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迷霧重重 (1)
柳芸兒側目看向床榻,神色黯然下來,“我配了藥,給他服下,但也只能暫時抑制住毒性,無法根除,時日一過,仍會毒發,到時恐怕就……”柳芸兒說到這裏,又紅了眼眶。
唐慕瀚愛憐地望着柳芸兒,心如針紮。他伸出手,想要攬她入懷安慰她,但看到整個心思都放在司空曜身上的柳芸兒,他遲疑了一下,又悄然收回了手,柔聲道:“子唯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再想辦法。芸兒你別忘了,眼下我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查案。”柳芸兒點點頭。
“關于這件事,你可有頭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慕瀚,你需要去調查一個人。”柳芸兒想了想道,“這個人擅長易容,又能夠用毒,且身手很好。”
“沒問題,這人就是兇手?”唐慕瀚問道。
“還不能下定論,我只是懷疑,有人冒充了西域使節。”柳芸兒答道,“今日我們去山林查看,發現一開始,我們便犯了一個的錯誤,或者說,有人刻意引我們往錯的方向查。西域使節很可能在進城前,就已經死了,而且屍首就停放在那山中,山內寒冷,延遲了屍首變腐的時間,這讓我以為,使節是在那晚死的。”
“那就是說,還有另一個人喬裝成了西域使節,随子唯他們進了城。可那使節的屍首,又怎麽出現在了別館?”聽柳芸兒的大膽猜測,唐慕瀚露出些許的詫異。
“恐怕是那天之後才調換的,我在西域使節住過的廂房裏,并未聞到西域奇香,當時便覺得奇怪,我猜,住在那裏的人,并非真正的使節,那人當晚只需将門窗緊鎖,做出假死的樣子,第二天清早,衆人發現使節被殺,也沒有仔細查看,便急忙安頓,随即就進宮去向皇上禀報。随後在我驗屍之前,有人将放置在山中的真正使節的屍首取了出來,替換裝死的人即可。”柳芸兒解釋道。
唐慕瀚陷入沉思,随即開口道:“若真是這樣的話,此事一個人完成不了,屍首一直由陸丞相的人守衛着,此事需裏應外合,且還要有人幫忙搬運屍首才行。”
柳芸兒颔首表示贊同,“陸丞相并不信任我們,此事還是暫不同他提,等揭開真相,我們再去他府裏,尋找幫兇。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那假的西域使節。為了隐瞞真相,在我們調查時,突然襲擊我們的人,想必也是那個假的西域使節。我們只要抓到此人,便可以拿到解藥,救子唯。”柳芸兒焦急地道。
“好,我這就趕回去安排,派出所有的人手傾力調查。”唐慕瀚說到這裏,像是想到什麽,追問道,“我方才聽你說,子唯是為保護你,才受了傷,這是怎麽回事?”
柳芸兒略有些遲疑。她并不想讓唐慕瀚擔心,但為了早日查清真相,她決定不隐瞞,畢竟當前以她一己之力,無法完成此事。左右思量之下,她開口道:“不知為何,那人要襲擊的人,好像是我,他處處都針對我而來,子唯為我擋去了那暗器,所以才會中毒受傷。”
唐慕瀚聞言,面色微沉,眼底更顯凝重,他高聲喚來了守在門外的唐六,随即向柳芸兒道:“不行,眼下你的安全要緊,子唯受傷,你不能再出意外,我來調查這件事。”
“當家的,您可是要我留在這裏,保護柳姑娘?”唐六不解地問道。
“你?”唐慕瀚拍了拍他的肩,“你以為憑你那兩下子,我能放心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你去船上,将福伯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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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芸兒的眼前立刻浮現出那盲眼,卻功力深厚的搖船老人。她感激地看着唐慕瀚,輕聲道:“謝謝你慕瀚。”
“我們之間無需說這些。”唐慕瀚淡然一笑,“我會命福伯不着痕跡地跟在你身側,保護你。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調查的事情。”
“慕瀚,你也多加小心。”柳芸兒叮囑道。
柳芸兒坐在司空曜的床畔,手執沾濕的白帕,小心地為司空曜擦拭着臉和手,指尖輕柔地劃過他溫熱的肌膚,她的心不由地被擔憂灼痛。按理說,他已用藥一天,雖不足以清毒,但也該轉醒過來,她一直守在床邊,卻絲毫不見他清醒的跡象。
“芸兒姑娘,吃點東西吧。”皓月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柳芸兒又望了沉睡中的司空曜一眼,這才接過皓月手中的飯碗,敷衍地吃了幾口,卻感覺食不知味。其實她根本沒有吃東西的心情,但她也明白,若不照顧好自己,又怎能侍候司空曜,又怎能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芸兒姑娘!”皓月看了看柳芸兒遞過來的飯碗,愁眉不展地道,“您這樣下去不行啊,去休息一會兒吧,大人由我來照料,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
柳芸兒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輕聲問道:“大人的藥拿來了麽?”
“在這裏。”皓月從桌上的托盤中取出溫熱的藥盅,交給柳芸兒。
“好了,皓月你先出去吧。”
“可是……”
柳芸兒望着司空曜,堅定地道:“我會在這裏一直陪着他,直到他醒來為止。”皓月見勸說無用,只得輕嘆一聲,收拾了東西,随即走了出去。
一手從藥盅內舀出一勺藥汁,另一手則微微撬開司空曜緊閉着的嘴,柳芸兒費力地向他口中送去,然後又忙取來一旁的帕巾,拭去順着他唇邊淌下的藥汁。心裏酸楚,她柔聲道:“你為何還不醒過來?我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說。這一關,你要挺過去,我一定會找到解藥,你不能在我發覺愛上你之後,就這樣一走了之。不管你有沒有婚約,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才能聽我說愛你。”
“芸兒…….”司空曜微弱的呼喚聲傳來。柳芸兒以為聽錯了,迷茫地擡起頭,正對上司空曜那深邃的目光。她心裏一喜,不知為何,忍了許久的淚水,卻在此時落了下來,她顫聲道:“你終于醒了。”
司空曜艱難地擡起手,笨拙地為她拭去頰邊的淚,低語道:“我這是第一次見你哭,你還是為我而落淚。抱歉,我讓你擔心了。”
“若是不想讓我擔心,你就快點好起來,在我找到解藥之前,不許再有任何事。”柳芸兒哽咽道,“你現在感覺身體怎樣?”
手在柳芸兒的臉龐上愛憐地摩挲着,司空曜緩緩地笑道:“我很好。你方才說的話,可是出自真心?”
柳芸兒一怔,随即想起自己的一番表白,臉微熱了起來。她扭過頭去,避開司空曜灼熱的目光。司空曜見狀,想掙紮着起身,卻發覺周身使不上力氣。
“你幹什麽,快躺好。”柳芸兒急忙按住他的肩,讓他重又躺好。
司空曜趁勢抓住她的手,目不轉睛地注視她道:“芸兒別逃避我,你可還記得,當時在樹林裏,你問我為何忽然要解除婚約?那時沒來得及說出的答案,我現在告訴你。若沒有你的出現,我想自己可能就這樣接受了安排,與陸喬成了親。但現在,我的心裏已經被一個女人填滿了,而那人就是你,我無法再娶他人。如果你和我有一樣的心思,我會很高興。”這一大段話說下來,司空曜已有些微喘,額頭也見了細密的汗水。
柳芸兒知道,眼下不宜兒女情長,卻還是忍不住心生感動。她牽唇一笑,一手回握住司空曜寬厚的大手,另一手拿起旁邊的帕巾,溫柔地為他拭去額間的汗水。她忽然覺得,與此情此景相比,一切的紛擾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子唯,就如我所說的那樣,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否有婚約,只要你還是那個我所愛的人,我願陪伴在你的身旁。”
司空曜将手置于芸兒的腦後,輕輕地将按她在自己的身前,深情地道:“我不能苦了你,等此事一完,我就同陸丞相說清楚,今生我要娶的人,就唯有你一人。”
柳芸兒聆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溫柔地道:“所以你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放心,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的。”
“先把藥吃了吧。”柳芸兒輕推開他起身,卻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她端過藥盅,一勺一勺地将藥喂進他的口中,之後又為他掖了掖被子,叮囑道:“你才醒,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給你換藥。”
她剛要起身收拾,卻被司空曜握住了手,“哪兒也別去,就在這裏。”司空曜打量着疲憊的她,費力地挪動了一下身形,随即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心疼地道:“你為了照顧我,也沒好好休息過,在這裏睡一會兒吧。”
“我……”臉頰一熱,柳芸兒有些猶豫。
“你不在,我無法安心入睡。”司空曜望着她說道,“而且我身上有傷,什麽事也無法做,如此你還信不過我麽?”
“胡說。”柳芸兒嬌嗔着斥道,卻依言和衣在司空曜的身側躺了下來。司空曜未受傷的手臂環過她的腰際,兩人相視一笑,雖未有再多的言語,但互明心跡的踏實與幸福,充斥在心中,如窗外的陽光一般溫暖。
在柳芸兒的精心照料和調養之下,司空曜不消兩日,便已好了很多,偶爾還能下床活動。他堅持要參與到還剩不足兩天的查案中,柳芸兒拗不過他,也只得答應。
“你看起來還不錯。”唐慕瀚坐在桌旁,冷冷地打量着披衣坐在對面的司空曜,“你至少還能活個一百年,有佳人作陪,果然心境就是不一樣,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還得給你們賣命。”
見司空曜與柳芸兒的神情,唐慕瀚又豈會猜不到他們的心思?如今見這兩個別扭的人,終于能坦誠以對,他雖感失落,但也衷心祝福他們。只希望這一關,他們能夠平安度過。
“聽你說話如此輕松,想必是查得差不多了吧?”司空曜氣定神閑地問道。他從柳芸兒處得知,唐慕瀚用家業在陸一山那裏做了擔保。心生感動之餘,他更堅定了查明真相的決心。
“我喝口茶總可以吧。”唐慕瀚悠閑地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芸兒所說的那人,我已經查到,江湖上确實有個以易容和用毒出名的人,而此人已于十日之前,來到了京城,曾有人見過他。我手下的人,正在極力搜捕他。”
“可需要我幫忙?”司空曜問道。
“子唯,你體內餘毒未清,現在我們還沒拿到解藥,你勉強運功,會加快毒性的擴散,你哪兒也不能去。”柳芸兒立即緊張地道。
司空曜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我說過,我會沒事的。”
“可……”
“好了,我可不是來這裏,看你們恩愛的。子唯你還信不過我唐家的人麽?你就安穩地坐在這裏,等好消息便可。”唐慕瀚氣定神閑地笑道。
“但時間不足兩天,不知是否還能來得及?”司空曜擔憂地問道。
“放心好了,我們只需要在這裏等,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
“不如這樣,時近午膳,不如我去讓廚房備些飯菜來,你們邊吃邊等。”柳芸兒建議道。
司空曜微微一笑,“好,那就辛苦芸兒你了。”
“你等着,我一會兒親自下廚做些藥膳,給你補補身子。”柳芸兒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唐慕瀚看着眼前的一幕,笑得有幾分苦澀,“看來你和芸兒之間,已經雲開月明了。”
“慕瀚,你……”司空曜露出一抹遲疑的神色。他知道,雖說唐慕瀚平日看似玩世不恭,但他對芸兒的情卻是真的。
唐慕瀚搖搖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不用覺得對不住我,你可真要再活一百年,給芸兒幸福,也只有你,才能給她幸福,因為她愛的人是你。”
“這你盡可以放心,即便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不一會兒,柳芸兒和皓月端着飯菜,走了進來。幾人邊吃邊談,竟在發生西域使節的案子之後,透出幾分難得的輕松和惬意,暫時将七日的期限和諸多紛擾,抛在腦後。午膳即将用完的時候,唐六匆忙趕來。
“怎樣?”唐慕瀚問道。
“當家的,雖然我們的人也受了傷,但所幸那人已被我們抓到了。現在要送往何處?”
“去刑部。”司空曜說着就要起身。
“不行,你現在不宜到刑部審案。”柳芸兒堅決阻止道。
“我看不如這樣,将人就帶到這裏,我們在前廳審,若行刺你們的人真是他,屆時我們拿了解藥,也好即刻給子唯服下。”唐慕瀚提議道,“我再去差人,把陸丞相也請到這裏來,讓他作見證。”
“看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種大事怎能少得了我。”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衆人循聲望去,只見身着便服的秦子軒竟緩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雷霆。
“皇上。”幾人正要行禮,卻被秦子軒阻止,“不必驚動其他人,我也不是從正門走進來的,一切從簡就好。”
除了柳芸兒心領神會,其餘幾人對他的說法,都略感詫異。秦子軒也不解釋,目光落在了柳芸兒的身上,“芸兒,好久不見了。”
“皇上,沒想到您還是老樣子。”柳芸兒若有所指地道。
秦子軒不以為意地一笑,看着司空曜道道:“我在宮內聽說,司空侍郎在查西域使節一案時受了傷,所以我前來看看,見你的氣色尚好,我也放心了。”
“讓皇上費心了。”司空曜恭敬地道。
“看來我來得正好,聽你們剛才說,你們已經抓到兇手了?”
“回皇上,我們即刻就将兇手帶到這裏,交給您處置。”唐慕瀚答道。
秦子軒搖頭,“審案可不是我的專長,還是由你們來審比較好,我就只做個觀衆,等着觀看結果。”
幾人商定之後,便安排下去,其餘人則移至司空府的前廳等候。不到半個時辰,陸一山聞訊趕到司空府,見到皇上,他雖面露驚詫之色,但混跡官場多年,他早就練就了遇事淡定的本領,行禮之後,亦不多問。
這時唐六帶着幾個人,押着一個綁着的人,走了進來。那人被按着跪在了廳中,有着一張再普通不過的面孔,就算他走在街上,想必也沒有人會多看幾眼,但就是這樣的人,周身卻散發出肅然的殺氣。他跪在那裏,一言不發,任人打量。
“大膽賊人,你還不低頭認罪。”陸一山搶先開口喝道。
“不,上次刺殺我們的人,就是你吧,你先将解藥交出來。”柳芸兒急切地道,但見那人依舊跪着,紋絲不動,置若罔聞。
司空曜從旁開口道:“芸兒,我的事情不急,還是先将案子查清楚。”
聽司空曜這樣說,柳芸兒只得無奈地點點頭,“不過,還有一人尚未找到。”
“是誰?”
“我來将這案情整理一下,這個人自然就會原形畢露。”
柳芸兒上前一步,走到被捆着的人面前,“其實真正的西域使節,早在進城之前就被殺了,而皇上和子唯你們看到的那封信,想必也是在那之後,才被送到陸丞相那裏的。”
“你這樣說有何依據?”陸一山問道。
“我在使節住過的房內,并未聞到西域奇香,那時我便開始懷疑,後來在城外山林中,我意識到屍首出了問題。其實那使節,在入城之前就已經死了,但屍首一直被藏在寒冷的山裏,因此不易腐化。”頓了頓,柳芸兒指着眼前的人,解釋道,“那晚你喬裝住進別館,之後詐死騙過衆人,然後在停屍的那幾日,又将真正使節的屍首調換了過來。而使節發間的樹葉,就是最好的證據,而且我在你那晚睡過的枕上,也發現了你易容用的妝粉。”
見那人還是垂目不答,秦子軒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真是這樣,他一人又怎能騙過陸丞相的守衛,與屍首對換?”
“所以就肯定還有個人做了內應,而這人,想必是陸丞相派去別館現場的守衛中的一個。”
“竟然會有這等事!”陸一山拍案怒道,轉頭看向一旁侍衛,吩咐道,“找出那人,格殺勿論!”
聽聞陸丞相帶着戾氣的話語,跪在地上的那人終于有了反應,渾身一震,他側目看向陸一山。陸一山冷笑道:“怎麽,你這個重犯,竟敢用這種眼光看老夫?”
“這位姑娘說的沒錯,一切都是我做的。”那人像是忽然間想通了一般,緩緩地開了口。
“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刺殺我們?”司空曜問道。
那人冷哼一聲,“自然是收人錢財,為人消災,而這人……”
“你肯認罪就好!”陸一山高聲插話道,打斷了那人的話,接着他起身走到那人的身旁,“你這樣做,是罪惡滔天,你還想說些廢話,為自己開脫,更是罪加一等!”
那人張了張口,剛想再說些什麽,卻全身忽然抽搐起來,他瞪着陸一山,斷斷續續地道:“你……”
“他中了毒!”柳芸兒驚道,幾步奔至那人的面前,抓住他連聲問,“你不能死,你飛刀上那毒的解藥呢?先把解藥拿出來。”那人抖了幾下,唇已泛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必是劇毒,再救此人已來不及,但若沒有解藥,司空曜最終也會毒發,柳芸兒心知不妙,只得急切地再次追問:“解藥呢?”
“芸兒!”司空曜上前輕擁住她,勸阻道。
“可是子唯……”柳芸兒剛想要辯駁,卻見那人指了指她手中的樹葉,之後全身一僵,直直地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反應。
“此人罪大惡極,我們應直接将他拖去交給西域,也好給他們一個交代。”陸一山道。
久未開口的秦子軒,這時出言道:“陸丞相,這裏幾時輪到你來做主了?”
“皇上,此事不宜拖延,西域那邊還等着回話呢。若惹怒了西域王,恐怕後患無窮。”陸一山行禮道。
神色凝重,秦子軒略一沉吟,雖心中并不甘願,但也知陸一山所言在理,只得揮手道:“就依陸丞相說的辦。”他話音一落,便有幾名兵士走上前,将那人的屍首拖了出去。
柳芸兒任司空曜擁着,卻似失神般,兀自看着手中的樹葉,陷入了沉思。那人為何會在死前,手指着這樹葉?她将樹葉拿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她這才發覺,這葉子取下多日卻并未幹枯,依舊翠綠如昔,如此反常,勢必有奇特之處。她忽然若有所悟,驚喜地道:“原來,我們找了這麽久的解藥,就近在眼前。”
唐慕瀚聞言,亦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忙向唐六道:“唐六,你帶幾個人去那林中,多摘些葉子,來給芸兒入藥。”唐六領命,立即走了出去。
司空曜走到秦子軒的面前,深深行了一禮,道:“皇上,既然此案已查明,并非成風失職所致,可否将他從牢中放出來?”
“所言甚是。”秦子軒點點頭,轉向雷霆道,“雷霆,你去辦這件事,即刻無罪釋放成風。”
“多謝皇上。”面露喜悅之色,幾人忙謝恩道。
秦子軒的目光,又落在了立在一旁的柳芸兒身上,他緩緩地說道:“芸兒,之前的事情,就請你忘了吧。這次你又幫了大忙,加之上次的獎賞,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回皇上,民女別無所求。”柳芸兒平靜地答道,但驀然間她心念一轉。父親的事情自己久查無果,她若借此機會,求皇上下旨重查此事,想必會有所轉機。思及此,她欺身跪了下來,四周的人見狀,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芸兒,你這是做什麽?”秦子軒問道。
“皇上,民女有冤要訴。”柳芸兒娓娓道來,“芸兒的父親,本是柳家鎮的仵作,但于一年半之前,忽然墜崖而亡。家父一向行事謹慎,定然不會犯下錯誤,且民女查看過父親的屍首,分明有中毒的跡象,但柳家鎮的魏知縣,卻連開堂審案都不曾,就草草結了案,判定父親死于意外。家父含冤,死不瞑目,民女懇請皇上,派人去柳家鎮重查此案,懲辦魏知縣。”
柳芸兒一席話說完,廳內鴉雀無聲,就連司空曜也不曾想到,隐在她心中的,竟會是這樣沉重的心事。相較之下,唐慕瀚倒顯得自若許多,從一開始他就猜到,柳芸兒的心中定藏着難以割舍之事,只是她不肯說出實情,所以他也不能參透其中的詳情。
“好個不懂規矩的女子!”丞相陸一山先開口打破沉默,“國務繁忙,皇上日理萬機,豈是能為你解決這點小事?”
“陸丞相,方才使節之事,因情況緊急,我依了你。莫非這事,你也要替我做主不成?”秦子軒不急不緩的話中,卻帶了幾分無形的愠怒。
“老臣不敢。”陸一山噤了聲,看了柳芸兒一眼,退到了一旁。
“這事簡單,但不好辦的是,返回柳家鎮重查此事,勢必要找個芸兒你信任的人,否則恐怕會無功而返。”秦子軒思忖道。
司空曜走上前,沉聲道:“皇上,臣願領命,與芸兒同行,回柳家鎮調查此案。”
“也好,我看此乃最為穩妥的安排。”秦子軒笑道,“我回宮就拟旨,命司空曜為巡查禦史,前去柳家鎮,重查芸兒父親一案。好了,我出來已多時,現在該是回宮的時候了。”秦子軒站起身,擺手又道,“司空侍郎還有傷在身,你們都不必相送了。”
“那至少讓臣派人送您回宮,雷總管還未返回,臣擔心您的安危。”司空曜堅持道。
秦子軒看向陸一山,低沉笑道:“怕什麽,有陸丞相和他手下的護衛在,相信他們會确保我平安返回宮中。你說是不是,陸丞相?”
被皇上點到名的陸一山,忙賠笑道:“皇上說的是,就讓老臣護送您回宮吧。”
秦子軒斜睨着他,“那我們還等什麽。”說罷,他快步向外走去。陸一山環視了屋內一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柳芸兒和司空曜,這才帶着侍衛,擡步追了出去。
“看來有人今後的日子不好過了。”唐慕瀚悠閑地道。
司空曜牽住柳芸兒的手,堅定地道:“無論如何,這次我都不會再放開芸兒你的手。”柳芸兒向他盈盈一笑,将千言萬語交付在這緊握的手中。
柳芸兒的猜測果然沒錯,那樹葉正是解毒的關鍵之物。幾日之後,司空曜體內的毒便清理幹淨,氣色也恢複如初。
幾人決定事不宜遲,即刻帶着聖旨出發,前往柳家鎮。走前司空曜特擺下簡單的宴席,一方面是為了慶祝成風的平安歸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感謝唐慕瀚的鼎力幫助。
“成風這次能平安,多虧了大人和柳姑娘。”成風舉起酒盞,感激地道。
“怕是你該感謝的人,不止我們二人。”柳芸兒含笑看向皓月,若有所指地道,“若沒有皓月的關心,你能在牢中如此安心地度過?”
成風聞言,與皓月對望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頓了頓,成風又開口道:“這次大人和柳姑娘前往柳家鎮,我們定當盡心竭力地保護,不會再讓任何人受傷。”
柳芸兒輕輕一嘆,“還好這次有驚無險。”
“那兇犯死前,曾提到收人財物的事,只可惜他最終沒能說出那幕後的主使者。”司空曜遺憾地道,“而且我覺得他的死很蹊跷。他為何會忽然中毒而亡?”
“若他是殺手,我倒可以解釋,确實有在任務失敗時,飲毒而亡的規矩。”成風接口道。
“話說到一半時,他卻忽然自殺,這有些奇怪,他分明還想說完後面的話。”
此時,唐慕瀚從旁說道:“還有關于陸家的內應,我聽說陸丞相已查出此人,并聽說那人試圖反抗,結果被當場射殺。”
柳芸兒若有所思地道:“那就是說,現在兩個人都死無對證,我們無從再查。”
“此事關系到芸兒你的安危,我們定要知道,他們為何要刺殺你。”司空曜關切道,“就怕日後那幕後之人,不會就此罷休。”
唐慕瀚亦點頭贊同,“子唯說的不錯,你們就放心去柳家鎮吧,我會留下,繼續追查這件事,不過路上你們要多加小心。”
幾人颔首,都為這未解之事,感到有些憂慮。似乎是想要緩解這話題帶來的沉默,柳芸兒看了看桌上,笑道:“沒有酒了,我再去取一點來。”說着,她站起身。
“芸兒姑娘,我去就可以了。”皓月忙道。
柳芸兒搖搖頭,“我去去就來。”
柳芸兒倚靠在廊前,有些失神。對于方才司空曜等人提及的事情,她并非毫無頭緒,當時,她的腦中立刻就浮現出,父親死前留給她那只有寥寥數語的字條:父若遇意外,你切記不可追查。保你平安,為父心願足矣。
之前她在京城,只是為了幫助司空曜查案,她從未提及過父親之事,也還算平安。如今她到刑部,剛開始翻閱關于父親案情的卷宗,便發生了刺殺一事,這難道只是巧合?當初父親為何留言,不讓她追查?想來父親死前就已預見到,她若追查下去,必有危險,所以才會留言,加以勸阻,父親的死果然另有隐情。父親究竟卷入到了什麽事情中,才會如此?
“不是去拿酒麽,怎麽在此發愣?”
柳芸兒回過神來,指了指手中的酒壇,回身向說話的唐慕瀚笑道:“我拿了酒,正準備回去,慕瀚你怎麽也出來了?”
“我是專程來找芸兒你的。”唇邊勾起一抹輕笑,唐慕瀚定定地看着柳芸兒,正色地道,“我只是想從你口中,求證一件事。”
柳芸兒似乎隐隐明白,唐慕瀚接下來要說什麽。有些話,早晚她都要言明,如今是到了該要說清楚的時候。頓了頓,她輕聲道:“但說無妨。”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子唯?”唐慕瀚凝視着柳芸兒。雖然對她的答案,他心中早已有預感,但他仍希望,她能親口告訴他。
“是。”柳芸兒點點頭,毫不遲疑地道,“我無法再逃避自己心中的感情,慕瀚……”
唐慕瀚擺手打斷了她,笑道:“我已經很清楚,你無需再說下去。我是你二人的朋友,自當為你們感到高興,日後有什麽事,你們只管開口。”
“謝謝你慕瀚。”柳芸兒不禁感激地道。
“你先別急着謝我,我可不是每次都這麽好心,如有美人在懷,我也可能重色輕友。”唐慕瀚悠閑地笑道,“好了,你還不快回去,裏面有人該着急了。”
柳芸兒明白,唐慕瀚這樣說,是在為她化解此時的尴尬。他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但對于他的這份情,自己無以為報,唯有将這感謝之情深埋心底,化作期盼,期盼他也能早日找到紅顏知己。
唐慕瀚望着柳芸兒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原來放手是這樣的難,他只能将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永遠地放在心裏。
柳芸兒細細地體味着她臉上的表情,并非仇恨,亦不是傷痛,倒像是完成了某種任務後的淡然。可任憑她怎麽問,顏如玉就是不肯再說一句話。
在趕往柳家鎮的途中,幾人走得很順利,一路上也并未遇到預期中的襲擊。但幾人也明白,如此并不意味那幕後之人就會放棄,在沒有查明真相以前,他們仍需小心謹慎。
柳芸兒再次踏上歸途,心境卻大不相同。那時她孤身無依,一心只想着為父報仇,可如今……思及此,柳芸兒掀開馬車的窗簾,側目望向前方,正昂首坐于馬上的司空曜,不覺間臉上綻出一抹幸福的淺笑。
司空曜仿佛感受到柳芸兒的注視,不經意間轉過頭來,眼中漾起一抹溫柔。随即他掉轉馬頭,來到車前,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離柳家鎮不遠了吧?”
柳芸兒微微颔首,“過了前面的岔路,就到鎮口了。”
“也只有這山清水秀的地方,才會孕育出芸兒你這般的女子。”司空曜深吸一口氣,嗅着微風帶來的青草味道,不禁贊嘆道,“真是個好地方。”
“這小地方雖不比繁華的京城,卻也似一名靈秀的女子,別有一番風韻。”柳芸兒笑着答道。
“大人您看,前面路口好像有很多人。”此時成風策馬來到近前,指着不遠處,對司空曜道。
司空曜順着成風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隐約可見些許人影晃動,但一時難以看清來人的面目。面色一沉,司空曜向柳芸兒道:“我去看看,你待在這裏。”
“自己多加小心。”柳芸兒關切地叮囑。
司空曜點點頭,又看向皓月,鄭重地吩咐道:“皓月,你留在這裏,成風和我來。”
安頓完畢,司空曜與成風策馬向前行去,片刻之後,便折返了回來。他來到車前,頓了頓,迎上柳芸兒詢問的目光,這才遲疑地道:“是魏知縣。”
臉色微微一變,柳芸兒咬了咬唇,旋即恢複了笑容,“魏知縣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他們聽聞皇上派了巡查禦使,于是特地在此迎接。”司空曜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