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5| (19)
,他至今還記得邵書晴與邵時對明月香并不十分友好。
離別總是來的很快,很多人都說上戰場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但明月香卻站在院子裏看着那幾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正走向屬于他們各自命運的傳奇旅途,他們将在這番路途中揭開趙國歷史的新篇章,更是會在日後趙國的歷史上留下他們自己流傳千古的重重一筆。
“他們還想抓我們?”孔老爺站在臨近國都的一處高山上,張狂的笑道:“在這世上還有誰能阻我?”
孔家大少拿着劍貪婪的看着不遠處的國都,這裏很快就要成為他們的了。
“怎麽,舍不得你府裏的妾室?”孔家大少轉過頭看向一直不說話的孔永嘉說道。
“沒。”孔永嘉在兄長跟前一點都不想示弱,哪怕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明青宛,只是就連父親都将孔家的女眷們留下了,除了他們的母親,那些妾室哪個帶着?而且依着他陰暗的想法,若不是顧及他們兩個兒子,恐怕父親連他們的母親都不會帶,只要能迷惑對方,女人又算什麽,只要父親坐上那個位置,宣地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你……”
孔家大少還想說什麽,卻見一個探子跑了上來,一臉恐慌道:“報!不好了!那個……那個秦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上來,将咱們的人堵在狹道上!”
孔家父子三人頓時臉色發青。
☆、85|65 4.11|發
說是秦蛟如天神降臨也不為過,就在孔家正打算從內部吃掉宣地國都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更是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借得兵,衆人只見他披挂黑色戰甲胯下一匹墨黑戰馬,人馬宛如夜中幽靈神出鬼沒,直将原先還在沾沾自喜的孔家軍,連連打退,直逼着他們離着國都越來越遠。
國都所有人都捏着一把冷汗,先前是害怕虎視眈眈的孔家人而後卻是害怕突然出現的秦蛟。只是,秦蛟似乎壓根沒有準備回國都,他帶着人追着孔家軍而去,直想将孔家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消滅幹淨。
随着孔家且戰且退,原本還算有些利用價值的魏家也開始變得岌岌可危,田王後一改往日溫軟,她将孔家與魏家的數狀罪過以宣王的名義下诏,不但圈禁了孔家的所有女眷,就連魏家包括五代的所有親眷通通捉拿下獄,唯獨只剩下魏文光那一支,至此魏家嫡系消散,魏家旁系便從此站上了宣地的歷史舞臺。
由于齊家嫡出在原本的世家與王室的鬥争中一直搖擺不定,田王後雖然沒有為難齊氏但很明顯也不準備重用齊氏,反倒是齊靜萱的父親在這次對抗孔家的事情上出了份力慢慢就走到了臺前。
孔家與魏家都倒了,蒼家那些人見田王後得到了田家還有各個新世家的支持,欺軟怕硬的他們立刻畏縮了回去,有些是害怕田王後秋後算賬,有些則還抱有期盼,希望舒簡肚子裏的是個女孩,這樣他們這些宗室旁系指不定就還能翻身。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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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簡擡起頭,她這段日子都住在宮裏由王後保證她的安全,公子瑞已經被追封為王儲,哪怕他已經死了,她也被田王後擡了名分,現在就看她肚子裏到底是男是女了。
“秦将軍是不是真回國都了?”舒簡挺着肚子拉着身邊的大宮女激動道。
大宮女便是原先伺候她的大丫頭,如今已經自梳準備一輩子在宮裏伺候她。
“夫人小心身子!”大宮女将她扶着坐下,心下微嘆,但還是說道:“秦将軍已經帶兵離開國都近郊了,好像說是去追孔賊了。”
舒簡愣了愣,又問道:“可知道他夫人現在何處?”
“這到不知也無人提起。”到處都在傳秦蛟如何神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誰會在乎秦蛟身邊的一個女人,哪怕是他的妻子。
“到底是死還是活呢?”舒簡無意識的念叨道。
大宮女連忙握住舒簡的手道:“夫人可千萬別這麽說了,夫人可要為小公子着想。”
舒簡眼前的迷茫散去,挺直了後背,心中就算五味雜陳,尤其對那個人還是無法忘懷,可想想自己的孩子,想想自己慘死的親人,她就決不能輸!她要成為宣地最尊貴的女人!
“以後,再不會提他!”
宛若誓言。
寧地與番邦原本還想等着孔家在宣地裏先鬧大起來,誰知道原本該被番邦刺客殺死的秦蛟居然還活着,甚至不動用到宣地軍營一兵一卒就帶着不知哪裏來的幾萬大軍,圍剿起原本就松散的孔家軍,由于秦蛟的兵士并不是軍營裏帶出來的,所以寧家與番邦根本沒有發覺秦蛟的舉動,以至于孔家都被吃掉大半,他們才反應過來,然而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能退了。
因為趙陌稱帝!
在趙地折騰了好幾年的今天,終于有了個結果,當年先皇的祖先搶了趙陌祖先的皇位,如今就如同風水輪流轉,趙陌這一支原本該是嫡系的皇室家族終于重新站到了趙國的頂端,那些曾經相互厮殺的趙氏子孫們,那些曾經欺淩過趙陌這一支的皇子皇孫們,就如同一夜之間發現,曾經那個看起來沒有脾氣盛産纨绔子弟的頹廢宗室,突然就露出了滿口的尖牙!獅子就是獅子,哪怕被剪去了爪子被剃掉了鬃毛,它原本看起來再像只寵物,只要它的牙在它就永遠不會屈服!
先皇這一支終于嘗到了趙陌這一支祖先曾經的痛苦,不過,以他們的經驗恐怕就不會再留下一只看起來還是有牙的寵物了。
趙地的穩固,随之而來的波動很大,不過也有不少諸侯國猜測因為之前趙地的內耗極大,所以會不會這次趙地想要休養生息,暫時不理會諸侯國之間的戰鬥呢?
答案所有人很明顯的發現,他們錯了。
趙地就像被擠壓了許久的怒氣,一旦被人打開,這股子怒氣就會變成戰力變成士氣,所有趙地的男丁除了獨子外全部充入了軍隊,趙陌甚至親自帶兵,為此還推遲了與夏地王女的婚事,他承諾所有的将士,只要殺死敵人無論資歷背景,只論殺人數量,一旦軍功達到一定的數量,不但可以得到錢帛甚至可以升官加爵。
如此優厚的條件如何不動人心?這在趙地乃至所有諸侯國都屬于創舉,因為畢竟多少年來所有國家都是靠着世家管理着一切,就算是有寒門出身,也不過是抱緊了世家的大腿,到死也越不過世家去,就更別提那些沒有門路的泥腿子們了。
趙陌壓根不看什麽士農工商,對他來說,只要能給他辦事有本事他就可以用,他甚至承諾百姓,等着戰事結束,便廢棄沿用至今的推薦制,改為相對平等的科考制,無論農民還是商人,只要你有本事讀書,就可以入朝為官,當然原本的世家有本事也依舊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進入朝堂。對剛剛開始起步的新趙國來說,人才是這個時期最不可缺少的。
推翻一個制度,受到反彈那是必然的,只可惜這是非常時期,就連先皇一支都給鬥倒了,趙陌還怕其他人?再說他一直以來用着的便就是寒門,這些世家子誰不服就提頭來見,如此血腥的鎮壓加上不超過三個月就收複了袁地,完完全全碾壓了趙地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趙陌已經成為趙國百姓心目中最不可思議的皇帝。
“真沒想到,那位趙公子這般厲害!”苗氏繞着線縫着小衣服壓根不給明月香插手。
明月香拿着信,還沒拆開,她當然知道趙陌會是什麽樣的人,也知道他日後會有怎麽樣的成就,更知道他說不定會找個比自己小好多卻長得像自己的舒家女人,只是那畢竟是文字,比不得身在其中的震撼。如今就連宣地的百姓都在想着要不要去趙地避難,因為只要趙陌說的是真的,普通的人家也想走上仕途從此光大門楣。
“怎麽了?”苗氏見明月香皺眉,不由道。
“我二姐回來了。”明月香說着這個人都陌生的很。
苗氏也意外道:“你還有二姐呢?”
“早年給人做妾一家子外放就失去聯系了。”明月香将信壓在臺子上。
“怎麽這會子回國都?”苗氏用針頭擦擦頭皮,繼續縫着衣服道。
“來接我爹和祖母去趙地。”明月香突然覺着那年二姐姐的夫婿離開國都恐怕也不簡單。
苗氏針差點沒戳到拇指上,她道:“這個時候去趙地?你娘家不是四大富商之一麽?”
“什麽富商,不給走商之後,我娘家就不太好了,現在蕭家受孔家連累估計要完,董家一直不出頭到聽說他家獨苗有出仕的可能,至于宮家,娶了齊靜萱還怕日後沒有生意做?也就是我娘家到是尴尬了。”
可不是尴尬麽?她是秦蛟的媳婦,對外人家還不知道生死呢,三姐姐又是孔家那條線令家的小妾,六姐姐更是孔永嘉的小妾,八姐嫁給了這次頗賺眼球的周公子,十妹又嫁去了董家。你說明家有罪吧,孔家私下拉攏,明家不為所動,要說沒罪吧,兩個姑娘都嫁過去了,之前死的那個姑娘還牽扯到朝廷官員以及一些私密。
在明月香看來,若是明老爺有這個膽量,便會幹脆破釜沉舟離開宣地,重新去趙地尋求發展,而看書信上的內容,也極有可能證實明老爺确實有意向離開宣地。
“你說,咱們男人會不會以後也去趙地啊?”苗氏有些害怕說道,她是個村姑本來适應國都就不易,再去皇城,她是萬般不願的。
“應該……不會。”明月香收起信,想着最近秦蛟的隊伍已經改成了趙家軍,趙陌更是不吝啬給秦蛟支援,眼瞅着寧地被秦蛟還有趙地,夏地圍攻,就要支持不久了。
差不多,趙陌就該派人去找田王後談一談了。
“秦蛟那小子就是通敵賣國!”
“咱們不能再這麽縱容下去了,說不定之前那小子就是趙地派來的!”
“這可不行,他明擺着是幫着咱們,難不成還派兵去打他?你去?”
田王後腦仁都疼了,她想起趙地使者來後說過的話,看來趙陌是非要秦蛟不可了。
“本宮只問你們,到底還記不記得,你們是哪國人!”
所有剛剛還掙得臉紅脖子粗的官員們,各個噤聲,雖然之前宣地有想要稱帝的想法,可是他們不會忘記袁地的下場,更何況趙地還是原來的趙地麽?宣地對于趙地乃至天下來說根本不是國!
田王後嘆了口氣,無論如何……要想繼續保下宣地的自主權,他們就必須向趙地低頭,別說是秦蛟,就是今兒要将所有的官員打包送給趙陌,她也得應了!否則世上便再無宣地。
☆、86|65 4.11|發
狼煙滾滾,戰場上到處都是死屍殘骸,原本嫩綠鮮亮的一片草原已經被燒成了一團團漆黑的焦土,只要有人稍稍靠近,那刺鼻的血腥氣夾雜着腐爛燒焦的味道就會迫不及待的鑽進來人的鼻孔,惡心的叫人吃不下飯。
經過這麽久的激戰,黑色的盔甲已經越發烏黑甚至還泛着暗紅的光澤,從不留胡子的下巴早已被青黑的胡渣布滿,那雙真誠清澈的眸子也已布滿了滄桑與疲倦,但是一直未變的卻是其中的狂熱與對勝利的渴望。
春去夏來,夏去秋至,他已經大半年沒有歸家了,想着半月之後便是冬至,心頭頓時軟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只要再勝一場,他便有時間回家看看,恐怕那是妻子就該生了……
“拿起武器!想着在家的父母妻兒,想着日後光宗耀祖,今兒定然不能讓孔賊逃離此地!”
所有的将士都跟着孔家的殘兵追了一個多月了,再加上這好幾個月來的征戰,誰不希望早點結束戰鬥,哪怕勝利之後不能回趙地,也可以暫時休整,好歹送封家書回去,再報上自己的功績先讓家人樂樂也好。更何況孔家這幫孫子實在是太能躲了,今兒若是再讓他們逃脫,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再能堵上!戰!為什麽不戰,還要往死裏弄死這幫兔崽子!
“殺!殺!殺!”
漫天的吼聲帶着殺氣,秦蛟騎着戰馬跑在最前頭,他已經可以預料到了在妻子分娩之前看見他突然回家時的欣喜,以及看到新生兒時那種初當人父的激動。
“奶奶的!這幫子趙兵到底吃什麽長大的!”孔家大少狼狽的跑在前頭,胡子頭發油膩膩的粘在一起,整個人痩了許多,恐怕這時候就算來個老熟人也再認不出這位曾經風流倜傥的大少爺。
孔永嘉也好不到哪裏去,原本自傲的一身白肌曬成了黑鬼,嘴唇爆裂雙眼無神,他跑在兩人擡的一塊木板旁,木板上躺着自己的老父,那位野心勃勃想要稱霸天下如今卻病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孔老爺。
眼前模模糊糊,孔永嘉總覺着這段時間的經歷就好像一場噩夢,原本明明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居然被從天而降的秦蛟毀了,而他的皇子夢也随着孔家軍的敗落潰散而越來越遠。他昨兒晚上還在做夢,夢見他坐在國都家中的花園裏,明憶夢就坐在他的左手,笑得那麽天真爛漫,如同他初見她時那般。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沒将她忘記過,哪怕明青宛做的一手好生意,哪怕明青宛聰慧柔順有能力,而他想要的其實就只是那個看起來蠢蠢的滿腦子江湖的傻姑娘。
“不行了,再跑就要死了!”孔大少爺喘着粗氣道,由于沒有糧草,戰馬都吃光了,他們就算是跑也只有兩條腿。
“可是秦蛟就要追上來了。”孔永嘉也累的不行,但是他不希望一時的休息而沒了性命。
孔大少爺哪裏肯聽勸,他已經吃了這麽多月的苦,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他自以為是的找了個土凹先一步藏了進去,卻将老父與幼弟扔在外頭。
“大哥,還有水麽?父親的嘴唇已經幹的厲害。”孔永嘉自小在大司空的祖父跟前養大,孝道幾乎深入骨髓,只遺憾祖父在前些日子逃難的時候與母親一起遇害了,如今他只有父親一位長輩了。
孔家大少爺瞬間眉頭就是一皺,他是孔老爺一手交出來的,性格也格外相似,在他眼裏父親已經沒有用了早就該找個地方扔了而不是作為拖累一直害他不能逃走,現在他們還想要他的水囊……他的物資已經不多了。
“好啊,馬上就拿來!”孔家大少爺眸子一沉,爽快的說道。
孔永嘉完全沒有察覺,他轉身專心的照顧起已經不能說話的父親。
孔老爺還有知覺,雙眼張開看着孔永嘉,只是慢慢的他的眼珠似乎透過孔永嘉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以至于一直沒有力氣的他居然會将雙目瞪得老大,幾乎脫窗。
“爹?”孔永嘉奇怪的喚道。
然而下一刻一個冰涼的東西刺進了他的後心,力氣很大,匕首除了手柄外全部沒入,孔永嘉只覺着一陣劇痛,然後就摸着胸口緩緩的跪了下來,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天空很藍,溫度稍稍有些偏低,孔永嘉只來得及仰望一下天際便嘴吐血沫漸漸的停止了呼吸。
“看什麽看?”孔家大少爺一腳将孔永嘉的屍體踢到了一旁,他盯着木板上的老爺子表情猙獰道:“我這都是跟你學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在樹林裏根本不是秦蛟的人殺了祖父和母親,而是你嫌棄他們累贅,親手将他們勒死了!不過爹,你放心,我沒有你那麽大逆不道!我絕不會弑父!”
說完他一揮衣袖,對着原本兩個擡着木板的人道:“将他丢下,咱們趕緊走!”
孔老爺一生野心勃勃,就連大司空都無法壓制住他的欲|望,以至于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曾經在大司馬手下當行政屬官,一點點滲透到軍營滲透到禁衛軍,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止宣地,只是,他今兒注定只能走到這裏了。
不理會孔老爺憤怒絕望的眼神,孔家大少爺将剩下的所有物資清點好,又将剩下的人馬分成兩隊,一隊是個靶子純屬就是想要給秦蛟做餌,而他混在另外一隊裏,想着往西邊去,看能不能繞道離開宣地,逃往寧地,他還記得他曾經在寧地可是存有私産的。
遺憾的是,孔家大少爺的智商很明顯不能與秦蛟相比,尤其是關于打仗,幾乎秦蛟看了一眼便分別出哪隊藏着孔家大少。于是,就在這個深秋的下午,對戰了數月的兩支軍隊終于到了決戰的時候,雙方再不留底徹底厮殺起來。
鮮血染紅了荒原,喊殺震落了大雁,誰不想活着離開這裏……
所以就在秦蛟手起刀落之際,秦孔之戰終究還是拉下了帷幕,宣地內部最大的危機也就此消除,相信不久之後田王後就會抓到所有孔家的嫡旁系子孫,只是這就不關秦蛟的事情了。
“鳴金!收兵!”
不用看,就知道所有人都露出了激動的笑顏,他們大勝了!!
“大喜!大喜!将軍勝了,将軍勝了!”蔡嬷嬷與苗氏身邊的老嬷嬷一同出去采買,回來就聽到消息說秦蛟砍殺了孔家三人,如今怕是就要回來了!
“勝了就勝了呗!”想想多月來一封書信都沒有,明月香一個準産婦不樂意的撇撇嘴,心裏卻松了口氣還有股子自豪得意。
“哎呀!我的好夫人,這是将軍要回來了!”蔡嬷嬷哪裏看不出明月香的情緒,直笑得合不攏嘴道。
“他連信都沒有,誰要他回來!”明月香側過身子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嘴角到底忍不住勾了起來。
蔡嬷嬷也不說破,只是道:“這消息傳到這兒怕是需要一些日子,想必将軍就已經在路上了。”
明月香看着外頭被冷風吹得亂顫的枯枝,冬天真的要來了,那個男人離家也快一年了。
“将将軍的冬衣備好,還有吃食,想必外頭的吃食都要吃怕了,多買些肉回來……對了……”明月香越說越多,就好像剛剛發小脾氣的不是她。
蔡嬷嬷笑着應了,還不忘扶着她的胳膊害怕她摔倒。
“哎呀,對了,那床舊的棉被就換掉,換上前陣子新做的,要厚的那床!也不知道他到家的時候會不會下雪……他……”明月香正說在興頭上,整個人卻完全僵住了。
“夫人?”
明月香摸着肚子,一臉羞憤道:“嬷嬷……我……我好像尿褲子了。”
蔡嬷嬷一瞧,這哪裏是尿褲子了,分明就是羊水破了,想是小少爺知曉他爹要回來了,就着急的想要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
“夫人,您別怕,這是羊水破了,看來小少爺是想提前出來了!”蔡嬷嬷之前有替明悅蓉接生的經驗,雖然這會子是自己的主子,腿有些打顫,但到底還是鎮定下來扶着明月香往原先就準備好的産房去。
明月香摸着正在肚子裏四處打滾的孩子,原先的羞恥被即将面臨的緊張代替,她強制讓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接着算了算日子,大夫當初說是年前會生,這會子提前了大半個月到也不算早産,只是因為這孩子着急,恐怕他爹是看不到他出生了。
“走吧!”明月香忍着越來越多的不适走進了産房。
屋外等到蔡嬷嬷消息的下人們頓時忙成了一片,除了派了一個小丫頭去喊苗氏外,暖語她們都按照原先排練好的步驟動了起來,明月香相信蔡嬷嬷,又害怕外面找來的産婆有問題,便幹脆将擔子壓在了蔡嬷嬷一個人的身上。
蔡嬷嬷找來苗氏身邊的老嬷嬷,兩人到是不慌不忙的開始給明月香接生。
明月香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氣,原先還能忍着,誰知道等到開到三指的時候就恨不得用頭撞牆,疼得淚流滿面,再美的女子此時也快要成為一個瘋婦,她雙眼緊閉,聽着蔡嬷嬷的吩咐不敢用力,只能默默忍疼攢着勁,就怕開了宮口沒有力氣,她感覺自己越來越飄忽,身體不論擺在哪個角度都無法逃避疼痛,之後她終于忍不住了,大喊了一聲道:“秦蛟!有種你就別回來!”
秦蛟坐在馬背上,不分晝夜的往回趕,大軍已經安頓好了,就只剩他與玉柱幾人趕往縣裏家中。
“阿蛟?”玉柱也是胡子拉碴,他見秦蛟有些愣神的往後看,以為他累了,便喚了一聲。
秦蛟卻搖搖頭道:“我剛剛好似聽見香香在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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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秦蛟想給明月香一個驚喜,剛一進正院就聽到明月香發出如此凄慘的喊叫,他膝蓋一軟差點跪了,随後就是紅着眼睛大叫道:“香香!香香你怎麽了?”
旁邊下人們一開始還沒認出這個如同野人一般的男人,好在暖語眼尖端着裝血水的盆子就跑了過來道:“将軍,将軍您別急,夫人她……”
“這是誰的血?”秦蛟被攔原想多問一句,誰知道滿鼻子血腥氣,還有那刺眼的猩紅!
“是……是夫人的……不過……”暖語暗罵自己沒腦,就想多解釋幾句,夫人看起來有些吓人可是據蔡嬷嬷說這已經比普通的婦人生産順利多了。
“是誰?是誰傷的她!!”秦蛟二話不說就順着聲音跑了過去,暖語與袖雙怎麽攔都沒攔住,驚得一群下人恨不得抱住秦蛟的大腿。
“啊啊啊!秦蛟,你個混蛋!!我不要你了!!”
随着裏頭傳來的痛罵,秦蛟眼睛一紅,心酸不已,香香是應該恨他的,他居然在走了之後沒有保護好香香,還讓她受了那麽重的傷,流了那麽多的血,她應該不要他的,她在懷着身孕的時候他居然還跑出去打仗,他不配給她做丈夫!
此時,秦蛟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受了重傷的女人怎麽可能會喊得如此大聲。
“香香,我回來了!”秦蛟幹澀的說着,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看看香香傷在何處。
“将軍您不能進去!”
“将軍,夫人沒事的……蔡嬷嬷就在裏頭呢!”
“将軍産房不是男人可以進的!”
秦蛟被一群人圍着七嘴八舌說了一通,原本他惱怒這些人的阻攔,可在聽到“産房”二字時卻又生了新的疑問。
然而,還沒等他多嘴再問一句,就聽見裏頭明月香變了調的尖叫起來!
所有人只聽産房裏傳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孩子……終于生了出來。
也不知是肉眼凡胎還是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産房裏,院子裏包括秦蛟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明月香尖叫的那一剎那一條金龍從上往下直落産房,随後金芒大放,直到嬰兒停止哭泣,那金光才漸漸收斂變成淡淡的一抹黃雲。
“生了,生了!”暖語将盆放到一旁激動的抱住袖雙哽咽道。
袖雙也扯着她的袖子開心道:“聽這個哭聲,必定是位少爺!”
周圍的下人們都沖着秦蛟行禮恭喜,唯有他一臉茫然,木木的說道:“生了?”
身後産房大門打開,蔡嬷嬷抱着一個嶄新的襁褓走裏頭出來,她剛剛已經在裏頭聽見秦蛟的聲音,一見秦蛟站在門口心中滿意,便将那個幼小的孩子放在秦蛟的懷裏道:“是個小少爺,瞧這模樣,實在是太俊俏了!”
秦蛟腦袋一片空白,只是機械的接過這個孩子,他低頭一看就見這孩子額頭有角,金燦燦泛着光華,可等他再一眨眼,那孩子額頭潔白光滑哪裏來的金角。
秦蛟只當自己疲勞眼花,再見這孩子與明月香有幾分相似,心中終于有了幾分想法。
“香香,剛剛是在生産?”秦蛟将孩子遞給蔡嬷嬷,只問了這麽一句。
蔡嬷嬷不明所以但也點點頭。
這下也不知道是戳到秦蛟哪個痛楚,就見他雙眼一翻竟是硬生生吓暈過去了!
下人們驚呼之後又是一通忙活,這下他們才明白,敢情将軍還以為夫人被人欺負受了傷壓根不知道夫人是在生孩子,也難怪剛剛瘋成那個樣子。這下可好,孩子也生了,将軍到因為沒有緩沖直接過去了。
原本就是大喜之日,又因為秦蛟的烏龍又添了諸多笑料,想來這樣的笑話應該會在秦家被流傳許久。
夏日當空……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向國都跑去,馬車上坐個眉目清秀的馬夫,車旁帶着十多個護衛,就與普通的商家富戶沒什麽區別。
三年過去,寧地寧王被誅,番邦死了三個王爺還有一個儲君,到底是被秦蛟打怕了,丢下盟友寧地就帶着老弱殘兵連夜奔命深深的窩回了自己的老家,就連後來夏地跑去叫陣,也再無人回應,想必未來二十年番邦是不會出現了。
如今趙地權利漸漸收攏,除了一早就投靠趙地的夏地外,其餘寧地袁地吞掉的土地已經變成趙地的領土,再無諸侯。剩下金昌兩王因為被趙地震懾,都乖乖交出政權跑去趙地養老,也只有夏地與宣地還有王權尚存,不過明眼人都知道,王室是留下來了,但皇帝卻絕不會容忍再出一個袁地或是寧地!
“阿元,你瞧,這就是娘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從那條路走過去,還有娘的莊子!”
“娘,莊子上有兔子麽?”
“有啊,你若喜歡下次帶你去瞧瞧,莊子上有很多雕畫,特別漂亮。裏頭還有娘上次給你說的神話故事……”
“那有爹打仗的故事麽?”
“沒……沒有,小孩子家家的打什麽仗!”
“可是爹說的故事有意思!”
“娘說的才有意思!!阿蛟?阿蛟!!以後不許你和阿元說打仗的事情,不然……不然你就睡客房!”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滿滿都是怒意,車外的人似乎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國都守城的衛兵打着哈欠,一見來了輛馬車,便走過去攔住,只是在他看過車夫遞過來的令牌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幹嘛麽?發什麽呆?”一旁一同站崗的衛兵走了過來推了他一把道。
剛剛看過令牌的衛兵似乎大夢初醒,而後結結巴巴的說道:“秦……秦将軍回來了。”
而先前那馬車早已消失在筆直的大道口。
“三姐姐!”明月香從馬車上下來,牽着阿元的手看着鬓邊已有銀絲的明悅蓉,淚如雨下。
明悅蓉笑着走過來,她身後還站着個大約四五歲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模樣肖似明悅蓉,一看就是母女。
“你終于回來了!”
明月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哭道:“三姐姐,許久不見你憔悴了許多。”
明悅蓉摸了摸鬓邊,不在意的笑道:“誰能一直不老?”
明月香擦着淚将兒子推了出來道:“這是我兒阿元……阿元快點給你三姨母請安。”
阿元明明才三歲,可自小聰慧過人,說話行事雖帶着童真卻也近似大人,他揚起白淨的小臉,一張明顯長大以後就能禍害大片少女的臉,嫩嘟嘟的不設防的闖入了明悅蓉的眼前。
“太像你了。”明悅蓉含淚摸着阿元的臉笑道,當年她還擔心妹妹無後,如今看見阿元她的心也就放下了。
“這是阿惜?”明月香拉過腼腆的小姑娘,從手上退下一枚白玉镯就挂在了阿惜細細的手腕上。
明悅蓉忙攔住道:“她不過小兒,你莫要這般寵她,這實在太貴重了。”
“你我姐妹,何必扯這些虛的?”明月香不聽還抱着阿惜親了一口。
明悅蓉無奈,只好作罷,不過還是從袖子裏取出一串黑玉珠的手串兒套在阿元手裏,那樣式那大小竟是正正好的。
“瞧吧,我果然比不上三姐。”明月香說完自己就樂了,其實她準備給阿惜的禮物還在車上,是一套小兒的頭面。
明悅蓉瞪她,又轉身給一直站在明月香身後的秦蛟行了一禮,這位是她的妹夫,但同樣也是宣地乃至全趙國的戰神,他三年多來,無一敗績,無論敵我數量,無論環境天氣,只要他能挂帥,對手無不鬼哭狼嚎四散奔逃。是他壓制住了寧地,也是他斬殺了番邦多位皇室宗親,更是他給宣地一線生機弄死了孔家軍,否則宣地早沒了。
所以即便私下有聲音說是秦蛟投靠了皇帝,成了皇帝的走狗,百姓也多是感激流涕,甚至私下供起了長生牌,只求戰神保護宣地永生永世。
明月香回頭看着明顯成熟多了的丈夫,想着曾經手劄上那個殺人如麻的惡人,再想如今這個救萬民與水火的戰神,當真是造化弄人。其實她什麽都沒做,也不過就是放棄了貴妃的位置,選擇順從了她的心,卻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功德。
那些原本會死的人現在沒有死,而她如今的日子也比手劄上強的多,至少她還活着,至少她還有丈夫和阿元。
“快點進去吧,八娘和十娘都等着你呢!”明悅蓉笑着牽起女兒的手往明府裏去。
明月香也聽說這兩位姐妹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次若不是聽說她要回來,恐怕還不得閑空。
“你之前交好的幾位朋友,過些日子也會來,你們要不要就住在明府算了。”明悅蓉看着明月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