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5| (17)
暗淡,他知道明月香已經嫁人了,甚至與秦蛟的感情特別好,秦蛟為了她散盡府中女子一心一意的寵着她,而他別說馬上就要娶夏地的王女,就是院子裏也已經被家族塞滿了聯姻的對象。
然而,他還是不甘心的,所以他聽到秦蛟遇襲之後,不是第一時間害怕一位将才就此隕落,而是擔心她有沒有遇險,甚至偶爾會龌龊的期望要是秦蛟沒了,她會不會跟着他回趙地去。只要她肯與他走,他哪怕不能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卻可以一輩子只愛她這一個女人。
九娘,終歸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馬車慢慢的跑遠,最後變成遙遠的一顆黑點。
不過,明月香卻不知道,就在她坐着馬車離開不久,江河扶着秦蛟摸上了門。
“大哥,這裏剛剛有馬車經過。”江河推開宅門,扶着秦蛟走了進去。
“咳咳……從咱們最近打聽的消息看,香香應該是住到了這裏。”秦蛟幾乎動用了所有的能力,才隐約猜測到這裏。
“這裏之前曾經有過打鬥,還有不少人來過。”江河皺緊眉頭,有些不樂觀的說道。
秦蛟扶着門框,噴出一口黑血,強打精神道:“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不會放棄!”
☆、79|64 4.10|發
雪落梅枝,紅花黃蕊。明月香就坐在亭子裏看着亭外的雪景,看着大雪一點點将剛剛露出些原貌的風景重新鋪滿白色,牆頭外似乎還能聽見鞭炮的聲響,新年的腳步不知不覺又緩緩而來。
“天氣太冷了,你還是回屋裏去吧。”踩着積雪踏上階梯,階梯上留下淡淡的水印,趙陌臉色依舊有些慘白,不過比之前看起來要好了許多。
明月香沒有轉頭看他,只是沒焦距的看着遠處,去年過年是怎麽過的?夫妻倆坐在一處,滿屋子裏都是來讨賞錢的下人,大家熱熱鬧鬧逗着趣,就是除夕進宮也沒覺着多難受。
“有消息了麽?”
“抱歉……”
趙陌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中鈍痛,也有些愧疚。他不敢告訴明月香,下人們他派人找到幾個,可是秦蛟他還是拖着沒怎麽用心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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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與我道歉,你本就是趙地人,又被人追殺。在宣地沒法子展開拳腳也沒什麽,到是我……這段時間一直受你照顧……”
趙陌一聽這話就急了,疾步上前想要握住明月香的手卻又覺着不妥,只好在半路上收回,焦急道:“你千萬別這麽說,咱們……咱們也算是朋友,不是麽?你有難,我怎麽可能看着不管。”
明月香看着他,想問他是不是因為自己才來的宣地,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既然她無心,這層窗戶紙就不能讓她捅破。
“很快就要過年了,咱們這樣也不好出門,我讓人多買了些花燈回來。到不如一同在過年的時候在府裏自己熱鬧熱鬧。”趙陌見明月香不說話,暗覺有些尴尬,卻還是強打精神笑道。
明月香含笑點頭,慢慢走出了亭子。
外頭的雪越下越大,趙陌看着一身玫紅色襦裙的女子,心跳突然加速。那瓷白的肌膚,烏黑的長發還有臉頰上一抹淡淡的紅暈,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唯有枝頭紅梅相稱,美得好似一幅丹青。
“回去吧,這雪确實下大了。”
美人回眸,瞬間奪去了趙陌的呼吸,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眼前這幅畫面。
“好。”趙陌忍不住笑道,亦如當年那個在宣地游學的少年郎。
一高一矮躲在回廊下,矮個子吸着口水贊嘆道:“真沒想到,那個怪婆子不過換了身衣服,居然就變成天仙了。”
“什麽怪婆子,小心你的舌頭。”高個子遺憾的看着公子跟着秦夫人遠去,公子癡心一片,知道的人都看的出來,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情,更何況神女都嫁了人了。
“你說,當真咱們不告訴公子,那位他找的秦将軍已經到這個縣裏了?”矮個子見美人走了,擦了擦嘴角轉身猶豫道。
高個子眼眸一閃,故作無所謂的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都要過年了,誰知道人家将軍有什麽打算,咱們何苦多這個嘴。沒見公子也沒怎麽上心麽。”
矮個子的一琢磨,好像公子确實對秦将軍并不那麽着急,甚至就連尋找秦夫人身邊的奴婢都比尋找将軍來的勤快。
“那……”
“你就派人看着,等着公子問起,咱們再報不就行了麽?左右壞不了事兒!”高個子見矮個子動搖,就又勸道。
“也是,反正人別丢了就行。”矮個子摸着後腦勺傻笑着說道。
高個子也跟着樂,心裏卻希望自家公子能輕松這幾日,好歹把年過過去,也算圓了他這一番的心意。
明月香越快要到新年,其實心裏就越發焦躁,她不相信秦蛟會有生命危險,卻擔心趙陌并不盡心尋找秦蛟。興許她是小人之心,可趙陌這段時間的溫柔關懷還有時不時欲言又止情意綿綿的眼神,都讓明月香心驚肉跳,生怕自己哪天醒來就已經到了趙地了。
不過也就是相處這麽幾天,明月香也大致了解了趙陌的性格,甚至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也會猜測手劄裏的明貴妃到底是怎麽死的。趙陌文質彬彬,待人真誠,尤其是對自己感興趣的女子從不吝啬自己的好意,其表現就是将他自己以為是好的東西,比如吃食,衣物,首飾還有孤本書籍通通都堆到她面前,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
然而這些東西有時候卻并不是一個女人想要的,明月香看過這些東西,其實合她口味的不多,反而多數是趙陌的喜好,也許相處的時間久了,趙陌總能發現她的喜惡,可是有細心體貼的秦蛟在前,明月香是真的對趙陌只有感激,生不出一絲暧昧。
她時時刻刻希望秦蛟出現在她面前,哪怕不回國都,離開宣地,她也想着與他天涯海角牽手同游。
興許是發現明月香一天比一天消沉,在除夕前一天,趙陌讓手下那個矮個子的護衛帶着幾人進了他們現在租住的後院。
“夫人!”
“蔡嬷嬷,暖語,袖雙!”明月香從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三人面前,見着她們手上都有傷,眼淚就落了下來。
“夫人,真的是夫人!”暖語激動的跪在明月香跟前,叩了個頭,然後就哭得起不來身了。
“快點起來吧,到讓夫人看了笑話。”蔡嬷嬷過去與袖雙一同将暖語扶了起來。
明月香看着蔡嬷嬷不過大半個月就瘦了好些的臉龐,擦了擦淚,真心道:“嬷嬷受苦了。”
“老奴哪裏有夫人受的苦多,若不是将軍的好友相救,咱們還沒有相見的一日。”蔡嬷嬷不疑趙陌的說辭,只是滿心慶幸。
明月香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不能說,只将三人迎了進來道:“怎麽沒見菊白?”
她們這一行出門,唯獨沒帶菊杏,菊杏是跟着一些老家人先去的莊子上,想必秦蛟原來也是想着偷偷将這些奴仆帶出國都的,誰知道就真的出事了。
“菊白,她……她……”袖雙扯着帕子大哭起來。
明月香心一沉,知道怕是壞消息,只是當時那種情況,能留這麽多人回來也不知道犧牲了多少護衛。
“菊白當時為了讓我們逃走,她說她腳力快就帶着夫人的衣服跑了,可是我們逃走之後左等右等她也沒回來,恐怕是……恐怕是兇多吉少了。”袖雙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當時為什麽要答應她,若是當時她們能夠想到更好的辦法,菊白就能跟着她們一起回來了。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咱們找着将軍,再去找找她,不一定……不一定就出事了。”明月香抖着嘴唇,硬壓着淚道,哪怕她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她也不能讓自己流露出來,否則袖雙她們會更難過。
蔡嬷嬷又過來勸了兩句,明月香便将話題轉到了這些日子她怎麽度過的了。主仆哭哭笑笑,但到底多日來懸着的心落了大半。
“将軍應該沒事兒。”見着屋裏只有自己與明月香,暖語小聲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明月香心頭一喜道。
“我們是被一位姓賀的護衛護着逃走的,賀護衛為了救袖雙傷了胳膊,咱們就一路順着躲進了農莊,那賀護衛據說是江大人身邊的,前陣子留了訊息,将軍那天有了回應。”暖語說到袖雙與那賀護衛,眼神有些暧昧。
“那他人呢?”明月香明明只看到她們幾個。
“他害怕趙公子有什麽企圖,躲在暗處了,想必很快就會與将軍聯絡上。”暖語到是知道趙陌,也隐隐清楚趙陌對自家夫人有些不同,所以她格外希望将軍趕緊出現,畢竟孤男寡女的,傳出去夫人名聲有礙。
等着暖語出去,明月香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房間卻比任何一天都感覺到安心,因為秦蛟還活着。雖然她一直如此堅持,可她還是忍不住會去擔心,擔心到食不下咽,擔心到哪怕睡着也會突然驚醒,短短半個多月,原本豐韻的她消瘦明顯,連趙陌都忍不住目露擔憂。
“阿蛟!”明月香将被子捂着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她終于可以為秦蛟哭一回,而不是故作堅強,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狠狠的哭到最後,明月香在夢中流着淚卻含着笑,她夢見秦蛟來接她了。
趙陌明顯感到蔡嬷嬷她們來到後,明月香不但精神好了許多,連吃飯的問題都解決了,雖然有了這些忠仆,他想要見明月香的機會少了不少,但這裏是他的宅院,他并不着急,只要明月香能養好身子,他覺着比什麽都重要。
他希望明月香能看到他的真心,看到他為她所付出的。
除夕夜,院子裏也沒那麽多規矩,明月香帶着丫頭們與趙陌主仆四人坐在大廳裏吃着菜看着外頭的花燈,不時有煙火在牆外竄起,如花瓣散落天空,雖然這裏只是個平凡的小縣,但是每家的幸福都是相似的,街上來來回回跑着小孩,歡笑聲甚至傳到了府內。劫後餘生的衆人吃着美味佳肴,感慨人生無常。
趙陌一直在院子裏看着明月香,見她與嬷嬷笑談,又見她作弄旁邊的大丫頭,越看越覺着難以割舍,總覺着魂魄都要落到她身上去了。
“公子,喬六少來了。”矮個子的走進來在趙陌耳朵邊說了句。
趙陌立刻站起身,癡迷的看了眼明月香,轉身走了出去。
明月香一直在聽袖雙說笑話,并沒有注意。
趙陌走出花廳來到一處偏僻的花園,就見一少年站在回廊上,來來回回的走着。
“石清!”趙陌走上回廊,很是熟絡的喊道。
喬石清連忙過來行禮道:“公子。”
“除夕夜你怎麽到這兒來了?”趙陌驚訝的說道。
“得知公子到了這裏,我就快馬加鞭趕過來了。”喬石清拱手說道,若是秦蛟在場,必然會認出此人就是喬家那個所謂與人私奔的喬六少。
“是不是國都出事了?”趙陌當時一聽到秦蛟出事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明月香怕是不好,第二個反應就是宣地怕是要不保。
喬石清壓低聲音道:“家父讓小子趕來,就是為了告訴公子,番邦恐怕不日就要進攻宣地,且宣地應該是出了叛國賊。”
“知道是誰麽?”趙陌也覺着棘手,趙地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若是天然的屏障宣地倒了,那麽趙地恐怕也會被牽連。
“說不好,如今掌權的幾大世家都有可能。如今宣地沒了衛家和秦家,就是送上戰場又有幾個能回來的。”喬石清不屑的說道。
“衛家一定要保護好,如今在天牢裏也是件好事。”趙陌唯一覺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些出手,否則衛家将軍也不會那麽快就被人暗算了。
“是,公子!那寧地……”番邦還可以守,但若是寧地與番邦結盟,宣地就是有幾只手也不夠人家碾壓的。
“不用理會,交給夏地。”趙陌知道,他在宣地是待不久了。
等着明月香出了花廳站在雪地裏看着院子裏挂着一道道絢麗的花燈時,趙陌也出現在明月香的身後,他就一直跟着她,眼睛都舍不得離開。
“這個真好看。”明月香回頭被趙陌吓了一跳,然後指着一盞琉璃燈笑着道。
趙陌見她笑得開懷便道:“若是你喜歡琉璃,我可以讓人多準備一些,咱們明年也可以看。”
明月香笑容漸淡,卻沒有接話。
趙陌滿心的苦澀,若他不是個正人君子,若他不是愛她愛到骨子裏,他必然不會管她的感受直接将她捆回趙地,哪怕就是磨也要糾纏一生。
可是他心系天下,他知道秦蛟與他一樣為這個女人欲生欲死,若是他真的敢強取豪奪,那原本就動蕩的天下必然會變得越發混亂。更何況她是不願意的,她對他從來都是不願意的。
“九娘,能陪我走一段麽?”趙陌走到她身邊說道。
明月香心下一嘆,讓暖語避到一旁。
兩人只是順着挂着花燈的小徑往前走,院子很大,但是他們住的人很少,所以顯得空蕩蕩的很是安靜。
“你相信,我會成為趙國的皇帝麽?”趙陌走了好長一段,才依依不舍的開口道。
明月香心中肯定,面上卻詫異道:“你姓趙,自然是有機會的。”
“不,不是機會,我定然是要成為趙國的皇帝,還我祖宗的基業。”趙陌說着這句話,一身的氣勢與那個書生般的少年似乎不是同一個人了。
明月香看着他,就像看到了手劄上那個為了萬裏江山鞠躬盡瘁的英明君主。
她是信的。
“九娘……”趙陌站在琉璃燈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你願意不願意,做我的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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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不願意給他做貴妃?
明月香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看着外頭依舊亮着的花燈,她眼前似乎有些模糊,但卻沒有移開雙眼,她似乎能從那一片的光亮中看到國都的夜景,看到将軍府的花園還有她正院裏的影壁。
趙地也會有這些麽?也許有也許沒有,可那些對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裏沒有秦蛟。
“夫人,怎麽不叫奴婢點燈啊?”暖語進門一見黑乎乎的,還以為夫人沒回來,可等她點了燈才發現,明月香居然已經坐在窗邊了。
“剛回來,見你們在外頭玩的痛快,就沒叫你們。”明月香動了動坐的僵硬的身體,站起身與平常一樣笑道,她剛剛也不過是有些惆悵,想一個人待會兒。
“夫人,餓不餓?”暖語走過來給明月香更衣,想着晚宴明月香并沒吃多少就問道。
明月香搖搖頭,只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暖語原還想說今兒該守歲,可她見明月香似乎很是疲倦,就伺候她洗漱後躺在床上。
暖語将門關上,袖雙就過來道:“夫人回來了?”
“回來了,剛睡了。”暖語轉身壓低聲音道。
“這麽早?”按照平日不說一個通宵,也總會很晚才睡。
暖語站在階梯上看着院子裏挂滿的花燈,輕輕道:“興許是将軍不在這兒吧。”
花園裏,秦蛟依舊站在那盞琉璃燈下,原本晴朗的天空又慢慢飄起了小雪,高個子的護衛打着油傘走到了趙陌跟前,替他抵擋住風雪。
“她還是不願的。”趙陌沒有回頭,只是心酸的說道。
高個子知道自己不必說話,就只是靜靜的聽着。
“當年她未嫁,只是明家的九娘,我問她可願跟我回趙地,她說不願離開父親,我便錯過了,後來她出嫁前,我又去見她,問她可願意和我回趙地,她說與秦蛟的婚事已定,不可抛棄娘家族人,還是不願。如今秦蛟生死不知,明明宣地要垮,我用帶明家回趙地當條件,她……依舊拒我。她說……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趙陌背對着高個子,無聲無息的落下眼淚,“我終究是遲了,若是當日我有一分強硬,如今她便是我的人了。“
“公子若是喜歡,現在也還來得及。”高個子忍不住勸道,在他心裏,自家公子自然千好萬好,明月香也不過是個女人。
趙陌卻搖搖頭道:“強取豪奪非君子所為,況且秦蛟乃大趙之福,我不可奪人之妻弄的天怒人怨。”
高個子一時有些迷惑。
趙陌偷偷擦了擦眼,笑着道:“本就是我癡心妄想了,有時候錯過便是錯過。事不過三,我也該放下了。”
高個子知道自家主子只是強撐,心裏很是心疼道:“不過是一個女人,雖說容貌少有,但是也不一定難找,公子不必傷懷。”
趙陌只是笑,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高個子的又開始犯傻。
趙陌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裏去,自己這個傻傻的親衛怎麽會懂得年少戀慕,那種懵懂心跳之美。就是因為是第一次,興許有容貌的原因,可那一眼的鐘情在日後便再不會有,這樣的感情裏,不但含着自己所有的初戀,還包含着自己青春年少時最美好的記憶。
青春易逝,時光不再,明月香就如同他心口的朱砂痣,怕是一輩子都難忘懷。
“等過幾天找到秦将軍,我們回趙地去吧。”
高個子聽趙陌道。
看着趙陌越發穩健的腳步,高個子覺着公子似乎與原先有些不同了,他知道公子有多喜歡秦夫人,不然也不會丢下手上所有事兒,一聽到秦夫人出事就趕緊冒着生命危險跑到宣地。可眼下這樣,是公子徹底放手了麽?
高個子不能理解的晃晃腦袋,若是他只要自己喜歡怎麽都要奪過來,更何況秦夫人是公子魂牽夢萦的女子,秦将軍又生死不明,這無疑是最好的機會,但顯然公子已經放棄了,也不知道公子在想什麽。
所以說有些人對愛,便是攥在手裏都不夠恨不得吞進肚子,可有些人對愛,則是幸福就好,哪怕分開。
淩晨,還沒等趙陌睡醒,矮個子的就跑進來回報道:“秦将軍在門外求見。”
趙陌躺在床上愣了好久,然後閉上眼睛道:“讓他等着。”
矮個子不知其中緣由,也只好離開趙陌的院落往前頭去,雖然自家公子好似對秦将軍不對付,但畢竟來者是客,公子又是偷偷跑來宣地的,既然秦将軍出現了,秦夫人又在府上,那不如讓秦将軍在門房那裏等着,指不定一會兒公子就會出來相見了,再說秦将軍看着臉色就不大好,恐怕也是重傷在身,若是讓他站在門口也于心不忍。
矮個子屁颠屁颠的跑去請人,趙陌卻怎麽都睡不着了,他滿腦子都想着明月香,想着她的笑,想着她的淚,還有她的一臉的寂寞,他是真的不想見到秦蛟,哪怕他知道秦蛟對于他來說很有可能就是登基的一大助力,可是一想到明月香連三天都不願意陪着他,滿肚子的委屈和氣惱就忍不住想要發洩出來。
他只是想和明月香好好的一起出游,留下三天最值得他回憶一生的記憶,九娘都不願意答應他,只因她已為人妻。
秦蛟咬着牙,疼得滿頭的虛汗,他的傷一直沒有好透,所以經常崩開,這大半個月他絲毫不敢停下養傷,他找了附近許多的地方,可是除了他手下一些殘兵外,他的香香一直沒有消息,曾經好像出現在霖縣,可是之後又消失了,直到最近屬下給他傳了消息,得知蔡嬷嬷她們都安好還找到了香香,他這才馬不停蹄的跑到這個小縣城裏來,只是沒想到,趙陌居然也從趙地來了。
“要不,咱們闖進去吧?”江河扶着秦蛟道。
秦蛟陰郁的看着大門,搖搖頭,不到關鍵時刻他不想和趙陌硬來。
江河側過頭看着秦蛟,只覺着這世上哪裏來那麽多巧合,分明就是趙陌聽得夫人出事了,才馬不停蹄跑到宣地來了,也是他運氣好到先一步找到秦夫人,也不知道秦夫人有沒有受委屈。
大門打開,矮個子護衛走了出來,還算客氣道:“兩位進來坐坐吧,我家公子還沒起身,外頭太冷了,等會兒怕是又要下雪。”
江河一看秦蛟,秦蛟點頭,兩人便走了進去。
矮個子看着他們身後,發現只有這兩人,也就不再糾結直接關了大門。
江河其實也覺着來的時間有些早,畢竟天還黑呢,誰家不是在睡覺的時候,可秦蛟怎麽可能會放任自己的妻子在一個一直對她有心思的男人府上住着,更何況他一直擔心明月香是不是受傷了,之前沒有消息還好,這會子有确切的消息了,他怎麽可能還躺的住。
矮個子将兩人讓進門房裏,門房燒的熱呼呼的,裏頭只有一個老頭守着,到也寬敞。
“兩位要不還是坐坐吧,我家公子昨夜睡的晚,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打擾。”矮個子一指旁邊老頭道:“這是老張頭,兩位是要吃茶還是點心?我讓人準備,若是累了也只管說一聲,前院也是有廂房的。”
人家好說話,江河肯定也不能嗆聲,只好道:“麻煩給我家将軍一杯熱茶。”
“應該的應該的。”矮個子笑着道。
可秦蛟忍不住了,他直接問道:“可否引我進去?”
矮個子笑容漸淡道:“我家公子确實還在睡……”
“我夫人可在府上?”秦蛟一雙虎目盯着矮個子,到底是上過戰場的,眼裏還帶着三分微怒。
矮個子也不是熊的,他好歹也是公子身邊一直用着的,不過到底人家是夫妻,他也不敢多得罪,所以雖然他不知道公子對秦夫人有個什麽章程,便也勸道:“秦夫人确在府上,只是如今時辰尚早,想必秦夫人還在安睡……”
其實他也怕這個秦将軍是個假的。
旁的說什麽都沒用,秦蛟一聽明月香在睡覺,也覺着不妥,他知道自家香香睡的不好就會發脾氣,到不如等她起來了再見她,再說之前尋不到蹤影着急,現在趙陌的人都已經肯定香香在這裏了,他也就不急于一時了。
矮個子就見秦蛟坐在一旁默不作聲了。
江河忙道:“多謝這位大哥了,等着天亮再勞煩大哥通報一聲。”
矮個子自然應聲,轉身吩咐幾句就回房睡覺了。
然而就在秦蛟以為會等到天亮的時候,大約四更快到五更的時候,門房厚厚的門簾被人掀開,秦蛟原本閉着眼睛養神就突然睜開看向門口。
趙陌孤身一人前來,與秦蛟四目相對。
江河半夢半醒,趕緊強打精神站了起來。
“趙公子。”秦蛟道。
趙陌只是看着眼前這個很明顯受了重傷,形容憔悴的男子,他想看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麽魅力可以将明月香的心緊緊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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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蛟見他不說話,就站了起來與趙陌面對面,屋裏的張老頭趕緊避了出去,生怕得罪了貴人引火上身。
“将軍看起來并不好?”趙陌垂下眸子不再看秦蛟。
“尚可。”秦蛟明顯有些不大耐煩了。
“看來将軍今兒是勢在必得?”趙陌似乎風度不在,語氣也有些尖銳。
秦蛟臉一沉,盯着趙陌道:“莫非趙公子忘記了當初與某的約定!!”
趙陌擡起頭,看着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秦蛟突然怒道:“自然不忘,可是将軍似乎忘記了,當時本公子是如何與你說的,我将九娘交予你手中,你若是護不住她就該讓她與我走!”
提到這點,秦蛟心如刀割,趙陌這點說的并不錯,他确實沒有照顧好香香,若不是他想着離開國都暫避一時又沒想到會有人真的伏擊,香香哪裏會受這些苦,可是事已至此,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香香現在何處?”秦蛟冷硬的說道。
“不勞你操心,她是要與我回趙地去的!”
話音剛落秦蛟就一把伸手想要揪住趙陌的衣襟,趙陌又不是不會武藝,兩人很快就打在一處,秦蛟的功夫粗坯全都是他的天賦還有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招式簡單卻殺氣騰騰,趙陌是由家族最好的功夫師傅從小交出來的,武功方面已經有上百年的傳承,當然不會輸給野路子,所以兩人你來我往,打的難分難解,下手是越發兇狠。
江河在旁邊看的心驚肉跳,最後一咬牙道:“我家将軍有傷在身,就算公子贏了也勝之不武!”
趙陌惜才哪可能真的殺了秦蛟,就幹脆将他往後一推道:“你是怕了?”
秦蛟捂住已經開始滲血的傷口道:“将香香還我!”
“若是她執意要與我走呢?”趙陌喘着氣,內力也有些不濟,可看着秦蛟一副吃人的摸樣,不由心情好了許多。
“不可能!”秦蛟壓根不信。
“你怎麽确定不可能?”趙陌冷笑道:“跟着你有什麽好?擔驚受怕,如今你連兵權都丢了,難道讓她與你回去種田不成?”
秦蛟本身就自卑,一聽趙陌這般說,心頭更痛,但是他不相信自己卻絕不會不相信明月香,所以只是一瞬的愧疚之後他立刻搖頭道:“香香不是那種人!”
趙陌頓時語塞,興許這番話在九娘未嫁之前還能唬得住人,可如今九娘已經是秦蛟之妻,丈夫又怎麽可能不相信妻子?就如同九娘一直堅信秦蛟會來找她一般,如此相互依靠相互信任,趙陌羨慕的恨不得痛打秦蛟一頓。
“九娘一路吃了很多苦,我遇見她的時候,她一個人裝扮成個老婆子,駕着馬車獨自生活在霖縣一套差不多兩進的院子生活了不知道多久,一人出門買菜,一個人回來做飯,還不忘記出門打聽你的消息。”趙陌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想打了,“她是明府最得寵的姑娘,花容月貌從來就愛美,可你沒見着她之前樣子,頭發染的花白,一張臉畫的亂七八糟,一件破襖子穿着都看不出顏色了……”
“別說了!”江河見秦蛟臉色不對,忙哀求道。
“為什麽不說?他連妻子都護不住,難道還不許我将九娘吃的苦說出來?”趙陌嗤笑道。
“讓他說。”嘴角一絲血線,秦蛟連抹都沒抹,只是捂着胸口感覺心髒都差點不會跳了。
見着秦蛟灰白的臉,趙陌也有些不忍,便撇開臉道:“我那日被人追殺,正好住在她隔壁,若不是她救我,我怕也是不在了。她原本一心想在霖縣等你,可她一介女子哪裏來的人脈,就這麽癡癡的等着難道一輩子不成?我就将她帶到這裏,順便打聽你們的下落。”
“多……多謝!”秦蛟幾乎是從嘴裏擠出這句話,但是他确實感謝趙陌,那樣的情況下只要是幫香香一把,他都會感恩戴德。
“不用你謝,我又不是因為你才幫的九娘!”趙陌站起身,看了眼秦蛟道:“事已至此,我也并非逼你,我只想問你你可甘心?”
秦蛟知道他意,也就不打馬虎眼了,直道:“定要讨回公道!”
“公道?”趙陌冷哼道:“誰給你公道?”
秦蛟也走了過來,毫不避諱道:“當初你讓我考慮的事情,我已經考慮清楚!”
“當真?”
“當真!”
“不悔?”
“絕不反悔!”
趙陌長長的嘆了口氣,撩開簾子道:“她就在後院,你去吧,我與她應再不會見……只還是那句話,若有下次,我就綁也要将她帶走!”
說完,趙陌走了出去。
天色還沒亮,空氣冷得讓人不想呼吸,可趙陌卻用力的吸了一口氣,腦袋裏都清醒了許多。兒女情長終不是他趙氏子弟應該有的。
“公子?”高個子的護衛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回趙地,立刻啓程!”
“那秦夫人那邊?”高個子有些訝異。
趙陌轉頭看向明月香的院子道:“相見不如不見。”
明月香好不容易睡着了,且做着美夢,她夢見秦蛟回來了,還将菊白也帶了回來,她認識的不認識的護衛們都活的好好的,所有人準備去莊子上,那裏雖然滿地冰雪,可亭子裏爐火旺盛,被火烤的油滋滋的鹿肉散發着迷人的香氣,真是個讓她不想睡醒的夢境。
然而她很快感覺到了身後有人,還緊緊的抱住她,她心下大驚從夢中蘇醒,伸手就去摸枕頭下的匕首,只可惜左摸右摸什麽都沒摸到,急得是滿頭大汗,身子劇烈的扭動起來想要掙脫開來。
“怎麽了?做噩夢了?”秦蛟剛睡着,這麽多天以來他除了痛得昏迷沒有一天是正常的入眠的,他只要一閉上眼睛明月香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老夢見她受傷,夢見她哭喊,夢見她四處找他……
明月香僵直了身子,覺着自己肯定是在做夢!
秦蛟見她不動了,就重新将她抱好,靠在她的後頸脖上帶着點委屈道:“香香,我想你了。”
“阿蛟?”明月香覺着自己似乎好像還在夢裏,只是為什麽一切都那麽真實?
“我在。”秦蛟閉上眼睛道。
明月香又喊了一聲:“夫君?”
“我在。”
“阿蛟?”
“我在。”
“夫君?”
“我在,我在,我真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