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 (6)
真讓狼叼去了。”明月香在旁邊湊趣道。
幾人說說笑笑,進了正殿,這剛一進正殿,不少夫人太太就圍了過來,明月香暗暗掃了一眼,宣地雖然對品級并沒有特別仔細的劃分,可官職到了一定程度,能夠穿着有規制的正裝且有诰命的女子才能稱作夫人,那丈夫在朝中都算是排的上號的人。而眼下,夫人當中只有她年紀最小,這也難怪,若不是秦蛟有軍功王上又賞識,也輪不到他坐大将軍,更別說下頭還有那麽多熬資歷的文官。
衛老夫人年紀較大,衛老将軍又可以說是宣地武将第一人,所以很快便被人簇擁着走到上手位去了,衛家幾位太太姑娘趕緊跟着過去陪着。
明月香也不湊過去,反倒是與苗氏找了位置坐了下來。苗氏并沒有诰命原本是來不了的,只是玉柱算是秦蛟身邊最得力的偏将,今年将将升了職也算是剛剛過了可以入宮赴宴的标準。她們兩人都是爽利的性子,也都不怎麽認識別人,便坐到一邊,吃着茶說起平日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秦夫人到是悠閑。”呼啦啦過來一幫子人,明月香壓根就不認識,只是帶頭一位夫人穿着正裝年歲大概與衛家大太太差不多,她身後跟着幾位太太姑娘還有丫頭婆子,好大的氣派,不過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怎麽友好。
“這位夫人怎麽稱呼?”明月香也不懼她,起身微施一禮,落落大方。
只是那位夫人卻皺起了眉頭,顯然并不滿意。她身後一位太太說道:“當真沒規矩,難道說到現在都沒教養婆子教過?”
明月香這才明白,她們是嫌棄她沒行大禮,就如同苗氏的那種深鞠躬,反而行了平級那樣的一般揖禮。
“我自認為行禮還算标準,到不似某些人,連行禮都不會。”明月香只瞟了那人一眼,便不屑的回過眼。
“你!”那位太太臉色通紅,只覺着羞臊的恨不得奪門而去,她在府裏身份不高也就罷了到沒想到入了宮卻被個小小商女鄙視了。
“不分尊卑,不明禮教!”帶頭的那位夫人一字一頓,面上嚴肅的說道。
明月香眉一挑,面對面見着那位夫人道:“何為尊卑?是夫人覺着地位在我夫君之上,還是覺着我的身份不配?至于禮教,我就更不明白了,與夫人相見,我雖是年紀較輕卻與夫人同級,所以我先行行禮,可有錯?難道夫人還想讓我行大禮不成?”
“你不過一介商女……”之前那位太太見夫人出口教訓,就如同找到了舌頭又叫嚣起來。
“出嫁從夫,我可是有诰命在身,到是這位太太見我可行過一個哪怕拜禮?”明月香一連串話說下來,不急不喘,且有憑有據,到讓側目的人忍不住重新打量這位出身低微的女子。
苗氏自知自己不識字懂得太少也不敢多言,她來之前也是特意請了教養嬷嬷練了許久,所以心裏一直打着鼓,生怕禮數不周,被人找茬。此時,她見明月香如此不卑不亢心裏大拇指早就豎起來了。
那位夫人深深看了眼明月香,眼底裏的陰暗冰冷,更似有恨意。
Advertisement
明月香回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過了片刻,那位夫人轉過身再不看明月香直接走了,她身後的太太們趕緊跟上,依舊沒有給明月香行禮。
苗氏等着人都走遠了,趕緊坐下,長長出了口氣。
明月香坐在一旁,依舊慢條斯理的品着茶。
“九娘!”
明月香一擡頭,就見徐凝眉跑了過來,她身後還跟着一位太太,面容與徐凝眉有五分相似應該就是徐太太了。
“你也來啦?”明月香歡喜道,因着徐老爺剛入卿事寮,官職并不高,所以她壓根沒想到徐凝眉能來。
“王太後念舊,今年想起來我們家老太太,就讓入宮來了,我和我娘算是附帶的。”徐凝眉嘻嘻笑着湊到明月香身旁小聲道:“剛剛那是魏家夫人,你怎麽得罪她了?”
明月香此時才恍然,看來不是對方有毛病挑剔她的家世,而是人家就是準備在今日給她個沒臉,以報魏依貞之仇。
“沒什麽,不過是嫌棄我禮數不周。”明月香見着徐太太走了過來,趕緊站了起來,徐太太過來規矩給她行了禮,她也回了半禮。
“哪有不周,我瞧着比我好多了。”徐凝眉不解道。
明月香看了眼徐太太,再見徐凝眉,便知道他們家将魏家姑娘退貨的事情并沒入徐凝眉的耳朵,畢竟徐凝眉只是位雲英未嫁的小姑娘,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髒了她的耳朵。
“我瞧着估計是瞧不起我的出身。”明月香理解,所以她故意這麽說道,反正這也是事實。
“這些個世家夫人……”徐凝眉剛要說什麽,徐太太皺起了眉頭,她趕緊閉上了嘴。
徐太太也是有圈子的,所以很快她便被人叫走了,徐凝眉不耐煩應付那些想拿她婚事做話題的太太們,死賴在明月香這裏不肯走,徐太太只好瞪了她一眼,被人拽走了。
“你就不怕你回去你娘收拾你?”明月香吃了塊點心,用帕子象征性的沾沾唇道。
徐凝眉見明月香吃了,口中唾液便有些泛濫,只是之前徐太太耳提面命過,她只能遺憾的移開視線道:“她才不會呢,她自己都懶得應付這些太太們。”
“小心又給你娘聽見。”明月香忍笑道。
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人,徐凝眉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只是她平時的交友圈都是齊靜萱邵書晴這樣的,與那些世家貴女們到沒有什麽來往,所以她也樂得賴在一旁與明月香說着最近她做的糗事。
到是明月香看見幾位熟人,其中就有明青宛所謂的姨母——齊家大太太。只這位齊太太連看都沒看明月香就跟着旁人過去給魏夫人請安了。
“這些人才真真不懂禮數。”徐凝眉家教極嚴,尤其家中老太太當年與王太後還是手帕交,也是世家出來的姑娘,自然就看不上這些女人的惺惺作态。
“無妨,我不過初來乍到。”明月香才懶得管這些人行不行禮,只要安安穩穩度過了晚上出得宮去,她就算成了。
不過,人家怎麽可能會讓她舒坦,她那頭将魏姑娘給家人領走了,多少人看到風向就知道西園留不下了,這裏頭牽扯的小官還好,世家誰不覺着打臉,再加上魏夫人的表态,自然就會有捧臭腳的出來給世家報仇。
“哎……你說女人家靠着什麽,不就是靠娘家和夫家麽?若是出身不好也就罷了,可若是連女子的三從四德都學不好,啧啧,這樣的可不就應該休回家去?”
“可不麽?女子就該賢惠,夫君納妾怎麽了?何苦占着正妻的位置整日拈酸吃醋,還攔着夫君納妾,這攔着一時還能攔得了一世?別消磨光了夫妻的情分,日後可有苦頭吃呢。”
“這也是沒法子,這小門小戶出來的,哪裏有什麽好家教,更何況是小婦養的,就算入了嫡母的名下也還是那些手段。”
“所以我就說嘛,娶妻當然要娶咱們世家女,別弄個禍害出來,到時候愁得還是男人。”
這些人就離着明月香不遠,明月香聽得清清楚楚,可人家沒有指名道姓她也不能反駁,反倒是這些話惹得不少武官的夫人太太怒目相視,畢竟武官不那麽講究,有好些都是泥腿子出身,家中妻子多是村婦商門,至于納妾的那番言論,別人到也罷了,可這正殿裏還有不少家中規定四十無子不得納妾的,這可又甩了一小圈子人。
明月香一點火氣都沒有,就看着這些世家女自己往死裏作自己。她們說的這些話若是放在曹氏身上,明月香絕對不會覺着諷刺,因為她性子就是這麽刻板,不過就算是曹氏對妾室也是存着不聞不問的态度,壓根不可能做到相處融洽,就更別提這些心高氣傲的世家女了,誰家後院不死人呢?像曹氏這樣的主母已經算是世上少有的良善人了。
這些太太們自以為在旁邊含沙射影,就能氣得着她,卻不知道對號入座的可不止是她一個人,明月香擡眼看着對面禦史的夫人臉色都發青了,那可是國都有名的母老虎,別看禦史在朝堂上今兒個參這個,明兒個參那個,可在家那可是連搓板都跪過的男人。
抿了口茶,明月香安撫了一下徐凝眉,這種無差別攻擊,看着是罵她,可得罪的絕對不僅僅是她。
興許是她這種态度,以及那幾位太太悔悟過來發現周圍的氣氛不大好,其中便有位太太找補道:“那邊兒可是秦夫人?”
明月香坐着沖着那人點點頭,這眼睛得瞎成什麽樣才剛剛發現已經坐了許久的她?
那人心裏憋着火,又見不少人在看她,心頭又怒又是得意,便問道:“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問?”
明月香露出一抹淡笑,豔光四射,恨不得閃瞎周圍一圈人的狗眼:“若是覺着不當問,還是不問的好。”
那人被狠狠一噎,站起了身道:“莫不是秦夫人心虛?秦府這段日子将護衛全部送回少府,到從軍營裏弄了不少兵士充當護院……秦夫人,這可有此事?”
徐凝眉适時的在明月香耳邊道:“這是少府少監家的太太,平日裏最沉不住氣。”
原來是少監家的,也難怪會知道他們家護院換了人,此事可大可小,沒看見多少禦史家的夫人太太都往這裏瞧麽?說淺了這是将軍府的私事,可說深了指不定會扣下将軍府暗養私兵的大帽子。
“這位太太到對我将軍府格外關注啊?”明月香心裏有了主意,并不焦急,反倒看了那位太太一眼道:“還是說,少府少監對每家家裏換個奴才少個護院都要一一核實?”
少府不但管着王上後妃的衣食住行,甚至還管着宣地鑄幣、兵器農具乃至交易互市,其中繁雜不可謂不廣,就更別說少府還管理着王家培養的世代奴仆,專門給朝廷世家甚至宮裏準備的,這好歹少府是在宮外,且不牽扯宮中宦官,否則就連宣王都要擔心這少府手會不會伸得太長。
然而,就是如此,也有不少世家還有新貴們對少府不滿,畢竟少府送出來的奴仆有些看在世家的面子上會奉上賣身契,有些就跟将軍府一樣,主家根本控制不了這些奴仆們的生死,還需要少府來決定,這樣的奴仆誰敢用?誰用的放心!
“怎……怎麽可能!”那位太太沒想到明月香居然不與她正面談論将軍府養兵之事,反而反咬她一口。
“那就是說少府往軍營裏伸手了?不然怎麽知道我家将軍用兵做了護院?”明月香根本不給她機會再說話,直接刺道,你說我養私兵,我就說你們少府在軍營裏有耳目!
“胡扯!你這是栽贓,混淆視聽!”那太太也不是蠢的,她是少監的兒媳,她就是得了丈夫的吩咐要在今兒宴會上将将軍府養兵的事情爆出來,不然少府怎麽私下彈劾秦蛟,以報私仇?可她沒想到明月香一個商女居然眼睛那麽毒,不但不與她就事論事,反而另辟蹊徑,竟然連辯解都懶得辯解了?
“哎……”所有人就見明月香畫風一變,只見她扯着帕子擦了擦瞬間濕潤的眼眶道:“說起來,當兵的有哪個是容易的,征兵入營數十載,還鄉物是又人非吶,這些兵士們每每在戰場上都沖在最前頭,用汗水與鮮血保衛着宣地,他們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馬革裹屍死在戰場。咱們如今的好日子哪裏來?沒瞧着袁地都吞了祁地麽?咱們還能高枕無憂不就是靠着他們在外頭掙命麽?
可他們也會傷,也會老,四肢健全的到好,到了年紀可以返鄉可以置田,可傷了慘了呢?難道真在軍營裏待一輩子?咱們家将軍說了,要讓他們年輕強壯時可以放心保衛國土,到老了傷殘了也要老有所依,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家不過相互扶持罷了。”
明月香半句沒有提及将軍府養兵的事情,反而将那些老了傷殘了的兵士說的悲壯而凄苦,在場不少武官的家眷,她們是最了解兵将的生活,也更清楚自家男人每日在擔心什麽,自己在擔心什麽。所以不少武官的女眷也都跟着抹起了淚。
就連衛老夫人都開口道:“秦将軍小小年紀卻如此大義,難得難得。”
那位太太此時再想說什麽,已經是不能夠了,她灰溜溜的退到一旁,臉色極為難看。就是魏家那幾位也不敢出頭說些什麽,武将本來就抱團,若是此時再惹惱了其他人,魏家就得不償失了。
到是明月香,因為這事兒引得不少武官女眷的注意,年紀長的将她叫了過去,還有不少人來詢問家中護院那些傷殘老兵的事兒,有些心軟的還準備回去問問家裏,可不可以招些這樣的老兵回去,哪怕是看個庫房養養花草也好,總算有個善終。更何況這些女眷确實對少府的那些護院不太滿意,甚至覺着不太安全。
明月香一向嘴甜,很快就将這群夫人太太們哄得眉眼舒展,就連苗氏的直爽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愛,原本只是看熱鬧的武官家眷算是接受了明月香的加入,也使得這些平日根本不喜歡耍心眼的女人們越發的親密。
又聊了一會兒,外頭有太監傳說是田王後來了。
衆人趕緊到門口相迎,只見一中年婦人穿着王後的正裝走了進來,她是宣地歷史上第一位王後,之前還只稱呼王妃,以向趙地表現臣服之心,如同兒子一般。
明月香偷偷看着這位穿着并不奢侈的王後,就覺着她特別适合這座樸實的王宮,有時候一個人并不需要從打扮上彰顯自己的地位,因為她的氣質與禮儀已經将她高高的與衆人分別開來。
想起她從前還想着入宮争寵,明月香只嘆自己那時還是幼稚了。
明月香在偷看田王後,田王後也在不經意間掃過明月香,對于這個女人,她是知道的且如今看過又覺着慶幸,若是當初她将此女招之宮中,雖然可以壓住喬氏,但同樣自己的地位也有可能受到威脅,因為她長得太過美豔了,甚至超過了她那時的想象,也難怪秦蛟不願納妾。此時,她便想到了妝彤,心下不由一嘆。
妝彤當初跟在她身邊,一直盡心盡力,她也希望妝彤能有個好結果,正好宣王寵信秦蛟,她也樂得将妝彤送給秦蛟教導人事,只可惜秦蛟根本不領情,反倒鬧出了後頭那麽些事兒。她是過來人,她比妝彤看的明白,如今瞧着是妝彤被秦蛟打了臉不服氣,實際上這妮子在不知不覺中怕是已經中了情毒,偏偏她心高氣傲還不自知。也罷,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了。
“都平身吧,大家過年可都好啊?”田王後親切的說道。
衆人忙道:“托王後的福。”
“本宮也難得見着你們,今兒到可以好好說說話。”田王後拉着在場兩位年紀最長的夫人去了上首,衆人忙按照座位坐了下來,徐凝眉也被母親順勢拉走了。
明月香坐在武将女眷的前列,旁邊都是剛剛認識的新朋友,好在有了之前那一出,到不顯得尴尬了。
“阿蛟的媳婦在哪兒呢?”田王後與兩位老人說完話,便對着下面的人問道。
明月香眨眨眼趕緊起身行禮,這是要給妝彤找場子?
誰料,田王後只是道:“真是個好模樣,我瞧着就喜歡,往後有空可以常來宮裏與本宮說話,阿蛟平日裏也是如此,你莫拘謹。本宮啊年紀也大了,就是喜歡漂亮的小媳婦。”
衆人們又是笑。
明月香趁着接過宮女送來的賞賜看了看田王後,心裏松了口氣,這是不準備為難她了。
西廚房,一個老太監伸手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塞給正在掌廚的小太監,兩人動作極快,幾乎一個眨眼,旁人都沒有發覺。
☆、61|60 4.6|發
別看入宮的時間那麽早,可又是聊天又是拜見,還與各宮的夫人貴人們見面,中午就随便坐在正殿裏吃了些點心墊墊肚子,這還是不怕流言的明月香,若是其他人就只能空着肚子等到晚上赴宴。
眼瞅着太陽西落,田王後之前已經回了寝宮,正殿裏留下的也都是原來那些夫人太太,見着貴人們都不在了,有些氣一松便歪在椅子上,只有那些老夫人們還依舊正襟危坐,但是臉上的疲倦卻遮都遮不住。
明月香也累的要命,論誰花了一天的時間和人寒暄聊天,又坐着不能亂走也會渾身僵硬恨不得找張床榻躺下不動的。
“好歹天黑了。”明月香聽着旁邊那幾位太太低聲感嘆道,不禁深有同感。
這時候,外頭的老太監又跑進來一位,吊着嗓子宣旨,雖然刺得人耳朵疼,可是在座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畢竟只要晚上這場宮宴結束,她們就可以安全出宮,再不用留在宮裏受罪了。
衆人陸陸續續站起身,按照品級一波波開始往外走,明月香跟着那群武将的女眷又拉着苗氏走在後頭,她不想與人擠在一處,更不想與那些文官的家眷走在一處。
“沒想到這麽辛苦。”苗氏站在明月香身邊,小聲的說道,其實她更想說這還不如鄉下種田舒服。
“沒法子,年年都是如此。”旁邊剛剛相熟的一位武将太太說道,武将在朝中地位不高,所以這些太太們大多出身也一般,私下說話也不那麽彎彎繞。
苗氏這想說明年不來了,只可惜到底膽怯只能嘆了口氣與明月香她們一同往大殿去。
到底是過年了,明月香一路上看過去,到處張燈結彩,花園中人來人往或是宮女太監或是官員女眷,雖然不至于大聲喧嘩可也不似明月香想象的那樣安靜到幾乎令人窒息。
借着燈光,明月香看向祖宣王留下的舊屋,隐約恍惚這條樸素的街道已經從宮裏移到了宮外,身邊這些家眷與宮女太監們也變成了尋常百姓,有些人匆匆往家趕為了這一年中最重要的團圓日,有些人則是全家一同出游,趕着看街口即将放出絢爛的煙花。
突然,明月香轉過頭往後望,一種寂寞的滋味湧上心頭。
“秦夫人,咱們要不要去解個手?”旁邊不知道誰問道。
明月香回過神,所有的幻覺都恢複到了現實。
摸了摸肚子,果然不能就這麽去赴宴。
苗氏顯然也憋得受不了了,她拉了拉明月香道:“咱們還是先去一趟,也省得待會沒機會了。”
明月香點頭,衆人這才結伴找了個宮女前頭帶路。
一路上都很順利,直到明月香帶着蔡嬷嬷從淨房裏出來,她發現并沒有人在外面等她,甚至連苗氏都不在了。她微微皺皺眉,回憶了一下來時的路。
“秦夫人您怎麽還在這兒啊?”旁邊又帶着幾個人過來上淨房的宮女驚訝的看着她。
明月香見這人就是剛剛送她的宮女,稍稍松了口氣道:“我一出來她們都走了。”
“哎呀,剛剛有個小丫頭過來說是夫人帶着嬷嬷先走了,讓她們去大殿尋您呢。”那宮女疑惑的說道。
明月香心一沉,面上卻裝作無所謂道:“那沒關系,等會兒尋個宮女帶我回去也行。”
那宮女看了下四周道:“要不,還是奴婢送夫人回去吧。”
明月香本想拒絕,可那宮女到是客氣又是職責所在,便也只好跟着她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明月香還特意留了心眼,剛剛她稍稍記了下路,這若是路不對她就趕緊帶着蔡嬷嬷往回跑,畢竟淨房那邊人還是不少的。然而回去的路還就是原本來的路,明月香沉住氣一點兒看不出戒備。
就在繞過花園時,明明視線裏沒有什麽可以遮擋的建築,卻見一人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一把從後頭捂住蔡嬷嬷的嘴巴,明月香吓了一跳,轉身就去扯那人的胳膊,只那人力氣很大,不但扯住蔡嬷嬷還想要對明月香動手。
明月香被他逼得後退,怒起直接從頭上摘下發簪,準備狠狠給這人一個教訓。
誰知還沒等她出手,就聽得不遠處傳來幾聲古怪的咳嗽聲,那咳嗽聲斷斷續續到像受了風寒。
明月香一見那人停頓,立刻兇悍的上去給了他一巴掌,接着就将那發簪用力刺中那人手背,那人一聲悶哼似是痛極,忙急急松開了手,蔡嬷嬷趁機反手一推他自己借力退了出來,拉着明月香就往前跑。
兩人跑了好長一段,等到終于看到人影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多謝夫人相救,多謝……”蔡嬷嬷知道沒了危險,腿一軟就要跪下,卻被明月香一把拉住了。
“嬷嬷這是做什麽,那樣的情況下,我不救你我自己也逃不過,那人顯然是有備而來,若不是被人攪合了咱們要逃出來還需要費一番工夫呢。”明月香扶着蔡嬷嬷混到人群裏,壓低聲音道:“咱們這會子可一點兒情況都不能露,別讓人瞧出來了。”
蔡嬷嬷也是個精明人,且膽色不俗,她這會子已經調整好了心态,又像沒事兒人一般站在了明月香的身後。
這事兒必定是早有預謀,明月香看着眼前的大殿暗想,首先對方應該是迫切的想要幹掉自己但又害怕被人發現,否則不會用那個宮女在往來兩次走的都是同樣的路線,只是她還是吃了不熟悉環境的虧,否則她不會不清楚她們第一次通往淨房的路就已經不對了。那時候因為同來的人數不少,路上說說笑笑也不覺着空蕩,但實際上那條路應該是條小路而非正經的大路,她從一開始就被誤導了,否則她在回去的時候也不會那麽容易的跟着那個宮女,因為她自己都以為那條路是對的。
“阿蛟媳婦,你……你跑哪裏去了?”苗氏從後頭追了上來,滿頭大汗,可見她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會叫她阿蛟媳婦。
明月香知道秦蛟在入宮前拜托了苗氏,所以也不想苗氏擔心便道:“我出來的時候人家說大家都走了,我就跟着旁人一路回來了。”
“哎喲,我們還聽說你先走了呢,這路岔的。”苗氏見明月香除了發髻稍稍有些碎發落下,其餘并無不妥,便放下了心道:“這宮裏還是別亂走的好。”
明月香笑着應了,跟在苗氏身邊一同進了大殿。
此時王後還有各位貴人都沒來,明月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坐了下來,她暗地裏看了看衆人的表情,卻并非發現什麽異常。
到底是誰想要暗害自己呢?
等着天完全黑透,陸陸續續大殿上也來了不少宣王的夫人與貴人,就連那位據說生下宣王幼子的鄭貴人以及那位剛剛升做夫人的喬夫人也都來了,明月香看着鄭貴人,想象着那位差點納了明青宛的鄭大人到底是個什麽摸樣。
“王後駕到!禮!”
全宣地尊貴的女人自然姍姍來遲,衆人見着田王後進來連忙行禮。
“咱們就當做普通家宴,不必客氣,前頭他們男人喝酒逗悶子,咱們也不能就這麽拘着,大家啊好歹也陪着我這個老婆子好好喝兩盅。”田王後沖着離着她最近的幾位世家夫人們說道。
大家自然不會推脫,尤其是田家的夫人與太太在開宴之前便開始敬酒了。
明月香只是陪吃陪喝,說過了幾句吉祥話之後,便開始動筷子,蔡嬷嬷在一旁伺候着,比往日越發盡心。
一道菜接着一道菜,後宮不得幹政,女人們也說不了什麽太高深的話題,但話題裏卻依舊牽扯着前朝,有些是想利用聯姻來試探,有些是說些看起來無關的話來提示,更有些是希望被王後看中,或是将女兒送入宮或是送到公子府上,哪怕宣王成年的兒子只有公子瑞一人,可宗室還有不少已經成年的公子。
明月香剛剛成婚,又用魏依貞的事情打了不少人家的臉,剛剛在正殿裏那些文官就不願意搭理她,如今在王後面前賣好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她。
宮裏的菜肴在世家女們眼裏當然算不得什麽,甚至好些人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一些,她們更多是想要利用這個機會多多交際,以換取她們想要的機會,但是武将的女眷們就不同,她們丈夫的地位已經基本上确定了她們不可能與文官太過親密,更何況她們出身不高,武将也沒有多少俸祿,畢竟像秦蛟這樣財大氣粗的實在鳳毛麟角,所以她們更珍惜面前的菜肴,哪怕有些端上來都已經有些涼了。
這興許會成為世家女們私下嘲笑武官女眷沒見過世面的話作料,但是明月香并沒有覺着這樣不好,有些武将的女眷曾經随軍邊疆,甚至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或許世家女們覺着這樣的晚宴已經不算是人吃的了,可在那些随軍女眷的面前已經算是難得的美味了。
人貴在知足,明月香也不是每樣都能吃的完,但是她也不會嗤笑旁人,畢竟她沒這個資格。
“你看看她們……噗……當真都是鄉下來的。”
“哎喲,一會兒不得舔盤子啊?”
“真丢人,瞧瞧……”
明月香放下勺子擡起頭,幾位正在說着旁人的文官之妻被她看的正着,臉色泛白,尴尬的避了過去。
這就是宣地如今的境況,敵襲時讓武官們出去送死,太平時文官們作威作福。所以當初明老爺是寧可将女兒送給一小小文官做妾,也沒想過将女兒送給武将。
“若是将她們送到邊關去,怕是不到半個月就得餓死。”一個滿臉滄桑帶着英氣的女眷說道,明月香認識她,她丈夫也是衛大将軍麾下的一名将軍,夫妻二人曾經一起鎮守過靠近寧地最近的一個縣城,抵抗住了寧地六次圍剿,這其中艱辛絕不是那些個每日穿金戴銀,勾心鬥角的世家女能夠想象的。
“何苦與她們一般見識。”明月香喝了杯酒悠然道,不過井底之蛙,一輩子都消耗在後宅之中。
“哎,我到想着能帶回去,我家崽子已經十天沒吃肉了。”另外一個女人惋惜的說道,她的盤子最幹淨。
只要不打仗,軍費就別想了,那麽點子俸祿若是還不會經營,那還真不如一般縣裏的地主老財過的強。
“這個卻是帶不回去了,可若是你們來我府上,盡管給你們帶。管夠!”明月香放下酒杯,玩笑似的說道。
武将的女眷們哈哈一笑,就連苗氏都跟着起哄,到将剛剛那些不愉快全都消散了。
等着上過了一道涼拌菜,在這樣的冬天裏還是吃着有些寒的,好在下一道就上了一碗鴿子湯,這盅鴿子湯熱騰騰的,一瞧便是熬了一段時間的,鴿子湯雪白濃稠,散發着陣陣香氣,這回別說武将的女眷了,就是文官的女眷也都不再說話陸續拿起了勺子。
明月香也對這鴿子湯有了好感,起碼喝了之後還能暖和些,她用銀勺在其中攪了攪,發現銀勺沒有變色,才小心的吹了吹喝了一口。
舌尖下一刻便傳來微微刺激的感覺。明月香下意識就松開了勺子,勺子落在案幾上稍稍發出了些許聲音,對面的女眷們甩過來一個鄙夷的眼神。
明月香側過頭,看着旁邊的人都喝得很專注,每份鴿子湯都是由一只白瓷碗盅盛着的,看起來每一只碗盅幾乎沒有差別,可實際上,碗盅的頂部那個帶着镂空圓孔的盅蓋上會因為每個孔的略微不同而有所區分,只是不認真看很容易被忽略。
明月香重新拿起那只銀勺看了看,并沒有異樣,也就是說這碗湯當中的毒藥是一種連銀都無法辨識的毒。
眼珠轉了轉,明月香露出了一抹陰森森的笑意。随後她大口喝着那碗鴿子湯,溫熱的鴿子湯帶着毒藥有種奇怪的融合感,令她全身發熱,驅走了冬日的寒冷。
大殿的角落裏,一個小太監偷偷看着明月香,就見明月香居然在大殿上将整整一盅鴿子湯全部喝完了,就連裏頭的鴿子肉都吃得一塊不剩,然而,直到最後,他都沒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情景。
“怎麽沒倒呢?”那小太監滿臉是汗,他已經在大殿裏停留太久了。
明月香不但沒倒,反而面色紅潤,之後與人說笑也是精神抖擻,別說體虛痛苦了,就是一點異樣都沒有。
最後那小太監實在忍不住了,跑到後頭就找了之前端菜的小宮女,那宮女一口咬定鴿子湯絕對沒有送錯,可兩人直到宮宴結束明月香都安安全全離開了大殿,都沒見着她哪裏不适。
“如果你沒送錯,那她就是個妖怪!”小太監氣得罵道,轉身就往西膳房去。
西膳房那頭早已有個中年人在那裏焦急的等待,一見小太監來,眼睛一亮道:“成了?”
“沒!”小太監低下頭,有些害怕說道。
“哪裏出了錯?”中年人面色一下就冷了。
“哪裏……哪裏都沒錯。”小太監回想了幾遍都沒覺着出問題。
“那為什麽沒成?”中年人壓低聲音恨聲道。
“她……她吃下去沒死!還……還好好的離開大殿了!”小太監腿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