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這注視中頗有些驚恐的意味,好像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地過來開門似的,趙維宗愣了愣,居然轉身就跑。
孟春水察覺到不對,立刻把他拉住了,往屋裏拖:“先進來再說。”
然後小心地探身出去,想把門關上。
趙維宗也不掙紮,垂頭任由他拽着。待他把門鎖好,卻突然反手把他壓在門上,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狂亂親吻,直到兩人都快喘不上氣了才肯分開。罷了趙維宗松開壓制,後退兩步,像只受傷的豹子一樣直勾勾盯着他,突然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孟春水擦了擦嘴角的水漬:“你喝酒了。”
“喜不喜歡?”
孟春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出什麽事了?”
趙維宗卻甩開他,狠瞪住他的雙眼:“我問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我說過五十年後我還愛你,不是假話,”孟春水閉了閉眼,方才那個時隔三年的親吻把他頭腦弄得有點發昏,“只是我們暫時不能在一起了。”
趙維宗聽了這話,魂飛天外一樣怔忪片刻,然後便蹲下身子,嗬嗬地笑了起來。孟春水見他精神狀态确實不太對,剛想把人扶起來先安置在沙發上,卻被這人使勁一推,又退回到牆邊站着。趙維宗擡手按住他的胯部,撩起眼皮望他一眼,便往前湊了湊,直接拿牙齒把他褲腰的搭扣給弄開了。
——剛才沖完涼後孟春水并沒有系腰帶,襯衫也松松垮垮地随便套着,未曾紮進腰裏。因此那條薄西褲幾乎是毫無阻隔地滑了下去。隔着條花灰色的內褲,裏面半硬的輪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趙維宗似乎對這反應很滿意,半跪下去,一把扯掉最後那層礙事的布料,雙手握住那根已經硬挺的東西,唇舌則在端頭處專注地舔吸起來。
孟春水靠在牆上,被胯下久違的溫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确實已經頭腦發昏,但還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趙維宗明顯喝了不少,也明顯是想他了,但孟春水不确定第二天酒醒之後,這人會不會為現在的事兒後悔。
反正他自己是不想做會後悔的事。
于是他心一橫,趁趙維宗低頭咳嗽的當兒,使勁把這人提溜起來,按到沙發上坐好——小趙醉得軟綿綿的,身子也乖順,并沒有費他太大力氣。
然後孟春水有些尴尬地穿好褲子,在趙維宗身邊一米遠的沙發另一側正襟危坐:“夠了,你沒必要這樣。”
趙維宗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口齒還帶着方才水津津的涎液,他小聲道:“你不喜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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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喝多了,”孟春水耐心解釋道,“應該休息。”
“那你就是喜歡。喜歡還廢什麽話,孟春水你是不是老覺得自己特君子特正派?”趙維宗有些惱,咕咕哝哝地,竟把T恤給脫了直接扔到地上,勁瘦的腰肢在辦公室明亮的白熾燈光下一覽無餘。
他擡頭沖孟春水天真爛漫地笑了一笑,又開始脫褲子。
“醒醒,趙兒你真喝多了,”孟春水硬着頭皮彎腰撿起T恤——他真是千算萬算都沒算出趙維宗會突然來上這麽一出,于是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先把那人的衣服套回去再說。哪知剛一擡頭,正對上趙維宗那雙充血的眼睛,此刻卻非常有神。
“我醒着呢,”趙維宗呼着酒氣說,“你不也沒睡嗎。”
“你現在應該睡一覺。”
“那睡啊,來吧,”趙維宗已經脫好了褲子,像八爪魚一樣把孟春水壓回沙發上,又直起身子騎在那人腰胯處,“我今兒個就是來睡覺的。”
孟春水聽見襯衫扣子被一顆顆崩開的聲音,更聽見自己心擂如鼓。作為一個傷人心多次的負心王八蛋,他知道自己該做一回正人君子,至少不能在對方喝成這樣的時候乘人之危;但作為一個男人,他此刻面對的是最眷戀的身體,是三年來無一刻不纏繞他靈魂的人——更何況那人還迷離地垂眼看他,騎坐在他身上的部位,也在有意無意地摩擦。
趙維宗俯下身子吻他,相比剛才要柔和很多,氣息卻是一樣的滾燙。從嘴角親到胸口時,小趙突然停住愣了愣,然後皺眉道:“你怎麽還沒脫褲子呀。”
說罷他就直起腰杆,專心對付起那顆搭扣來。雖說是喝醉了酒,他動作仍然麻利,解開扣子正把身下那人褲子往下褪,卻像突然失去了平衡似的往後一仰,磕在皮沙發木質的扶手上。
“靠!”趙維宗捂着腦袋低罵一聲,便背過身去不動了。孟春水趕緊跪坐起來,蹭過去查看情況,卻被趙維宗反手抓住,緊緊壓在後背上。倆人就這麽疊在那裏,待了一會兒,他聽見趙維宗悶悶地說:“你別再推開我了,我就只剩下你一個……”
孟春水驀地心軟了。他不知道這一年在趙維宗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他明白過來,這人現在心裏一定非常難受。
難受到都要放下身段主動找他了。
趙維宗又重複:“你別推開我……”
那一剎那,理智随着被那人緊箍的感覺灰飛煙滅,孟春水聽見自己說:“好,不推開。”
趙維宗聞言,像是放心似的松開他,半跪在沙發上,額頭抵住扶手,低低地喘着氣。孟春水則深吸口氣,坦蕩地脫下褲子,又把小趙半褪的內褲徹底拿掉。他感覺到趙維宗明顯地震了震,兩人就這樣再度赤裸相對。
既然決定了那就別拖沓。他環顧四周,最後鎖定了擺在茶幾上的半罐枇杷膏。探身取來,他擰開蓋子挖了一塊,對趙維宗說:“可能會有點黏。”
趙維宗扭頭看他,眼睛瞪得老大:“不用這個吧……”
“多久沒做了,我怕你疼,”孟春水耐心地将枇杷膏塗滿穴口,探入一指輕慢地攪動,“感覺怎麽樣?比不上專門的肯定。”
趙維宗把臉埋起來不去看他:“挺好的。”
孟春水瞧見他連耳根都已經紅透了,于是笑笑,一手繼續做着擴張,一手卻拍拍趙維宗的腰側。他說:“有套嗎?”
“有,我特意買了……”趙維宗顫顫巍巍地伸手夠到方才亂扔的褲子,掏半天終于舉起個閃亮的小方片,然而當孟春水伸手要拿的時候,那人卻腕子一甩,又把這套子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別戴了,這回,”趙維宗臉紅得像個番茄,側着腦袋睨他,“我突然不想用。”
“聽你的。”
雖說三年沒幹這事,兩人業務都有些不熟練,但畢竟以前做的那麽多回擺在那裏,孟春水連揉帶舔地弄了一陣,趙維宗就軟得跟灘水似的了,混着枇杷膏,聞起來又像蜜。進入的時候小趙又本能地渾身繃緊,那片三年未有利用的禁地,緊得幾乎要把孟春水絞出眼淚。
不過倆人的默契終究沒有随着時間的過去而衰減多少,趙維宗很快就穩住了氣息,配合着孟春水抽插的動作,有意識地放松後面的肌肉。孟春水也熟知身下這人的敏感點在哪,于是插兩下便往那裏研磨一下,直叫趙維宗嘶嘶地抽氣。
欲望這種東西,就好比什麽絕兇的猛獸,你越關着它,它就越狂野難測。于是當兩頭關了千來個日夜的猛獸相遇,其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那一刻孟春水覺得燈光亮得晃眼,可眼前這具身體卻是最閃亮——他細細撫摸過每一處肌肉的線條,每一處皮膚的紋路,這些都曾經完完全全地屬于他,而如今好像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中。但掌心的厮磨很快在一處淤青上停住,這傷疤于趙維宗瘦削的左肩處橫亘,在細綢般光滑的麥色肌膚上,像個巨大且陌生的侵略者。
“怎麽弄的?”孟春水問。
趙維宗沙啞回道:“當時跟一宋廟裏拓壁畫,不小心撞燈臺上了。”
孟春水彎腰在那青黑的傷痕上落吻,又問道:“你又去下地了?”
“大哥那叫考古……”趙維宗被插得聲音也酥軟了,卻還是微惱道:“還有這事兒幹嘛非得現在說?”
孟春水則用胸口貼住他滾燙的脊背,在他耳邊道:“因為我心疼你。”
趙維宗僵了一下,壓着呻吟小聲道:“你……再說一遍?”
孟春水加快底下的沖刺,用氣聲道:“我心疼。你過得苦,我懂,全都懂……但我——”
“別說了!”趙維宗又把臉埋回扶手上,孟春水只當他這是被撞得說不出話,結果發現這人半天都不帶再吭聲的,他這心裏才着了急。慌慌張張把手向那人臉上摸去,想讓他轉過腦袋看看自己,卻兀地摸了一手的水。
孟春水旋即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眼淚。事情不對了——這麽大量顯然不是生理性眼淚,在一塊這麽多年,趙維宗也從沒出現過被幹哭的狀況。孟春水心亂如麻地停下動作,幾乎想要退出去,卻被趙維宗無聲地拉住。
那人倔強道:“至于嗎這就停了?”可還是不肯扭頭看他。
“先換個姿勢,聽話。”孟春水說着扶住小趙的腰,緩緩躺下,然後把坐在自己身上的人轉了個圈,面向自己。
其實在狹窄的小皮沙發上,這一系列動作并不容易,好在趙維宗好像迷迷糊糊的,也沒怎麽太反抗。孟春水恍惚地想,你變乖了,又想,枇杷膏有點太稀,不好用。但這些跳脫的想法最終在他看清趙維宗的臉龐時,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确實是在哭的。緊緊閉着眸子,眼角紅得要燒起來,眼淚也噼裏啪啦地往下掉,可偏偏又同時挂着一副癡醉表情,做着騎乘的動作,眉梢更是随着身下的摩擦輕顫。
這水澹澹的模樣卻像把小刀,在孟春水心上割出不深不淺的一道小口子,翻卷着撓心的痛癢——是我把他弄哭了?是哪個動作?還是哪句話?
趙維宗說的倒像是醉話了:“我說春水,你是不是又要消失了?這燈……這燈好亮,跟月亮似的,一照你,你就‘嘩’地一下……”
“我在這兒,不消失的。”
趙維宗卻好像沒聽見,又軟軟地垂下腦袋,眼淚泉湧似的滴落在孟春水的小腹上,斷斷續續道:“就‘嘩’地一下消失了,跟神仙似的……宙斯他下凡睡姑娘,睡到一半就被赫拉揪回天上去了……我就想看看你有沒有……嘶,有沒有這個神力。”
這些話被他胡亂說着,混雜着呻吟和抽泣,把孟春水心裏攪得極亂。他已很久沒看到趙維宗哭,結果僅這一次就幾乎要把他身上幾年積累的一切的隐忍和堅硬盡數敲碎。他怕自己做出什麽後悔一輩子的決定來,便把趙維宗壓回沙發上啃吻——腦子不怎麽好使了,那他就用舌頭,他要把趙維宗口中那些動搖自己心思的話堵回去。
可那人蹭在他臉頰上的淚,又化作無數只螞蟻爬進他心裏啃噬;勾着他脖子的手,又是那樣熟練且深情地撫摸着他的後頸,正如以前的任何一次……
孟春水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一場哭泣而經歷一次這麽層次豐富又情緒充沛的情感體驗,像熟透的水果,肥美多汁,并且豐盈。內心戲千千萬萬場,他一邊沉浸在當下的情緒之中,一邊跳出來感嘆我靠啊這也可以。後來那夜裏,孟春水在自己狹小的浴室裏給趙維宗清洗,從那人的後面洗出白濁的、混着甜絲絲枇杷味兒的液體,可他心裏是百種滋味最後混成一個苦。
他從欲望中跳出,越發堅定了“自己是王八蛋”這一認知,可同時又無可奈何。
趙維宗則已經是昏昏欲睡,靠在瓷磚上打哈欠,好像醉意仍未消,下一秒就要睡倒在地。
然而,當孟春水把他在沙發上安頓好,坐地上仔細觀察這人亂動的睫毛時,沒忍住在他臉上又摸了摸,卻發現他這麽累并不全是因為喝多了酒——額頭是滾燙的,趙維宗在發高燒。
于是稍稍平息的負罪感再度纏上孟春水。他一邊翻箱倒櫃找着退燒藥,一邊愧恨地想,自己今天到底在做什麽?沒潤滑油也沒套,就用個枇杷膏,還他媽的內射了,趙維宗這是剛燒起來吧?是因為自己燒的吧?
他頭一回對自己産生了鄙夷。
從前種種,他尚且可歸為不得已的傷害,歸于大局前的無奈,于是能在滿心疚然中暫且得以逃避。而今日,他仿佛一個毫無底線和理智的賊,在趙維宗不清醒的時候,恣意從他身上攫取,并再次留下傷痕。
趙維宗喝多了,他難道也喝多了嗎?
于是孟春水顫抖着把小趙搖到半夢半醒,又盡量沉穩地給他喂了熱水和藥。從櫃子裏拿出毯子,正往沙發邊走的時候,趙維宗好像突然清醒過來,猛地坐直身子,看着他道:“把燈關上,我不喜歡這麽亮的。”
孟春水照做了,又俯身把毯子給他蓋好。他說:“對不起。”
“你在說對不起?”趙維宗笑了,“你确實是個壞人。”
孟春水在黑暗中頹然地看着他。
趙維宗繼續道:“但我也是個壞人,我留不住媽媽,我也留不住你對吧?”
“你媽媽怎麽了?”
“媽媽,媽媽她……”趙維宗掖着毯子,并不擡眼看他,聲音仍然是啞的:“我不告訴你。哎,她解脫了,不對,我不能告訴你……這都怪我……我壞到不能再壞了。”
而孟春水卻仿佛在一瞬間明白了一切。
都解釋得通了,他想起趙維宗剛才止不住的眼淚,似乎已經明白他喝那麽多酒又幾近崩潰地來找自己的原因。可一想明白這個,孟春水就坐在地上連地兒也挪不動了,只覺得自己難過得要蒸發在那悶熱的午夜裏。
淩晨三點多,趙維宗醒了。這回是徹底清醒過來,他捂着劇痛的腦袋,恍然憶起剛才那夜發生的,只覺得心煩意亂到了一種新境界。
果然喝多了酒就不該見人。更不該來見孟春水,還做出那種事——我到底是有多賤,他這樣想,人家待會兒一句“你走吧”或者“我走了”,就又能把我打回地獄去。
于是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得走了,”他對席地靠在沙發邊上枯坐的孟春水說,“不該來找你的,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
這樣你就沒法再給我來一拳了吧?
“別走,”孟春水卻把他按住,聲音啞得仿佛一夜沒睡,“你別走了。”
趙維宗一時愣在原地。
不讓我走了?
認真的嗎?
孟春水好像很困,又好像很執着,只顧着把他往回拉。
“你他媽的……你就是個王八蛋,”趙維宗認命般低罵,把孟春水推到沙發上,然後自己在邊緣躺下,“你給我說清楚,我憑什麽不能走?我又不像你,操人一頓然後拍屁股溜了,你要我不走我就得留?這什麽道理?”
“我想好了,我能保護你,你以後都不用走了。”
“你困糊塗了吧,保護我?”趙維宗哂笑,鼻子卻酸了,“老子什麽時候要你保護了?”
“你傷心我也傷心,是我以前太不對了,”孟春水平聲道,“沒事,都過去了。我也希望你不要陷入無端的自責,答應我好嗎。”
說着他就去抱趙維宗。那人在他懷裏怔愣了一陣,又把他推開,扭着頭不肯看他。
孟春水則伸胳膊攬他,讓人靠在自己的肩頭。趙維宗似乎終于妥協,又抓着他手腕狠狠咬了個血印子。
可最終還是沒走。他留在了孟春水的辦公室裏。
兩個失魂落魄的人,相依相偎地睡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