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騎士

第9章 Chapter9

自從那天晚上在花園裏遭遇了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打擊之後，伊洛蒂變得很膽小，比如說，如果她之前愛去那片山坡上獨處的話，現在她即使是在菲奧娜的陪伴下也不敢再去了。

從小到大，伊洛蒂都一直生活在城堡之中，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城堡外的山坡。雖然身份只是侍女，但由于公主的寵愛，她的一切待遇都與一般人家的小姐相似，不但受了良好的教育，也學過諸如舞蹈之類的才藝，可以說伊洛蒂本質上就是一個千金小姐。但也因此除了優雅的氣質，千金小姐的通病她也擁有，那就是過分的單純和天真。

伊洛蒂本來是個性格溫和可親，相信他人的女孩兒，但這一切都被亞力士那個混蛋毀了。并且也就是這之後，菲奧娜才知道，原來除了奧德莉，伊洛蒂一直也被其他侍女排擠，她們經常聯手欺負她，但這一切她都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印象裏，伊洛蒂的臉上總是帶着溫和的微笑，可是那之後，她的心理防線似乎崩塌了。對此，菲奧娜覺得心痛無比，她覺得自己對伊洛蒂的保護還不夠，不但讓她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還居然讓她純潔的心靈受到了幾乎是致命的打擊。現在的伊洛蒂整日發呆，要麽就是昏昏欲睡。而且除了伯特王子和國王，她幾乎對其他的男性都感到非常的恐懼。而在女性之中，她也只相信公主和王後的話，其他的人都讓她感到緊張。有多少次，菲奧娜都希望若是自己能替她受傷就好了，但這是不可能的。因此，菲奧娜只能暫停了一切的學習和工作，每天都守着伊洛蒂的身邊寸步不離，随叫随到。

又一天過去了，伊洛蒂躺在床上，望着頭頂的紗幔發呆。

只是匆匆陪了自己一個晚上之後，公主就搬出了她的專屬卧室，到另一個房間就寝。對此，菲奧娜的解釋是：害怕睡夢中會驚吓到她，可是天知道她內心是多麽渴望晚上入睡的時候公主能在她身邊啊。伊洛蒂傷心地想着，公主或許是嫌棄她了。雖然她說不會，可是誰知道她心中是怎樣想的呢？

“洛蒂，你今天好些了嗎？”

正在出神的伊洛蒂聽到了菲奧娜的聲音由近及遠。每天中午和晚上入睡前，公主都會離開一段時間，然後再過來陪她。每天都是這句話，伊洛蒂想着，心裏覺得既感動，又有些別扭。過了三個禮拜了，她已經漸漸不會做噩夢了，這歸功于菲奧娜的精心呵護，她覺得心裏的創傷快要完全愈合。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一個侍女，反而是伺候她的菲奧娜越來越熟練侍女的工作了。可是她試着和她談論這件事的時候，菲奧娜卻只是笑着說自己希望學得越多越好。伊洛蒂覺得愧疚，又希望這樣的呵護能久一點。

啊，自己真是越來越壞了。伊洛蒂把臉埋進枕頭，菲奧娜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我的小傻瓜，你又在想些什麽？”

“我，我沒有。公主殿下，我才不是您的……”伊洛蒂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她很快聽到菲奧娜爽朗的笑聲：“除了我的身邊，你又想逃到哪裏去呢？”“公主殿下……！”伊洛蒂只好把紅透的臉埋得更深。伊洛蒂的狀态好起來了，是時候出去走走了，菲奧娜心想。

“洛蒂，明天街上會有一個盛大的集會，你想去看看嗎？”聽到集會，伊洛蒂有些心動地坐了起來：“集會？”“是的。”菲奧娜微笑着，“商販們會有很多的活動，可以嘗到許多點心，也可以看到許多街頭的活動，像舞蹈，還可以參與進去。”“是嗎？”伊洛蒂的眼睛裏閃爍着許久不見的光：“真的可以嗎？”“當然了。只要你願意，我将陪你看上一整天。”菲奧娜溫柔地摸着她的臉。伊洛蒂有些神往，她從來沒有去過王城的街頭，因為菲奧娜跟她說過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不适合她。

“為什麽，公主殿下想帶我去街上呢？您不是一直不許我外出嗎？”伊洛蒂握着菲奧娜的手，菲奧娜有些傷神地說道：“我原以為只要一直待在我的身邊，你就會是最安全的……可是我錯了，我沒有給你最好的保護……”“不，公主殿下，您不要這樣說，若沒有您，我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吧。”害怕看到伊洛蒂憂慮的神情，菲奧娜換上深深的笑容：“但我想，若你能見識更多的世界，也許不會這麽脆弱。雖然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不再受到傷害，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想法？”伊洛蒂露出迷茫的神情。“我只要能待在公主殿下身邊，就是最大的滿足。”“我也是。那麽先晚安吧，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出去。”菲奧娜在伊洛蒂額頭上印下一吻，就要轉身離去，伊洛蒂有一些不舍地拉住她的手，菲奧娜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公主殿下，您怎麽了？您受傷了嗎？”伊洛蒂緊張地問道。菲奧娜不着痕跡地收回手，笑道：“并沒有什麽，只是小傷而已。畢竟我做了沖動的事，就該受到懲罰。”菲奧娜又吻了吻伊洛蒂的額頭，然後離開了。伊洛蒂望着她無論何時都挺直的背，有些擔心，又有些期待明天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菲奧娜就叩開了伊洛蒂的房門，牽着她的手，将她扶上華貴的馬車。為了更好地參與到市民之中，菲奧娜只帶了兩個随從，一個駕馬車，一個負責服務她們。菲奧娜仍舊一身男裝，而伊洛蒂則是富家小姐的打扮。頭一次外出，讓她有煥然新生的感覺。或許今天将會是很不一樣的一天吧。

奧德莉穿着深色的不起眼的衣裙，裹着頭巾，偷偷摸摸地站在賣藥的店鋪門口。經過那天的事，她在貴族之中已經臭名昭著，今天是阿德萊德一年一度的集會，會有許多的貴族參加，她不敢也不想引起關注。芭芭拉被她央求父親秘密救了下來，不過不能公然露面，只得蜷縮在親王府的廚房裏做着最累的活。今天她沒有帶上她，她決定自己出馬，讓菲奧娜死在鬧市。

“好了嗎？”奧德莉的奇怪行為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關注，她有些不耐煩地向店子裏的人問道：“你快一點，恐怕菲奧娜她們快要來了。”

“好了，好了，奧德莉小姐。”一個矮胖的女人拿着什麽東西匆忙走了出來，奧德莉嫌棄地看着她有些笨重的身軀，“你該減肥了！”“是，您說得對。亞力士死了，我整天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已經瘦了很多了呀！他死了，家裏的事都落到我一人身上，害我有很久沒有時間去玩牌了。我真希望那個公主快點兒去死！”泰迪傷心地喊道。奧德莉瞪了她一眼：“你想要所有人知道我們在做壞事嗎？”“噢，不，不，對不起……”

奧德莉從她手中奪過藥水瓶：“你确定這劑量夠嗎？”“這劑量能放倒一匹馬，更不用說那個瘦巴巴的公主了。”泰迪得意地說道：“我父親配的這個藥水是獨門秘方，只要喝下肚了，沒有不死的人！”“很好，很好。”奧德莉點頭道：“若是沒有毒死公主，你就自己喝一瓶吧！”泰迪吓得直擺手：“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會把事兒辦妥的。”“嗯。事成之後，咱們也就不用哭哭啼啼躲躲藏藏的了。”奧德莉将頭巾裹得更緊了一些，悄悄地躲了起來。

在馬車駛入主街道以後，伊洛蒂歡呼的聲音就沒有停下來過。

“公主，您看那個！”“公主，那是什麽？”“噢，好大的花束！”

菲奧娜滿臉寵溺地看着伊洛蒂，這世上再沒有比她的笑容更能讓她覺得幸福的了。伊洛蒂像個孩子一樣不停地笑着，當她們下車以後，因為出色的外形，她們收獲了更多的點心，吃飽之後，伊洛蒂提着裙擺就融入了跳舞的人群。菲奧娜雙手抱在胸前，眼睛一直緊盯着伊洛蒂。有不少人認出了公主，而特意過來向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淡淡地點頭示意一下。盡管如此，人們的熱情也無法抵擋，侍衛的手上很快抱滿了鮮花。

在這裏，沒有人會刻意關注她，沒有人對她別有用心，人們的臉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大家随便就能手牽着手，一起舞蹈，這真是太棒了。嘗過許多美味點心的伊洛蒂正開心地旋轉着，一個渾身塗滿了白色顏料，乍一看還以為是雕塑的的高挑青年向她走過去，他的手裏拿着一支豔麗的玫瑰花：“美麗的天使，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噢，您好……”伊洛蒂有些吃驚地看着來者，她突然有些害怕，但她極力克制着。随後一個渾身塗滿了黑色顏料的青年拿着一束玫瑰走了過來：“美麗的小姐，您就是我心中的缪斯女神，您能接受我的愛嗎？”伊洛蒂更加不知所措。男性讨好的聲音似乎喚起了她不好的回憶，盡管她知道他們是沒有惡意的。

伊洛蒂提着裙子的手漸漸放了下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僵硬。公主呢？伊洛蒂急忙地尋找公主的身影，發現她被人包圍了，看不到菲奧娜。一瞬間，伊洛蒂覺得自己窒息了。

“洛蒂。”就在伊洛蒂泫然欲泣時，菲奧娜的聲音在她身後清晰響起。伊洛蒂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大捧各式各樣的鮮花組成的花束，花束後是菲奧娜溫柔的笑臉。伊洛蒂猶豫着接過了花束，然後就看到菲奧娜單膝跪地，向她伸出手：“這位美麗的公主，請讓我做你的騎士，好嗎？”

圍觀的群衆紛紛驚呼，接着劈天蓋地的掌聲響了起來。伊洛蒂奶油般光滑的臉頰迅速起了紅霞。她低呼道：“公主殿下，您……”“洛蒂，伸出手來。”伊洛蒂有些羞赧地伸出手去，菲奧娜将一個指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公主殿下！”伊洛蒂急忙地想要抽回手，卻被菲奧娜緊緊抓住。她低下頭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然後擡起頭來說道：“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騎士了。”

伊洛蒂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菲奧娜起身，然後她的手被放到了剛才那個拿着玫瑰花的青年手中：“我會一直保護你，所以你不用害怕。勇敢地接受他人的善意吧。”伊洛蒂看了看微笑的菲奧娜，又看了看紳士的青年，終于下決心地點了點頭。

原來面對自己的內心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歡聲笑語中，伊洛蒂抛開了過去的往事，很快地重又變得愉快起來。她知道菲奧娜的目光将一直鎖定她，這将讓她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有堅定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