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府初探 (1)
唐慕瀚指着角落解釋道:“那裏是這個女子昨天帶來的東西。另外,我們要不要先把屍首放下來?”
昨日還活生生的人,今日便已經失去了生氣。她會是因為失去父親,悲傷過度,才追随老父親而去的嗎?
仰頭望着懸在梁上的女子,司空曜沉吟道:“不,再等片刻,還有個人會來。”
其實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并不确定,柳芸兒是否會來。等待他的,會不會又是另一個拒絕?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柳芸兒的身影随即出現在了門口。
知道自己沒有看錯柳芸兒,司空曜這才放下心來,于是說道:“你還是來了。”
“我怕如果不答應你,你會派官兵直接押着我來。”柳芸兒雖然口中平淡地說着,但心中卻起了波瀾。
那女子的喪父之痛,昨日她才感同身受,不想那女子卻會選擇這樣的道路,這讓她實在難以接受,這也是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的主要緣由。
柳芸兒在房間裏走了一圈,犀利的眼眸直視着高懸于梁上的屍首,良久,眼眸中漸漸燃起一絲微光,那光芒越聚越濃,最終她閉了閉眼,緩緩地看向司空曜,輕聲說道:“不是自殺。”
“芸兒姑娘是說,她是被人殺死的?”唐慕瀚蹙起眉道。
司空曜問道:“憑據呢?”
柳芸兒走到屍首前,指着屍首的腳尖和用來墊腳的凳子,解釋道:“你們看,這個用來墊腳的凳子與死者的腳猶存有五寸的距離,通常上吊自殺的話,用來墊腳的凳子應該高于腳的位置,不然腳無法站在凳子上面。”
“是啊,如若死者的腳夠不到凳子,那麽死者是站不上的。”唐慕瀚亦贊同地點點頭。
“還有個方法可以驗證。”柳芸兒繼續說道,“不過需把屍首搬下來。”
司空曜揮手示意一旁的人。見狀,幾個人将屍首小心地擡了下來,然後平置于地上。
柳芸兒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細地察看着女子腦後的繩結,然後道:“如若是自殺,繩索在脖子後應該是并行的,而這裏的繩索在脖子後卻是交叉的,這就更加證實了我剛才的推斷——她是先被勒死的,之後才被吊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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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曜沉思道:“這樣說的話,想必昨晚的事情也不是意外,我今早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那樣的深夜,怎會有馬車在街道之上狂奔?而且還無駕車人,這分明是有備而來。現在看來,一開始就是有人要加害于這父女二人。”頓了頓,他又道,“回想了昨晚我聽到的這女子所說的話,我可以推斷,應是老父親病重,他們深夜出來,準備找大夫看病,但走了幾條街都未找到深夜出診的大夫。看來這兇手已跟蹤這父女倆多時,最終擇了最好的時機動了手,而我只是恰巧看到了這一幕。”
“看來确實如此,兇手在确定老人已死後,還跟蹤這女子到了客棧,然後殺了她。”唐慕瀚指了指一旁敞開的窗子,“兇手應該是翻窗而入。這父女倆有何特殊的身份,竟使得有人這般費盡心思地追殺?”
“去看看這女子的行裝內都有些什麽。”說完,司空曜走到裝有女子随身物品的一個藤編背簍的前面,彎下身,察看了起來,摸了摸背簍的底部還殘存着的泥土,他道,“這些物品,像是山中采藥人所用的工具,也許這父女倆以此為生。”
“那麽不如就循着他們的足跡去尋找一番,也許會有答案。”說着,柳芸兒走了過來,随即舉起手指道,“你們看死者鞋底的這些土,裏面含有一些銀色的沙子,這樣的土并不是每處都有。”
唐慕瀚看了看,答道:“在京郊不遠的南山,才有這樣的土質。”
“好,我們就去南山看看。”司空曜點頭道。
“我也一起去。”唐慕瀚急忙看向司空曜,俊俏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快的神色,“竟然在我唐家的地盤上殺人,這人真是不想活了。”
“不,還有件重要的事情非你來做不可。”司空曜看着唐慕瀚,解釋道,“我将昨晚那馬車的樣子說與你聽,你差人去打聽一下,有誰見過這樣的馬車。”
“這事情難不倒我。”唐慕瀚笑笑。
“那我們分頭行動。”司空曜道。
南山雖說是一座山,但和京城周圍的山相比,其實很小,很平坦。許是因為這裏土質特殊,所以植物很少,放眼望去,光禿禿的一片。司空曜等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就找到了這裏。
“大人,我們現在要怎樣才能找到那父女二人曾到過的地方?”成風問道。
司空曜稍作思考,方開口道:“他們來此,必是為了采藥,所以定會找植物叢生的地方。你們看,這裏并沒有太多的植物。他們會去的只有那一處樹林。”說着,司空曜指向不遠處。
衆人順着司空曜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一片茂密的樹林,那樹林在這幾近荒蕪的土地包圍之下,顯得有些突兀而詭異。
不一會兒,幾人走到了樹林前,稍作停留,向裏面望去,只見樹林裏一片昏暗,密集的樹木遮天蔽日,影影綽綽。
“我走前面,成風走最後,大家要小心。”司空曜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望着柳芸兒,他的話更像是對她的叮囑。
林中只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僅一人可通過,即便一人獨行,小路兩旁伸出的矮樹枝桠也會不時地刮到人的衣衫。此時,除了他們幾人的腳步聲外,四周寂靜無聲,茂密的樹木不僅遮擋了陽光,似乎将一切聲響都隔離在外。
“前面好像有個出口。”司空曜說了句話,随即伸手撥開面前的樹枝,率先走了出去。
幾個人緊跟着司空曜也走了出去,待站定,才發現前面是個小土坡。
許是感受到了人的氣息,一群烏鴉驚叫着飛起來,那撲翅的聲音此刻令人分外心驚。
“大人,柳姑娘,你們看,那……那是什麽?”皓月的聲音有些顫抖。
大家循聲看過去,只見被樹木環繞的幽暗中,那凝結的血跡已染紅了山坡的地面,躺在那裏的還有一匹馬的屍首。可能剛才被無數的烏鴉圍着啄食過,那馬的屍首看上去血肉模糊,令人忍不住脊背生寒。
“這馬看上去很眼熟。”司空曜走上前,傾身察看着,“毛色和大小都很像昨晚套車的那匹馬。”
“應該是昨晚才死在這裏的,而且是被人殺死的。”柳芸兒指着馬腹部的匕首道。
司空曜點點頭,“那就能說得通了,兇手怕被發現,無處匿藏這匹馬,因此才會将馬殺死。”
“從時間上看,這馬應是死于客棧那女子之前,看來兇手從這裏離開後,才去了唐家客棧。”柳芸兒補充道。
“兇手為什麽要殺了那父女倆啊。”皓月側過身,只敢用眼角的餘光看向那馬的屍體。
雖然上次驗屍,她曾給柳芸兒做過助手,但那又怎能和眼前這血淋淋的情形相提并論。
“這裏能夠匿藏人的地方不多,如若兇手在此活動,那定會在不遠之處。我們在附近搜尋一下,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發現。”司空曜沉聲說道。
幾個人為了節省時間,由這土坡為中心,分開勘察樹林。幾人中只有柳芸兒不會武功,為了她的安全,司空曜便和她一起搜尋,成風與皓月則向另一方向搜尋。
柳芸兒再次和司空曜單獨相處,不禁有些不自在。她不着痕跡地向旁邊挪了一小步,想借此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結果一個不小心,她的腰帶被旁邊的樹枝挂住,當她再次邁步向前時,腰帶反将她的整個身體向後拽去。“呀!”柳芸兒失聲叫道。
還沒等柳芸兒反應過來,司空曜已經閃到了她的身後,只在一瞬間,柳芸兒跌入到了他溫暖的懷中。
柳芸兒臉頰一熱,掙紮着起身,卻聽到司空曜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別動。”聞言,柳芸兒不再掙紮。雖然隔着厚實的衣衫,她仍能清楚地聽到司空曜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那聲音似乎是敲打在她的心頭。
司空曜騰出一只手,開始解那糾纏在一起的衣裙腰帶和惹禍的樹枝。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司空曜的聲音再度傳來,柳芸兒像是得到特赦般,飛快地向前邁了幾步,随即深吸了幾口氣。待平靜下來,她輕聲說道:“謝謝。”
就在這時,只聽成風的聲音傳了過來,“大人,柳姑娘,來這邊看看。”司空曜和柳芸兒循聲快步走了過去。
成風指着不遠處一棵樹下說道:“大人請看看那邊。”
司空曜道:“那樹下的土一看便知,是剛填埋不久的新土。你們挖開看看。”
成風和皓月點點頭,走過去,随即挖開了樹下的坑,突然兩個人停了手下的動作,盯着挖開的坑內,臉上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這?”
司空曜和柳芸兒走到了樹下,低頭看去,只見坑裏赫然躺着一具男子的屍首。柳芸兒蹲下身,仔細察看着,“這山上寒冷,延緩了屍首腐爛的速度。但從這情形來看,死亡的時間至少在七日以前。至于死因,恐怕還要進一步勘察。”
“看來這案子我們不查不行了。”看着坑裏的屍首,司空曜緩緩地說道。
将柳芸兒暫時送回了暖春閣後,司空曜幾人策馬返回刑部。不一會兒,司空曜在刑部門口下了馬,随即轉頭看向皓月,交代道:“派幾個人去成風看守屍首的地方,讓他們把屍首擡回來安置好,明日芸兒姑娘要驗屍。”
皓月應了一聲,便進府找人去了。
司空曜看了看天色,見日頭已有些偏西,便翻身又上了馬。
見狀,前來準備牽馬的門童吓了一跳,“大人,您不進去?”
“不了,我還有點事要做。一會兒成風、皓月回來,你就讓他們去丞相府找我。”說罷,司空曜策馬離開了。
丞相府位于京城的北側,不偏僻,但也不失寧靜。門口并沒有多餘的裝飾,單是那氣勢恢弘的大門和匾額上藍底鎏金的“陸府”兩字,就足以讓人想到裏面居住之人的身份與地位。
陸府的老管家陸林走了出來,正巧看到了剛下馬的司空曜,于是立刻迎了過來,“司空大人您來了啊,剛才老爺還在說,最近幾日都不見您的影子。”
“陸管家,幫我通報一下吧,就說我來問候他老人家了。”司空曜笑道。
“我這就去,您稍等片刻。”陸林說着,轉身快步向府內走去。不多時,他便返了回來,“司空大人請進,老爺在前廳等您。”
司空曜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徑直來到前廳。
此時,一個面色紅潤的長者居于正座,正端着茶盞,緩緩品着。這端坐在太師椅上的人,便是當朝丞相陸一山。
見狀,司空曜上前深深施了一禮,恭敬地道:“學生有禮了。”
陸一山放下茶盞,哈哈笑道:“哪來這麽多禮節?你現在已經官居二品,假以時日,想必你的成就定會超過我這做老師的。”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的恩情我定銘記于心。”司空曜虔誠地道。
“為父?說得好,為父……哈哈。”陸一山的笑意更深,且隐着一抹不言而喻的深意,“可不是為父嗎?我們喬兒的幸福就交給你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司空曜并未接話,眸中閃過一絲微光。
陸一山又開口道:“還站着幹什麽?坐,快坐。你好久沒來了,今日一定要在這用晚膳,還要陪我聊聊,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讓下人備了好酒好菜。”
司空曜在陸一山身側的椅子上坐下來,詢問道:“最近老師您身體可好?”
“好得很呢,最近正值科舉繁忙之際,我還時常去那邊看看,你也知道,我是個愛才之人。如有賢才需要舉薦,我也是當仁不讓的。”
“又到了這個時候了。”司空曜感慨道,“今年的考生怎樣?”
“有幾個還不錯,特別是一個叫做鄧懷安的,能力不在當年的你和唐慕瀚之下,我和禮部的那些老家夥們都很看好他,沈大人甚至還有意招他為婿,可惜……”陸一山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不能理解的事情,疑惑道,“可是殿試那天,他卻沒到,之後他好像消失了一般。真是奇了,可惜了這個人才啊。”
聞言,司空曜也不免感到有些意外。十年寒窗苦,為的就是能夠功成名就,那個鄧懷安怎會在距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卻輕易放棄了?
“這讓我不禁想到了當年的唐慕瀚,他也是讓我甚感可惜啊。”陸一山感嘆道。
“慕瀚志不在此。勉強也無用。”
“我能看得出,那孩子并不是受官場限制的人,也許他更适合怡然自得的生活。”
司空曜勸慰道:“所以老師您也不用覺得遺憾,那鄧懷安許又是一個慕瀚也說不定。”
“不像。”陸一山緩緩搖頭,“這點識人之道,我陸某還是有的。那孩子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我能看得出來。”
司空曜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成風、皓月走了進來。“都處理好了?”司空曜問道。
成風點點頭,附首在司空曜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已經查出來了?他人現在何處?”司空曜立即問道。
“已等在李府的門口。”成風道。
司空曜站起身,看向面露不解之色的陸一山,恭敬地又施了一禮,歉意地道:“學生今日恐怕不能與您共進晚膳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你剛回來,竟然就如此繁忙,還要多注意身體,快去吧。”陸一山叮囑着,待司空曜走到門口時,他又高聲道,“有時間莫忘多來坐坐。”
司空曜回頭歉疚地望了恩師一眼,這才快步走了出去。
此時夕陽西沉,天邊染上了一抹暗色。
距離李府的門口不遠處,唐慕瀚帶着唐六正翹首等待着。直到司空曜帶着成風、皓月出現在視線中,他這才快步迎了上來。
“就是這裏?”司空曜壓低了聲音問道。夜晚的街道上已經人跡稀少,他并不希望引起過多人的關注。
唐慕瀚點點頭,“這李家在京城之中雖算不上是大戶人家,但也家境殷實,和我們偶有生意往來,因此我查找起來并不難。你所描述的那馬車,曾有人多次看到停于李府的門口。”
“有什麽辦法能打探一下消息?”
“若是要進入李府,我倒是可以幫忙。”
司空曜搖頭,“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還是先從旁打聽一下消息。”
“唐六,你去問問看。”唐慕瀚看着唐六道。
聞言,唐六擡腳正待上前。
司空曜伸手攔住唐六,說道:“你們常居此處,必然為人所熟識。還是我們去,我們才來京城不久,不容易引人注意。”
說罷,司空曜轉頭看向皓月,道:“皓月,你去吧,女孩子畢竟心細一些,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過分的警覺。”
皓月應了一聲,随即向李府緊閉的大門走去,到了李府的門口,她輕叩了幾下門。
大門立刻被打開一道縫,一個家仆打扮的人探出頭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皓月,開口問:“姑娘有什麽事嗎?”
皓月想了想,說道:“小女子從家鄉來京城,想要尋些事情做,不知道府上可缺丫頭?”
“去別處找吧,我們這裏沒差事可做。”家仆擺擺手,就要關門。
皓月眼疾手快,趕緊上前一步,扶住門哀求道:“幫我問問你家老爺吧,如果老爺說不行,我再走。”
皓月雖算不上極漂亮,但也生得十分清秀。眼看這樣一個姑娘盈盈地望着自己,家仆再度打開了門,語氣也放緩了許多,“我們家老爺最近忙得很,沒空理這些瑣事。”
“看來府上的老爺是做大生意的人,要不怎麽會如此忙碌?”皓月試探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我家小姐生了怪病,讓老爺很是憂心,所以老爺無心管其他事。”
皓月聞言,提起了興趣,追問道:“小姐得了什麽病?我認識一位不錯的大夫,興許能治好小姐的病。”
家仆嘆了口氣,道:“說來也怪,前一陣子小姐心情好得很,整日舞文弄墨,吟誦詩詞。可就在幾日前,小姐忽然閉門誰也不見,老爺請的大夫全被她轟了出來,最後小姐連老爺也不見了,就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若說她有毛病,可也看不出她有什麽病。”
“會不會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吓着了?”皓月壓低聲說道,“最近府上還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頓感身上汗毛直豎,家仆心驚答道:“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前幾天府中好端端地丢了一架馬車,那是小姐平日出門經常乘坐的馬車。莫不是小姐的魂被勾了去?”家仆說到這裏,害怕了起來,搓了搓胳膊,道,“好了,好了,我不和你多說了,你快走吧。”說完,他便急匆匆地關上了門,好像身後有什麽在追趕他一樣。
這次皓月沒有阻攔家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即轉身走回到司空曜等人的藏身之處,然後将方才和家仆的一番對話重複了一遍。
“看來這李府的小姐的确有問題。”唐慕瀚沉思道,“我們要不要去李府看看?”
“恐怕現在還不是時候,一切等明日芸兒姑娘驗屍之後,再作商議。”司空曜沉吟着道。
“那也好。”唐慕瀚贊同道,繼而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挑眉看向司空曜,“不過我說子唯,你是從哪裏找到芸兒姑娘的?你們以前似乎認識?”
“在來京城的路上偶遇的。”司空曜平靜地道。
“就這麽簡單?我倒是很中意芸兒姑娘,想必以後會常去暖春閣坐坐。”唐慕瀚刻意加強了語氣。
司空曜看了看唐慕瀚臉上那狐貍般狡猾的笑容,輕輕地吐出兩個字:“随便。”
唐慕瀚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第二天一早,柳芸兒便被皓月請到了刑部。一踏入刑部的大門,柳芸兒便開始打量起來。
果然是二品官員的公務衙門,比她父親曾工作過的魏知縣的縣衙不知要大上多少倍,就連常知縣那極力擴充之後的縣衙,也無法比拟。
這次驗屍的地點選在刑部的停屍間裏,皓月主動請纓給柳芸兒做助手。這次出現在刑部的還有唐慕瀚。
“你确定沒問題嗎?”成風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皓月,“那天見到馬的屍首的時候,你都吓成了那樣。”
“那是因為太突然了,我沒有心理準備。再說,給芸兒姑娘做助手,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多做幾次就熟悉了。”皓月瞪了成風一眼。像是因為他小看了自己,而略覺得不滿。
“我能不能進去參觀?”唐慕瀚有些興奮地插話進來,“我還從沒真正地見過仵作驗屍,很是好奇。”
“這可不是兒戲。”柳芸兒漠然的聲音傳來,一雙美目不留情面地掃了一眼他俊逸的臉龐。沉吟了片刻,柳芸兒看了看其他的人,“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如果沒事的話,還請各位到前廳去等候消息好了。”
司空曜颔首。柳芸兒的脾氣,他雖說算不上了解,但也能摸清楚幾分,他知道,和她分辯沒有任何的意義。想到這,他邁步向前庭走去,還不忘順帶拖走了仍在喋喋不休的唐慕瀚。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只見柳芸兒和皓月走了出來,司空曜迫不及待地問道:“結果怎樣?”
柳芸兒從皓月手中接過記錄,解釋道:“死者身上只有一處傷痕,就是背後的刀傷,但從力道來說,那刀傷并不足以致命,死者看上去像被刺後,因失血過多而死亡。死者的手上并無傷痕,死者若是防衛,必有争鬥,必定會用手來攔截兇手,那麽手上就會留有傷痕,因此我斷定,死者肯定認識行兇之人。我在察看死者手部的時候,發現右手無名指左側的第一個關節處有繭子伸出,看來死者生前是常執筆之人,若不是從事文職的文員,便是讀書人。”
“讀書人。”司空曜重複道,随即皺了一下眉頭,若有所思地開了口,“說到讀書人,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方才去丞相府時,我聽陸丞相提及最近有個進京趕考的人,沒有去參加殿試,就這樣失蹤了,不知道那人和此事會不會有關聯?”
“将姓名交給我,我差人立即去查查看。只要他曾在京城出現過,就沒有我唐家查不出的。”唐慕瀚開口道。
“我想想看,那人好像是叫做鄧懷安。”司空曜恍然道。
唐慕瀚喚來唐六,交代道:“馬上去查一個進京趕考的叫做鄧懷安的人。”
“另外還有一個消息,也算得上是好消息。”柳芸兒頓了頓,繼續開口說道,“我還找到了兇器,在察看屍首的時候,我就覺得傷口大小和我們從南山那匹馬的屍首上取回來的匕首相似,所以我做了畫樣,比對之後,發現确實是同一把兇器。”
“不論怎樣,我覺得此事都和李家脫不了幹系。”唐慕瀚說道。
“關于李家小姐的事情,我剛才也聽皓月說了一些。關于這點,我也同意。”柳芸兒微微颔首道,“無論是埋屍,還是在唐家客棧翻窗而入,勒死那女子,并将其吊上房梁,這些事都并非一介女子所能完成的。若兇手是李家小姐,那她也必定還另有幫手。”
“看來我們一定要去一趟李府才行。”司空曜沉聲道,随即轉過頭,看向唐慕瀚,“慕瀚,你能不能盡快安排一下?就這樣說……”
唐慕瀚露出一抹笑容,篤定地道:“小事一樁,我這就去安排,明日我們同去李府。”
頓了頓,唐慕瀚看向柳芸兒,溫聲道:“最好芸兒姑娘也一同去,畢竟要造訪李家小姐,有個女子在,行事比較方便。”
柳芸兒偏頭略一思索,随即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不一會兒,唐六便匆匆趕了回來。
見唐六正要行禮,唐慕瀚擺擺手,幹淨利索地命令道:“直接說結果。”
“當家的,我查到了,這個叫做鄧懷安的人,到京城已經一月有餘了,就住在城西的客棧中,但最近卻失蹤了,連房錢都沒付,我已經将客棧的餘掌櫃帶來了。”唐六一字一句地道。
“做得很好。”唐慕瀚稱贊了唐六一句,随即看了看司空曜,詢問道,“不如先讓餘掌櫃去認屍?”
“也好,先讓餘掌櫃确認一下死者的身份。”司空曜點點頭。頓了頓,他又對成風道,“帶那餘掌櫃去認屍。”
不多時,成風帶着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那中年男人的臉色有些蒼白,許是看到屍首受到了驚吓的緣故,他跪在地上,不停地顫抖着。
“可是餘掌櫃?”司空曜問道。
“正是小人。”餘掌櫃緊張地答道。
“你看清楚了?那人是不是鄧懷安?”司空曜追問道。
餘掌櫃點點頭,肯定地道:“他還欠我一個月的房錢,就是死了化成灰,我都不會認錯。”
“聽說他來京城已經有些時日了。在這期間,他的行為有無什麽奇怪之處?”
餘掌櫃想了想,回憶道:“我記得大約元宵節之前,他就來了。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只是整日待在房內讀書,和一般學子并無差別。元宵燈節時,他曾說要去湊熱鬧,自元宵燈會回來之後,他就經常出門,還偶爾會有人給他送書信一類的東西。”
“那些書信可還有?”司空曜有些驚訝。
“離開的時候,他沒給房錢,我因為一時氣不過,在清理他的房間時,就将那些書信扔掉了一部分,如今只存有這幾張。”說着,餘掌櫃從懷中拿出了幾張紙。
見狀,成風急忙接過來,呈到司空曜面前的桌案上。
“鄧懷安什麽時候開始失蹤的?”司空曜繼續問道。
“有十天了吧。”餘掌櫃想了想,“那天我記得,他回來很高興,說了一些自己終于要熬出頭之類的話。到晚上,他又出了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好了,就問到這裏,餘掌櫃先下去吧。”司空曜沉聲道。
等餘掌櫃離開後,司空曜這才拿起桌上的信箋,仔細端詳了片刻,然後詢問道:“你們怎麽看?”
“是女子的字跡。”柳芸兒肯定地說道。
“元宵燈節真是個令人遐想無限的日子。”唐慕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來我們一定要會會李家的小姐了。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我們先找一處地方,一邊吃飯,一邊讨論明天的事情。我做東,你們不會不賞臉吧?”
“我倒是無所謂,你還是問問芸兒姑娘的意見。”司空曜将問題推給了柳芸兒。
“芸兒姑娘?”唐慕瀚挑眉看着柳芸兒,“你不用擔心暖春閣那邊,我會差人去跟何媽媽打個招呼。”
柳芸兒略為思索片刻,在大家注視的目光下,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司空曜将柳芸兒送到暖春閣的門口時,駐足停了下來,張了張口,顯得有些遲疑。
“可是有話要說?”柳芸兒輕聲問道。
“芸兒姑娘,有句話我考慮了多日,還是決定說出來。”司空曜頓了頓,對上柳芸兒的目光,“你可願離開暖春閣?若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贖身。”
柳芸兒眨着一雙美目,羽扇般的睫毛遮去了眼中湧動的心事。良久,她才緩緩說道:“此事我從未考慮過。”
“那麽從今日開始考慮一下吧。”說完,司空曜轉身離去。
柳芸兒坐于房中,手執木梳緩緩地梳理着自己的長發,腦中的思路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所有的事情猶如潮水般湧出,有關于案子的,也有關于司空曜的。
如果鄧懷安房裏的那些書信是李家小姐的,按照掌櫃所說,他們應是元宵燈節那天認識的,并且之後兩人之間應該發生過什麽事情。
鄧懷安身上的傷口不算深,女子所為的可能性很大,那傷口沒有致命,說明此人并沒有預謀,當時應該很慌張。如若是李小姐所為,那麽此後發生的事情則說明,有個人在為她善後。這個善後的人身強體壯,可以搬動屍首,而且為了李小姐,願意做任何事情。李小姐出門的機會并不多,因此這善後的人很可能就是李府內的人。如果能進得李府去,相信查找此人并不困難。能夠如此幫人,這善後的人若不是李小姐的親眷,便就是李小姐的情人。
思及此,司空曜的話不禁又回響在柳芸兒的耳邊。
她要離開暖春閣嗎?來到這裏,選擇這種生活,皆是她心甘情願。這裏雖是煙花之地,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她能夠更好地掩藏自己。她雖然要接受些許不齒與垂涎的目光,卻能保全清白的身子。離開這裏,她能去哪裏?外面比這裏更複雜兇險。
柳芸兒執着梳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父親的叮囑再次在耳邊響起,心中一時難以平靜。
“芸兒姑娘,該你出場了。”何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喚醒了沉思中的柳芸兒。
“好,我這就來。”說完,柳芸兒放下手中的木梳,伸手将一頭青絲束好,對着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然後拿起案上的琴,打開門走了出去。
有唐慕瀚在,幾個人進入李府很順利。更确切地說,李老爺看到唐慕瀚登門,驚訝之餘,就差沒親自迎接。
花廳裏,李老爺看着氣定神閑飲着茶的唐慕瀚,顯得有些忐忑。就怕一個不小心,惹得這位富可敵國的唐當家不高興,自己以後就別想在京城立足。
“唐公子,您來拜訪之前,怎麽不差人提前通報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以便好好款待各位。”見唐慕瀚放下茶盞,李老爺才敢開口說道。
“不必這麽麻煩了,我只是私人拜訪,坐坐就走。”唐慕瀚頓了頓,笑得分外和善,“我聽說,府上李小姐最近身體不适?”
聽唐慕瀚提到自己的女兒,李老爺不禁皺緊了眉頭,苦惱地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沒想到小女的事情都傳到唐公子那裏去了。”
“李老爺不必憂心,我正是為此事而來。我有幾個朋友從外省而來,在我這裏暫住幾日,這位柳姑娘精通醫道,我讓她給李小姐看看。”唐慕瀚溫聲道。
眉宇間愁霧更甚,李老爺搖了搖頭,“有勞唐公子費心了,我也給小女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無奈小女見都不肯見。”
“李老爺,若我說自有辦法讓李小姐見我,你可同意?”柳芸兒淡淡地開口說道。
“那是自然。”李老爺聽柳芸兒這樣說,眼中露出一絲喜色,他仿佛多日來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感激地道,“如果柳姑娘能說服小女,我自當全力配合。柳姑娘醫好小女後,我必重金酬謝。”
柳芸兒擺擺手,“這都是後話了。在此之前,我需要一樣東西。”
“柳姑娘盡管說。”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