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錯枝節
這日,大早上的,燕於歸便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眯着眼,很是煩躁地向電話那頭吼道“鄭欣言,你最好是有緊急的事。”
“表姐,蕻葉拍戲的時候不小心從教學樓上摔下去了,現在送到醫院還在急救中呢,就算出于人道主義,你還是來看看吧。”對方一陣焦急迫切的聲音令燕于歸瞬間清醒了。
“你說什麽?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來。”燕于歸邊說着一邊掀開被子穿了件外套便往外走。
“建德醫院。”
“好的。”燕于歸挂了電話穿上鞋子出了門攔了個計程車,到了醫院後見手術室外圍滿了人,基本都是劇組裏的。
鄭欣言看見她之後,連忙跑了過來“表姐。”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你們拍戲都沒有安全保證?”燕于歸冷着一張臉,看着她質問道。
“當然有,只是因為今天電影情景需要,導演為了拍出效果,要求淩晨三點就要開拍,當時周圍太黑了,又要表現效果,高空戲的時候,不小心便出意外了,這也是工作人員的失誤。”
燕于歸見着手術室外的制片人和導演都是滿臉懊喪地低垂着頭,不覺對此嗤之以鼻,諷刺道“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怎麽會存在這種失誤,這是你們專業團隊會犯的錯?要是她真有什麽三長兩短,這責任誰來負?”
“責任公司肯定是要負的,醫藥費、損失費、補償費,所有責任導演也會承擔。”鄭欣言情緒也是十分低落,不過聽着燕于歸此時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心生出了一股懼意。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通知了她家人沒有。”
“送往醫院的時候蕻葉堅持不讓我們通知她家人,她不想讓她媽媽擔心,我們也對外界封鎖了消息。”
“唉,這傻丫頭。”燕于歸輕嘆了口氣,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不一會一衆護士便推着川島蕻葉走了出來。
“醫生,她沒事吧。”衆人見醫生出來,連忙疾步迎上去問道。
“輕微腦震蕩,肋骨斷了兩根,左腿小腿骨折,還好這些都造不成生命威脅,不過需要休養上一年半載的才能痊愈,這位小姐現在需要安靜,你們可以去病房看她,但人不能太多。”
“好的,謝謝醫生。”燕于歸聞言,不覺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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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要這麽長時間,那她的戲?”
“幸好蕻葉的戲份已經接近尾聲了,後期都沒什麽大動作的戲,過幾天等她精神狀态好一點再拍,露幾個臉說幾句臺詞就可以殺青了,遠景可以直接用替身。”
“導演,如今人都成那個樣子了,你還只考慮你們的拍戲進程,你們簡直被利欲熏了心吧。”聽到這話,燕于歸頓時心裏就不舒服了,走上去語氣很是不善地指着導演冷聲斥道。她就是看不慣這些人虛僞的嘴臉。
“Nicole小姐,你這話怎麽說的,我們也很擔心川島小姐呀,不過這不只關乎她一個人,我們劇組還有這麽大群人呢,經費、時間,如果她戲沒拍完,整個劇組的人豈不都要等着她?我們當然要考慮這些實際問題。”
“那你們最好回去燒幾支高香,慶幸一下她沒出什麽大事,我不想在這兒跟你們争論這些有的沒的。”說完,燕于歸轉身便離開了這群人,去了川島蕻葉的病房。
鄭欣言急忙跟了上去,有些唯唯諾諾地走在她後面“表姐,你別跟他們計較,人嘛,都只會考慮自己的利益,這是人之常情,不值得你為此置氣。”
“對,人之常情,誰不是這樣呢?只是小葉子,我對她,怎麽說呢,有種同理心吧,盡管她聲名在外,有名有利了,可終是不容易呀。”
進了病房,見護士給她輸液“她什麽時候能醒?”
“要等麻藥的藥效過了,大概今天晚上吧。”
“知道了。”
看着病床上呼吸微弱、面色蒼白的人,燕于歸心下不由生出了陣陣心疼。
到了晚上,劇組的人基本也都走光了,蔣律兖期間聽燕于歸說了也來探望了一下。“欣言,九點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來守着。”
“這怎麽行,我好歹也是她經紀人,你在這裏待了一天也累了,還是我來陪着她吧。”鄭欣言看着她心疼地說道。
“沒事,明天你再來,你們劇組事多,反正我現在也是個閑人,累不到哪兒去。”燕于歸笑道。
鄭欣言見她堅持,也沒法,只好答應了“那我明早早點來。”
等鄭欣言離開了,燕于歸給虞阡筠打了個電話“學姐,小葉子這邊出了點事,我晚上要在醫院陪着她,今晚就麻煩你去我家睡吧,照顧一下小年。”
“她怎麽了?沒生命危險吧。”
“拍戲從樓上摔下來了,還好沒性命之憂。”
“那就好,不然到時候來個報導‘虞阡筠市長剛上任,一知名女演員便在其管轄範圍內意外身亡了’,那我可脫不了幹系。”
“呵呵,那怎麽會。學姐,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對于虞阡筠,燕于歸一直是抱有愧疚的。
“可別說了,你麻煩我的事情還少麽?可誰讓我被你吃定了還心甘情願呢。還有,于歸,你對她上心了。”電話裏的聲音有些落寞,燕于歸也聽得出來她的強顏歡笑,縱使心有不忍,可感情的事,本就是不合理,強求不得的。若自己能放下過往,若自己也喜歡她,其實她确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呀,世界上是不存在如果的。
“對,上心了。還是要說,多謝。”
挂斷電話不久,川島蕻葉便轉醒了。清醒過來,一入眼就是燕于歸關切的眼神。川島蕻葉意外中透着濃濃的驚喜與暖意。
“終于醒了!你躺了一天,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燕于歸見她醒了,欣喜地說道。
“不,不餓。Nicole,你在這兒守了我一天?”川島蕻葉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卻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冰涼,握着她的手不覺更緊了緊,“這麽冷的天還穿這麽少,床也夠大,上來躺着吧。”
“你現在渾身骨折,我怕碰着你,還是算了吧。”燕于歸抽出了手,半開玩笑道。
川島蕻葉有些失落地垂下了手,就這樣睜着眼,怔怔地望着她。在昏迷中,她做了個夢,夢裏全是燕于歸,她夢見自己掉到一個無人的荒島上,正當自己孤獨無助的時候,燕于歸出現了,她手裏捧着一束百合花,蹲下來遞給自己。自己激動地抱住了她,那時感覺自己立即死了也甘願。燕于歸吻了她,自己在她快要松開的時候死死抱住她不放,與她熱烈地激吻,她感覺胸腔內有一股熾烈的愛意正燒灼着自己,但最後燕于歸渾身是血倒在她面前,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撕心裂肺侵蝕着自己,滿心的痛苦令她窒息,就在此掙紮中,她醒過來了。醒過來第一眼便是那人,瞬息間她激動了,興奮了,繼而又是一股強烈地悲傷與彷徨,原來,那是一場夢啊,可為什麽只是夢呢?為什麽夢醒了是如此不甘,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她對燕于歸的感情……
“小葉子,小葉子?你怎麽了?”
“沒,沒事。”川島蕻葉慌亂地移開了眼,心明朗了,可也越來越亂。
“Nicole,你不能一晚上都坐在這裏吧,上床來睡,我不要緊,真的。”不管心裏如何千回百轉、五味雜陳,現下她卻是舍不得燕于歸繼續受涼的。
“好吧,待會壓着你我可不負責。”燕于歸也不扭捏,直接把外套脫了便鑽進了被子裏。
川島蕻葉說是這般說了,可當接觸到燕于歸的身體,整個人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跳加速得厲害,繃緊了身子一動不動,直到肋骨隐隐作痛,才驚覺手掌心裏全是汗意。
“唔。”她有些痛苦地輕吟了一聲。
“怎麽,碰着你傷口了?我看看。”燕于歸不做他想,手在被子裏掀開了她的衣服,探進去摸到了她受傷的肋骨處。
“嗯~不用了,我,我沒事,麻藥的藥效過了,傷口痛是正常的。”敏感的身體接觸到她帶着涼意的指尖,心下一陣抽搐與悸動,不禁輕吟出聲,瞬間驚醒過來,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不敢再讓她亂動,自己有些受不了她的身體觸碰。
“唉,為了工作搞成這樣,你還真是盡責敬業。”燕于歸本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她緊緊握着,又怕碰到她傷口,也不敢亂動。
“沒辦法的事,要掙錢養家嘛。”
“掙了那麽多錢,還不夠養家的?”
“但不是夠了就可以不用工作了呀,還年輕嘛,不過我也打算再等幾年就退出娛樂圈,安安靜靜地生活。”她裝作無意很自然地抱住燕于歸的腰,頭靠在她胸口上,此時,是自己從未有過的安心與寧靜,她好想這一刻能夠無限期地延續下去,她癡迷上了她懷中的溫暖。
“那很好啊,我也就想這樣帶着小年安安靜靜地過完這輩子。”
“不打算結婚?”她不想問這個問題,卻又好奇,想要知道她對此的想法。
“想要結婚的人已經不在了,結婚對我來說就沒有了意義,還不如單身呢。你呢?現在還沒有對象吧,以後結婚的時候可以請我給你當伴娘。”
“我只想和我愛的人一生一世在一起,結不結婚其實無所謂。”川島蕻葉閉上眼,語氣中是無法掩飾的落寞。
“看來你有愛的人咯?”
“我感覺,好像是有了。”
“有了,就好好把握,能愛上一個人,真的不容易,好了,睡覺吧。”
第二天一早,鄭欣言七點不到便來了醫院,走進病房,入眼的便是二人緊緊抱在一起親密無間的畫面,準确的說,是川島蕻葉緊緊貼着她。
鄭欣言似乎在兩人身上嗅到了一股什麽無可言喻的味道,這個發現令她驚訝不已。不過轉念一想,表姐那麽長情,到現在還愛着那個死了八年的人,肯定不會對蕻葉有什麽的呀,難道?
“欣言,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川島蕻葉先醒了過來,看見門口楞楞地站了一個人,定神一看卻是鄭欣言,怕吵着燕于歸,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怕表姐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嘛。”
“欣言,你叫她什麽?”川島蕻葉眼神一變,定定地望着她。
遭了,說漏嘴了。鄭欣言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心下暗道不好。
“我叫她Nicole姐嘛。”她心虛地走過去,故作淡然地說道。
“不對,我明明聽見你叫她表姐,那天看你們還這麽親密,說,你們到底什麽關系?”此刻川島蕻葉的眼睛裏已經不是懷疑了,而是已經認定她們一定有什麽牽連,她知道,鄭欣言向來是不會說謊的,一說謊就會眼神四處亂瞄。
“蕻葉呀,我能不能等一個合适的時機跟你解釋。”眼看無法再瞞下去,鄭欣言指着還在熟睡的燕于歸,給她遞了個眼色。心中默默祈禱“表姐呀表姐,你可千萬不要怪我。”
“行,我會等着你解釋的。”呆呆望着身旁的人,心中愈發狐疑,她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
一個星期後,川島蕻葉勉強能下地了,不過要用輪椅,左腿夾着鋼板暫時還不能動。
燕于歸推着輪椅帶着她在醫院的花園裏散心,卻在此時此地遇上了她一輩子也不想看見的人。
“于歸,我可算找到你了。”對面風情萬種的卷發女人迎面向她走來,近了一看,她臉上卻是有着20多歲的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她的滄桑燕于歸可看不見,她可是恨透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你找我?我竟然還有臉找上門來?”她忍不住自己的怒氣,放開了推車的手,沖上去失了理智地扇了那女人一巴掌,此情此景,令坐在輪椅上的川島蕻葉震驚了,心中無數個疑問湧出,眼前的女人是誰?燕于歸為什麽會這麽對她?她從沒有見過一向冷靜優雅灑脫的燕于歸如此沒有理智的一面,這個女人跟她什麽關系?她心中有些慌了。
“NTM不知廉恥,現在還有臉回來見我?”燕于歸又是一巴掌甩過去,打得自己的手也隐隐發麻,可仍然平息不了自己的怒氣。
“只要你高興,想打就打吧,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回來,是有事要求你。”那女人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你何止對不起我啊,你對不起的人多了。”眼看着燕于歸又要動手,川島蕻葉趕緊叫住了她“Nicole,你住手呀!Nicole!”
可燕于歸此時已經紅了眼,她恨不得現在把這個女人殺了,她憑什麽,憑什麽出現在自己眼前?
這時幸好鄭欣言趕來,見她神情不對,趕緊上去抱住了她“表姐,出什麽事了?”話剛說完,擡眼便看見那個被她打的女人,出神了幾秒,随即震驚地指着她“是你?何陽?”
“鄭小姐,好久不見。”那叫何陽的女人依然是面無表情地給她打了個招呼。
被鄭欣言拖住了一段時間,燕于歸漸漸冷靜了下來,淡淡地說了句,“放開我。”
“你先照顧好小葉子。”又轉頭對那女人說“何陽,找個地方我們好好談談。”
這個女人的出現,燕于歸已經預料到,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情發生。
期間,川島蕻葉都是呆呆得坐在輪椅上,默默注視着這一切,直到燕于歸和何陽離開的很久,她才回過神,等待着鄭欣言的解釋。
“蕻葉,你是不是喜歡上了Nicole?”鄭欣言令她意料不到地問了一句。
“你為什麽會這麽問?”川島蕻葉有些激動地擡頭看着她。鄭欣言從她眼中看出了絲絲慌亂。
“感覺。我知道你的脾氣,對誰都一樣,都可以做到随着自己的心情。對她,态度卻明顯不同,很多時候,你都在遷就着她的意願。但是,蕻葉,你真的不能喜歡她。”鄭欣言看着她,眼中滿是擔憂。
“為什麽?”
川島蕻葉急切不解的眼神印證了鄭欣言的猜測,她真的喜歡上了表姐呀。嘆了口氣,悠悠說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和她的關系麽?”
“她是我表姐,是我姑媽鄭飛羽的女兒,是燕氏電影公司董事長燕征颃的千金。”
“什麽?聽說燕董以前有個失蹤多年的女兒,莫非就是Nicole?”這個消息,令川島蕻葉不敢置信,一時之間接受不過來。
“對。我從頭跟你說吧。”
“表姐從小就比較叛逆,高中的時候就去紋身呀、打架呀、學賽車什麽的,男朋友是換得比衣服都勤,直到表姐上大一的時候,與她的一個學室內設計的學長戀愛了,表姐很愛他,一改之前的放蕩不羁,一心一意只戀着他。只是那個男人家境不好,姑父當時的電影公司如日中天,正處于輝煌階段,當然看不上出身于農村的他,斷然不允許他們交往,就這樣一家人鬧騰了三年,到了表姐大學畢業,她堅持在他們畢業那天結婚,這個舉動激怒了姑父,在結婚典禮的現場,就是剛才那個女人,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