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絲不茍地嚴苛要求自己要像一個魔教教主,只是要他去喜歡一個正道少俠這一條,不,是去喜歡人這一條,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左護法拇指的指腹移到江雪的眉心上,輕輕把那個小小的川字揉開。
江雪沒有動,左護法聽到他的聲音在說:“他們都沒有你好。”
像一記千鈞巨石猛然落地,左護法心裏轟的一聲。他呼吸不過來,突然很能理解右護法為什麽老是要用手捂住胸口的行為。
僵硬地轉過頭,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他問了一句:“……什麽?”
江雪于是再說了一次:“他們都沒你好。”
……
感情方面一片幹淨清明的教主,在人家心裏排山倒海、掀天揭地,狂撩而不自知。
此時,左護法就這樣看着江雪幹淨漂亮的側顏。他喉嚨一陣發緊,只能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江雪的。
江雪是一塊未經世事幹淨剔透的白玉,就該被一輩子捧在手心裏。他突然不想去管江雪這句話想說什麽了。
真的,有這句話就夠了。其他一切突然都變得不重要了。
如果說原來為了教主他心甘情願、死而後已,那麽他現在已然是死而無憾了。
江雪回頭,他的五官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問他:“那阿左看我呢?”
左護法的指尖碰到了江雪冰涼的手心,是柔軟的。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就像此時如水的月光:“他們當然都沒有教主好。”
江雪心底自然而然地感到滿意。他擡起另一只手,回饋一樣地也摸了摸左護法的頭頂,雖然表情還是沒有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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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護法低了下頭讓他摸,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
映雪皚皚,皎白如緞。世人都謂冰雪嚴寒,他卻看到了雪在對他發光。
江雪收到分舵主的親筆信,說要請教主來酆州一帶視察,還替教主安排了相親。
其實只是單純想要見到很久不見的侄子而已。分舵主是江雪的大伯,年俞四十,膝下無子。夫妻二人從江雪小的時候就十分喜愛他。大伯每次回魔教一趟,都要抱着面無表情的小江雪,揉揉頭又蹭蹭臉,就是不肯撒手。
而且每次都要捎上一堆好吃的過來,都是同樣寵愛江雪的夫人親手做的點心。
江雪曾經對其中一樣桃花酥喜愛多些,分舵主就歡喜得不行。當時教主還不叫江雪這個名字,叫子蘇。愛江雪心切的江大伯忍不住心癢地給江雪起了個小名:蘇蘇,從此越叫越順口。直到全教上下都知道了教主的小名,楚長老出手了,橫刀揭斧,誰敢叫就砍誰,這才重新給教主樹立了威嚴。
江雪坐在馬車裏,掀開一點窗帷。馬車正在走過一座石橋。他們近日已經到了江南一帶,離目的地不遠了。虹橋是當地的咽喉要道,橋面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兩旁甚至還有擺攤的。詩情畫意的江南水鄉,連民風也和別處不一樣些。
街市上人來人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半依偎着身旁男子,紗帕輕飄飄地打在他身上,巧笑着嬌嗔地“呸~”了一句,那男子更往她的身上湊了。
江雪正在出神,他上次的話提醒了自己。
他性子淡漠,看到的人也都是寡淡的,無非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要說起來,阿左和別人也沒有什麽不同,但是也不同。
江雪雲裏霧裏的,說不明白這種微妙的不同是什麽。也許是和兩人太過熟悉的緣故,什麽事情都太理所當然了。
他想不通。就好像一小團若有若無的棉花堵在心口。不痛不癢,軟綿綿的讓人通不了氣。
左護法探身鑽進馬車,江雪回過神。
左護法坐到他身邊:“教主累了嗎?要不要停車歇一歇再走?”
“不用。”江雪看了半天車外,脖子有點酸,他伸出手去揉。左護法的一只手輕輕覆到江雪的後脖頸上,用剛好的力道按着那處。
很舒适。江雪坐直了身子,讓他繼續按。
左護法攬下了江雪身邊丫鬟的一切活計,他照顧江雪許久,清楚怎樣的力道能讓江雪适意。脖子已經不酸了,江雪卻閉着眼不動。
左護法在一旁細細地幫他按着。前面右護法歡快的聲音傳進來:“教主,前面就到了!”
江雪感到左護法的手掌離開了自己的皮膚,那處便剩下了一點溫熱的感覺。
江雪猶豫了一下,沒有睜眼。
“教主,我們到了。”左護法道。
玩人喪德,玩物喪志。教主喜歡什麽,便要克制什麽。
他睜開了眼睛。左護法正在幫他整理衣襟。其實也沒什麽好整理的,和早上穿上的時候一樣的齊整。他退後一步,去看江雪身上的衣服,視線往上,就看到江雪正在面無表情看着他。
江雪:“呸。”
左護法:?
江雪說完,自己在心中隐隐生出些期待。
“教主,”左護法忍着笑,捏捏江雪的臉 “你從哪裏學的?”
他不會意。江雪失望起來。
馬車很快到了目的地。江雪剛一踏進分舵的大門,兩個興奮的聲音立刻争先恐後:
“蘇蘇——”
“蘇蘇——”
江雪的大伯和大伯母喜出望外,江雪剛要行禮,就被他們一人牽着一邊的手,高高興興地迎進了大門。一段時間沒見,兩人怎樣看都看不夠,又是摸頭又是拉小手的,越看越覺得他們的江雪分外可愛。
江雪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被揉揉`捏捏,好不容易兩人松了手,江雪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兩人又地問了許多江雪的近況. 大伯母心疼地看着江雪道:“蘇蘇最近怎麽瘦了!”
大伯是個豪氣的性子,說起話來聲如洪鐘。他立刻大聲附和道:“可不是嘛!瘦了這麽一圈!”
兩人一唱一和,立刻要站起來摸江雪的臉。江雪臉色一變,在兩人的手伸過來之前快速站起來鑽到左護法身後。左護法一手護着江雪,對二人歉意地道:“教主不太習慣與人親近,還請二位見諒。”
大伯和大伯母:……
怎麽有種迷之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比較怕生” 的感覺。
夫妻兩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坐回位置上,和江雪說起了相親的事情。
當地一年一度的英雄會要開始了。并不是普通的比武大會,英雄會,都是在為三個月後的武林大會做準備。屆時,許多江湖中人都會參加,比武決出今年新秀。分為一二三甲等,一共三十人,各能拿到朱籌一枚,此三十人便能參加今年的武林大會。
兩人盤算好了,到時候,他們家江雪就跟酒樓點菜一樣,各種各樣,風流俊俏的冷若冰霜的,虎背熊腰的小鳥依人的,喜歡哪個挑哪個。
一想到将來教主夫人的娘家就在當地,教主時不時就會回來一趟,兩人都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比大拇指。
不過,兩人都不同意讓江雪參加比賽。
“不行,”大伯母憂心道 “蘇蘇怎麽能去參加那麽粗魯的比試?”
“說不定還會被占便宜。”大伯贊同地點點頭。
江雪道:“我沒那麽弱。”
大伯:“不行!比武場上拳腳無眼,那麽危險,蘇蘇不能去。”
大伯母慈愛地勸:“蘇蘇乖,聽話啊。”
大伯也說:“挑幾個身手好些的人上去就是,蘇蘇可以在旁邊看着。”
越到比賽後面,留下的人就越強,所以上臺比試的人身手也不能太差。分舵主揮手示意,幾個身着勁裝的人走了進來,向他們行禮,低着頭等候在一旁。
這幾人身形勁瘦有力,都是習武多年才練就的身段,看得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大伯向江雪邀功:“蘇蘇看,如何?”
江雪:“……謝謝大伯。”
分舵主一激動:“不謝,不謝。”哎,我家蘇蘇怎麽這麽乖,乖死了。
他擡高下巴得意地看了一眼蘇蘇身邊的小子。左護法朝分舵主一拱手:“分舵主,我與右護法二人願意一同上場比試。”
右護法臉上帶着茫然的神情,也馬上跟着一拱手。
分舵主眯起眼睛,這小子頗得蘇蘇的青眼,他倒要看看,這位護法身上實力如何,夠不夠他掂量。他說:“自然可以,不如現在就比試一下,如何?”
左護法轉向江雪:“教主?”
江雪點頭允許了。
分舵主站起身,要親自試他。左護法也沒推讓,大方地道:“冒犯舵主了。”
兩人在大堂前的平場上,都是赤手空拳。招式都是一個路數的,分舵主和他過了幾招,心下暗自有些詫異,這後生的功夫出乎他意料,他的出招都被對方游刃有餘地化解了,但這人并不冒進,竟是也在試探,一面還要顧及分舵主的身份,有所收斂。
分舵主當即不敢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