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楊戰知道這次老姐是真的生氣了。
早上從樓梯上一起下來的時候，他剛想開口問候一聲早，結果老姐的眼刀立刻就飛了過來，那眼神明顯就在警告他：別理我，煩着呢。
好吧，不理就不理吧，等她氣消了再說。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夾起一塊排骨正要往嘴裏送，眼前忽然唰一道白光閃過，他猛地擡頭，對上老姐怨氣十足的眼睛。
楊戰合上嘴，下意識瞥了眼桌上的盤子，不是最後一塊排骨啊，明明還有許多的嘛，幹嘛這麽小氣。
本來他是想過幾天老姐氣消了也就沒事了，但現在他忽然居安思危地想，如果她氣不消，他的下場會怎樣？不給飯吃還是直接被趕出家門？
他可不想跟別人一起去擠醫院的宿舍啊。
看來有必要跟老姐談一次了。主動坦白，态度誠懇，這樣才能獲得減刑的機會啊。
加快速度吃完了飯，一擡頭卻見老姐早已吃好飯，雙手抱胸斜睨着他，一副等他主動上門的模樣。
咳，楊戰幹咳了一聲，忽視掉小外甥女的幸災樂禍和姐夫的故作同情，“姐，我想跟你談談。”
“什麽事？”楊薇漫不經心地語氣。
“呃，去房間談吧。”
哼，算你有點覺悟。楊薇輕擡下巴起身，像勝利的女王一般率先上樓。
房間裏，楊薇表情淡淡的看着窗外，仿佛并不急于想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其實心裏卻是暗暗盤算，待會一定要讓他把心裏話掏個幹淨，一次解決了他。
“謝謝你，姐。”
只是他一開口，楊薇卻有些愣了，他幹什麽好好的跟她說謝謝？而且他的表情很誠懇很認真，根本不像在尋她開心。習慣了他平時的沒個正行和口無遮攔，此刻見他那副正經的表情，她倒不适應了。
“好好的，說什麽謝謝？”
“謝謝你為了我的事這麽上心。我知道這些年我讓你和爸媽操心了，說起來我還真是個不孝子，我都三十好幾了還不能讓他們省心，其實我又何嘗不想早日安定下來，只是……”
只是因為她曾經出現過，所以再也放不下，一直心有不甘，隐約間總覺得還有期盼。
“是因為穆老師？”
“是。”楊戰肯定地答道，露出緬懷過去的神情。
“你們怎麽會認識？據我所知她在這邊已經呆了好幾年了，你跟她從何認識的？”
“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了……”楊戰放眼窗外，思緒漸漸飄回到五年前的那個下午。
緣分真是很微妙的東西，有些人即使天天在你跟前晃悠，你也未必覺得她有什麽特殊，而有的人你只看了一眼，就已經忍不住要記住她。穆之晴就屬于後者。
當她忽視他的存在，靠在護士站的臺子上跟護士詢問病房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魅力四射的無論走到哪兒都能引起注視的楊醫生心裏不淡定了。所以說，人也是個犯賤的體質的動物，那些經常注視着你的人，你往往忽視她們的存在，那些忽略了你的，你卻忍不住地想要記住她。
老天似乎也很肯給他機會，讓她去辦公室找他，讓她不早不遲地在他面前生病，給他機會為她診治，送她回去……很自然，很順理成章。
她下車的時候，他愣是忍着想跟她要電話的沖動，只把雨傘給了她。當時他考慮到見一次面就跟人家要電話會不會引起她的質疑，若因此吓跑人家豈不得不償失？而且她的親戚就在醫院裏，總該還是有機會見面的吧。
可是之後他又有些後悔，生怕她從此不再露面。
後來在酒吧無意中遇到，他的确是驚喜了，原來他們的緣分并不只是局限于醫院那麽個地方。
看到她喝酒，他故意擺出質問的語氣，她果然就不知所措起來，慌亂得樣子就像做錯了事的小孩被大人逮着了一樣。
酒量明明就是那麽差，不過跟他喝了半杯酒就醉得支持不住趴下了，卻還敢跟着朋友來混酒吧，他心裏暗暗好笑，可看到她長時間趴在桌上不動，他又于心不忍，擔心她會不小心從桌上摔下去，擔心她被不懷好意的人揩了油。
所以他撇開一群朋友，提前退場，只為想早點送她回去休息。
她對人真是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上了他的車居然還睡得那麽死，叫了半天都不醒還好他不是人販子，要不然把她賣了她都不知道。
然而後來，她到底還是因為醉酒誤事了吧。
在學校門口，看到她被別的男人罵，被推倒在地，看到她因此而傷心欲絕，他心裏忽然很生氣，可那生氣到底是因為她不争氣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他自己都沒有細想過。
多年以後回想起當時的一幕，他想他之所以會生氣大概是因為醋意。
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是意外還是她一時的情不自禁，他說不好。因為沒有機會問，所以他不知道她心裏當時的想法，不過對于他而言，他的确是情不自禁了。
從沒有想過會在那樣的情境下，以那樣的方式得到她，雖然知道她當時應該百分之百不是因為愛才吻上他，可是他還是淪陷了，特別是她清楚地說出他的名字之後，他更是無法克制，她的誘惑，他抵擋不住。
以為從此會跟她有所牽絆，在醫院的頂樓看到她的時候，他甚至為這點心有靈犀感到沾沾自喜，所以他毫不掩飾地跟她表白，結果……
現實很殘酷地将他的自信和期待打擊得一塌糊塗，因為自尊心受挫，他甚至萌發出深深的恨意。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麽要來招惹我？
她卻沒有表現出一般女孩子在這件事上應該有的反應，還面帶愧疚地跟他說對不起，他覺得可笑，又可悲，他何苦這麽自欺欺人，她不過利用他來發洩而已，他竟然還抱着希望了。
他以為自己能很潇灑，轉身就跟她相忘江湖，可向來對處理感情之事毫不費力的他在醫院再次看到她的時候，他竟然幼稚地冒出惡作劇的想法。故意在她面前跟一群護士們打情罵俏，看她倉惶地走掉，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不甘的心在作祟，他總覺的她的背影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她發信息來，問在不在家，他以為他們之間終于有了轉機，滿心期待地等着她來，卻不想那竟是他們最後的訣別。
現在他倒是想明白了，她想見他大概只是想跟他告別一聲，然而後來想想又覺得沒那個必要，或者怕他誤會，怕被他糾纏，所以就幹脆連他的電話也不接了。
楊薇從來沒有想過故事原來是這樣，經過漫長的沉寂之後才開口問：“那是你自己的猜測，你就沒有當面問她嗎，為什麽不接電話，不告而別？”
想起那天在車裏她的反應，楊戰心裏着實不是滋味，她說跟他只是病人家屬和醫生的關系，呵呵，原來答案竟是這樣的，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把他當回事。
可是不怪她，因為她一開始就已經拒絕過他了，沒有吊着他也沒有給他模棱兩可的答案，很直白很直接的拒絕。是他自己放不開，或者因為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所以自己心裏不想接受罷了。
楊薇見他不說話，知道答案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也不追問了。
“那現在打算怎麽辦？”她心裏最關心的是，自家老弟不會從此看破紅塵吧？不然怎麽會和韓怡雙雙都沒看中對方？
楊戰似乎在沉吟，略帶糾結的表情看得楊薇心裏很是沒底，千萬別跟她說萬念俱灰，看破紅塵啊，不然老楊家就要斷後了，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半響他忽然說：“……說不定這次真的可以放下了……”
“對呀，既然她不稀罕咱有的是人稀罕對吧，你放心姐下次一定給你介紹一個更好的。”楊薇忙不疊地勸，可這話經不起推敲啊，既然有更好的，這次為啥沒拿出來？
還有，這話還有歧義，難道你覺得自己的小姑子不算更好的？
這要是在以前，楊戰估計已經打壓回去了，然而現在他明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面，沒時間想那麽多。
“昨天晚上在餐廳裏，我看到她和賀東在一起……”
啊？咳咳咳，楊薇嗆了口水。
難怪他跟韓怡都沒看上對方，原來這麽趕巧，真是機關算盡，枉費了她的一片心意啊，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那麽心急把見面時間定在昨天晚上。
難道是天意？只是……
“你怎麽認識賀東？是韓怡她……？”
“我在凱風那裏見過他，他這個人怎麽樣？作風方面？”楊戰忽視掉了韓怡的事，他對賀東韓怡之間的事不感興趣，他想知道的是這個男人到底可不可靠。
“不怎麽樣。”說起賀東，韓太太自然一肚子氣，“當年要不是他，你姐夫也不會為了家裏是事忙得焦頭爛額。”
忽視剛生完孩子的她，害得她産後憂郁，差點想不開自殺。這一切都是拜姓賀的所賜。
“姐，我是說作風方面，”楊戰對于韓太太的答非所問有點無力，“對感情的态度認真不認真，或者有沒有玩弄感情的前科？”
“那還用說？那種人不講道義，不守信用，對待感情怎麽可能認真？韓怡就是被他坑了才心灰意冷，對感情不熱衷了，唉……”韓太太嘆了口氣，似乎為小姑子的遭遇感到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