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雨欲來遲 (2)
四周查看,他們并未發現可疑之人或者刀刃一類的東西。”
“這裏雖是進城之路,卻并非官道,平日裏人跡也稀少。這嚴路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司空曜疑惑地詢問。
“嚴路前幾日請假回家探親,他家在離京城幾裏外的一處村落裏,那裏很閉塞,村裏人一般都不會外出。從那裏到京城,這裏是必經之路,想必嚴路應是從家返回。”唐慕瀚解釋道。
“你可知他家中還有什麽人?”司空曜追問道。
唐慕瀚想了想,叫來了唐六詢問,唐六如實相告,“我記得嚴路家裏就只有妻子一人,他們村子裏好像有個傳統,一般人不随便外出,就待在村子裏,自給自足地生活,女人更是不準踏出村子半步。村子裏在外做事的人,就只有嚴路一個,因此他在府中任職,他的妻子就留在家中,嚴路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回家與妻子小聚。”
“那你們可知,平日裏嚴路為人怎樣?可有仇家?”
唐六搖了搖頭,“這嚴路來唐府做事雖然時間不短了,但因為他平日少言寡語,脾氣有些奇怪,所以他與其他人都不熟悉,偶爾也會請假外出,但也都是神神秘秘的,去哪裏,見什麽人,他從來都不曾說起。”
唐慕瀚微微凝神,感覺似乎捕捉到了唐六話中的重點,于是繼續問道:“嚴路在京城中可有親人?他每次去見的人,有沒有可疑之處?”
“現在人死,我們已經無法查證,看來我們需要去他家走上一趟。”司空曜沉聲道,繼而轉頭看向唐六,“你可認得他家所在的村子?”
唐六點點頭,“我可以帶路,但恐怕一日內,我們難以往返。”
“我看不如這樣。”唐慕瀚開口道,“今日我們剛返回京城,也需要休息,回去後,各自做好準備,明日晌午,我們出發去嚴路的家裏。”
司空曜微微颔首,“也好,明日就在我府門外集合。”
第二日一早,仵作來到司空府,正巧看見柳芸兒在幫皓月整理出發要用的東西。頓了頓,他上前行禮道:“我聽說昨日是柳姑娘代我做事,謝過柳姑娘了。”
“舉手之勞。”柳芸兒笑着道。她曾見過這中年男子,上次驗骨的時候,她曾和這中年男子共過事。
“我說韓先生,你怎麽不去準備?你沒聽說今日要出發去查案子麽?”皓月問道。
“皓月姑娘,我這次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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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皓月有些疑惑,就連柳芸兒也微微一怔。愣了愣,皓月不解地問道:“若你不去,那裏又發生了事情,誰來驗屍?”
“我今日前來,就是特意要向大人告假的,昨天我染了風寒,今天感覺身體依舊不适,怕是無法和你們一起去了。”韓先生低着頭道,并不看向柳芸兒和皓月。
淺淺的目光打量着他,柳芸兒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不管是從舉止上來看,還是從氣色上來看,這韓先生都無風寒之相,這讓她愈發不解。
“那你和大人打過招呼沒有……”
皓月的話音還未落,司空曜出現在了門口,忙問道:“是誰在找我?”
“大人。”皓月見了司空曜,快步上前,率先開口說道,“韓先生說,他不能和大家一起去。”
“無妨。”擺了擺手,司空曜看向一旁的韓先生,“韓瑞,你要是不舒服,就歇息幾日。”
原來韓先生全名韓瑞。韓瑞點了點頭,向司空曜道了謝,随即便同來時一般,匆忙地離去了。柳芸兒望着他離開的身影,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疑惑。這時,司空曜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拽了回來,“芸兒……”
“明白了,我這就回房去收拾一下,一會兒與你們同行。”司空曜的話還未說完,柳芸兒便打斷了他,随即會意地說道。
司空曜點點頭。他并不詫異,柳芸兒能說出他心中的所想,因為她本就是冰雪聰明的女子。且兩人之間從相識到相處,也并非只有幾日,時間久了,自然就有了一種默契。他總覺得只要和柳芸兒在一起,就備感舒心,這是他以前所不曾有過的感受,但他不敢去深思,因為有些東西容不得他忘記,這些東西壓在他心中好像愈來愈沉,讓他急切地想要擺脫。
柳芸兒回到房中,一邊開始整理東西,一邊沉思着。當聽到司空曜邀她共同前往時,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那感覺似從縫中滲出的水流,清幽而柔和,流過她的心扉,讓她有了些許的心安。
“柳姑娘要出門?”熟悉的聲音飄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柳芸兒一怔,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目望去,只見秦子軒昂首而立,這次他換了一身灰色的布衣,但仍是那樣整潔幹淨,甚至看不到一絲褶皺。
秦子軒似乎很喜歡做梁上君子,她明明記得窗子是關上的,可他究竟是怎樣進來的?望了望微敞的窗子,柳芸兒微微一笑,道:“秦公子原來這麽喜歡從窗而入。”
柳芸兒知道,秦子軒不會在意她說的話,更準确地說,幾次接觸下來,柳芸兒并未覺得,他真正在意過什麽,就連上次被懷疑成偷盜老人錢袋的小偷,他亦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柳芸兒想不出,他這種自信從何處而來,但柳芸兒知道,他絕非表面這般簡單。
“柳姑娘,你似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秦子軒淡淡地道。
他的語氣雖輕,卻透着難以言喻的沉穩,讓人難以轉圜。柳芸兒不再看他,繼續收拾着東西,答道:“要出門去查案。”
秦子軒聞言,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但随即又恢複如常,“司空大人查案都會帶上柳姑娘,看來柳姑娘的位置不可小窺。”
柳芸兒并沒有立即回答,只淺淺看了秦子軒一眼。她既不知此人的真正身份,亦不知他來此的目的,因此她需小心應對。沉吟了片刻,她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垂目答道:“衙中仵作抱病,無法随行,而我又恰巧懂得一些這方面的皮毛,只是能夠幫上忙而已。”
“柳姑娘過謙了,憑你的才智,想必你懂得不只有皮毛。”秦子軒笑道,“我很感興趣,想看看柳姑娘的本領到底如何。雖不能和柳姑娘同往,但等此事結束後,我還會來拜訪柳姑娘,聽你說說故事。我想柳姑娘不會介意吧?”
柳芸兒沒有從正面回應秦子軒,只答道:“希望下次秦公子能夠從正門堂堂正正地走進來。”
秦子軒沉聲笑道:“你直接叫我子軒便可,不必叫我秦公子,我以後亦稱呼你芸兒。”
“好吧,子軒,如果你不介意,我要下去找他們了。如果他們等久了,找來就不好了。”柳芸兒看了看秦子軒,若有所指地提醒他,眼下他最該做的事,就是離開。
秦子軒上前一步,将一個東西放到了柳芸兒的手中,然後退步走到窗前,向她笑道:“我這東西就暫時寄放在芸兒姑娘這裏,等下次你講故事的時候,我再來取。”說罷,他不再給柳芸兒開口的機會,飛身躍出了窗口,不見了蹤影。
柳芸兒攤開掌心,只見一塊刻着“令”字的鑲金腰牌,在陽光下閃動着光芒。她隐約覺得,這腰牌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曾見到過。此時,她不可能追上他,将腰牌還給他。想到這,她只得小心地将腰牌收了起來,然後拿起東西,打開門,走了出去。
皓月已經備好了車,成風也牽來馬。唐慕瀚帶着唐六趕到的時候,看到柳芸兒,卻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唇角牽起一抹誘人的笑意,唐慕瀚悠然道:“芸兒也一起去,看來這一趟應該不會無聊。”
司空曜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不好意思,與我們同行,讓慕瀚你感覺無聊了。”
唐慕瀚但笑不語,随即示意唐六翻身上馬。司空曜等人也上了馬,為了安全,司空曜令皓月陪着柳芸兒一同乘車。一路上,幾個人的話語并不多,只有司空曜和唐慕瀚偶爾隐隐地交談幾句,似乎說的是嚴路的情況。
嚴家村距離城內,大約有半天的路程。天色将黑時,一行人來到了唯一通往嚴家村的一條小路的路口。唐慕瀚仰頭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前面的路,轉頭對司空曜道:“這嚴家村應該就在前面不遠,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不如在進村前,先吃些東西。”
司空曜環視了一下四周,道:“這裏好像沒有用膳的地方。”
“大人,前面不遠處有間茶棚。”皓月從車中探出頭來,指着路口的旁邊說道,“在收拾行裝的時候,柳姑娘叫我帶了些幹糧,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我們剛好能用上,我們不如先去茶棚喝點茶,吃點幹糧。”
“這提議不錯,我還真有些口渴了,我看就這樣吧。”唐慕瀚立即附和道。
司空曜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我們正好也可以打聽一下嚴家村的事情,那茶棚離村子如此近,又在出入的必經之處,想必店家一定清楚。”
皓月下了車,又将柳芸兒扶了出來。柳芸兒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偏頭朝皓月笑了笑。
幾人牽着馬,步行來到茶棚前。唐六跟着成風、皓月去安頓馬匹和車輛,司空曜、唐慕瀚和柳芸兒則步入茶棚中。
這是一間極其簡單的路邊茶棚,不難看出,為了讓路人暫時歇腳,這茶棚是臨時搭建的。茶棚中擺放着兩張八仙桌和幾個圓凳,店主卻不見蹤影。
“好像沒有人。”唐慕瀚環顧着四周道。
柳芸兒指向後面的小門,“店家可能在屋後。待會,我們要向店家打探消息麽?”
“芸兒,你有所不知,市井間的情報,往往不比我唐家的少,甚至有時,我們還需要向他們買消息。”唐慕瀚含着笑,解說道。
柳芸兒颔首,“原來如此。”
“這樣好了,你們先在這裏坐着,我去後面找人。”司空曜說完,擡步向後面走去。
柳芸兒和唐慕瀚在一張桌子的旁邊坐了下來,片刻之後,唐慕瀚側目望向柳芸兒,見她正在沉思,似乎在想着心事。唐慕瀚沒有開口打擾她,任她凝神思索着。
忽然間柳芸兒眨動了一下眼睛,随即轉頭看向唐慕瀚,竟與唐慕瀚的目光不期而遇。心中一慌,柳芸兒微紅了臉頰。
見狀,唐慕瀚大方地笑了笑,灼灼的目光仍盯着柳芸兒美麗的面容,他輕聲問道:“可是有話要和我說?”
“嗯,慕瀚見多識廣,我果然還是瞞不過你。”說罷,柳芸兒有些遲疑,像是不知道要怎樣開口,她頓了頓,才緩緩地道出,“你可知陸丞相這個人?”
唐慕瀚聽柳芸兒提起陸丞相,淡定的神色微變了一下,但旋即便恢複如初,他揚眉問道:“芸兒,你打聽陸丞相做什麽?”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司空曜,難道司空曜向柳芸兒說出了自己的婚約?但觀她的神情,似乎又不像。
“那日在湖邊看到陸丞相,我只是覺得他與子唯好像很熟悉。”柳芸兒其實更想問的是,陸一山和魏知縣到底有何關系。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妥,只好旁敲側擊地打聽。
這番話聽在不知情的唐慕瀚的耳中,卻有了另一層隐意,他自然便想到了,柳芸兒和陸丞相之間唯一的紐帶——司空曜。
如墨的黑眸中微光一閃,唐慕瀚凝望着柳芸兒道:“芸兒,可是子唯和你說了些什麽?”
柳芸兒不解地反問:“我應該知道什麽?”
“沒有,我只是覺得奇怪,你為何忽然這樣問。”唐慕瀚不知道柳芸兒知曉多少,只得謹慎地應道。
“我看陸丞相當日同游的朋友衆多,想必他的人脈很廣。你可知那天和陸丞相同游的朋友,都是些什麽人?”
“不過是朝中的黨派罷了。”唐慕瀚牽唇一笑,但心中還是有些疑惑。她為何問得如此清楚?
柳芸兒不知再從何問起,只得垂首沉默着。
唐慕瀚擔心地看着柳芸兒。陸一山不僅是司空曜的老師,更是他今後的岳父,如果柳芸兒知道這真相,不知會作何反應。他不希望眼前的女子受到傷害,但有些事,一步踏錯便再難回頭。想到這裏,唐慕瀚再次開口喚道:“芸兒?”
柳芸兒擡目望向他,“怎麽?”
“你要不要考慮搬去我那裏?”唐慕瀚輕聲說道。
“你那裏?唐府?”柳芸兒聞言,顯得很詫異。
話說出口之後,唐慕瀚反倒更加坦然起來,唇邊勾起一抹輕笑,他漫不經心地道:“反正我府裏也很大,人太少的話,我會無聊。你在侍郎府既然只是暫時容身,不如搬到我那裏去住。”
“這?”柳芸兒一時不知要怎樣回答,搪塞道,“我倒是從未想過。”
唐慕瀚不急不緩,怡然道:“那你不妨從現在開始考慮,我等你回答。”
柳芸兒蹙眉不語,不經意間,望見了從後面走出來的熟悉身影,不禁抽了一口氣,道:“子唯!”
唐慕瀚順着柳芸兒的視線看去,只見司空曜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的身後,不發一言,面沉如水,深邃的眼眸中隐隐閃動着異樣的情緒。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名身穿布衣,手提茶壺的中年人。
“這位可是茶棚的店家?”唐慕瀚仿佛沒看到暗沉着臉色的司空曜,而是招呼着司空曜身後的人。
“正是小人,方才我去後面添水,怠慢了幾位客官。”中年人笑着趕忙上前,利索地翻過桌上的杯子,為幾人倒上熱茶。
“不礙事,我們坐着也正好歇息。”說着,唐慕瀚側過臉,詢問柳芸兒,“芸兒,你說是不是?”
“嗯。”應了一聲,柳芸兒這才将目光從司空曜身上收回來。這時,唐六和成風、皓月也正好返了回來,衆人随即圍桌而坐。
“店家,嚴家村離這裏還有多遠?”在司空曜的授意下,成風開口問道。
“您幾位要去嚴家村?”店家有些驚訝。
“怎麽,我們去不得?”唐慕瀚将茶盞送到唇邊,淺酌了一口,笑吟吟地問。
“當然不是,只是嚴家村是個閉塞的村落,那裏面的人幾乎從不出來,也多年不曾有人進去過。敢問你們是去探親,還是去訪友?”
“算是訪友吧。”柳芸兒盈盈一笑,“我們去訪一位叫做嚴路的朋友,村裏出來的人不多,想必店家也聽過嚴路的事情?”
“姑娘,您說嚴路?”店家笑道,“那我可認識,他每次出來進去,都總會在我這裏喝上一杯茶,我在這裏支茶棚也有五年多了,這些年,嚴路是唯一一個從嚴家村走出來的人,也是村裏唯一姓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