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府初探 (2)
小姐平日是不是有寫字作畫的興趣?”
“這柳姑娘也知道?小女平日就是喜歡這些東西。”
“那老爺可有小姐的墨寶?能否拿來借我一用?”柳芸兒問道。
李老爺雖然不解,但還是差人取來了李小姐寫的幾幅字,交給了柳芸兒。
柳芸兒拿出了在客棧鄧懷安的房中找到的書信,凝神比對着。片刻之後,她要來了紙筆,随即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交給李老爺,道:“還請李老爺走一趟,将我寫的這個字條交給小姐,她看過之後,應該就會見我。”
李老爺雖然疑惑,但還是一刻也不敢耽擱,拿了字條就向後走去。
直到李老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司空曜才開口問道:“可是看出了什麽?”
柳芸兒端起面前的茶盞,緩緩品了一口,笑着答道:“每個人的書寫習慣、行筆力道都是不同的。我比對了李小姐的字和給鄧懷安的書信,發現确是同一個人的筆跡。而且這李家小姐的字,筆畫較為單純,定是容貌姣好,受到呵護與贊譽比較多的女子。”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單純且貌美的閨中小姐。”皓月點點頭,似乎有些明了。
幾個人說話的工夫,李老爺又快步返了回來,面帶着掩不去的喜色。人還沒站定,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向柳芸兒說道:“果然和柳姑娘說的一樣,小女說要見您,不過她還說,只能讓柳姑娘一人入內。”
“那我們就快走吧。”柳芸兒點頭道。
到了李小姐的房門外,柳芸兒輕輕地叩了叩門,只聽裏面傳來細小的聲音,“柳姑娘請進。”
柳芸兒邁步剛要走進去,卻被司空曜一把拉住,司空曜在她耳邊低語,“自己注意安全,如有事就大叫,我們就在外面。”
柳芸兒點點頭,随即推開門走了進去。
雖是白天,房間內卻很暗,窗子都關得死死的,就連床前的幔帳,也嚴實得不見一絲縫隙,只能依稀看到裏面的人影。
忽然,帳中傳出了幾聲輕咳。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帳簾從裏面被拉開,一張容貌秀麗但微顯蒼白的臉露了出來。“你就是柳姑娘?”李小姐打量着眼前的柳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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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芸兒點點頭,“想必你是李家小姐李敏?”
李敏點點頭,不安地看着柳芸兒,似乎在思索着要怎樣開口。片刻後,她才幽幽地說道:“你說,是鄧懷安叫你來的?他還活着?”
“李敏小姐好像并不意外。鄧懷安不是已經死于你的刀下了嗎?”柳芸兒試探地問道。
神色中現出一絲慌張,李敏握緊了擁着被的手,驚恐地看着柳芸兒,不确定地問道:“鄧懷安到底是死是活?”
“已經死了多日了。我若不這麽說,你又怎麽會見我?”柳芸兒側過頭來,淺淺地望着李敏一眼,随即緊緊地盯着李敏用絲被包裹着的身形,“李小姐,莫要太過激動,以免傷到胎氣。”
李敏抽了口冷氣,驚訝地道:“你怎知?”
柳芸兒神秘一笑,“我會看相,我還知道,這孩子恐怕已經沒有了爹。你與鄧懷安相識于正月十五的元宵燈會,然後感情日篤,常頻繁地書信往來,終于逾越了界限,暗結了珠胎。你是瞞着其他人去幽會的,不,并不是瞞着所有人,我想有一個人也許知曉這一切,還不斷地幫助你,甚至在你殺了鄧懷安以後,還幫你埋屍藏屍。”
“不。”李敏連連搖頭,臉色愈發蒼白,握着被子上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關節處有些泛白。愣了愣,她恨恨地道,“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沒有其他人幫忙。鄧懷安本與我說好,高中之後便迎娶我,誰知他貪圖權勢,答應了沈家的親事,想要靠攀上朝中重臣走上仕途。我恨他,所以約他出來,趁他不備,用準備好的刀殺了他。”
“那麽敢問,你是怎麽處理屍首的?你一個弱女子又怎能将他拖到南山掩埋的?”
“我也不知道當時哪兒來的力氣,但确實是我一人所為。”
“好吧,就算你不願承認這件事,但你卻不知道,那個人為了袒護你,還殺害了其他無辜的人。”說到這裏,柳芸兒停了下來,看着李敏的反應,只見一抹驚慌從李敏的眼中一閃而過。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他在埋屍的時候,無意中遇見一對上山采藥的父女。怕罪行敗露,于是他跟蹤那對父女,并殺了他們。那兩人又何其無辜。”
李敏咬着唇,良久不語,幾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頰滑落下來,在絲被上暈染開來,她哽咽着道:“就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你們抓我吧。”她的聲音雖輕緩,卻堅定。
“既然如此,我去叫官差來。”柳芸兒輕輕一嘆,站起身走了出去。
見柳芸兒踏出門,在門外等候許久的衆人便圍了過來,關切地詢問着。尤其是李老爺,更是一臉的焦急,“結果怎樣?”
“李老爺,我想向您詢問一個人。”柳芸兒并沒有回答李老爺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府上有沒有一個人和小姐關系很親近,對小姐很忠心?此人應該高大強健,很有力氣,最近行為有些異常。”
“柳姑娘說的這人,很像我家的傭人李喬。”李老爺沉吟道。
“李喬現在何處?”司空曜立即追問道。
“應該在後院砍柴。”李老爺不解地回答。
“不,你們不要去找他。”門忽然被李敏從裏面猛地打開,她激動地跑了出來,已是淚流滿面,“和李喬沒關系,人都是我殺的!”說着,她邁步欲上前,不料卻因身體虛弱,癱軟在地上。
見狀,皓月走上前,伸手一把扶住了李敏。
“什……什麽殺人?”李老爺瞪大了眼,震驚地說道,一時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司空曜沉沉地看了李敏一眼,随即對身旁的成風說道:“跟我來。”随即他便同成風一起轉身離去。
“不……一切都是我的錯……”李敏呼喊着,帶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終于她眼前一黑,倒在了皓月的懷中。
“快将李小姐扶上床去。”柳芸兒交代着,并看向還未回過神來的李老爺,“李老爺,我馬上開個方子,您找人抓藥,然後将藥給小姐服下。”
盡管尚未完全明白眼前的事情,但愛女心切的李老爺,還是暫将這一切放在一邊,接過方子,片刻不敢耽擱,迅速地離開了。
李府的後院內,李喬将挑的柴放在了地上。已是初春,但天氣依舊寒冷,盡管他打着赤膊,露出了胸膛,卻并不覺得冷。他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即走進旁邊自己居住的小屋裏。從枕邊取出個包袱,他輕輕地撫摸着,臉上露出愛戀和希冀的神色。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喬一驚,正要将包袱收好,但來人的動作比他的動作更快,門猛地被推開,司空曜和成風出現在了門口。
“李喬?”成風喚道。
李喬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顧一切地向門口沖了過來,企圖突破司空曜和成風的防線跑出去,但還未踏出門口,他就被司空曜一個轉身擒拿,牢牢地按在地上。
“你這是想去哪裏?不想見李小姐了嗎?”司空曜喝道。
本來還在拼命掙紮的李喬,聽到司空曜的話,突然停下了動作,怒目瞪着司空曜,“你們把小姐怎麽了?”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們的問話,我們絕不會為難李小姐。”司空曜冷聲道。
李喬偏頭看着他們,“你們想知道什麽?”
“還是跟我到前廳再說吧。”司空曜答道,然後在成風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遵命,我這就去找唐公子。”成風應道。
仍是在李府的花廳,但此刻的氣氛卻比剛才更為凝重。李老爺和司空曜坐于正首,唐慕瀚和柳芸兒坐在兩旁,成風、皓月則站立在李喬的兩旁。李喬跪在地上,目光卻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像是在尋找着什麽。
“李喬,你不必找了,李小姐沒在這裏,她方才因情緒太激動,傷了胎氣,現正在房內休養。”柳芸兒緩緩開口說道。
“什麽?”李喬一躍而起,卻又馬上被身後的成風、皓月按了回去。愣了愣,他急忙問道,“那她有沒有事?”
“我已經幫她開了藥,她服下藥後,便會沒事。”柳芸兒平靜地道。
聞言,李喬沒有說話,臉上緊張的神情微微放松下來。
李老爺坐不住了,怒視着李喬,指着他高聲道:“孩子?敏兒有了你的孩子?好你個李喬,當初敏兒看你可憐,所以才救了你。她為你治傷,還收留你,你竟然……”李老爺說到這裏,氣得發抖,再也說不下去。
“孩子不是李喬的。”柳芸兒語帶嗟嘆,“要是他的倒還好,便不會有接下來的這許多事端。”
“李小姐腹中孩子的父親,是一個叫做鄧懷安的人。”司空曜看着李老爺,補充道。
聽到鄧懷安的名字,李喬又激動起來,“別提那家夥的名字。敏兒小姐一時糊塗才會被他騙了!那個鄧懷安本就該死!”
“所以李小姐刺死了鄧懷安,慌忙之中找你商量,你才會幫她埋屍南山?”見李喬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沉默着,司空曜又繼續追問,“還是說說,你是怎麽殺了那父女二人的吧?”
李喬仍緊咬着牙,不開口。
這時唐六快步走了進來,在唐慕瀚的耳邊說了幾句。
頓了頓,唐慕瀚微微颔首,看了李喬一眼,露出一絲笑意,“不介意的話,讓我來幫你說好了,這還要從你的身份說起。我們查到,你在進入李家做家仆之前,曾是一名馬賊,在一次行動中受了傷,被出門上香的李家小姐救下,李家小姐還把你帶回了府內。你傷好之後,喜歡上了李小姐,因此隐瞞了身份留了下來,在李府做了一名家仆。我想,怎樣操縱馬匹對于你來說,應該是駕輕就熟的事情。”
“你用馬車撞死了老人之後,還殺了那駕車的馬,并丢棄在南山。然後你又趕回女子安身的唐家客棧,翻窗而入勒死了她,并且将她懸于梁上,讓大家誤以為她是自殺。”
司空曜接着唐慕瀚的話說道:“想來那晚撞死父女倆中的誰,對你來說都不重要,反正你還會對另一個人再次下毒手。”
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李喬沉默了良久後,終于緩緩開口說道:“那也只能怪那父女倆出現的不是時候,我處理完鄧懷安的屍首後,他們正好從那裏經過,看到了我。我無法确定,他們有沒有看到了我埋屍的過程。所以殺了他們,我認為才是最安全的。”
“你這麽做,是不是為了保護刺殺了鄧懷安的李小姐?”司空曜追問道。
“不。”李喬堅定地回答,“殺了鄧懷安的人也是我,和小姐沒關系,我和你們走,任何罪責我一人承擔。”
“你必定要承擔應有的罪責,至于李小姐,法理自有公斷。”司空曜凜然地道,沉吟了片刻,他向成風、皓月一揮手,“先将李喬押回去。”
“不!”李喬掙紮着,“讓我再見見敏兒小姐,我們說好等此事一結束,就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住下來,一起把孩子撫養長大,我要去見敏兒……”
李喬的聲音漸遠,片刻之後,消失在門外。
司空曜看向李老爺,“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刑部侍郎司空曜。”
仿佛蒼老了許多,李老爺顫抖着在司空曜的面前跪了下來,“草民叩見大人。”
司空曜忙将李老爺攙扶起來,“李老爺,等小姐身子好些,請帶她到刑部,我會擇日審案。”
李老爺聞言,似乎至此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于是沉沉地點了點頭。
走出李府,一時沒有人說話,幾人都感覺心頭沉甸甸的。
“一個情字,糾纏在多少人的心頭。”柳芸兒微微感慨,“也害了那無辜的生命。”
“也許對于李敏和李喬來說,是這樣的。但害死鄧懷安的,絕不僅僅是情。”唐慕瀚緩緩說道。
“鄧懷安要是有情,也不至如此,他對于權勢的貪念,終究害人害己。”
“我說這仕途啊,還是不碰為好,這仕途至少不适合我。”唐慕瀚釋然道,随即唇邊又露出那抹不羁的笑意,他拍了拍司空曜的肩,“所以子唯,你要好好保重。”
“真拿你沒辦法,不過這次能解決這個案子,我還要多謝你。”司空曜笑道。
唐慕瀚撇撇嘴,“謝什麽?舉手之勞而已,我還樂在其中呢。”說着,他伸個懶腰,高聲又道,“今日忙碌一整天了,累死我了,我要回家好好睡一覺。”
一雙黑眸看了看一旁的柳芸兒,唐慕瀚對司空曜道:“今天我就把送芸兒姑娘的任務讓給你了,下次可沒這麽好的事情,你要好好把芸兒姑娘送回去才是。”
司空曜和柳芸兒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讓唐慕瀚這麽一折騰,倒沖淡了方才凝重的氣氛。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司空曜應道。
“那好,我就放心地回家睡覺去了。”唐慕瀚說着揮了揮手,轉身向另一方向走去。走了幾步,他不忘回身朝柳芸兒嚷道,“芸兒姑娘放心,我會經常去暖春閣聽你唱曲的。”
“這唐公子還真是個特別之人。”待唐慕瀚走遠,柳芸兒随意地說了一句,随即和司空曜踏上了回暖春閣的路。
“确實是個很好的朋友。”司空曜溫和地道。
兩人簡短地說了幾句話之後,便一路無語,誰也沒有再開口。走到離暖春閣不遠處,就可看到暖春閣已燃起了紅燈籠,姑娘們個個花枝招展,簇擁在門口,擺好了迎客的姿态,還有的姑娘正緊貼在各式各樣的客人身上,往裏面走去。
在這一片調笑聲中,司空曜停下了腳步,深邃的目光注視着柳芸兒。
不用他開口,柳芸兒也知道他要說什麽。沉思了片刻,柳芸兒開口道:“你昨日的話,我已經想過了。”
“答案呢?”司空曜忙問道。
“多謝司空大人的好意,但芸兒情願留在暖春閣。”柳芸兒緩緩地道。
“為什麽?”司空曜不解地問道。
柳芸兒垂下目光,輕聲回答:“不用我說,相信司空大人也應該知道,我上次說來京城尋親,其實是搪塞之詞。芸兒在這裏并無親人,即便離開這暖春閣,京城之大,我又能在何處容身呢?”
“你可以跟我回府。”情急之下,司空曜脫口而出,卻又覺不妥,趕忙解釋道,“我是說,芸兒姑娘聰穎過人,若能留在我這裏,定會成為一名好的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