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迷霧重重 (2)
釋。
“他倒生得一副谄顏媚骨。”因為父親的死,柳芸兒對魏知縣心懷戒備,于是冷哼道,“如此說來,他是來迎接子唯你的。反正也避不開,我們不妨去會會他,看他有何反應。”
“早晚我們也是要同他打交道的,現在去打個招呼也好。”司空曜說道。
随即幾人催動車馬,趕上前去,很快就來到了魏知縣和衙役們的面前。
魏知縣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向司空曜抱拳行禮道:“司空大人,下官已在此恭候多時。”
“有勞魏大人了。”司空曜客套地說了一句,并未正眼看向魏知縣,他徑自轉身,将柳芸兒扶下了馬車。
下了車,柳芸兒緩步走到魏知縣的面前,冷聲道:“魏知縣,您可還認識我?”
“當然,下官早聽說,與司空大人同行的還有他的紅顏知已,想必那紅顏知已,就是柳姑娘吧。”魏知縣忙讨好地笑道。
柳芸兒低眉道:“我在認識司空大人之前,便認識魏知縣您了,我們算是舊識,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魏知縣聞言,側目又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柳芸兒,片刻之後,他忽然恍然大悟,驚訝地道:“你,你不是之前那個柳仵作的女兒嗎?”
“您終于想起來了。”柳芸兒冷笑道。
“那柳姑娘此番回來是?”魏知縣小心地問道。他只知道皇上派了禦史前來,但禦史此行的具體目的,他卻并不清楚。
柳芸兒與司空曜對望一眼後,才答道:“沒什麽,我只是對當年父親的死存有疑惑。現在皇上特派司空大人來此,重查此事。相信您會全力配合吧?”
“那是自然。”魏知縣聞言,臉上顯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但他仍恭敬地笑道,“這事稍後再說,大人不如先去我那縣府安頓下來。”
“魏知縣,這裏怎麽說也是我的家,我們又何必去縣府?”柳芸兒道。
司空曜也開口說道:“魏大人,我們在來此之前就商議過了,在柳家鎮這段日子,就暫住在芸兒家,你就不必忙碌了。”若是他們住在縣府,行動定會受到限制,查案子時,那魏知縣定會生出些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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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不太合适吧?”魏知縣有點遲疑,“若是怠慢了禦使大人,皇上怪罪下來,下官可擔待不起。”
“魏大人盡管放心,皇上如果問下來,我自會向他說明。”
聽司空曜這樣說,魏知縣這才應承道:“那便依司空大人您的意思,你們如果需要幫忙,就盡管同下官說。”
“查案一事,還少不了要魏大人相助。我看今日時辰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芸兒家安頓下來,稍候再同魏大人寒暄。”
“今晚下官在縣府設下宴席,為司空大人洗塵,還望大人和柳姑娘能賞臉出席。”魏知縣繼續道。
司空曜點點頭,“自然,待稍作整理之後,我們便會前往,請魏大人先回去等候。”
魏知縣安排了幾名官差,護送司空曜等人,這才告別返回了縣府。
魏知縣在房中踱着步,心中有些焦躁不安。他走向椅子旁,剛想坐下來給自己添杯茶,又像是無心于此,重又将空茶盞放回到桌案上。他煩躁地站起身,又走了起來,仿佛要把地板磨穿一般。片刻之後,他忽然向外面高聲喚道:“快給我準備紙筆。”
不一會兒,家仆便拿來紙和筆,随即研好墨,一同放到了魏知縣面前的桌案之上。魏知縣略作思索,然後提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工整的字,他反複看了幾遍确認無誤後,這才折好裝到信封裏,交給一旁的家仆,道:“速找人,快馬加鞭将這封信送至京城。”
那家仆應了一聲,随即拿了信飛快地走出去,差點和匆忙趕來的另一仆人裝個滿懷。魏知縣見狀,斥責道:“幹什麽慌慌張張的?”
“禀大人,知州方大人來了,人已等在門外。”
“什麽?方知州現在怎麽會突然到來?”魏知縣驚詫之餘,露出幾分疑惑。
“說是來迎接巡查禦史大人的。”那家仆回道。
魏知縣輕聲一哼,“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說的。”頓了頓,他吩咐道,“你把這裏收拾一下,然後叫顏夫人出來,其他人随我到門外迎接方知州。”說罷,他邁步向外走去。
柳芸兒的家雖不大,但住下幾人足矣,生活物品也都齊備,只是因為一年多無人居住,四處都籠着一層灰塵。
此次為了行路方便,幾人并未帶太多的随行兵士,所以一切都需要自己動手來做。一入院內,幾人便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皓月與柳芸兒找來抹布和掃帚,開始打掃每個房間,司空曜和成風則找來繩索和錘子,開始固定一些松動的桌椅,修補幾處破損的屋頂。幾人有說有笑,倒也樂在其中。
轉眼間日已偏西,霞光籠上天際,将天空染成一片絢麗的橙紅,整個柳家鎮漸漸籠罩在一片靜谧祥和之中。
見無法再拖延,幾人這才略作梳洗,随即應邀來到了縣府。
魏知縣早已帶着人候在門外,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身着官服,身形略顯瘦小的中年男子。見到司空曜,魏知縣笑着迎上來,高聲道:“司空大人肯賞臉來此,下官深感榮幸。”
“魏知縣客氣了。”司空曜淡然以對,看了看那名男子,又問道,“這位是?”
“司空大人,下官是本縣知州方子林。”未等魏知縣回答,那人已經自己介紹道,“聽聞巡查禦使司空大人今日到此,特來拜會。”
“沒想到連知州大人都驚動了。”司空曜笑道。
像是怕司空曜多慮,魏知縣從旁解釋着:“方知州同我本是同科,當年還曾一起做過陸丞相的門生。對了,司空大人您忘了,去年城郊游湖,我們還見過面。”
心中一沉,柳芸兒微微蹙起眉,不禁想起了那一幕。那時幾人從龍家回京,司空曜受邀登上陸一山的游船,她确實見到過魏知縣,原來他們和陸一山還有這樣的關系。
聞言,司空曜倒沒有過多的反應。游湖本就不是他的本意,當時他又因為擔心芸兒,飲了幾杯酒之後,他便匆忙離去了,所以對席上在座的衆人無太多的印象,不認識魏知縣和方知州,也不足為奇。
“魏知縣,我看我們都別站在門口說話了,還是進屋入席再敘。”方子林反客為主,提醒道。
聽他這樣一說,魏知縣趕忙道:“方知州說得甚是,司空大人和柳姑娘請入席。”
魏知縣、方知州和司空曜、柳芸兒圍着圓桌,依次而坐。
魏知縣吩咐開席不久,一個身着桃紅羅裙的婀娜身影,端着酒壺,緩步走了進來,所到之處留下一陣脂粉香氣。一張臉生得豔若春桃,那女子的美雖與芸兒素雅清靜之美大不相同,卻同樣引人側目。她翩然走至魏知縣的身邊,開口嬌嗔道:“大人,如玉送酒來了。”
魏知縣呵笑着接過酒壺,放在了桌上,随即拉着女子白皙細嫩的玉手,示意她緊挨着坐于自己的身邊,然後向在座的人介紹道:“這位是我去年新納的側室顏如玉。”說着,他看了看如玉,笑着道,“如玉,同大家打招呼。”
顏如玉牽唇一笑,百般嬌媚,她欠了欠身,不失禮節地道:“如玉見過各位。”
之前她并未見過這位新的小妾,也就是在自己離開柳家鎮之後,魏知縣才迎娶的。柳芸兒凝神沉思了一會,試探地問道:“看顏夫人不像是柳家鎮本地人士?”
“哦,這柳姑娘之前也曾是本鎮人,一年前去了京城,此番是同禦使大人一起回來的。”魏知縣向顏如玉解釋着,之後又轉向柳芸兒答道,“不瞞柳姑娘,如玉是京城人士,恩師陸丞相見下官多年無後,于去年将她送給下官做側室,好讓她為我延續香火。即便遠在京城,陸丞相仍不忘我這不争氣的門生,說來下官真是羞愧不已。”
柳芸兒又側目打量了一下顏如玉,便不再言語,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見狀,方子林适時開口道:“為了給司空大人洗塵,下官我先幹為敬。”
由方子林帶頭,幾人紛紛端起酒盞,而柳芸兒和顏如玉則以茶代酒,起身互敬。酒席便在波瀾不驚中進行着,轉眼間席近尾聲。酒過三巡,方子林臉色泛紅,目光也有些游離,他首先開口讨饒道:“下官不勝酒力,想先告辭去休息一下,免得獻醜。”
“縣府已經備下客房,方知州可先去歇息。”魏知縣應道。
“讓如玉為知州大人指路吧。”顏如玉說着站起身。方知州點點頭,向司空曜話別之後,便離開了。
和魏知縣說了幾句應酬的話後,司空曜也告辭,随即攜着柳芸兒找到等在門口的成風、皓月,準備返回住處。
“大人,您猜我們方才看見誰了?”皓月神秘道。
“這種醜事也值得你如此興致勃勃?真是無聊。”成風不屑地哼道。
皓月不服氣地反駁:“你自己還不是看得很出神?”
“我只是感到驚詫。”成風面不改色,淡淡地回答。
“好了。”柳芸兒笑着打斷這對歡喜冤家,“你們到底還要不要說?若不說,我們可就回去了。”
“若不說,我憋在心裏難受。”皓月心直口快地道,“我們來的時候,在門口不是看到了那前來迎接的方知州嗎?剛才我與成風在此守衛時,遠遠地看見他和一名紅衣女子在一起。”
“那女子只是魏知縣的小妾顏如玉,她是送醉酒的方知州回客房的。”司空曜不以為意地解釋道。
“那就奇怪了。”成風聽聞,不禁疑惑地道,“我見那二人去的地方,并不是後院的廂房,而是側門外的花園。”
“是啊,大人,芸兒姑娘,你們想,在這等深夜,一男一女跑到僻靜無人的花園,去做什麽?”皓月若有所指地道,“沒想到那小妾如此不安分,方知州才來不到一日,這兩人就勾搭上了。”
“你好歹也是個女子,說話矜持一些行不行?”成風不滿地斥責道,但語中卻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寵溺。
“我是實話實說,再說我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那些禮數綁不住我。”皓月辯駁道,随即吐了吐舌頭,并不再言語。
“這是魏知縣的家務事,我們不好多議論。這幾日大家趕路也辛苦了,還是盡早返回芸兒家休息吧。”司空曜沉聲道。
知縣府的內堂,魏知縣正指揮着人,将落了塵土的卷宗搬到桌上,以供司空曜和柳芸兒查閱。做完這一切後,他坐在旁邊,像是在等着柳芸兒等人的下一步安排。
“魏知縣,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司空曜見狀,向他擺手道。
“還有何事,能比配合大人和柳姑娘查案更重要呢?”魏知縣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繼續道,“下官也想知道,當初柳仵作的死是否真有隐情。若是下官失職,我自當親自去向皇上謝罪。”
柳芸兒聞言,只冷冷一笑,卻并未開口,随即不再理會魏知縣,垂首在厚厚的卷宗裏,開始翻找。
這時,一個官差快步走入內堂,來到魏知縣的面前,附耳說了幾句話。神色一變,魏知縣轉頭求證道:“可是真的?”
“句句屬實,您快回去看看吧。”那官差恭敬地答道。
魏知縣連忙起身,看了看正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司空曜和柳芸兒,笑着解釋道:“下官有些家務事,需要回去處理一下。兩位慢慢看,我找個人陪着你們,若有問題,你們可以問他。”說着,他對官差道:“去把張總管叫來。”
方才的官差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領了一個方正臉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魏知縣介紹道:“這位是衙門中的官差總管張正,讓他代我留在這裏便可。”
張正向司空曜和柳芸兒微一颔首,算作打招呼。他滿面的嚴肅冷峻之色,一看便知他平日不茍言笑,尤其是他左眉處一道猙獰的疤痕,斜入眼際,更是令人頓生一股壓迫感。
“張正,你在這裏好好陪着兩位,若有問題,你立刻禀報于我。”魏知縣刻意地加重了音,仿佛這句話一語雙關,暗藏玄機。又和張正交代幾句,他這才放心離去。
柳芸兒與司空曜對望一眼,繼而各自查找起眼前的卷宗。柳芸兒翻開一年前的記錄,只見父親的筆跡躍然紙上,她輕撫着卷宗上面父親的字跡,父親伏案寫下這一樁樁命案的驗屍結果時的情形,不禁浮現于她的面前,一時間勾起她無數的回憶。父親的慈愛和認真,皆是她最寶貴的財富,這些蟄伏在她心中最柔軟最脆弱的角落,此時一被觸動,她不禁黯然神傷。
忽然一雙溫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那溫暖順着指尖蔓延到了她的心裏,亦撫平了她眼中的溫熱。司空曜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的身旁,柳芸兒擡目望向他,司空曜則向她報以一笑,無言地安撫着她,“我那邊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芸兒你這裏呢?”
柳芸兒以手指着卷宗的一角,“同刑部記錄一樣,都是草草帶過,不過子唯你看,這裏有兩個名字,這兩人應是當日發現父親屍首的官差。也許問問他們,我們會有收獲。”
司空曜凝神端詳着,若有所思地道:“賈宏、柳生。”
“如果兩位想要找他們,怕是不可能了。”一直幽靈般站在不遠處的張正,忽然開口道。成功地轉移了柳芸兒和司空曜的視線,但他卻惜言如金,閉口不再說下去。
“此話怎講?”柳芸兒見狀,忍不住焦急地追問。
“死了。”張正面無表情,冷冷地道,“賈宏去年年底時生了一場怪病,不治而亡,而柳生也于年前意外落水而死。”這話從張正口中說出來,更多了幾分寒意。
“竟有這麽巧的事情。”司空曜沉思道。他們好不容易查到一點的線索,卻又生生地斷掉,兩名當日發現屍首的官差,竟然先後死去,仿佛為這樁案子又平添了幾分蹊跷,看來芸兒對父親的死耿耿于懷,并非多慮。
“張總管,若我沒記錯,你也不是柳家鎮的人。不知你是在幾時到此的?又是從何處到此的?”柳芸兒一雙美目在張正的身上流轉,帶了些許的探詢。
張正看了她一眼,仿佛事不關己,淡然地答道:“我本是靠押運走镖為生,去年行至離這裏不遠處,為山賊所劫,身負重傷,臉上這疤痕也是那時留下的。後來我強撐着來到這裏養傷,被魏知縣收留,傷愈後,我就在縣衙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