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地方,若換了別人,我紀某人還不屑與之分享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既然未能通過審核,我反複看了幾遍,也試着修改了,可是改成這樣行了麽?我只想弱弱的說一句,我真的是很正經的在爬格子,沒有太多花花心思,有些橋段也只是照顧劇情的走向而已啊!
☆、十二
紀元傑口中的這處好地方其實是前朝一位朱姓官員的私宅。
宅子有個極其清雅的名字“水天一色居”。此私宅占地三畝有餘,房屋十三四間,歷時四年建成。整個建築處處透着古樸、典雅之風,并不奢華。所有的屋宇亭臺、皆取天然原木建造,幾乎沒有雕飾,取的就是個天然意趣。亭臺樓閣全依托自然山水,人工痕跡巧妙淹沒在自然山水間,妙在天然二字。
宅子雖不尚奢華,種植的花草樹木卻都是世間珍品,其中一棵白梅已有百餘年樹齡,每到花期,鐵鑄一樣的枝條上,挂滿千萬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引得蜂舞蝶飛,煞是動人。宅子之後一片水塘開控得極廣闊,遍植荷花,每到夏日此處常常叫人流連忘返。
朱家當年也興盛三代,出過詩名遠播的文豪,也出過沙場建功的将才,可惜最終還是敗落了。這偌大一所宅子,沒個得力後人打理,陸續住進來幾戶村民。村民們可沒有賞花看景的閑情雅致,各家占據幾間屋子,院子裏一半堆着木材晾着衣衫,一半放養些雞鴨白鵝,再加上幾個上串下跳的頑皮孩子,這宅子倒是愈加貼近天然二字了,可惜的是院中許多精心培植的花木、用心構築的小景也毀壞多半。
紀元傑的愛侶闵柔是個愛花之人,時常在此盤桓,數日不願回去。紀元傑為博美人一笑,倒也出手闊綽,一擲千金遣散私自入住的村民,将這私宅買下重新修葺後贈與愛人。
須知,紀元傑其人十分懂得享受,也十分會享受,比衛卓雲這個皇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在維持宅中基本原貌的情況下,新添置了畫舫、修建馬場等以作消遣。
這段時日,放鶴園為籌備二人婚事正在翻修,走到哪裏都雜亂一片,他便将心愛之人寄在此處暫住。
一行人到達時,早有一位麗人攜侍婢迎出門來。
雖然衛卓雲只見過一面,卻也知道這清雅脫俗、翩若驚鴻的佳人正是紀元傑的愛侶闵柔。一一見過禮後。闵柔欣喜地握住林藝萱的手:“一會我們要去游湖,林姐姐同我們一起可好?”
她與她同齡,不過藝萱生在雪冷霜寒的臘月裏,闵柔生在春暖花開的三月間。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就是那樣奇妙而簡單;有些人只需一眼,就可以成為知交。
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那樣溫柔恬靜,笑容親切,甚合藝萱的眼緣,不由得她就對她生出好感來,何況佳人那對含笑美眸讓人實在不忍拒絕。
藝萱輕輕點頭:“好。”
和風徐徐,藝萱與闵柔倚欄而坐。她們都是安靜娴雅的女子,同樣是麗質天成,言行舉止間卻顯出各自的不同風姿,比之林藝萱的出塵冷豔,闵柔更多的是嬌美怡人
畫舫駛入蓮花深處,此地數白蓮開的最妙,但見蓮葉遮天,花朵繁星般點綴。畫舫在遮天蔽日的蓮花間徐徐而行,藝萱見着一朵白蓮開的極美,不由愛惜地伸手去撫,口中輕輕吟誦:“西風初入小溪帆,旋織波紋绉淺藍.....”
闵柔立刻接口:“行到鬧花無水面,紅蓮沉醉白蓮酣。 ”
兩女相視一笑,心中俱将對方引為知己。
看着藝萱露出的一截手腕,那本該蓮藕一般的手臂上卻蜿蜒了一道刺眼的傷痕,闵柔唏噓道:“姑娘的手傷成這樣,叫人看着實心疼啊。”
藝萱轉頭淺淺一笑:“只是舊傷罷了。”那笑顏裏溶着幾分苦澀和無奈。
言小雨坐在對面打量着她二人,忽然笑道:“我一向覺得自己也算是個漂亮女子,可是不知怎地見着你二人便自覺慚愧起來。如今看來我只好在今夜的宴席上大展身手,才得扳回一局了。二位妹子且寬坐,我借你們的侍女一用。”
林、闵二女便倚在船尾看言小雨笑嘻嘻地帶着小彩和洛洛在船頭忙碌。不多時,她們就采摘了許多鮮嫩的荷葉、成熟的蓮蓬、菱角和芡實。撐舫的船家也挽起褲腿下到湖裏,不大會功夫,摸上來兩尾肥大的鯉魚、挖起幾段白嫩的蓮藕。
女眷們在湖裏賞花休閑,紀元傑、衛卓雲、莊文三人則結伴在西邊的林子裏賽馬。
紀元傑與衛卓雲二人當年一同拜在左定坤門下修習的騎射,二人在當年的一衆弟子中可謂出類拔萃。坊間曾流傳當年昊天門只要舉辦半年一度的騎射技藝大演練必會吸引一衆閑人前往圍觀。其中那些女子都是奔着他二人而去的。
彼時的二人,不僅技藝超群,更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翩翩佳公子。随便往哪裏一站,倜傥潇灑、俊朗奪目、器宇不凡的二人定會叫滿場失色。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叫人移不開眼睛的好景。 他們的師兄,昊天門主的長子左集賢就曾對他二人感嘆:“二位生得一副好皮囊真真是羨煞旁人啊,我那娘親只恨生的我兄弟二人,沒有個好姐妹,否則必是恩威并施也要将你們招贅在我家裏。”
可是今日這賽馬才剛開始,紀元傑就覺出有些不對,衛卓雲一起步就将他抛在後頭,可是他神色恍惚,似乎心事重重。尤其當馬過樟樹灣時,明明前邊旁逸斜出一枝又粗又矮的樹枝,他竟是未曾看見一般徑直沖了過去
急得紀元傑和莊文同時出聲提醒:“小心——”
那枝葉幾乎刮到眼睛時,衛卓雲才陡然驚醒,眼見已是避之不及,情急之下他将身子向後一倒,緊緊貼在馬背上,險險由樹枝下穿過。
紀元傑縱馬追上他,氣急惱怒地大喊:“雲少,你這摸樣确定是來找我賽馬散心的?怎麽瞧着是來給我甩臉子、找麻煩的?”不由分說拉他下馬,回身吩咐莊文:“小莊,你将馬匹牽回去,看來我得陪雲少去清醒清醒。”
林子盡頭的山崖邊一簾瀑布從峭壁上轟然墜下,擊打在崖底碎石上,濺起一叢叢冰冷水花。
衛卓雲與紀元傑便在山崖下就着瀑布沖了涼。待到換好衣服、沏了熱茶,從容喝完一盞後,衛卓雲才對上紀元傑探究已久的雙眸:“紀老九,我想留住一個人,卻不知該怎樣做。”
紀元傑心念一動,指着湖上的畫舫戲谑地問:“是想留住那個人吧?”
衛卓雲的目光随他的手指望去,依稀可見接天蓮葉間一抹丁香色身影:“不錯。”
“她就是當年你叫我遍尋不見,想保她平安的女子?”見衛卓雲默然颔首,紀元傑有些好奇地問:“我當年遁地三尺也找不到的人,你是如何找到的?”
衛卓雲淡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其實我也很意外,不過我已經安排人手暗中調查,目前還沒有答案。”
紀元傑笑道:“不過怎樣,你看見她安然出現,應該是高興的吧?”
衛卓雲默默喝一口茶,沒有說話,卻也算是默認了。
紀元傑得意洋洋地挑眉笑道:“說起來,雲少你府上的姬妾多了我四倍不止,可見你在女人上比我有心得,如今怎麽就犯起難來?居然來向屬下請教禦女之法?以你的手段還怕拿不住她?雲少是不是謙虛的有點過了?”
見衛卓雲沉默不語,紀元傑笑的更加恣意:“莫非這是你的克星?有趣、太有趣....情場浪子也有發愁、無措的時候,哼哼....改日我和老左他們喝酒時就有了佐酒的好段子了。”
衛卓雲并不理會他的揶揄,自顧用杯蓋子慢慢浮着茶末,不動聲色地問:“你是怎樣留住你的人?”
紀元傑不太自在地揉了揉下巴:“我不過是将生米煮成了熟飯。”
衛卓雲一貫清明的的眸子裏浮起淺淺笑意,他将杯子遙向紀元傑舉了舉,仿佛敬酒一般:“那樣嬌滴滴的美人,你不是将她看得性命一樣寶貴的麽?你也忍心下手,佩服、佩服。”
紀元傑道:“我這樁事情也是說來話長,其中的細微之處只可我獨自回味,不宜同別人細講。不過我這手段雖然不太光彩,效果卻是立杆見影,你不妨一試。”
衛卓雲蹙眉道:“我只怕飯還沒煮熟,我的廚房都燒起來了。況且...我并不想對她用強。”
紀元傑頗有感觸地笑道:“我一直以為女人于你不過就是一味藥,從未想過你也有這樣的煩惱。”頓了頓,他神色肅然地道:“那段時日,為了降服柔兒我很是費了一番心思,我一直以為我這位已經夠頭疼的,逼得我都快瘋了,如今看來,你哪位只怕是技高一籌啊。”
衛卓雲望着遠處的花影,沉吟道:“我也在想,什麽才能打動她。”
想起衛卓雲一貫行事作風皆是雷厲風行,如今這般謹小慎微的樣子十分少見。紀元傑忍不住打趣他:“雲少,我覺得你不會是那樣節哀順變的人,你的手段呢?只要你想,我不信你留不住她。 ”
衛卓雲飲下一口熱茶,緩聲重複道:“我不想對她用強。”
“不想用強就要用情,情這玩意實在詭谲多變,其中的甘苦我算是領教了,雲少你自求多福吧!”紀元傑放下杯子,伸了個懶腰,突然道:“ 雲少,我聽見你那女人稱呼你衛公子,敢情你連身份也未對她挑明?”
衛卓雲再度蹙起眉頭:“她似乎對宮裏的人和事都很排斥,我不想引起她的反感......”
紀元傑道:“如此也不是長久之計,若她以後知曉怕是麻煩更多。”
衛卓雲眉頭蹙得更緊:“為今之計...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衛卓雲行事向來狠辣果決,紀元傑與他相交多年,自然了解,可如今他竟然會表現出遲疑不決的模樣,紀元傑暗暗一笑他更加肯定了一件事——這個叫林藝萱的女人只怕真的是衛卓雲的克星。
品評完別人的□□,紀元傑半是炫耀,半是感慨地嘆道:“我今時今日這溫柔着實來之不易,你也無需羨慕,只需放出你的手段,拿下這美人也是指日可待。”
衛卓雲手撫茶盞,蹙眉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三
一壺茶将飲盡時,蜿蜒的□□上款款走來兩個美人。
一個清新妩媚如荷葉上的露珠,垂眸淺笑時便獨有一段柔媚之色。一個冰清玉潔若雪夜裏的皎月,颦眉不語間盡是幽谧恬淡。這麽并肩行來竟宛如一幅意境極佳的美人畫卷緩緩鋪展開,令人不禁屏息禁氣,凝神觀望。
看見意中人,紀元傑早喜不自禁迎過去。那抱了一懷蓮花蓮葉,露珠般剔透的女子看見他不由幸福的抿起唇角。
“湖裏熱不熱?”說這話時,他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把鬓邊垂下的發絲攏到耳後。
闵柔瞥了一眼身邊的女伴,姣好的臉頰微微一紅。
紀元傑大大方方從她懷裏取過蓮花蓮葉替她拿着,一手牽了她就走。
“采這些回去插瓶?嗯,這幾支白蓮開得正好,配着咱屋裏的碧紗屏風最妙不過了。”
“正是,”女人一對剪水雙瞳波光粼粼,“你不知道小雨摘了好多嫩蓮葉,說是晚上做菜給我們吃,她還摘了好些芡實、蓮子,也說要拿來做菜的。”
“哦——她會做什麽菜呢?上次那道釀荷花頗有點意思,你覺得可好?”
“嗯....那道蓮子炒雞絲也不錯,蓮子脆嫩,雞絲爽滑,很和我的口味。”
“這麽喜歡?那好,今晚就叫小雨弄個特大份的,讓我的柔兒吃得盡興。”
兩人親密溫存、低笑細語,不時就去遠了。
林藝萱怔了一怔,她本想随闵柔一同離去,但看見他二人鹣鲽情深的情景,自知不妥。可是看看亭子裏向她走來的衛卓雲,她又有幾分莫名的緊張。
男人從容而至的腳步似乎步步都踏在她的心上,盡管她竭力裝作不在意,臉上卻難掩慌張和羞怯。
衛卓雲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緩緩擡起手遞給她,藝萱局促地站着,手指悄悄收攏,掌心被指甲刺得生疼,可她就是遞不出自己的手。
其實,他并非沒有牽過她的手,一年前那些逃亡的日子裏,他不止牽過她、還抱過她、背過她。只是中間隔了三百多個日夜,她與他自然而然就生出了疏離。何況當時那般親近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眼下若再與他拉拉扯扯倒顯得輕浮暧昧,叫人閑話。
衛卓雲一向深沉淡定,此刻,清寒淡然的臉上更是不動聲色,只固執地伸手向她,似乎她不理,他就有本事這樣僵持下去。
寂寞的庭院裏青年男女相對而立,相顧無言,總會讓人生出遐想,于是不經意的兩人間這短暫的沉默對峙好像也被染上了些許暧昧的味道。
期間,言小雨領着滿載而歸的小彩和洛洛經過,忍不住好奇的停下腳步頻頻張望。她推一推洛洛:“你家兩位主子這是在演哪一出?執手相看兩不厭?還是別的什麽?還有,他那個手一直這樣伸着,不累麽?”
洛洛尴尬地笑了笑,敷衍道:“主子們的事情,我們做下人的漫說是背後議論,就是多看一眼也是不敢的。”
言小雨疑惑道:“你們家那位小姐,我瞧着美貌可人,不像是馭下極嚴的人啊?”
洛洛脫口道:“姑娘當然不是,她人很好的……我們爺可沒你們家的……”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洛洛立刻噤聲。
言小雨看她一眼,笑道:“原來如此啊!”
小彩截住話頭道:“小雨姐姐就是好管他人是非,如今我多一句嘴,姐姐再耽擱下去,今晚的酒菜可就沒着落了!”
言小雨伸手一掌拍小彩的肩:“是了,是了誰不知道你一心向着你家小姐,走吧!”
三人低聲說笑着,捧着食材轉向後院廚房。
因她們隔得遠,說的什麽藝萱雖未聽得明白,她卻也知道,再與衛卓雲這樣對峙下去很是不妥。想着怕彼此難堪,藝萱先放低了姿态,她将握在手裏幾乎捏碎的幾粒蓮子并一張荷葉遞給他:“鮮蓮子,你要嗎?”
衛卓雲蹙了蹙眉,看看蓮子再看看她,道:“你先替我收起來,回去熬蓮子粥給我喝。”
言小雨負責整個晚宴的菜式。
她本就頗有廚藝天分,當是時,她拿出全套看家本領。水裏游的、天上飛的、山中珍奇、林間野味俱被她信手拈來,烹炒煎炸諸般技藝一一上陣,将一桌家宴弄得堪比禦宴,豐盛之極。為給酒宴錦上添花,她還特意将自己釀的好酒帶了幾壇子過來。
當夜主宴設在天逸閣。
另設了一桌在院子裏的水榭中供幾個女眷享用。
男人們對知己、逢美酒、自是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熱鬧喧嘩。
幾個女人在水榭裏亦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除去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言小雨對自己親手釀造的酒很是推崇。她知席間這二位皆不善飲,是以,她取了最小的酒盞,每次只盛半杯,言傳身教,帶着她們品酒。
林、闵二女看見條幾上大大小小十餘只小酒缸子,覺得甚有趣味。彼時,菜沒吃幾口,在言小雨的引導下,各種花酒、果酒已七七八八喝了不少。
言小雨深谙此道,講解的又分外有趣,一時是某花的功效、一時是某酒的來歷,又或者用這玫瑰花泡的酒可活血養氣又或是用鮮桃花泡酒飲之可美容養顏。又或者是此酒中加了蜂蜜,那種兌了玫瑰汁子......不知不覺的,在她的帶領下,林藝萱和闵柔幾乎将她帶來的十數種酒都品了個遍。
言小雨善飲,無事時和她的夫君莊文亦是常常對飲取樂,她若起心拼酒,今晚的三個男人,最多只有紀元傑可有些勝算,莊文和衛卓雲都不是她的對手。是以,在她眼中就算每種酒都喝上個兩、三杯,也毫無問題,她卻料不到闵柔和林藝萱量淺如斯。
她帶來的十二種酒尚未嘗遍,兩位佳人就醉态畢現了。
林藝萱滿面嫣紅,軟軟倚靠在桌邊以手支頤、昏昏欲睡。闵柔雖尚未醉倒,整個人已是憨态可掬。一再推開言小雨倒給她的熱茶,纏着她,嚷着要再飲一杯梅子酒。
言小雨看着她酡紅的臉頰,漸漸迷離的眼神,哪裏還敢讓她多喝,她一面應付闵柔的糾纏,一面差遣侍女小彩去前廳搬救兵。
男人們來得倒快。
衛卓雲一聲不響走上前去扶林藝萱,林藝萱卻順着他的手歪進他懷裏,他叫了兩聲,回應她的是女人模糊地呢喃,看得出,這女人醉得很徹底。
他彎下腰把藝萱打橫抱起:“今日雖未能盡興,此番情形也只得如此了,改日再約吧。”
紀元傑預備送他,卻被闵柔嬌憨地攬住,他脫身不得,只有尴尬一笑。
衛卓雲牽牽嘴角:“你自顧不暇,就無需多禮了。”
言小雨呆呆站在亭子裏,咬着她夫婿的耳朵小聲說:“莊郎...這般情形...我不會是惹禍了吧?”
莊文拍拍她的肩膀,寬慰她:“無須擔心,依我看,這二位爺的神色都不像生氣的樣子。”安撫完自家娘子,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小人送雲少出去。”
他走在前頭盡一個屬下的本分;替他招呼随從、下人,安排車馬。衛卓雲抱着藝萱随行在後。
馬車起步前,莊文恭恭敬敬遞上一只小盒:“這是雲少要的燙傷膏,九爺說雲少先用着,若還要時,他會親自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或許會很悶,但是我是真的用心在寫。我想描述的只是一個關于愛情的故事,關于真情的故事。
☆、十四
馬車在夜色裏穿行。
洛洛騎在她主子的高頭大馬上既興奮又有些害怕。主子要親自照顧醉酒的林姑娘,她當然不能在旁邊礙眼。雖然月夜騎馬是小丫頭她生平第一次,可是此馬非彼馬,乃是她們家主子最青眼有加、世間少有的駿馬良駒,放眼整個王府裏有幾個下人有她這樣的福氣。
洛洛夾緊雙腿、牢握缰繩,壓低身子伏在馬背上。一面心驚肉跳,一面欣喜難抑,她傻傻的想今夜自己此番壯舉要是傳回王府裏得讓多少人嫉妒、眼紅死啊!
馬車在颠簸中行進。衛卓雲一直将藝萱抱在懷裏,酒醉後的她,容色光麗,正應了那句;獨有春紅留醉臉,另有一份動人心魄的豔美。當然也難得的柔順乖巧。
皎潔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落在林藝萱酡紅的小臉上。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龐,依稀恍惚間,衛卓雲似乎回到一年前那些共同經歷的歲月。
他知道,如果沒有那些共同的經歷、如果沒有上天安排的再次相遇,他相信自己對她的心情會如對待西院裏那些女子一樣。或許因她出衆的姿色,自己可能會多喜歡她一些、多寵愛她一些,但是絕不會把心放進去,絕不會這樣取舍難定、勞力勞心。
從十七歲起,他衛卓雲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環肥燕瘦、百媚千紅,什麽樣的美人沒有見過?但是緣分就是這樣奇妙,也許她不是最美麗最溫柔的,卻是你最放不下,最想得到的。
世人皆道東靖王府的三皇子人中龍鳳、年少多金、大權在握、美妾如雲、風光無限,不知羨煞多少旁人,卻沒看見他光鮮之下的悲哀。他甚至想,懷中這個女子若知曉了他那些不堪過往,看他的眼神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嗎?
他撫視着她的臉,目光中溢滿憐惜與一種隐隐的傷感。一些遙遠的、痛苦的回憶潮水般湧上心頭....
時間在他的耳邊呼嘯而過,他的心,似乎遺落在遙遠的當年......
那時的衛卓雲是個聰明又要強的孩子。
他雖然出在王侯富貴之家,但他和別的王孫貴族有太多的不同。那時大正王宮有位将軍叫荀穗勇,雖然不過而立之年卻已立下累累戰功。大鄭國有數次關乎社稷安危的大戰皆由他領軍,荀穗勇常臨危受命卻用兵如神,屢屢扭轉乾坤,一時間他在大鄭國的戰神一名風頭無二。
彼時不過始龀之齡的衛卓雲早早就将荀穗勇當做榜樣,決意也要做個人人側目的真英雄,真豪傑。他發憤圖強、風夜匪懈,每日早起研讀兵書,午後就在練武場上苦修十八般武藝,夜裏也常常獨自在燈下演練兵法排陣之術至夜深。
在衛卓雲父親的七個兒子之中,他絕對是出類拔萃,引人矚目的。
衛卓雲的父王在四十歲之前一直只是個閑散王爺,他生性懶散,在自己那一輩裏實在算不得多麽出衆,是以他也格外看重自己這個文武兼修,少年英雄的兒子。無事時他常會去練武場看望他,臉上總帶着一種為人父的驕傲和自豪。
這種父慈子孝的天倫之樂一直持續到衛卓雲十五歲那年。
那一年對于年少的衛卓雲而言是畢生難忘的,就在那年,就在他時常習練武藝的練武場邊,他邂逅了那個叫幽若的女人。
盡管在最初相遇時,他并未意識到自己的一生将因這場邂逅,這個女人而偏離最初的軌跡。
暑天裏,衛卓雲練完武藝常常一身熱汗的來到每日沐浴的水井邊。他脫去單衣,自井裏打了滿滿一桶涼水,由頭自腳澆下來……
井水清涼,沁人心脾,他合着眼盡情享受這清涼一刻。
彼時,耳邊傳來一陣嬌笑:“哎喲喲,就熱成這樣了嗎?”
他一驚,忙一抹滿臉的水漬擡眼看去;對面的紫藤下亭亭玉立着一個年青女子,年齡不過及笄。卻生的那樣美麗,如耀眼的正午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睛。
雖然他父王宮中不乏美貌女子,但那些木頭美人,除去臉長得不一樣,走路的姿态、說話的語氣、端莊的神情都如出一撤。是以他雖日日面對,也并未覺得她們美麗,哪怕他自己的母親薛玲珑,當年也是享譽大正的美人。只怕和眼前這女子一比,都黯淡得羞于見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對着這美貌女子發了多久呆。
他只是認認真真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笑語翩跹的女子有一對新月般的眼睛,微微彎曲着,仿佛總是笑意盈盈。
她沿着鋪着紫藤花瓣的小徑走過來,笑意盈盈地彎腰拿了他先前沖涼的水桶投進井裏,似乎要重新汲一桶水上來。不知是水桶太重還是他先前沖涼弄濕了井臺,美人提着桶直起身才走了兩步突然就腳下一滑,斜身傾倒。
衛卓雲出于本能上前去拉她,夏衣單薄,衛卓雲又赤着上身,一觸到女子溫軟的身體,他頓時覺得某種難言的感覺從彼此相接之處直直地竄入心底……
女子穩住身形,眉眼彎彎地對他說:“多謝!”
順着女子的目光,衛卓雲陡然憬悟自己赤着的上身,他覺得有些羞澀,有些慌亂,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連忙彎腰去找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
他才伸手,又聽見耳邊傳來女子的笑聲: “這孩子,害羞了嗎?”
衛卓雲轉過臉有些惱羞地望向她,她的樣子也不過及笄,竟然這樣托大。正待要出口斥責,女子卻已笑意盈盈地翩然轉身,如一朵雲彩飄然離去,裙裾和披帛在風裏飄散,掀起漫天醉人的香塵……
那一刻,明明是離去的身影,卻偏偏走進了這個情窦初開的少年的心。
但是在見到父親的一刻,衛卓雲的心頓時涼了下去,仿佛掉進了那口他日日沖涼、深不見底的古井……
那個令他情窦初開的女子竟然是父王的新寵——大将軍荀穗勇的女兒荀幽若。
那一場婚姻的背後包含了太多內容,衛卓雲雖然不能一一勘透,但是他明白自己那剛剛萌出的情愫已告夭折。
此後,他無數次告誡自己趁着一切尚在萌芽必須将這無望而有悖倫常的情愫連根拔起。可是,初嘗情滋味的少年顯然高估了自己,他痛苦的發現自己越想忘卻的卻越發忘不掉。
每每心裏浮現那纖巧的身影,他便用冰涼的井水澆透自己,從夏天一直澆到深秋,井水漸漸冷徹骨血,卻澆不滅少年心底的難以根除的情愫。驚慌失措的少年轉而在練武場上拼命的騎馬練劍,一天十二個時辰裏他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馬背上、練武場上,也許只有把自己累得趴倒在地,他才能無力思想……
可是沒有用,一切都沒有用,那身影,那笑聲,總會在他靜下來的時候突如其來,響徹他的耳邊,萦繞他的心間,糾纏在他的夢裏……
當一切自我折磨的手段都無法趕走那身影那笑聲,少年開始有些癫狂。表面上,他一如既往,私下裏他尋找一切機會關注幽若,甚至不顧一切的窺視她……
他的輕功進展迅速,所為的不過是便于飛檐走壁靠近她的居所,看着她和女侍們說話、看着她獨自撫琴、看着她月夜在燈下布棋、觀書……
漸漸地,他對她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渴求境地。
那夜,隐藏在假山之後的衛卓雲看見自己醉意醺醺的父親走進了幽若的居室,他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一陣狂跳。他隐約預感到要發生些什麽,要改變些什麽,明明知道不該再繼續窺探,卻無法忍住心底的好奇、刺激和一種越來越明顯的嫉妒……
當居室裏傳來男女調笑的聲浪……衛卓雲懷着一種妒忌、悲恨而又無望的心情拾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砸向将将滅掉燭火的窗戶......
聽見屋裏傳來他父親的痛呼和幽若驚吓的尖叫,衛卓雲唇邊扯起一縷若有若無的古怪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愛情在我看來,最初或許會美好,但是之後會出現太多的變化莫測,而我們常常是經歷了一場愛的苦役之後才能領會其中的道理
☆、十五
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這段情感注定錯誤也注定罪惡。
此後,衛卓雲越發魂不守舍,舉止瘋狂。
為了接近喜歡的女子,他費盡心機收買她身邊的近侍和婢女,迂回曲折地打聽到她的口味和喜好後,只要力所能及,他總是想方設法弄來自認為最好的悄悄給她送去。
五月的某天,他又借故溜近了她的居所庭院。
她正坐在涼亭裏吃着新鮮楊梅,使女侍立在旁,見她吃的歡喜,便打趣她道:“幽若夫人莫非有喜了,這般愛吃酸的。”
他聽到這話,又驚又怕又急又惱。由藏身之處跌了出來,幾步奔到她面前,漲紅着臉道:“你…你….真的嗎?”
她先是吃了一驚,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她不由做起庶母的樣子,半笑半威嚴地說:“哎喲,世子是見我吃楊梅,着急了嗎?我這裏多着呢,就叫畫屏給世子多拿些也無妨的,世子不必着急,呵呵呵…..”
他尴尬無比,轉身奔了出去。
彼時的幽若雖只大他三歲,但她一直以庶母的身份自居,只将他的失态言行當做少年心性、頑劣之舉,從未深究,她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對于她所懷有的竟是一分難于啓齒的情感。
真正讓幽若對他的心意有所察覺并生出懼意是在那場秋獵。
春狩秋獵大抵是王族子弟們最樂于參與的為數不多的幾件事情之一。屆時,偌大的狩獵場,就好比鋪排于天地之間的大舞臺;凡善騎射者無疑可以借此機會一展身手,盡顯所能于人前,博取贊譽、揚名立萬。沒什麽真材實料的纨绔子弟随行出來既能名正言順的混吃混喝、賞景游玩,還能趁衆人不備,混跡于周邊的集鎮,親身體驗一把民生疾苦。他們雖無本事獵得珍禽異獸見寵于禦前,一個個倒的确是獵豔的行家裏手,若是能順便獵回一二美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們都實在是不虛此行。
那一年的秋獵,最出風頭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大将軍荀穗勇,他憑着絕佳的射藝,一出手就捕獲一頭珍稀的紅腹角雉,另一個就是年少氣盛的衛卓雲,他帶着兩個得力下屬,成功捕獵一頭白虎。白虎生性最是狡詐兇狠,為了将它捕獲,衛卓雲和自己的兩個手下均是挂彩多處。
那夜在空曠的林間空地上燃起數堆篝火,熊熊火焰烤的都是當日獵獲的飛禽走獸。上至大鄭國君,下至随行侍衛,一衆人等團團圍坐。
因是在郊外,許多冗繁的宮中禮儀都盡數簡化。
王公貴族們難得放下身段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一衆臣子,尤其是一些官職低微者能有機會同這些平日裏身居上位者這般無拘無束的相處,自然激發出無比的豪情和酒興。
大鄭國君善飲,臣下自然投其所好,一個個争着搶着上前祝酒,溜須拍馬、阿谀讨好的話伴着酒意越講越順。
那場宴會上,除了國君之外,大将軍荀穗勇和衛卓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