歸對朋友、對自己喜歡的人掏心掏肺是真的，對誰都好也是真的，可另一面，她卻對誰都能狠得下心，她重情重義，骨子裏卻又是灑脫的，仿佛任何人都無法牽絆住她的心。思及此，她有些心傷的意識到，誰要愛上了燕于歸，注定都是快樂且痛苦的，除非她也愛上了你，不然，你永遠也得不到她。

“燕于歸，不用簽什麽協議了，我相信你。”離愁別緒，何陽看着也不忍。

“那給小年收拾好東西，就帶她走吧，我到時候去學校給她辦退學手續。”燕于歸故意不去看她二人，上樓到小年的房間裏給她收拾東西。

虞阡筠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心酸，轉身對何陽道“小年就交給你了，好好待她，每年多發幾張她的照片回來，于歸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見着她長大成人。不能看見真人，有她消息也是好的。”虞阡筠替燕于歸說出了心裏話，她知道這些話燕于歸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但不代表她不想。

“看起來你非常了解她。”

聞言，虞阡筠笑笑沒回話，是啊，自己有些時候确實比燕于歸自己還了解她，她那種性格的人，只有愛上了她，才會看得透她。

片刻後，燕于歸提了小年的行李箱下來，任由小年聲嘶力竭地哭着不要走，最終依然把她送走了。

小年離開前最後一句話是“姑媽，我會恨你一輩子的！”這句話，燕于歸想，她可能永遠也忘不了。

看着呆呆坐在沙發上的人，川島蕻葉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句“Nicole，你們這樣做，你們都不考慮她的感受就做了決定，未免對小年太不公平了。”

“沒有什麽公不公平，回到自己親人身邊，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時間長了，她就會忘了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燕于歸嗤笑出聲，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在自欺欺人。”川島蕻葉嘆了聲，不再說話，作為外人，眼下她也不适合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