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巾遞過去,江雪便一聲不吭地接過。
他拿了衣服來伺候更衣,江雪便面無表情地穿衣服。
他去取了一杯熱茶,江雪也一臉冷漠地接過來了。
江雪還在生氣。
他拿出江雪的銀梳子,江雪坐到了鏡子面前。
細致地幫江雪梳理好一頭如瀑烏發,在發頂挽了個發髻,用發冠一絲不茍地固定好。鏡子裏的江雪手上拿着茶盞,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白色水汽氤散開,江雪濃密的睫毛緩慢地眨了一下。
左護法道:“教主?”
江雪別過臉不看他。
左護法于是繞到他跟前,看他的臉:“教主?”
江雪皺眉。
左護法讨好地蹲下`身子,想去拉他拿着茶杯的手。
江雪一下子避開,突然一擡腳就向他踹過去。他生氣地道:“你們竟認不得我!”
那一腳不輕不重地踹在他懷裏,像是小貓爪輕輕撓了一下。
江雪越說越氣,擡起另一只腳再踹。
“還敢跟我動手打架?!”
左護法心裏像被一根輕盈的羽毛掃過,又酥又癢。他馬上認錯:“這次是屬下疏忽,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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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不答。
“還請教主責罰。”江雪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不理他。
左護法哄道:“教主大人大量,不生氣了。”
他擡起手摸摸教主的頭,這次沒有被躲開。
江雪冷着臉:“哼。”
按教規,屬下犯了這樣的大錯,決意是不可輕饒的。至少,這樣的人是決不能再用了。
教主後來又覺得只踹兩腳不解氣,又去狠狠地踹了右護法兩腳。
這兩腳不遺餘力。右護法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被萌得直捧着心髒。
江雪在客棧樓下用早飯,左右護法坐在他的兩邊。
右護法馬上手腳利落地收拾出一套精細的銀制餐具。
左護法解開江雪來時背在身上的小布包,裏面是一只四方的檀木盒子。掀開蓋子,裏面放了從家裏帶出來的幾樣精巧點心。
江雪行坐姿态向來端正沉穩,他身上背着一個包袱,一路幾乎不曾颠簸到,裏面的點心就像原來放進去時那樣,端正擺在盒子裏,一點碎屑也不多掉。
食盒放在江雪面前。左護法叫了一壺茶和一壺沸水。把那茶放在一邊,他用熱水燙了餐具,再取出自帶的幹淨茶葉重新泡茶。
“教主。”左護法示意江雪,有人來了。
來人踏進客棧大門,四五十歲年紀,氣度沉穩大方,身邊還帶着兩個手下。正是長生堂的陸閣主,上門來尋他們家少主了。
他一進門,徑直就向江雪這一桌走來。左右護法随之站了起來,守到江雪身後。陸閣主到了他們跟前,朝着江雪略一拱手,道:“江教主。”
江雪擡眼看他,一雙眼睛毫無情緒,又深不可測。
“江教主,我們少主年少不更事。聽聞他今日犯渾,冒犯了江教主,不知可有傷到教主閣下?”語氣還算客氣,沒少了該有的敬重。
右護法腹诽,還少不更事,我們教主才和那個死孩子一樣大我們說什麽了嗎!
換成外面哪個,吃了幾個熊心豹子膽的才敢冒充一教教主?
右護法冷笑道:“我看少主不是少不更事,倒是很有膽量啊。”
惹到霁月教頭上,陸閣主也知道這次事情不能善了:“幸得江教主手下留情,豎子才沒有釀成大錯。不知他人現在何處?”
這個教主臉上喜怒不顯,陰晴不明。看着年紀雖少,卻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江雪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杯沿。左護法開口道:“不知貴教打算怎麽做?”
陸閣主此時也不說什麽,一直在看江雪的臉色。
最後長生堂用一塊手令把少主的人換回去了。魔教中人沒有虧欠人情這一說。有了這塊手令,只要不壞了長生堂的規矩,長生堂可以滿足他一個要求。
陸銘被倒吊在房梁上許久,下樓時腳步還有些不穩。看到江雪的眼神卻是憤恨得要噴火。
“見過少主。”陸閣主身後兩人去扶他,陸銘一點也不配合:“放開我!我不回去!”
陸閣主頭疼道:“少主,別鬧了。”
“走開!我要去找輕歌!”
江雪擡起頭:“輕歌?”
陸銘氣得想咬人:“你還敢說!都是你!你……”他還想破口大罵,被陸閣主迅速攔住了。剛才才把人領出來,怎麽剛一放出來就要當着人家的面捅婁子。
陸閣主汗顏道:“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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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襲白衣,手執一柄折扇,長身玉立。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看人時,眉梢眼角都是溫和的笑意。
好一個衣冠禽獸。
林輕歌展開扇子在江雪身側輕輕送風,江雪似乎在想事情。
他伸出手想替他把落到肩上的一絡頭發撩到背後,手指還沒靠近,一擡頭卻發現江雪漆黑的眸子正在看着他。
眼睛裏明明一絲情緒也無,林輕歌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手指愣在了半路。
江雪問:“你認識陸銘?”
林輕歌把手收回來,微笑道:“是。”
江雪:“他在找你。”
林輕歌搖着扇子,輕描淡寫道:“真是孩子心性。”
江雪看着他坦然的臉,皺眉道:“你并非真心。”
這個小公子表面上看起來深不可測,沒想到感情上竟是個如此純良的人,這樣看來,怕還是個還未經情事的。林輕歌對他又多了幾分興味,臉上的笑意也加深了。
“我自是真心的,” 林輕歌靠近了他一些,用一種誘哄的聲調,說“對你。”
江雪搖搖頭:“你并非真心。”
“我自是真心的呀,”林輕歌又說了一遍,覺得這小公子真好玩。他的臉上笑意溫柔,似在嘲諷“男子的真心從來就不止一顆。在下無時無刻,不非真心。不知子蘇說的是哪一顆?”
江雪心中愕然,正派中也有這樣的人渣?
魔教中人卻是不講仁義的。江雪避開一段距離,說:“我要走了。”
林輕歌拉住他一段衣袖:“我與子蘇還有話要說。”江雪一揚手,扯開自己的衣袖,不發一語地轉身走了。林輕歌愠怒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子蘇身為邪教中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江雪的背影頓住。
“正道的人遇到你們,恨不得先殺之而後快。奉勸一句,子蘇還是不要癡心妄想得好。”
江雪側過頭,留給他一個清冷的側面,即沒有看他,又不像要開口的模樣。
他轉頭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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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左護法敲江雪的門:“教主?”
房間裏安安靜靜。左護法又敲了兩下,沒人應答,他推開門進去,只見房間裏點了燭火,門關得好好的,江雪的人卻不在房間裏。
窗被人打開着。左護法走到窗邊,将半邊身子探出去。他向上一看,果然,教主不知什麽時候爬到屋頂上去了。
夜幕黑沉,江雪的背影獨自坐在青瓦上,雙手撐在兩邊。他仰着頭,在望着夜空裏一輪皎白明月。
左護法輕巧地攀上屋頂,看到江雪身邊還放了一只茶壺、一個瓷杯,是從客棧的房間裏帶出來的。
他走上前去。江雪回頭,見到是他,喚了一聲:“阿左。”
魔教教衆都沒有名字,從生到死,都不該有自己的名字。教主心情不好時候,就會這樣叫他。
“是。”
左護法用手摸了摸茶壺,已經被夜風吹得涼透了。他把茶壺和瓷杯放到一邊,自己坐在江雪身旁。
江雪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你把我的酒拿走了。”
“屬下去重新熱一壺酒?”
江雪搖搖頭,不說話。
左護法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他的發頂。他的掌心溫暖,江雪突然嘆了口氣。
其實不算嘆氣,最多只是呼吸間吐氣的聲音比平時略重了一些,像是不滿,像是壓抑,像是心中積郁的濁氣終于稍微掀開一個角。
少年嘆息的聲音很快消散在夜色裏。
左護法看着他。
“阿左,”江雪半垂下眼簾,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臉上帶了幾分落寞:“我是不像一個教主的。”
左護法輕聲說:“教主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什麽感覺也沒有。”
左護法很快聽懂了。教主從小接受的都是鐵石心腸的教育,他要殺伐決斷,要邪魅狷狂,唯獨不能輕易不能動感情。坐上這個位置,太多的情感只會成為拖累。
等把那些不該出現的雜念都摒除幹淨,心裏早已經寸草不生。江雪從懂事以來,大概已經忘記了喜歡是一件什麽樣的東西。
他從來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