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探尋真相 (2)
樣做。馬老板嘲諷了我一番後,便将我趕了出來,這發簪許是那個時候掉落的。”
“也就是說,你去找馬老板的時候,發現他還活着。那大約什麽時辰?”司空曜問道。
李氏想了想,道:“我回去後心中很是零亂,因此輾轉無法入睡。躺了很久,我聽到外面喊失火了,于是慌忙叫醒小兒,一起跑了出來。”
“我睡前還聽到小二到上房去送水的聲音,那時候差不多是子時。我們逃出來,時間大約是卯時。”柳芸兒從旁補充道。
“我是在戌時左右去找的馬老板。”李氏答道。
“好,今日就詢問至此,李氏你可以暫且回房去了。”司空曜點點頭。
李氏聞言又擡頭望了司空曜一眼,這才轉身退了出去。
她想必還未休息,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她商讨一下案情?如果是在今天以前,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上前敲門,因為案子理不出個頭緒,總是讓人輾轉難眠,但……
司空曜想到這裏,又擡頭看了看天色,只見夜幕低垂,月色忽明忽暗,像是籠着一層薄紗,一如他此刻不甚明朗的心緒。晚風吹拂在他的臉上,帶着夜的清涼。
今日避雨時的一幕不禁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并非遲鈍,自然也能看出她的女子身份,但他不知該不該說破。她既是喬裝化名,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若莽撞行事,怕是會讓她陷入窘迫的境遇。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柳雲的房門前,伸出手,正待敲門,動作卻還是凝滞在了半空中。他側目又望了望天色,握着拳,收回了手。
如此夜晚,他去一個女子的房間拜訪,恐怕不妥。
這樣想着,他剛要轉身離開,夜風從他的身側穿過,突然吹開了本就微微掩着的房門。一陣腳步聲從房內傳來,司空曜還來不及躲閃,只見一張如花似玉的容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看上去像是剛沐浴完畢,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還滴着水珠,白皙中透出紅暈的俏臉,豔若春花,再也難掩女子的嬌媚。
毫無思想準備的司空曜愣在原地,腳像生根了一般定在原地,顯然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柳芸兒伸出手,想要去關門,卻突然發現司空曜出現在眼前,驚訝之餘,她站在原地,只怔怔地看着門外的司空曜。
她沐浴完畢,見夜色正清爽,于是在穿好衣衫之後,将門微微打開,為的是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卻不承想,被司空曜撞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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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沉默在兩人之間悄然湧動。
“嗯,不進來嗎?”半晌,柳芸兒才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然後閃身讓司空曜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關上了門。
司空曜進了門後,在屋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始終沒有開口。
這樣的氣氛讓柳芸兒微微有些不安。她雖然早已知曉司空曜識破了她的女兒身,卻還抱着一絲希冀——只要他不明說,她便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此時,她再也清楚不過自己的模樣,想必這次已經避無可避。
她倒了兩杯熱茶,将其中的一杯置于司空曜面前的桌案上,自己則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雙美目顧盼流轉間,盈盈地望向司空曜,她似乎是在等着他先開口。
“柳……已經不能再稱呼柳兄弟了,還是先重新認識一下比較好。”司空曜嗫嚅道。
柳芸兒修長的手指輕撫着茶盞的邊緣,茶盞中的熱氣在靜默中,緩緩地升騰為朦胧的煙霧。她沉吟了片刻,才緩緩地答道:“民女柳芸兒。”
“柳姑娘,在下司空曜,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你仍可喚我子唯。”司空曜點點頭。
柳芸兒垂頭不語,細密的睫毛抖動着,像是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她才開口道:“對不起,我并不習慣如此輕易地與人這般熟識,我還是叫您一聲司空大人更自在些。”柳芸兒輕輕地答道。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始終并未擡頭看向司空曜,但她卻能分明地感受到司空曜沉沉的目光。
司空曜也不勉強,端起桌上的茶盞淺酌了一口,随即又将茶盞放回到桌上,輕柔地開口道:“沒關系,只是個稱呼而已,柳姑娘可以随意。”說話間,司空曜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柳芸兒。
眼前的女子似乎對他充滿了戒備。一個女子孤身行路,有這種心境,他可以理解,但這女子身上的那份與人之間不言而喻的疏離,讓人感覺似乎另有隐情。在這樣一個女子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樣的事情?
“司空大人此番前來,恐怕不只是為了找我喝茶談天?”柳芸兒打斷了司空曜的思緒。
“其實我是想針對早些時候的問訊,來聽聽柳姑娘的意見。”司空曜反應了過來。
“關于誰?”柳芸兒反問道。
“婦人李氏去馬老板房間的時候,時間是戌時,她走後,你還聽到過小二去上房送水的聲音,那時大概是子時左右。這就說明,那時候馬老板還活着,後來失火的時間是在卯時,也就是說,馬老板死在子時到卯時之間。根據成風、皓月的證言,孟掌櫃一直在大堂,有不在場的證明,排除孟掌櫃,那李氏亦沒有作案的時間。”
“除非他們之中,有人沒說實話。”柳芸兒執起一旁的茶壺,為自己和司空曜添滿了茶水。
“你認為誰說了假話?”司空曜一臉的疑惑。
“首先,我相信李氏是無辜的。”柳芸兒肯定地道。
司空曜詢問道:“為何如此說?你可是發現了什麽證據?”
柳芸兒緩緩搖了搖頭,“如果我說憑直覺,也許有些不負責任,但聽那李氏在問話時說,家中只有她和孩子兩人相依為命。我想,她若殺了人,被正了法,那麽家中就只會剩下她的孩子一人,我相信任何一個愛護孩子的母親,都不會這樣做的。”
“世上父母大都如此吧。”司空曜感慨道。
司空曜的話語,讓柳芸兒不禁想到了自己那直到臨死之前,還擔心她安危的父親。心緒再次起伏,她堅定地道:“因此我覺得李氏沒有說謊。”
“那麽你覺得孟掌櫃的話有假?”
“具體我也說不上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知道司空大人有沒有注意到,在孟掌櫃回話的時候,他說的一句話很值得商榷。”
耳邊似乎又響起孟掌櫃說的那句“您可要盡快逮住這殺人放火的惡人,為我做主啊!”的話,柳芸兒疑惑地道:“孟掌櫃為何會知道,這火是人為縱的,而不是意外?”
“确實,我們并未向孟掌櫃提及過縱火一事。但有證人證實,那孟掌櫃一直待在大堂,沒有作案的時間。”
“我也還沒有想明白這一點,而且也還不清楚他的動機,所以不能輕易地定案。現在我有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
司空曜擡手示意道:“但說無妨。”
柳芸兒沉吟了一下,才幽幽開口道:“我想驗屍。”
司空曜一怔,“我雖知柳姑娘的父親生前為仵作,卻不知柳姑娘也可行此道。”
“我雖沒有親手驗過,但以前也曾多次給家父做過助手。”柳芸兒稍作停頓,凝神看着司空曜,“況且家父常說,唯有仔細查看被害者的屍體,才能發現更多的真相。”
“好,既是這樣,明日我就安排。”司空曜微微颔首,表示贊同。這時,聽到窗外傳來隐約的打更聲,他站起身,“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也忙碌了一天,明天還要繼續,柳姑娘早些休息。”
聞言,柳芸兒準備起身相送,匆忙中袖口拂倒了桌上的茶盞,淌出的餘茶瞬間浸濕了她的衣袖。
“小心。”司空曜敏捷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從桌旁拉開。
“多謝司空大人。”柳芸兒垂目看着司空曜的大手。
那手掌的溫暖灼灼地從他的手腕處傳遞過來,在柳芸兒的心湖中,泛起絲絲漣漪,此時,柳芸兒的雙頰也染上了胭脂般的緋紅。
那距離近得幾乎可聽到彼此的呼吸。柳芸兒發間的馨香隐隐傳來,讓司空曜有了瞬間的失神。
似乎感覺到了柳芸兒的窘迫,司空曜旋即放開了手,輕聲說了句:“我先告辭了。”說着,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司空曜離開,柳芸兒走到門前,輕輕地關上門,落了鎖,随即靜立在原地,凝神若有所思。
清晨的陽光照進房內,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
柳芸兒坐在鏡前正準備梳洗,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她有些意外,誰會在這個時間來找她?這樣想着,她簡單地将頭發挽起,随即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柳……姑娘。”站在門外的皓月手捧着幾件折疊整齊的衣衫,正上下打量着柳芸兒,頓了頓,她遲疑道,“這是大人讓我拿過來給您的衣物。”
柳芸兒目光一沉,冷冷地看着皓月手中那幾件俨然是女子的衣物。
昨晚的談話之後,她便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對于她來說,這卻不是她想要的。眼前的一切皆懸而未決,當下還不是她恢複女兒身的時候。
沉思了片刻,柳芸兒道:“告訴你家大人,柳芸兒不習慣收人之物,還請皓月姑娘拿回去。”
“可是柳姑娘,這樣的話,我沒辦法向我家大人交代。”皓月的神情看似有些為難。
畢竟皓月是依命行事,自己也不好為難她,柳芸兒略一遲疑,于是輕輕嘆道:“交給我吧。”
聞言,皓月松了一口氣,将衣衫交到柳芸兒的手中,微微一笑道:“還有,大人讓我告訴您,您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柳芸兒點點頭,“告訴你家大人,我随後就來。”
柳芸兒手捧着衣物返回屋內,将衣服置于床榻上,又重坐于鏡前,拿起木梳輕輕地梳理起長發來。她喜歡在這個時候思考,木梳觸到頭時,她全身能夠放輕松下來。
此時,她腦海中清晰地閃過,以前給父親做助手時,在一旁看到的一道道驗屍的程序。別擔心,一定可以,她這樣告訴自己。
沉吟了片刻,她不禁又望向司空曜送來的衣衫,凝望了半晌,她放下梳子,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當指尖撫過絲滑的布料時,她将衣服拿在了手中。
在常府正中的公務院落內,常知縣在司空曜的命令下,騰出一間空置的小屋,來擱置客棧廢墟中發現的屍首。司空曜此刻正站在屋子前,焦急地望着院門的方向。
從皓月帶回柳芸兒的傳話到現在,已經有些時候了。難道中間還有什麽問題?
伴随着一陣腳步聲傳來,柳芸兒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她仍穿着那件水藍色衣袍,黑發挽在腦後,一如初見時的男裝打扮。她走到司空曜的面前,伸手将衣衫放到他的手裏,冷聲道:“司空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東西,柳芸兒不能收。”
“柳姑娘打算一直這般打扮?”司空曜盯着柳芸兒。
柳芸兒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衫,道:“這樣行動起來比較方便。如果把這些新衣服弄髒了,就不好了。”
“柳姑娘所言有理。”司空曜點點頭,也并不再勉強。接着他将手中的衣服遞給旁邊的皓月,示意她拿走,然後繼續說道,“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裏,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柳芸兒颔首道:“我需要一個助手幫忙做記錄。”
“我來幫你。”司空曜應道。
“大人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柳芸兒搖搖頭,“只是記錄而已。”
“是啊,這種血腥的場面,怎麽好讓大人您親自去呢。”常知縣搓着手,踱過來。
“大人,我想常知縣有意給柳姑娘幫忙。”皓月一邊開口嘲諷地說道,一邊挑眉看着常知縣。
“不,不,小人恐怕不能勝任,我……”常知縣聞言,立刻不停搖着頭,緊張地斜睨着司空曜的表情。見司空曜沉默着沒有開口,常知縣更加緊張,臉上微微滲出了一層薄汗。
“大人,我來給柳姑娘幫忙好了。”久未開口的成風說道。
“你們大男人笨手笨腳的,還是我來吧。”皓月走到柳芸兒的身邊,“而且我們同是女孩子,說話也方便些,柳姑娘,你說是不是?”
“如果皓月姑娘願意,那是最好。”柳芸兒颔首應道。說罷,她走到門旁擺放的小桌前,看了一眼桌上裝着醋的陶盆,将手放到裏面淨了一下,然後走入屋內。
見狀,皓月緊随着柳芸兒走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個等待的人都很焦急。常知縣命人搬來了椅子,見司空曜沒有絲毫坐下的意思,而是踱着步,不停地看向小屋緊閉的門。常知縣自知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意思坐下,只得不停地變換着站姿。
就在常知縣幾乎以為自己快要站到虛脫的時候,那門突然打開了,柳芸兒一邊擦着手,一邊走了出來,她的身後還跟着拿着記錄、看上去臉色有些發白的皓月。
“沒事吧。”成風最先上前一步,走到皓月身邊。雖然平時兩人時常鬥嘴,但此時,他無法掩飾對皓月的關心。
皓月搖搖頭,“第一次見這種場面,我只是不大習慣罷了。”
說完,皓月又看向柳芸兒,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種之前所沒有的崇敬,“柳姑娘還真是很厲害,我們有了新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