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抱着換洗的衣服進入浴室, 司語還在想她蓋的那條被子到底去哪兒了。
整個房間都找不出第二條被子, 她現在有些糾結。
其實還有其他辦法,比如穿厚點的睡衣, 拿幾件厚外套當被子, 勉強也能對付過去。只是她這次從劇組匆匆趕回來,沒帶什麽厚外套, 就連睡衣也是之前留在這裏的薄款。
或者她可以問陸汐借。
問題是, 陸汐願意借嗎?
就算陸汐真借給她, 這樣搞也挺麻煩的,繞來繞去,還顯得自己很矯情。
不就是同蓋一條被子, 有什麽大不了的?
思來想去了很久,司語只能妥協于現實。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陸汐這樣一個冷淡且有潔癖的人,居然願意跟她蓋一條被子。
這女人怎麽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司語開始脫衣服, 邊脫邊漫無邊際地想:被子會不會是陸汐拿走的?
在外面接電話的陸汐心裏有點亂。
市裏嚴禁燃放煙花炮竹, 今年的除夕夜依舊是冷冷清清。
外面大雪紛飛。
一片片雪花落在樹梢上,最後不堪重負滾落到地上。
窗戶關得很嚴實, 靜谧的房間裏, 任何聲響都會被放大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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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灑噴出的沙沙水聲,聽着像是密集的雨點,一下又一下, 擊打着陸汐搖擺不定的心。
手機那頭陳妍還在跟她彙報工作, 陸汐心不在焉, 眼神不受控地瞥向那扇玻璃門。
浴室的玻璃門上面雕刻着簡潔的花紋,磨砂設計,看不清裏面的情況,有光透出來時,隐約能看到一點輪廓。
司語在裏面洗澡。
等她洗完自己才能洗。
這樣的情況以前發生過無數次,每次等待時,陸汐都會找些事情來做,看看文件回回郵件,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這一次,她突然沒有耐心等。
想到司語在裏面,她心裏生出一絲微妙感,擾得她心神不定。
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陸汐不由自主地用眼神去描繪女人身體的輪廓——纖細勻稱,凹凸有致。
“陸總?”
聽筒裏的聲音像一道警鈴,陸汐猛地清醒,略顯狼狽地別開頭。
她沒注意聽陳妍說了什麽。
“啊——”浴室方向驀地傳出一聲尖叫。
緊接着是沉悶的撞擊聲。
意識到聲音是從浴室傳出來的,陸汐忙放下手機,跑過去拍門。
拍了一會兒沒人回應,水聲也停了,陸汐心口一緊,想推門進去看看是什麽情況,沒推動。
洗個澡還反鎖門?
這房間裏只有她們兩個人,這女人難道是在防自己?
這些念頭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陸汐沒心思去想太多,又試着拍了拍門。
司語剛洗完澡,衣服還沒穿,凝脂般光滑的身體上泛着水光,她彎成一只蝦米,兩只手捂着膝蓋,漂亮的五官擰在一起。
“你沒事吧?”陸汐略顯着急的聲音再次傳來。
司語才聽到外面的動靜。
忍過那陣疼,緩了口氣,她才對外面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的人說:“我沒事。”
低頭看着膝蓋上紅紅的一片,司語咬了咬下唇。
最近拍戲太累了,溫暖的熱水澆得她昏昏欲睡,簡單洗完,司語關了水閥,傾身去拿挂在牆上的浴巾時,腳下不小心打滑,摔下時膝蓋撞到浴缸沿,疼得她眼冒金星。
司語坐到身上的水分快幹了,才慢吞吞擦身體,穿睡衣。
打開浴室門,看到陸汐站在外面,她愣了愣,直起腰來,赧然道:“不好意思,剛才摔了一跤,搞得有點久。你洗吧。”
她側身為陸汐讓出空間。
陸汐沒有動,視線掠過她眉眼,一路往下,看着她有些別扭的左腳,皺眉:“受傷了?”
司語不太習慣在別人面前示弱,而且洗個澡還把自己摔了,她覺得挺丢臉的,眼眸微閃,輕描淡寫地說:“只是磕了一下,沒事。”
看她一瘸一拐走向大床,陸汐怎麽都覺得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大步流星走過來,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
司語茫然地看着她。
陸汐下巴點了點大床,示意她坐下,盯着她她屈起的膝蓋,說:“褲子拉起來。”
“……幹嘛?”
見她沒有動作,陸汐視線回到她臉上,發現她正眼帶戒備地看着自己,意識到語氣可能有些冷硬,抿了抿唇,緩聲說:“我只是想看看嚴不嚴重。”
上一句聽着像命令,這一句聽上去又像是在關心。
是關心吧?
肩膀上那只手暗示性地往下壓了壓,力道不算大。
女人冷豔寡淡的臉上比平時多了些表情,眼眸微深,眉心微蹙,好像比自己還緊張。
司語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在自在多情了,不過還是順從地坐下了。
走了幾步,傷口好像更疼了。
她小心翼翼拉起褲管,露出膝蓋,剛磕到時還是紅的,現在變成了青紫。
她皮膚很白,膝蓋這片顏色不同的皮膚顯得尤其觸目驚心。
有一種疼,叫別人看了都覺得疼。
都傷成這樣了,她居然還說沒事?陸汐鳳眼微微一眯,眉心緊蹙,說:“我去看看有沒有藥。”
怕影響明天拍戲,司語也不敢逞能了,乖乖坐在床上等她。
五分鐘後,陸汐抱着醫藥箱回來,略顯焦灼地在一堆瓶瓶罐罐裏翻找。
“應該是紅色那瓶。”司語提醒她。
陸汐從善如流地拿出那瓶紅色的,謹慎查看說明。
司語拍戲經常受傷,對這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藥倒不陌生,她看到名字和标簽,知道陸汐拿對了,伸手說:“給我吧。”
陸汐視線從藥瓶轉移到她臉上,默了默,自顧自擰開瓶蓋,拿起一根醫用棉簽,蘸了藥水,伸向她膝蓋。
司語縮了縮腿,說:“我自己可……啊!”
刺激性藥水碰到患處,司語一點心裏防備都沒有,直接疼出聲。
陸汐手一抖,無措地看着她:“我弄疼你了?”
司語小臉擰成一個包子,盯着她手裏的藥瓶,可憐兮兮說:“這藥是不是過期了呀?”
陸汐忙去找生産日期,瞥見注意事項裏“塗抹時可能會出現輕微刺痛感”這行字,說:“沒有過期,這個藥擦了就是會有點疼。”
司語看向藥箱,裏面就這一種消腫化瘀的藥,沒辦法挑三揀四,只好咬咬牙,點頭。
陸汐有些不忍心,再幫她上藥時,動作又比之前輕了許多。
動作再怎麽輕,藥水碰到皮膚還是很痛。
“疼就喊。”陸汐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司語卻咬緊牙關。她從小就很怕疼,不過她也很能忍,剛才叫得有點大聲,現在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看着她秀挺的鼻尖上因為疼痛滲出的細汗,想起小時候摔倒時,奶奶幫她擦藥時做的一個動作,陸汐心念一動。
司語狐疑地看着她低下頭。
女人露出優美白皙的天鵝頸,眼睫毛又密又長,性感的薄唇微微撅起,像對待珍寶一樣,認真而又謹慎地往她傷口上吹氣。
涼氣驅散了藥物帶來的灼燒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膝蓋那片皮膚蔓延至周身,瞬間癢到心裏。
司語脊背繃直,在陸汐準備換第二根棉簽幫她擦時,忙把腿收回來。
陸汐以為又是自己把她弄疼了,手勢一頓。
司語一把奪過棉簽,支支吾吾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不是嫌棄陸汐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溫柔得讓她懷疑這女人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上次在劇組讓她多喝熱水,現在居然這麽體貼幫她擦藥。直男癌晚期患者變身溫柔大姐姐?
擦就好好擦,幹嘛還要吹……
吹氣可以緩解痛疼,或許陸汐只是下意識的舉動,沒有別的心思,司語卻覺得這樣有些暧昧。
她自己吹的時候沒感覺,陸汐一吹,她兩條腿都快軟掉了……
再者,她手又沒受傷,根本不需要人幫忙。
陸汐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看了她幾秒鐘,什麽也沒說,把藥瓶放在床頭櫃上,轉身進了浴室。
洗完出來時,發現司語已經躺在床上。
兩米長的被子,她只蓋了三分之一。
由于是側躺,陸汐看不到她的臉,靠近時,聽到她綿長平緩的呼吸聲。
“你睡了嗎?”陸汐輕聲問她。
“……”
司語早就睡着了。
陸汐略顯猶豫地掀開被子,關了燈,躺下。
記事以後,陸汐再也沒有跟別人同床睡過。司語是例外。
距離她們上次同床睡已經過去幾個月了,那天晚上因為被沙發折磨了很久,爬上/床時陸汐困得不行,她很快睡着了。
這一次她卻毫無睡意。
鼻尖時不時鑽入一股刺鼻的藥水味,還有女人身上飄過來的似有若無的淡香。
也可能不是因為味道,而是別的原因。
一想到她們兩個此時正同蓋一床被子,陸汐身體便開始燥熱。
她突然後悔讓阿姨把那條被子拿走了。
天越來越冷了,那天阿姨來幫她換被子,順便收拾房間,從櫃子裏翻出一條被子,問她:“大小姐,這裏怎麽還藏着一條被子,你要用嗎?”
陸汐知道那被子是司語藏進去的,只是自從她們“冷戰”以後,司語再也沒有回陸家留過夜,想來這被子也不需要了。
讓阿姨把被子拿走時,陸汐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因為被子不夠要和司語同蓋一條。
一縷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鑽進來,借着那點微弱的光,陸汐靜靜審視躺在她身旁的女人。
女人骨架很小,身體緊貼着床沿,中間留出很大的空隙,再睡一個人都沒有問題。
離這麽遠做什麽?
陸汐皺了皺眉,不禁想起推浴室門時沒推開,像是被人在裏面反鎖了。
這女人什麽時候變得防備心這麽重了?
陸汐輕吐氣,閉上眼睛,還是睡不着。
腦子裏總是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司語洗澡的樣子,皺着臉喊疼的樣子……
她像是中邪了一樣,越想越熱,幹脆把被子掀開,兩只手露在外面,對着黑沉沉的空氣發呆。
太煎熬了。
明天還是去問阿姨把被子拿回來吧。
她想翻身,又怕吵醒身旁的人,就這麽一動不動僵直着。
最後還是扛不住睡着了。
睡到後半夜,感覺有個東西一個勁往她懷裏鑽,睡眠一向很淺的陸汐倏地睜開眼睛,本能地想把鑽進懷裏的“東西”推開,卻碰到一個軟綿綿的身體時,怔住。
是個人。
根據那Q彈棉軟的觸感……應該是個女人。
“唔——”懷裏的女人發出一聲模糊的呓語,像是不滿被人打擾。
恍然明白過來懷裏的人是司語,陸汐心頭猛地一跳,忘了把人推開。
只遲疑了一秒鐘,女人的手便得寸進尺緊緊抱住她的腰。
陸汐呼吸驟停。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敏感的脖子上,那一處皮膚像是被燙到一樣,燒得她心跳突然加快。
心底有個聲音說:快把她推開,你們不能這樣。
另一個聲音卻很叛逆地說:為什麽不能?
女人在她懷裏拱了拱,像是在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陸汐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軟熱的觸感拂過脖子時,她腦子裏“嗡”的一聲,迷迷糊糊想:這女人是在偷親她嗎?
陸汐從未感覺睡覺是這麽折磨人的一件事,也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女人抱着睡了一夜。
女人心安理得抱着她香甜地睡了一夜,而她徹底失眠了。
被鬧鐘吵醒時,司語還在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進組半個月她沒有睡過好覺,昨晚擦完藥,躺下以後馬上就睡着了。
惱人的鬧鐘聲戛然而止,司語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放大的臉,撞上那雙迷人的鳳眼,沒忍住驚呼出聲。
她怎麽和陸汐離得這麽近!
不僅僅是距離,發現自己的手正抱着女人細軟的腰,司語瞌睡頓消,被電到似的忙收回手,身體靈活地往後撤開。
陸汐好像比她先醒了,還幫她關了鬧鐘。
這不是重點……
她為什麽會抱着陸汐的腰!!!
陸汐那雙清冷的眼眸裏面暗潮洶湧,不會是想打她吧?!
司語騰地坐起來,抓了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幹咳一聲,尴尬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很怕冷……”
陸汐也跟着坐起來,眼皮一撩,略顯沙啞的嗓音說:“怕冷,就可以随随便便抱人嗎?”
“……”
這哀怨的語氣,怎麽感覺像是要自己對她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