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 (8)
菊杏擦擦嘴,放下點心道:“好像是董家的二姑娘要出嫁了。”
明月香想起董家那位嫡二姑娘董齊蘭,曾經還為了明珍卉與她不對付,給她臉色看,沒想到那麽個藏不住心思的小丫頭也要出嫁了。
“去庫裏選兩套精致點的頭面,再選兩套瓷器過去,對了,上次宮裏不是賞下一匹煙羅麽?也給加上。”明月香財大氣粗的靠着椅子上笑道:“怎麽說也是我十妹的小姑子,她出嫁我也不能吝啬不是?知道是嫁到哪家麽?”
“送帖子的人來,奴婢多問了兩句,說是臨縣的縣大夫之子,在同舟學院裏讀書,與董家少爺是同窗。”菊杏之前可是扒着那嬷嬷問了許多就怕自家夫人問起。
“那到是門好親事。”再怎麽樣也是官家,董家一心想讓董子揚走仕途,如今與官家結親到也是正常。
明月香讓人将看好的賬冊收好,順嘴問了一句道:“我十妹最近怎麽樣?”
明珍卉比她遲嫁一個月,現在也應該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誰料菊杏表情有些微妙。
“怎麽了?”明月香奇怪道,雖然說董子揚之前對她有些意思,可依着這位的責任心既然娶妻了,就一定不會對明珍卉不好。
“聽說董家少爺最近身子不大好,咱們家十姑娘一直在跟前伺候呢。”來人也算是明家的老仆,曹氏特意放在明珍卉身邊看顧的,這次送帖子也是明珍卉讓送的,所以有什麽事兒也不會替董家隐瞞。
明月香抿抿唇,這剛成親沒多久就病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別再牽連了明珍卉。
“說是前陣子同舟學院裏不知為了什麽事情争吵,兩幫學生打起來了,董家少爺被人牽連受了傷,回來就不大好了。而且聽說原來就有咳疾。”菊杏能打聽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書院裏往往很多事情都能反映朝堂,怕又是這些熱血的學生們因為什麽觀念不同才大打出手,董子揚有咳疾明月香也是知曉的,只是這毛病多是秋季才發,到沒想到居然會因為受傷嚴重了。
“這次再給十娘送些藥材吧。”妹夫有病她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可能過去看看,就只能送點藥材聊表心意。
“誰病了?”秦蛟一進門就聽到明月香說藥材,心頭一跳趕緊進來道。
丫頭們連忙行禮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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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香起身上前,也不管秦蛟有沒有更衣,就一把摟住他的腰靠在他懷裏蹭了蹭道:“真好,你不用去邊關了。”
秦蛟摟住明月香,輕笑,這事兒也就是自家媳婦會高興,不過媳婦高興他也高興,至于玉柱他們……反正事情還沒逼到頭上不是麽?
“剛剛說藥材?”秦蛟還不忘這個。
明月香輕描淡寫道:“十妹夫病了,正好他家二姑娘要出嫁,我讓人添妝的時候順便帶點藥材過去。”
秦蛟先是點頭,可轉過心思才發現那十妹夫不就是董子揚麽?曾經好像與自家媳婦還有過點什麽……
不敢質疑老婆的真心,秦蛟只能抱緊明月香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明月香見他這般有些好笑,不過還是對他這種并不猜忌的态度比較滿意,也就不吝啬的給他一個大大的吻。
秦蛟逮着機會哪裏肯放過,一番揉摸弄得佳人嬌喘連連直軟倒在他懷裏。
抱着媚眼如絲的明月香,秦蛟覺着其實美人鄉英雄冢也沒什麽不好,但做人卻不能忘記居安思危……秦蛟再親了一口明月香之後,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咱們去你的莊子上待幾天。”秦蛟摸着明月香的肩頭說道。
明月香沒想到這樣的時候秦蛟居然還想着帶她出門,不過這也正合她的心意,于是連忙道:“這到是好事,我一會兒就讓人給我們準備行裝。”
說走就走,明月香與秦蛟都不是磨叽的人,兩人很快就在衆人登門之前坐上馬車避到莊子上去了,莊子上有溫泉還有美食,明月香怎麽也不可能願意留下來與這些太太們周旋。
探不到将軍府的口風,衆人也并不放棄,直将目光放在了魏文光,玉柱還有邵家衛家身上,以期待能挖出什麽內幕,便于以後偷偷的抱大腿。可惜這些武官也都不是傻的,玉柱帶着媳婦直接走親戚去了,魏文光躲在書院家裏,他原本訂下的那個媳婦之前突然生了麻疹,推遲了婚期,不然他也沒那麽容易跑掉,至于他的生母葛姨娘還有那個被丢去軍營至今沒回來的弟弟,誰也不至于找他們套話。邵家的男丁都住去了軍營,女眷都去了外地走親戚,至于衛家,衛老爺子直接裝病,誰也別來煩他。
衆人見這些武将們都猴精猴精的,雖然生氣但也沒轍,只能又一窩蜂的跑去魏孔兩府,看看能不能套套近乎。
“你瞧瞧,也虧得你爹沒将你硬嫁給秦蛟,不然這會子可連後悔藥都吃不上了。”舒太太拉着舒簡的手感嘆道,這是她大兒的幺女,她有兩個兒子,先後生了三個孫子才有這麽個女兒,別說家裏老太太喜歡就是她也見天兒疼着。
舒簡翻了頁書,不大關心道:“不是沒嫁成麽?祖母您別擔心。”
“那些個武官,一個二個都粗的很,也不知道你爹怎麽想起來的。”說到這個舒太太又含酸道:“也就是這幫子不講究的粗人,連個商女能娶回家去當正妻。”
舒簡知道自家祖母與明家老太太之間的恩怨,就難得放下書勸道:“木已成舟,祖母不也說那秦将軍不是良配麽?”
“可不是麽!我聽說啊那個什麽明九娘剛嫁過去就急吼吼的處理了将軍的後院,哎喲,你是沒聽說那些個姑娘家被送回原處,作孽哦!”舒太太嫌棄的撇撇嘴道:“做人大婦可不能不賢惠,你沒聽外頭人都在怎麽說她,怕是這次秦将軍不能出征也是因為将軍府得罪了魏家!”
“既然一個粗魯,一個兇悍,到也般配。”舒簡可是見過明月香的,那女人長得這美,只是脾氣直了些,看起來挺有趣也不似她六姐那樣心思多。
“可不!咱們家的姑娘怎麽也不能配給一個粗魯的。”舒太太深以為意道。
舒簡忙道:“那這事兒不是正好麽?”
“說是這麽說……”舒太太軟下語氣,畢竟再差那也是夫人的位置。
舒簡笑了笑,又翻了一頁書。
舒太太見舒簡只顧着看書,整日不是彈琴就是下棋,雖說看起來要比其他家的姑娘靈巧的多,可她萬事不理的性子還有對庶務的不耐,真是很叫人擔心。說起來世家都看中女子的才情,可是比起才情來,當家夫人太太更加看中女子對于庶務的能力,畢竟琴棋書畫又不能當飯吃,世家男人明面上不會做生意,大多就交給後院的女人們,否則一大家要靠什麽來支撐?是靠着男人的俸祿還是靠着家族的底蘊?
有些人家做官做的很精明,可是對于行商一竅不通,就比如說孔家,不然孔永嘉也不會看中了明青宛專門娶回去給他打理生意。一個家族想要興旺,除了讀書的人才外,還需要一個龐大的經濟後盾,不然怎麽寒門子弟出息的少呢?如果沒人資助他們連書院的大門都進不去。
“你有時間也多陪陪你娘瞧瞧賬本,這些書什麽時候不能看啊?女孩子家将來嫁人也是要持家的。”舒太太苦口婆心的勸道。
舒簡只是笑着應道,可是舒太太知道她轉眼就忘記了。
等着舒太太離開,舒簡也沒心思看書了,她将書合上看着窗外,前些天下過雪的還沒化。她原先對于夫婿也是有許多憧憬的,所以當父親提出想将她嫁給秦蛟的時候,她打心底裏就不願意,在她心裏,她的丈夫不說要人中龍鳳也得是才華洋溢,怎麽都不能是個只知道用拳頭說話的武夫。
只是,當秦蛟真的拒絕了舒家,還親自去求娶了明月香的時候,她心裏微微是真的有點不痛快,就好像她被人嫌棄了一般,明明她是國都數得着的才女,所以那日她才會在秦蛟成親時,故意出門還被送嫁的隊伍堵在巷子口。
她聽說秦蛟成親後對明九娘格外的好,整日弄些稀奇的東西哄夫人高興,她還聽說明九娘在府裏鬧騰,将軍就将奴仆們捆綁着扔回了少府,後來更是為了明九娘散去了西園所有的人,就連宮中田王後賜下的宮女都送回去了。
在某一刻,她是受到震撼的,因為在她心裏這世上的男子皆薄幸,誰會放着三妻四妾不享受,獨寵一人?所以她才不願意面對那些庶務,不願意去想父親又準備将她嫁給誰。然而随着明九娘與将軍成婚的時間越久,兩人的感情越好,她心裏也慢慢泛起一種奇怪的異樣。
“難道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舒簡輕輕的問自己道,她明明對秦蛟一直是無感甚至是不屑的,可見他如此愛重妻子便又升起一種惋惜,哪怕她知道就算她想要嫁給秦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晚了,秦蛟想要娶的一直都是明月香,就是許家也沒有擋住他的腳步。
興許,若是有一天将軍納了妾,舒簡便會放棄心中那點點的好感,将其抛在腦後,可若是秦蛟一直待明月香如初……
舒簡皺起了眉頭,不願意讓自己這麽深想下去。
明月香的莊子上果然冬暖夏涼,她在夏天的時候與姐妹們一同去避暑,如今冬天的時候到和秦蛟一同泡溫泉,這日子過的真是逍遙,明月香恨不得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白日裏明月香拉着秦蛟一同研究吃食,下午的時候就拉着秦蛟去泡溫泉,當然這也免不了有些擦槍走火,常常累得明月香連晚飯都沒吃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過可惜的是,即便這麽輕松的日子明月香也沒懷孕,這讓她整個月滿滿的期待落了空,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可專門找了大夫來瞧,卻說她與秦蛟身子都很好,所以就只能往緣分上靠了,也就是說時機未到,孩子自然沒來。
看着妻子那麽想要個屬于他們的孩子,秦蛟激動之餘也就越加賣力,他希望她與他的血脈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哪怕他們早就成為一捧黃土,也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這樣一對恩愛的夫妻,但他們的後代就是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小心的将被子給妻子蓋上,秦蛟有些愧疚的看着明月香脖子上的紅印,這段時間實在是太荒唐了,不但在溫泉裏,就是在卧房、花廳還有花園裏都……也難怪妻子累成這樣。
又坐了一會兒,秦蛟出了房門就見江河坐在桌子旁吃着花生,一副萬事不愁的模樣。
“怎麽來了?”秦蛟過去順手給他倒了杯茶。
江河将花生咬得嘎嘣脆,喝口茶道:“本來是邵時要來的,被玉大哥弄出去了,我才來的。”
對于那個一直對自己妻子有偏見的兄弟,秦蛟已經習慣了,反正也不過是一直臭着臉,要麽就是整日問他要不要換老婆,得到結果後便又用泥巴糊不上牆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出什麽事兒了”
江河将花生一抛,脖子一揚吃進嘴裏又咽下去道:“孔家送了位姑娘入宮,最近好像挺得寵。”
“所以?”秦蛟眉頭一挑。
“只是那姑娘有些古怪,說是做的一手好湯,王上他……非常喜歡。”江河舔舔牙縫,慢慢說道。
這裏頭的意思可就深了。
等着秦蛟剛送走江河,就見外頭蔡嬷嬷滿頭大汗跑了進來焦急道:“夫人呢?出事兒了!三姑奶奶不知道怎麽着早産了!”
☆、64|60 4.6|發
明月香從床上爬起來就聽到這個消息,當時腿差點沒軟了,好懸讓秦蛟給抱住了。她臉色慘白,手腳冰冷但緩和了一下便急忙讓人準備車,她要親自去一趟令府。
對于明悅蓉,她一開始只是當做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然而時間越長,相處越久,她就越将明悅蓉當做她的姐姐。明悅蓉溫柔大方很會照顧人,她粗暴易怒性格又差,明悅蓉一直包容她耐心的教導她,甚至連出嫁了還擔心她。她原本還想等着明悅蓉生過孩子就将她請到将軍府玩耍,也好安安姐姐的心,可沒想到姐姐懷孕7個月怎麽就早産了呢?
“你別擔心,三姐會沒事的。”秦蛟抱着明月香,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安慰道。
明月香不時掀開窗簾往外看,總覺着馬車太慢,恨不得立刻從莊子上飛到令府。
“夫君,你是不知道這後宅的龌龊事兒。我三姐是妾室,若是她家主母不賢惠,或是別的小妾嫉妒,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明月香毫不避諱的轉頭對秦蛟說道,這些肮髒事兒她介意讓秦蛟看清楚。
秦蛟用胸膛貼着明月香的後背,給予她溫暖,卻不阻止她掀開窗簾。
“我三姐與世無争,只想要個小院子就能過下去。”明月香眼眶含淚道:“她那麽期待這個孩子,若是這個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她怎麽辦?”
秦蛟輕輕拍着她的背。
“我是正妻我很明白那些正妻的心思,若是我也要弄死這些想要霸占你的女人。可是我作為三姐的妹妹,我又希望她能過的好。再說我三姐也不是自己願意嫁給令三公子的!”明月香矛盾的說道,人總是如此,立場不同想的就不同,她管不了別人可是她不能放着三姐不理。
車夫得了秦蛟的命令,速度很快,直接從莊子就趕去了令府。想必明兒個就會有人再參一次秦蛟,說他家的馬車在街市上狂奔,嚴重擾民。
等着馬車将停,那頭車夫就已經跳了下去上前叫門,令家似乎沒有料到明月香會來,就趕緊進去回了太太。
明月香哪裏願意等着,随便拉了個奴仆就讓其帶路,這個早産可大可小,若是沒有娘家人坐鎮她可不放心令府上的任何一個人。
所以等着齊太太重新梳妝出來,明月香居然沒有等她就跑去了三少爺的院落。
“太太,您瞧瞧,那位也太……太沒規矩了。還帶了個外男……”
令太太臉色微微往下沉,卻道:“她也是為了親人一時情急,咱們也跟過去看看吧。”
明月香到後來幾乎就是跑着奔向三少的院落,一進門就見裏頭的下人們來來回回的走動,有些甚至滿頭大汗跑步都帶着風。她也管不了那麽多随便拉着一個就問道:“明姨娘怎麽樣了?”
那被拉住的小丫頭先是吓了一跳,再見明月香身着打扮不似奴仆,便忙道:“剛請了大夫過去,還沒生呢。”
“帶我過去,三公子可在?”明月香掏出一粒銀子放在她手上道。
那小丫頭原還猶豫畢竟明月香身後還跟着個秦蛟,這是外男,但看在銀子的份上加上明月香與秦蛟都不像普通客人,她也怕得罪,便帶着他們一起尋了正在明悅蓉院子裏臉色鐵青焦躁的不能自已的令三少。
“三公子,我姐姐如何了?”明月香剛一見面就直接道。
令志新看着明月香進來還以為眼花,可等明月香叫他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位嫁去将軍府的小姨子還真就來了。
“九……九娘?你怎麽來了?”令志新驚訝道。
“我姐姐怎麽會早産的!”明月香不耐煩的揮揮手,毫不顧忌的質問道。
令志新微頓,說實在話他也不清楚這個事情,只知道明悅蓉平日也不出門,今兒難得出去逛逛就出了事兒。丫頭們都說是她自己摔的,他一個大男人也搞不清楚其中真假,只能趕緊讓人把穩婆請來,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再說。
“說是在花園裏摔了。”令志新在明月香銳利的目光下忍不住心虛道。
“摔了?怎麽會摔了,我姐姐平日最是謹慎的人,她平日裏肯定也是不出門的,怎麽會好好的到花園裏去?”明月香站在令志新跟前爆脾氣也起來了,她好好的姐姐嫁到令家,這眼下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今兒出門去了,誰知道回來就……九娘你聽我說……”
“明姨娘今兒個給老太太叫去了。”身後一女子急匆匆的趕來道,圓圓的臉盤上也都是焦急。
明月香一轉頭就見岳氏走了過來,頭發略帶松散,滿頭是汗,似乎剛剛正在指揮周圍的人都沒顧忌上過來打招呼,這會子好容易得空了,就放下了手裏的事兒跑過來接待明月香了。
“你們老太太可真夠有意思的,我姐姐挺着個7個月大的肚子,老太太還有心情叫她過去說話,這就是你們令府的規矩?”明月香一把甩開蔡嬷嬷的手,她知道蔡嬷嬷的意思,畢竟姐姐以後還要在這個家裏過下去。可是若是這個事情就這麽過去了,那三姐日後還不知道怎麽給人磋磨呢。
岳氏輕皺眉頭,顯然沒有想到明月香居然這麽不客氣,再怎麽說令家老太太也是長輩,可她也心疼明悅蓉摔了身子,便好聲好氣道:“都是我的不是,原本我應該陪她去的,可是一時有事便沒趕上……”
明月香見她這樣軟和,到也不好多加責怪,她還記得自家三姐與這位正室表面上關系還是不錯的。
明月香瞥了岳氏一眼就對令志新道:“三公子可否讓我進一趟産房?”
令志新還沒說話,岳氏就道:“不可,産房血氣太重,夫人不宜進入。”
如果不是有這樣的規矩,她剛剛就進去了。
“三公子,你給句話!”明月香壓根都沒看岳氏,她隐約似乎都聽見姐姐的痛呼聲。
“這……”令志新也确實覺着進産房不好,這已經是多少年來根深蒂固的思想了。
明月香見狀,一咬牙,對着明悅蓉的房間就喊道:“三姐姐,你別怕,九娘來了!你等着!我一會兒就進來!!”
這麽一喊,把院裏所有人唬了一跳,尤其是剛進院門的令太太,她當真沒見過哪家的閨秀是這個德行。她扶着嬷嬷的手,氣得微微發顫。
“太太,您可千萬別上火,她出身就那樣,咱們犯不着和她一般見識。”嬷嬷在旁邊小聲勸道。
“她要進去,就讓她進去好了。”令太太看着院中的三少還有岳氏,只覺着被人在家中踩了臉面。
明月香才管不了這什麽臉面不臉面的,她既然得了令太太的話,就趕緊帶着去了明悅蓉的産房裏。蔡嬷嬷跟在一旁,她之前專門學過接生,就是為了和田家姑娘一起進宮之後,萬一姑娘有喜了,她可以在緊急時候幫上忙。
“秦将軍,要不咱們去花廳坐坐?”令志新猶豫道。
秦蛟搖搖頭,只站在原地就這麽等着。
令志新沒法,再加上他對明悅蓉還真有幾分喜愛,畢竟是他頭一個女人又是他自己求來的,她還懷着他頭一個孩子,若是真讓他進花廳坐着他也坐不住,那還不如就跟着秦蛟一起外頭繼續等。
岳氏見兩人都不動,雖然她憂心明悅蓉的情況,但是自家婆婆來了,她只能過去門口接了令太太去屋裏等着,畢竟這大冬天的要是在外頭多吹一會兒冷風,怕也是要作出病。
“少奶奶,少爺他……”大丫頭在後頭扯了扯岳氏的衣角。
岳氏腳步一頓,搖搖頭道:“蓉妹妹如今情況緊急,若是不讓夫君在院子裏守着,怕他也不安心。婆婆這裏還是我來好了。”
說完就到令太太跟前伺候了,再怎麽說這位也是她的婆婆。
大丫頭看了眼少爺,又看了看自家少奶奶,心下一嘆,誰家後院如同她們家的這樣,妻妾當真和親姐妹似的。
明月香推開明悅蓉産房門口的嬷嬷,直接風風火火的沖了進去,産房裏除了明悅蓉身邊的大丫頭外,曾經熟悉的嬷嬷一個也不在,她皺皺眉頭來到床邊,看着明悅蓉就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三姐姐,我是九娘,我來看你了。”明月香看着三姐瘦弱的模樣,心酸的厲害,她知道給人做妾就是這麽命苦,可是自古女子的婚事都是身不由己,她若是沒有秦蛟,估計也在哪家的後院裏苦熬呢。
明悅蓉剛剛以為自己幻聽了,可眼下突然感覺手中溫軟,自家的妹妹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她這才有了真實感,她微微張開眼睛,看到明月香就落下淚來。
“別哭,咱們趕緊生,生完了養好身子,我接你去将軍府玩兒。”明月香看着明悅蓉圓鼓鼓的腹部,故作輕松道。
旁邊兩個接生的穩婆後脊背有些發涼,小心的餘光看過去,就見進來的那位夫人後頭跟着一位打扮富貴的嬷嬷,此時正用眼睛一直看着她們。
那兩個穩婆相識一眼,手上都有些抖。
“若是兩位不會,我可以代勞,我師從宮中的嬷嬷,兩位盡管放心。再說我家夫人是明姨娘的親妹妹,絕不會沒有分寸。”蔡嬷嬷只一眼就覺着有些不對,所以開口就是敲打。
穩婆牙關打了個顫,手下也快了不少。
明月香根本沒理會那兩個穩婆,她一直在明悅蓉身邊鼓勁,看着她疼得臉色發白,看着她咬緊牙關忍住不暈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蔡嬷嬷震懾住了那兩個穩婆,又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就聽得一個羸弱的哭聲在産房裏傳了出來。
明悅蓉只看了一眼便昏迷了過去。
明月香讓蔡嬷嬷檢查明悅蓉的身子,她則抱過那個小小的不足月的孩子。這是一個小女孩,紅紅的皺皺的,身體小得很脆弱,看起來格外的令人憐惜,明月香看不出她像誰,可是她清楚這是明悅蓉最想要的結果,因為一個庶出的長女對于岳氏來說完全沒有威脅,只要嫡出從岳氏肚子裏出來就好。
“氣血兩虧,要好好養養。”蔡嬷嬷把完脈,擔心的說道。
明月香又看了眼自家外甥女,轉頭對穩婆說道:“你們出去報信兒吧,孩子太弱就別帶出去了。”
兩個穩婆如同得了特赦,連忙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報信還是告狀。
“我姐姐身子有大礙麽?”明月香将孩子放在明悅蓉身邊道。
“老奴畢竟不是大夫,但是看的出來三姑娘郁結在心,身子很虛弱,不過若是在坐月子的時候好好補一補,還是沒問題的。不過如果還想要下一胎,最好在兩年後。”蔡嬷嬷如實說道,這還多虧了三姑娘原本底子就好,不然這次恐怕就真熬不住了。
“剛剛你瞧着有什麽貓膩沒有?”明月香給明悅蓉掖好被子起身問道。
“那兩個穩婆手法并不老練,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故意的。”蔡嬷嬷回憶了一下說道。
明月香冷哼,如果令府能找來兩個不會的穩婆,那真是開了眼界了。
“你知道你家姑娘最近為什麽郁結在心麽?”明月香沒急着出産房,反而找來明悅蓉身邊的大丫頭說道。
那丫頭眼裏含着淚,一下跪在明月香跟前說道:“求九姑娘救救我家姑娘。”
“好好說話!”明月香不耐道。
那丫頭看了看門口,蔡嬷嬷立刻就走了過去守在門口不讓人偷聽。
“我家姑娘原本好好的,可是在半個月前,一個丫頭突然來喚我家姑娘,說是少爺在書房裏有事找她。我家姑娘就帶着丫頭去了,那日奴婢被留在院中,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兒,可等姑娘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原本跟着姑娘一同去的那位姐姐沒回來,之後奴婢怎麽問姑娘也都不說。之後姑娘就一直抑郁消沉,後來少奶奶給的話就是姑娘身邊那位姐姐沖撞了外男,被發賣了。”原本是一起跟着明悅蓉來的丫頭,現在大丫頭只有她一個了,這段時間她一直戰戰兢兢就生怕出事,再給姑娘惹禍,卻沒想到這次老太太居然找了姑娘過去說話,半道上就出了事兒,若不是就九姑娘來了,指不定她家姑娘就要沒了。
明月香知道,那日三姐姐去了書房,肯定是有人陷害她,但是她看令志新到并非對姐姐生出什麽芥蒂,那也就是說三姐姐必定在外院的書房裏看到了什麽,或是得罪了什麽人,否則也不會将她身邊的大丫頭處理了,然而這件事恐怕連令志新自己都不完全清楚。
至于岳氏,在這其中也不知道扮演了什麽角色。
頭有些疼,明月香覺着棘手極了,這裏畢竟不是将軍府,別說她只是三姐姐的妹妹,就是三姐姐的親娘也沒理由伸手到人家府裏,現在就只能敲打敲打令志新和岳氏,只要三姐姐能安心在院子裏好好的生活,這口氣她還真的只能忍了。
“九姑娘!”那大丫頭見明月香要出去,趕忙喚道。
“你放心,我會多派人上門來送藥材的,你這次做的很好,下次記得有什麽事情一定要通知我。”明月香讓蔡嬷嬷給了她一個大荷包。
那大丫頭也沒拒絕,不過卻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香囊。
“這是我們姑娘在生産前做的,奴婢勸了許久,姑娘也不聽非要将這個香囊做出來,說是等她生了孩子就将這個香囊托人帶給您。”那大丫頭将香囊送到明月香手裏。
明月香狐疑的看着那香囊,只看了兩眼就塞進懷裏,這确實是三姐姐的繡活兒。
吩咐着大丫頭好好伺候,明月香走了出來,卻見院子裏站了好些男人,與秦蛟攀談的是個中年男人,他身邊還站在兩個年輕人,兩人見明月香出來都露出一瞬的驚豔,不過其中一人只是單純的欣賞而另外一人卻隐隐有着貪婪。令太太帶着岳氏也從花廳裏出來了。
明月香也不理會,幾步走到秦蛟身邊,對着令太太道:“剛剛是我一時情急,到讓太太看笑話了。”
令太太還沒說話,旁邊那位中年男人卻道:“這位是将軍夫人吧,令姐的事兒到是慚愧,是家中照顧不周,到讓夫人親自前來了。”
明月香聽他說話的語氣,便知道他是令家的家主令尚書。
“哪裏哪裏,是我念姐心切,到給令太太添了麻煩。”如今事情過了,明月香不在乎圓上兩家的臉面,不過有些話她到是要說的,正好令尚書也在,“我三姐姐平日是不出門的,這次肚子那麽大還要出去,且出了事兒,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也難免讓人揪心。我聽說是貴府老太太讓她去的?”
令尚書有些尴尬道:“這個……說來這事兒确實是家母沒想周全,只想着最近得了些衣料,正适合将要出生的孩子,便将她叫了去。家母身子不好,這會子聽了令姐出了這事兒,也傷心自責不已。如今正在屋裏躺着呢,若不是大家勸着恐怕老太太就要自己來了。”
明月香心中不信,可嘴上卻還道:“那到是湊巧了,哎……我剛也是急了,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到要給老太太賠個不是。”
“夫人也是情急,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令尚書連連擺手道。
周圍的氣氛終于緩和了過來,令太太也過來問了幾句,只岳氏想問卻又不敢問,只能在旁邊豎起耳朵聽。
“明姨娘如今怎麽樣了?”那個目光閃過一絲貪婪的男子突然問道。
令太太忙介紹道:“這是我那不争氣的二兒子。”
令二少是嫡出,按理來說不過一個姨娘生孩子,他就算來也應該陪着秦蛟,卻又為什麽會關心明悅蓉的情況?
明月香不動聲色道:“我三姐昏睡過去了,孩子和大人都很好。”
“那就好,夫人也別太擔心了。”那二少看着明月香,含笑說道。
秦蛟站在旁邊就覺着拳頭癢,他讨厭任何男人在明月香前頭晃悠,更別說還是個心裏有些念想的。他過去也不顧衆人尴尬牽起明月香的手道:“該回了。”
明月香也知道不能久留,只好對着令太太道:“今兒是我不告而來,日後我再上門請罪,還望太太多擔待。”
令太太在丈夫跟前也不好太冷臉,只好應付了幾句。
岳氏趁着機會忙對明月香道:“秦夫人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明姨娘的。”
明月香只是姑且聽着,轉頭感激一笑。
到是令志新還沒等衆人走到院門口呢,他就悄悄溜到産房門口了。
明月香暗暗點頭,與衆人告別離開了令府。
“爹,你說那明姨娘會不會……”令二少戀戀不舍的從明月香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小聲說道。
“應該不會。”令尚書摸着胡須也不太篤定。
“都是那個該死的什麽金姨娘,居然在後宅裏玩這種把戲,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明姨娘這位妹妹可難纏的很。”令大少怨恨的說道。
令尚書面上無波道:“該處理的處理了,想必不會出大岔子。”
三人轉身往前院去,至于那個害得明悅蓉去前院書房的金姨娘此時怕是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明月香坐在馬車上,從懷裏拿出那個香囊,翻來覆去的看,可是這東西與平時看起來也沒什麽不同。明悅蓉在府裏的時候就喜歡給她做東西,她也回贈過,只是在她出嫁後明悅蓉就沒有給她做過香囊了。
“你說那個岳氏到底是真的擔心,還是假裝的?”明月香靠在秦蛟懷裏犯愁道。
“看起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