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宮闱霧重重 (2)
道理?還好她并不追問,只要她心裏明白,他是來看望她的就好。
“你在這裏住得可還習慣?有沒有人為難你?”司空曜為了緩解尴尬,終于問出了想要問的話,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又補充道,“慕瀚也很擔心你。”
柳芸兒笑着安撫道:“你們過慮了,我進宮只是為查案,不是為了與後宮嫔妃争寵。誰會費心為難我這樣一個不相幹的人?你們放心,我查清真相後,很快就會出宮去。”
“那案子查得可順利?”
“稍有眉目。”并不多做解釋,柳芸兒神秘一笑,“我現在要去查一個地方,子唯是否願意一起來?”
“好。”司空曜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
“你要在這裏找什麽?”司空曜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間,問道。他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只得疑惑地看着,柳芸兒在房內細細查看着每一處角落。
柳芸兒圍着房內唯一的木床又踱了一圈,這才停下來,向司空曜解釋道:“皇上要我入宮,是讓我調查柳妃身邊婢女小紅的死因。昨晚,據看守的太監小全說,一直停放在這裏的小紅的屍首,忽然騰空而起,當我們趕到時,屍首卻又匪夷所思地消失了,直到現在還未能找到。”
“竟會有這等怪事?”司空曜驚詫不已。
柳芸兒含笑問道:“子唯,你以前也審了不少的案子,也翻閱了無數的卷宗,可聽過屍首會自己跑掉的事?”
“聞所未聞。”百思不得其解,司空曜搖頭道,“除非那婢女沒死。”
“若不是昨日我已經親自驗過屍,我也會如此猜測。我确定小紅已死多日,此事不會有差。”柳芸兒推翻了司空曜的臆測。
“這就奇怪了。”
“沒錯,所以我昨晚特意來此,查看了一番,但那時光線太暗,我怕忽略了細節,今天才想再來看看,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
“那麽芸兒你怎麽認為?”聽柳芸兒這樣一說,司空曜謹慎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道,“會不會是有人搬走了屍首?屍首能站立起來,或許是有人在後面托着。”
柳芸兒搖搖頭,“小全也證實,屍首站起來時,房內并無其他人,而且他打開門時,門上的鐵鎖也完好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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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曜聞言,不解地道:“這其中必有蹊跷,你有何想法?”
“沒有真憑實據,還不可妄下結論,不過推斷倒是有一些。”柳芸兒說着走到窗旁。昨日她就很在意這裏,看這兩個天窗的大小,定然無法容納一個人通過,但并不代表這天窗沒有別的用途。頓了頓,她回首望了望司空曜,“正好子唯你在,能不能幫我個忙?”
司空曜走過來,仰頭看着透進光亮的天窗,問道:“我能做什麽?你盡管說。”
“我無法夠到這天窗,你爬上這天窗的石臺,查看一下,然後告訴我,上面是否有痕跡。”
“好的。”司空曜說罷,足尖輕輕一點地,人敏捷地飛起。他如蒼鷹一般騰空的身影,被陽光染成了金色,映在柳芸兒的眼眸中,愈發顯得高大挺拔。柳芸兒一時竟覺得有些耀眼,于是微微別開了視線。
片刻之後,司空曜又緩緩落回到柳芸兒的身旁,“确實,那窗臺的塵土上有拖曳東西留下的痕跡。”
柳芸兒點了點頭,含着笑道:“這就對了,現在我們去窗外看看。”
兩人說着走出屋子,來到屋旁的竹林前。這處偏殿雖然看上去沒落已久,但天窗下的竹林卻不知為何,長得尤為青翠密實,微風拂過竹林的縫隙,帶來一絲惬意的清爽。
司空曜望了望竹林內,回首看着柳芸兒,遲疑地向她伸出手,“林內沒有路,你又身着羅裙,要從中穿過,恐怕多有不易。我在前面開路,芸兒你拉着我的手跟在我的後面。”
柳芸兒注視司空曜的大手,有些意外。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提議不免讓她有些遲疑。她的目光随即又移向司空曜的臉龐,只見他神色坦然,沒有半分唐突之意。柳芸兒暗笑自己多慮,知他所言有理,于是放下心來,輕輕地将手交與他。
司空曜寬厚的手掌一握,就把柳芸兒纖細的手包裹住,溫暖的氣息瞬間沿着她的指尖蔓延開來,讓她的心微微一顫。
司空曜率先邁步走進了竹林,一路揮開茂密的竹葉,用寬厚的背擋住前方的枝桠,引着柳芸兒走到天窗下的位置,待站定,他才放開了芸兒的手。耳邊只傳來風吹樹葉的聲響,除此之外,四周一片靜谧。
柳芸兒蹲下身,查看着地面泥土上的痕跡,借此來掩飾自己的心緒。司空曜留在她手上的餘溫猶在,讓她隐約感覺到,這次短暫的分別,似乎使原本努力維持的平靜,悄然發生了變化。
“這是什麽足印?”不知何時,司空曜蹲在了柳芸兒的身旁,蹙眉看着地上縱橫交錯的腳印。
“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心中早有定數,柳芸兒盈盈笑道,“我知道,小紅的屍首是如何站起來的,我也知道,做這事的人是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帶走屍首的人也應是他。”
“如此說來,只要證明宮中之事并非鬧鬼,案子是不是就可以結束了?”司空曜問道。
柳芸兒搖了搖頭,“小紅的屍首還未找到,我也沒有任何憑據指證那人。更何況,他為何要這麽做,我還沒想清楚,恐怕真相不會這樣簡單。”
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司空曜這才驚覺,自己竟如此盼望柳芸兒能早日離開宮中,回到司空府。目光流連在柳芸兒美麗的容顏上,他沉聲叮囑道:“芸兒,不管你如何查,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宮中險惡,人心繁複。”
柳芸兒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聽到,司空曜說這樣關切的話,但此時,她感覺這話還是如清泉般湧入了她的心裏。她仰頭向他感激地笑了笑,雖未開口,但千言萬語卻好像都已交付在了這感激的笑容中。
入夜,月色似乎并不明亮,就連星辰也在薄霧的掩映下,失去了原本的光芒。禁宮之中一片寂靜,卻只有柳妃的正殿裏,隐隐透出些許光亮。
柳妃在殿內不安地踱着步,不時停下來略作沉思,然後又繼續走了起來。貼身侍婢小蓮陪伴在柳妃的一旁,見柳妃這般模樣,也不敢貿然開口。
柳妃又轉了一個身後,終于停了下來,頭上的發飾随着她劇烈的動作,發出噼啪的聲響。她緊蹙着眉,一張原本嬌媚的臉龐,因擔憂而變得有些扭曲,再也不複在皇上面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她幾步走到小蓮面前,咬着牙厲聲道:“你說,這世上可真有鬼?”
小蓮被吓得連退了幾步,磕磕巴巴地答道:“奴婢,奴婢不知。”
“你怎會不知道?你平日不是和小紅的關系甚好麽?”柳妃步步緊逼,一把抓住了小蓮的手腕,瞪大眼眸道,“你告訴我,小紅是不是真的化作厲鬼跑掉了?她這是要來找本宮讨命,是不是?”
小蓮望着柳妃略顯猙獰的面孔,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她帶着哭腔連聲道:“娘娘饒命,奴婢真的不知道!”
神色一凝,柳妃這才看清了跪在地上的小蓮,如夢初醒般放開了她。自己這是在幹什麽?當日她一時鬼迷了心竅,見與蘭妃久鬥,卻苦無良策,才會尋了小紅打破蘭妃心愛的花盆之錯,親手将小紅推下了水,以此嫁禍給蘭妃,好讓蘭妃失了地位。可她卻沒想到,宮中竟然傳出鬧鬼的消息,皇上還專程找人來查此事,這讓她亂了方寸。若真相真的被查出來,那身敗名裂的人,将會是她自己。
“你先起來吧。”柳妃側目看着小蓮說道。
“謝柳妃娘娘。”小蓮戰戰兢兢站起身,心有餘悸,目光不時瞄向柳妃。
“小蓮,我問你,那日小紅落水的時候,你也在場,你可有看到什麽?”柳妃凝眉斜睨着小蓮,冷冷地問。
小蓮自然明白柳妃的用意,忙會意地答道:“奴婢什麽都沒看到。”
柳妃牽唇一笑,露出滿意的神色,但左思右想之後,她還是無法安心,于是向小蓮道:“好了,算你識相,你去備好燈,我要去小紅屍首失蹤的那處偏殿看看。”
“娘娘要現在去麽?”小蓮詫異地問道,“可是現在天色已晚,怕是……”
“那是自然,我現在不去,難道還要在白天衆目睽睽之下去麽?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柳妃不由地斥責道。也許是因為心中有鬼,也許是因為小紅的屍首莫名失蹤,她總感到不安。如果不親自去看一下,她會寝食難安,唯有深夜去,才能避人耳目,才不會引人懷疑。
小蓮不敢再多說,依言取了燈籠來,随即在前面引路,陪着柳妃一起出了殿門。
兩人踏着月色走在宮內的路上,還沒走出多遠,柳妃忽然停下腳步,側耳聽去,随即向小蓮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小蓮搖搖頭,“娘娘,您聽錯了吧。”
“不對,肯定有人跟在咱們身後,小蓮你去看看,我先走,你查看完就跟上來。”
聽了柳妃的話,小蓮不禁害怕起來,但她又不能違抗柳妃的命令,只得将手中的燈籠交給柳妃,顫聲道:“娘娘,您自己小心,我去去就來。”說罷,她轉身快步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柳妃提着燈籠,又把頭上的風帽向下壓低了一些,這才忐忑不安地獨自往前行。她又走出沒多遠,只見南花園近在眼前。而這裏的水潭,便是小紅被她推下水溺死的地方。
腳步不自覺地頓了頓,柳妃環視了一下漆黑的四周,心撲通地跳個不停,她回首望了望,不見小蓮的蹤影,忍不住害怕起來。只要穿過這南花園,就離那偏殿不遠了。她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踏入半月門。
在兩個院門之間,一道蜿蜒的水潭環繞着半個花園,上面搭着一架白玉石橋,供人通過。
柳妃剛走下石橋,便聽到身側的樹後似乎有響動,她顫聲問道:“是誰,是誰在那裏?”
四周一片寂靜,回答她的,唯有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柳妃戰戰兢兢地繞過小橋,向水潭邊發出聲響的大樹走去,她壯起膽子,想要一探究竟。這時,樹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伴着一陣涼風,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冒了出來。
“不,不要,別過來!”柳妃慌亂地向後退着,忽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燈籠随即落在地上,接着水面傳來撲騰的水聲,不知過了多久,水聲漸小了下去,四周又陷入死一般的靜寂之中。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小蓮踏上石橋,不經意間看到,朦胧的月光籠罩下,那被丢在水潭邊的燈籠有些眼熟。
“柳妃娘娘?”小蓮試探地喚道,四周卻無人應答,她走下石橋,來到潭邊,又叫道,“柳妃娘娘,您在哪裏?”
她疑惑地拾起地上的燈籠,四下尋找着柳妃的蹤影。忽然,目光落在了水潭中,之後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眸,發出了啊的一聲尖叫。在這靜夜裏,她的叫聲顯得特別凄厲。
柳妃落水而死的消息,很快便如空氣般傳遍了禁宮的每一個角落,宮中鬧鬼之說也因此越傳越盛。每個人心中的恐懼,就仿佛盛滿秘密的盒子,平日緊鎖,一旦開啓,便難以抑制。
柳芸兒一早被秦子軒召見,随即領命去檢查柳妃的屍首。當檢查完畢時,柳芸兒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柳妃臉上的那一抹驚恐,倒是讓柳芸兒有些在意。那一抹驚恐說明,柳妃在落水前,必然見到了讓她無比害怕的東西。這份恐懼究竟源自何處?柳妃的死和小紅之事有沒有關聯?
“在想什麽?”秦子軒的聲音傳來,喚回了柳芸兒的思緒。她搖搖頭道:“只是在思考一些疑惑而已。”
即便身為一國之君的秦子軒,在宮內發生了這等事時,也略顯疲憊。本來查證小紅一事還未有結果,如今柳妃卻也死了。他雖依然鎮定,卻難掩面色中一抹凝重,他沉聲道:“坐在這裏,不知為何忽覺心中有些壓抑,我想去禦花園走走。芸兒你是否願意一同前往?我們可以邊走邊談。”
雖然秦子軒是在征求柳芸兒的意見,但他的話卻讓柳芸兒無法拒絕。他弦外之音便是,要換個地點,繼續讨論案情,受邀而來調查此案的柳芸兒,自然只能應承下來。
綠意滴翠的禦花園,相較于漸漸荒廢的南花園,不僅占地廣,而且群芳鬥豔,柳綠花紅,景色宜人。清風迎面襲來,人的心情頓覺清爽不少,因為柳妃的死而壓在心頭的陰霾,也散去了些許。
秦子軒和柳芸兒漫步在禦花園中。為了不打擾兩人,雷霆和一幹宮人遠遠地跟随在後面。秦子軒似乎并不急于開口讨論柳妃的死,沉吟了半晌,他忽然問道:“司空曜可是進宮見過你了?”
秦子軒知曉這事,她并不詫異,但她不明白,此時他為何要問起此事。柳芸兒微微一怔,只得簡短地答道:“是來過。”
“是不是問起你何時回去?”
柳芸兒颔首,“我告訴他,解決宮內這件事後,自然會回到司空府。”
“你與司空曜相識多久?看來你們很熟悉,他連去查案都帶着你,說明對芸兒你很重視。”秦子軒語帶試探。
這并不是柳芸兒第一次聽秦子軒說這樣的話,她含着笑搖搖頭,依舊一語帶過,“我們只是朋友。”語畢,她迎着秦子軒審視的目光,竟發現,自己的話不似以前那般肯定。她的眼前倏然浮現出司空曜的面容,一絲微妙的情愫在她心中萦繞低回,連她自己也難以言明。
“好個朋友。”秦子軒低聲笑道,“不知我是否也有這個榮幸,能和芸兒你以朋友相稱?”
“這……您是皇上,民女怎麽敢?”
“既然你沒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若我以朋友的身份,有事相求,你可會像幫助司空曜那般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