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公子嫁給你?
其實,我覺得他是沒什麽意見的,但估計你爹娘、你姑姑和姑父都不會答應的。
這就是現實啊,沈姑娘。
“憐兒當真不想嫁麽?”屈胤祁望着沈月憐、柔柔地笑了,沈月憐頓時就被他勾的三魂七魄都不由自主了,不行,這砰砰亂跳的小心髒是幾個情況?小心髒,咱要心律不齊也好歹挑個時間吧?
“大哥!大哥哥……”突然一聲哀嚎,簡直是救了沈月憐啊。
她猛地松口氣,循聲看去,便見一抹身影在遠處的花園那裏,話音才落,便一路蹿過來,眨眼間便到了眼前,動作之迅捷仿佛瞬間移動。
沈月憐吃驚不已。
“大嫂,救命啊!”沈月憐還沒将來人看真切,那個熊孩子就撲上來了,“大嫂救救小棠啊!大哥要把我賣去年家當上門女婿,小棠才十一歲、小棠還小,小棠不想當若蘭姐姐家的上門女婿。”
小、小棠?沈月憐定睛一看,這熊孩子似乎是屈胤祁大叔他弟弟,屈胤棠?
“什麽上門女婿?”她比較感興趣的是這個。
屈胤棠便擡起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抽抽搭搭地說道:“就是大哥,他為了和你在一起,怕我會搗亂、怕我會欺負大嫂,他就要讓我練年叔叔家的武功、他還想讓我娶若蘭姐姐的女兒為妻……不對,大哥他是讓我入贅到若蘭姐姐家。嗚嗚……他沒有良心,有了*不要弟弟,如果是若蘭姐姐就算了,他們家女兒才六歲多,等她長大我就老了,我不要……”
呃……孩子,你不當上門女婿就不當、你要哭便哭,可是你一直把眼淚鼻涕擦姑娘我身上算怎麽回事啊?
沈月憐擡手就把屈胤棠這熊孩子給拍地上了,然後抖了抖裙子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抱着姐姐大腿甚不合時宜。”
屈胤棠爬起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沒天理了,大嫂還沒正式進門就和大哥沆瀣一氣了!沒天理了,我要去找父母親告狀去,我讓他們找舅舅、舅母退親去!這種大嫂我不要……嗚嗚……”
沈月憐雙手往胸前一橫,老神在在道:“你去告狀也沒用,誰叫你抱我大腿了。姑姑和姑父沒教你男女授受不親麽?”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這種大嫂,大哥你快去退親,這種大嫂娶回家就是虐待弟弟的,我不要!這是個母夜叉,沒有同情心!你不要娶她呀!”屈胤棠繼續撒潑耍賴,但是改而去抱他家大哥大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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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憐揪着他耳朵就把他給拎起來了,“熊孩子,你說誰是母夜叉!你不怕大嫂真把你關柴房一頓毒打不給飯吃麽!皮癢了吧你!”
“大哥你瞧大嫂,你瞧瞧她,還沒過門就這麽兇,以後小棠就要沒飯吃了。嗚嗚……”繼續裝、裝,好不容易套出了她心甘情願的一句自稱“大嫂”,這可不能半途而廢啊。
“小棠,你大嫂也是為了你好,你瞧瞧你,這麽大個人了還哭得稀裏嘩啦,給外人瞧去、你別說是你若蘭姐姐的女兒了,他們家的老媽子也不要你。憐兒,放了他吧。”屈胤祁溫和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沈月憐的肩膀。
她這才撒手,于是,屈胤祁便把自家胡鬧的弟弟從她手中解救下來了。
可是,她都沒發覺自己鑽進“圈套”裏面了麽?
“憐兒,你先回房吧,我把小棠送回去,省得這小子又瞎胡鬧。我父母親老來得子,總不免寵他過頭了。”
沈月憐點點頭,便兀自回房間去,經過屈胤棠一番胡攪蠻纏、她已經完完全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是在跟屈胤祁鬧別扭的了!
屈胤祁掏出手帕把某個小鬼臉上的淚痕擦了擦,便把他拎出來祈園。
此時園外牆根下、竟然蹲了一排聽戲的。
瞧見屈胤祁出來,一個個傻笑一番便都自覺站成排。
“哥哥,小棠。”屈胤心十分的心虛啊。
“大舅舅、小舅舅。”屈若濃乖巧地道。
殷向捷也頗為尴尬地打招呼道:“大哥,小棠又胡鬧了麽?”
還有幾個路過的丫鬟、小厮,手裏都拿着東西,清脆地喚了“大公子、小公子好。”便一溜煙跑了。
屈胤祁目光從他們身上略過,落在不遠處的灌木叢裏,卻沒說什麽便把屈胤棠放了下來。
某幾個人不淡定地不約而同松口氣:幸好閃的快呀!被抓包可真糗。
“大哥,你欠我一個人情喲。”屈胤棠腳一着地,便調皮地眨眨眼。
屈胤祁作勢要拍他,他提氣一躍,眨眼就不見了。這小子的輕功是越發利索了,看來、以後要想打到他便不容易。
☆、逗比逼婚法
“哥哥?”屈胤心看他似乎出神,試圖喚了一句。
屈胤祁便回過頭來,笑着問道:“心心,你是何時回來的?妹夫和睿兒呢?”
呃……“這個、那個……”
“這個、那個什麽?”
“沒、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什麽?
“你若是見到睿兒便跟他說,我出門前交待他的功課、在晚膳前拿到祈園來。”見屈胤心吞吞吐吐、言辭閃爍,屈胤祁便也不打算再追問。
屈胤心聞言忙點頭,“好的好的,我一定跟他說!那哥,我們就先走了。”
“大哥,我突然想起來方才父親找我有些事。我也告辭了。”殷向捷從來不落于人後。說完便先溜了!
屈胤心羨慕不已。
屈若濃也識相地擠出滿臉的笑容,“大舅舅,我去找找小舅舅,他答應給我的東西還沒給我呢。”
“嗯,若濃乖。不過大舅舅想交給你一個小小的任務。”
屈若濃剛剛邁出去的小腿硬生生地收了回來,“什麽任務呀,大舅舅?”
屈胤祁看了一眼自家妹子,揉着屈若濃的小腦袋說道:“我記得你已經識字了,但是你還不認得大篆小篆是不是?”
屈若濃乖*地點點頭,他又問:“那你知道你娘親認識許多不同的字吧?所以,大舅舅交給你個任務,今天晚膳之前,你要讓娘親教會你咱們全家人的名字喲,大篆和小篆。”
“好的。”屈若濃答應得幹脆。只要自己沒事,讓娘親辛苦一下她應該不會介意的。
屈胤心欲哭無淚。還必須裝着客客氣氣的樣子,拽着屈若濃趕緊撤。
“對了心心。”屈胤祁在她們身後朗聲道,“順便告訴妹夫一聲,鋪子上有批貨要急走雲南、臨時找不到人手,如果他不是太忙,請他今天晚上好生準備一下,明天一早随商隊出發。”
紅果果的報複啊!寧不悔若不是夠淡定,就從樹上摔下來了。差一點啊。
屈胤心拉着屈若濃跑得尤其快,屈胤祁随後也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寧不悔和寧靖睿父子倆從樹上下來,腳還沒站穩、屈胤祁便去而複返、出現在院門。
這節奏也把握的太剛剛好了!
“大舅舅好。”寧靖睿不動聲色。
“阿祁。”寧不悔更是穩如泰山,完全不用打草稿,“睿兒是想來問你,他和小棠、還有若濃幾個往後還住祈園麽?如今你有了未婚妻子,這幾個孩子住這裏怕是多有不便吧?”
之前的三四年,這三個熊孩子都住在祈園,也許是為了就近、方便受熏陶?
屈胤祁沉吟了片刻,道:“嗯,的确多有不便、睿兒和小棠這幾天要不收拾收拾搬去城南的宅子如何?”
“不用了,大舅舅。我住心園就行了。而且小舅舅也有自己的園子,我可以去住他那兒。”寧靖睿連忙拒絕,“舅父之前交待的功課尚有一部分沒完成的,睿兒告退。”
寧不悔更狗腿,“阿祁,你近期便要成親了吧?成個親諸事繁多,不曉得你一個人能否忙得過來?可需要我幫什麽忙?”
屈胤祁笑意不變:“婚事自然是要辦的,不過雲南的貨更急,妹夫手頭沒什麽事,便辛苦走一趟吧。大約兩三個月就能回來了。放心,婚事我還等着你和心心幫我準備呢。”
奸商啊!
去雲南的事情,看來是逃不了了!
沈月憐奔波了一天覺得有些困頓,回到房間裏便睡下了,正睡得香甜,腦子裏一陣激靈,她便清醒過來。
那個時候屈胤棠那個熊孩子叫她什麽來着?她又說什麽來着?
好像是……大嫂!
作孽啊!
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屈胤祁你個混蛋,你肯定是串通了你弟來套我話!
她氣勢洶洶地穿好衣服便要找他算賬去,一打開門他便在外面了,言笑晏晏,“憐兒這是要去哪裏?”
她氣惱地瞪着他,不說話。
他便說:“你在生氣麽?難不成生氣晚膳準備好了沒早點來叫你?我猜你也喜歡鹽水鴨和佛跳牆,奶奶發話了,難得憐兒十年來這麽一次,要把最後的菜給你準備着。別人不會先吃的。你放心吧。”
“誰惦記着吃的了。”被他一說,沈月憐的火氣倒是降了不少,可是她沒忘記自己的初衷,“大叔,我覺得我自己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你比我還不要臉。你怎麽可以這樣!”
“我怎麽了?”某人一臉無辜地反問。
“今天下午你和你弟弟那個小魔王合起夥來套我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也知道,連你奶奶都想幫你出力,可是我不會妥協的,你休想我嫁給你!”沈月憐信誓旦旦。
屈胤祁并不意外,只是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急,我會等到你自己要嫁給我的那一刻。相信不遠了。”
怎麽可能!她又不傻。
“快去把上次我送你的衣服換上,我們該過去了。長輩們都差不多到了,我們做小輩的總不能晚到失了禮數。”
沈月憐白了他一眼,随即關門換衣服。衣服換好出來的時候,她才想起來:為什麽她要聽大叔的話?好奇怪。
可是,既然換都換了,那就這樣吧。
最終,屈胤祁和沈月憐還是去遲了。
他們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到了,屈老夫人在首座、兩邊依次下來是屈再穎和沈一心夫妻、殷如遠和屈牧茵夫妻,沈一心身邊空了兩個位置,是留給屈胤祁和沈月憐的、接下來便是屈胤心和寧不悔、屈胤棠、寧靖睿、屈若濃。接到屈牧茵身邊的自然是殷向捷,一家人圍了一個大圓桌,還真是個龐大的家族。
沈月憐看着有些訝異,沈家一直就人口少,吃飯也只是那幾個人,乍一看見屈家這龐大的飯桌,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快快快、快過來,站在那邊做什麽?”屈老夫人見她呆站着,忙招呼道。
沈月憐愣了愣,連忙上前,向長輩們一一行禮問安,屈胤祁卻不緊不慢地,兩個人姍姍來遲幸好沒有耽誤開席。
“咱們家人雖多,但是難得像今天到的這麽齊,來,孩子們,敞開肚子吃!”奶奶登高一呼,大家紛紛開動。
這些年屈牧茵随着夫婿東南西北地到處跑,一年回不了幾次金陵,屈胤祁擔起家業之後也更加繁忙、時不時地往外跑,的确難得一家齊聚。
“對了,大哥大嫂什麽時候成親?”正吃的開心,屈胤棠突然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
沈月憐剛剛要吞下去的菜硬生生卡在喉嚨裏,下不去上不來。
“小棠,瞧你把你大嫂吓的。”屈胤祁安之若素地替她拍背順氣、笑得若無其事,“憐兒,你不必急,我不會叫你立時和我拜堂的,十年都等了還怕這幾天麽?”
沈月憐剛剛把那口菜吞下去,聽聞這句,又光榮地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白眼死命瞪着屈胤祁,那意思大概是:你是故意的吧!
“祁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再等個十年的。”唯恐天下不亂的姑姑大人此時來添油加醋,“婚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了,否則将來等你的孩子出生,睿兒的都到了婚配的年紀了。”
屈胤祁雖然笑笑沒說話,卻是“這話甚對、我必遵命”的意思。
“我瞧着也是,表妹,你若再不嫁也怕是嫁不出去了。”屈胤心更是趁機踩一腳,“憐兒,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二十二了麽?”
沈月憐不解地瞪了瞪眼,“我不是十八麽?怎麽變成二十二?”
屈胤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我差點忘記你只有這十年的記憶。可是表妹,你的模樣是十八、年紀卻是二十二無疑。不信的話,等你自己想起來便會明了。”
那她可以不想起來麽?
“娃娃,不是我想說你,十年前你來我們家的時候你就跟我說你要嫁給我兒子,你還讓他等你十年,現在他等了你十年,你卻不要他了,這就是始亂終棄啊。雖說都是一家人,可你這樣如何有人敢要?”沈一心也淡定地加入“勸嫁”陣營。
沈月憐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意思大抵是:“姑姑,我怎麽就變成了始亂終棄了?十年前的事情我一丁點都不記得了好不好?而且,一個孩子的話可以當真麽?”
沈一心篤定地點點頭,“我們家人一向說話算話,無論是沈家還是屈家,想當年我答應要嫁給屈再穎,雖然我也不是特別情願、可最後我還是嫁了。”
原來娘嫁的時候不是很情願?沈一心的三個娃不約而同地望着他們爹,于是他們爹回以微微一笑,佛曰:不可說。
“你看我們現在不是也很好麽?雖然祁兒跟我們家屈再穎一樣年紀有點大,可是你們的年紀相比起來差的沒我們多呀,你知道我當初生祁兒和心心的時候,屈再穎都老來得子了!”
噗……
話題不知道為什麽就歪了。桌上一幹人等在心裏憋到快內傷。卻絲毫不敢表現出現,表情怪異看着屈再穎面帶笑容的溫和面孔,他們甚是擔心!
☆、恢複記憶1
老來得子?!
這樣說自己的夫婿真的沒有問題?
沈月憐往屈再穎那裏看了一眼,發現他不動如山。
沈一心還在不斷加料,例如幸好遇見她,否則屈再穎這種人肯定娶不到老婆之類的。
她終于也扛不住未來婆婆的歪樓功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正在忍笑啊,如果開口不就忍不住了?
“一個個都在幹什麽?我有說錯麽?”完全沒覺得自己說的有任何不妥的屈夫人沈一心不悅地掃視一桌人,竟然連婆婆大人都快憋不住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玩!
“沒有,你沒有說錯什麽。”屈再穎淡然說道,一點不受影響。
最終,冰塊臉寧不悔踩着衆人不敢輕易開口的點,沉靜地附和道:“是,心心生我們家睿兒的時候我也算是老來得子了。”
噗……
咱能不這麽自黑麽?
屈胤祁卻覺得他們還不夠黑,自己硬生生在最後補了一句,“我若再不成親,老來得子的名號我都不好意思擔了。”
……
于是,好好的一頓飯就這麽被歪樓成了自黑席。屈家老夫人還很淡定的樂見其成: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是做母親還是做奶奶,她都不用操心太多了。何況,就算操心也是多餘的,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會做人做事,她可不敢在他們的面前班門弄斧。再說了,老人家年紀大了,要懂得享清福喲。
自黑到後來,沈月憐就不管他們了,自顧自地吃自己的飯,吃完回房睡覺。
天榻不下來。
和她一樣的還有心心姐姐和姑姑,還有姑父的妹妹,她家不知道該叫什麽了。總之,女眷們都吃飽喝足回去睡覺,讓那些臭男人慢慢自黑吧。
第二天一早。
沈月憐正睡的香甜。夢裏有一大批白馬王子上門求親,她簡直挑花了眼。最後、終于挑到最俊朗剛毅的一個男人,一看便充滿了陽剛之氣。可是、洞房花燭夜裏,他挑開大紅蓋頭之後,卻變成了屈胤祁!
沈月憐活生生給吓醒了!
她環顧一周、确定自己還在房間裏、确定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大紅喜袍而是自己的衣服,這才松口氣。
大叔,我好好地在做夢、你沒事跑出來打什麽醬油啊?
吓死人了你!
她抹一把汗,躺回去準備睡一覺。
誰知道眼睛一閉,門上便傳來了輕敲的聲音。
誰啊!這麽一大清早是不想叫人活了麽?
她捂耳朵選擇無視。
門外的人卻死活不肯放過她,持續不斷、更是節奏感十足地敲了半天之後,終于出聲:“憐兒,快醒醒,我帶你去集市逛逛。”
殺千刀的大叔!
沈月憐“騰”地爬起來,氣勢洶洶沖出門,“你們家沒下人啊!你一大清早擾人清夢想幹什麽?”
門外的屈胤祁對上她怒氣沖沖的春水翦眸,滿是無辜地道:“我只是好心想帶你去集市上瞧瞧,今天有熱鬧可看。你若是不願去便算了。”端的是滿臉的人畜無害!
不行,不能被這個大叔的外表所蒙騙了!沈月憐閉上眼深呼吸。
“憐兒?”
“別吵,一大早有什麽集市可瞧的?”沈月憐瞪他,兀自關門繼續睡。
“自然是有集市才叫你的,你若不去,錯失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日後別來怨我有熱鬧不帶你。”門外的屈胤祁不但一點不打算放棄,還添油加醋說得頭頭是道。
沈月憐在床上躺了許久,他滔滔不絕。她終于受不住誘惑時,外面卻沒有聲音了,一個鯉魚翻身便翻坐起來,胡亂把衣服套好開門一瞧,他卻是就站在門口,笑意輕淺好以暇整地瞧着她。
沈月憐此時腦子裏只剩下四個字:又被耍了!
“憐兒怎麽這般急,我既然約了你自是會等你的。”屈胤祁慢條斯理地替她整理領子,沈月憐被他那雙含笑的眸子盯得兩腿發軟、腦子暫時性短路,配合地乖乖不動。
下人便端來熱水供她洗漱,屈胤祁也全程伺候代勞,待到吃完早膳走出大門的時候,沈月憐才恍然發覺:不對勁啊!今天大叔不對勁、連她也不對勁了。
走在她身邊的屈胤祁、卻若無其事地搖着一把扇面素雅的折扇,微笑如風,與平常無異。
“你要帶我去哪裏?”沈月憐問他,“不坐馬車不騎馬麽?”
“我們走路去,這是出門逛集市,不是出門辦急事,要馬車和馬來做何用?”屈胤祁非常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沈月憐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
但是,沈月憐得沒覺得不對,這才是最大的不對吧?
金陵不愧是大城、富貴之地,集市也開始得特別早,此時才由卯時接辰時,街上已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三三兩兩的大姑娘小媳婦在看胭脂水粉、繡帕簪花,青壯年擺着攤子售賣自家的東西、順便也瞧瞧附近有什麽自家需要的物品可以買,小孩子滿地跑鬧着要吃糖人,老人家悠哉悠哉看看這邊看看那邊,權當曬太陽。
沈月憐一開始還怨念屈胤祁“為了壓榨我、居然吝啬到連馬車都不舍得用,也不知道屈家那麽多錢是留着幹什麽用的”,到了集市看見這番光景,便什麽都忘記了。
她一路小跑着、看看簪花、看看胭脂水粉、再看看賣菜的、賣鞋子的,好不開心。
屈胤祁在保持小段距離的位置上看她笑的歡快,畫面仿佛和十年前那個背負良多卻依舊活得精彩的娃娃重疊在一起,沈月憐是娃娃,卻又不是娃娃。
他在猶豫,封住她過去記憶的那根銀針、是否該拿出來?
但是,猶豫也無濟于事,時間到了之後、銀針自會逼出。
他又想,他糾結這些沒什麽意義,要不要想起來、敢不敢面對、都是她自己才能決定的事情。他無權替她做選擇。
沈月憐一路歡快地跑過去,屈胤祁也只好加快腳步,誰知道她跑到一個茶棚便不走了,任性地坐下來,沖他招招手,“大叔,我們在這裏喝杯茶吧。”
茶棚老板起初還以為沈月憐是在對他說話,随後才瞧見一身白衣、氣質儒雅如書生的屈胤祁,心裏感慨萬分:這般俊雅之人也成了“大叔”,我輩情何以堪?
“為什麽想在這裏喝茶?前面再過兩間鋪子便是屈家茶坊了。”屈胤祁一邊說着一邊在她身邊坐下來。
沈月憐大聲喊茶棚老板來兩大碗茶,才奸計得逞地一臉壞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這喝慣了天下頂好茶葉的貴舌頭、喝兩文錢一碗的粗茶是個什麽感覺。”
屈胤祁哭笑不得,老板端茶上來時、羨慕不已地望着屈胤祁,若是能有這樣一身行頭、和他身邊只有貌美的姑娘作陪,別說是兩文錢一碗的大碗茶了,就是喝冷水他做夢都能笑醒。
沈月憐催促着屈胤祁付錢,屈胤祁更是無可奈何,幸好他出門有帶了銅錢,否則付不出帳來、定叫人笑掉大牙了。
“大叔你怎麽不喝?”沈月憐期待萬分地看着他。
屈胤祁眉梢微微一挑,便優雅地端起茶碗、斯文地抿了一口,而後露出了一抹微笑。
奇怪,大叔地不覺得難喝麽?沈月憐心生疑窦,便學着旁邊那些粗犷漢子豪邁的模樣地大口喝茶,一喝進去、差點沒噴出來!
唔……好苦!一點都不像屈家的茶葉苦後回甘那麽香。
她大呼上當受騙,屈胤祁淺笑着放下茶碗,也不反駁,眼裏的笑意卻妥妥地出賣了他的心思:他偏就很喜歡這種叫她“上當受騙”的感覺。
沈月憐氣惱地掃了他一眼,皺着眉頭又咽下去一口……艾瑪,果然很難喝啊。可是浪費又不甘心,拍着桌子大喊:“大叔不準浪費。”
屈胤祁也當真是豁出去了,茶棚裏,他們倆便這麽你一口、我一口看誰喝的慢,外人瞧着也覺着新鮮。
他們倆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行六人也來到茶棚。
沈月憐出于好奇便回眸瞧了一眼,帶頭的是個約莫二十的年輕女子,面色白得缺少血色、身上穿的是一襲看着有些怪異的白色裙子,她後面跟着的五個人也是女子裝束、臉上卻都蒙着面紗。
“大叔你瞧,這幾個人好奇怪。”沈月憐以手肘撞了撞了屈胤祁。
屈胤祁便順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打扮怪異的年輕女子在看見沈月憐之後,驚訝地“呀”了一聲,大步走過來,“憐兒?”作勢要來拉沈月憐。
沈月憐忙往邊上退了一下,“大姐,你誰啊?我們不認識的吧?”上來就喊名字難道是你們家的優良傳統?
“你不認識我!”年輕女子十分驚訝,卻又不确定地打量了她一番,“你們面容一般無二,可你不認識我麽?你不是憐兒?”
“大姐,你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我真的跟你不熟的。”沈月憐不留情面地躲開她的手,往屈胤祁那邊靠攏,悄聲問,“大叔,她不會是你家親戚吧?”不知道為什麽,她對這個女人有一種抗拒、從心裏散發出來的抗拒。
☆、恢複記憶2
“不是。”屈胤祁回道,面色卻不如語調般清淡。不動聲色地将她護在身側。
這個女子,瞧着不過二十歲左右的模樣,眼中卻透着超越年紀的成熟和滄桑,尤其是她的輪廓和憐兒竟有五六分的相似,憐兒臉上有她的痕跡,明眼人一看便知。
“你當真不認得我?”那女子欺近前。
沈月憐幹脆躲到屈胤祁身後,“大叔,擋着她一點,這是哪裏來的人?我們要不走吧?”
“好。”屈胤祁笑着,将沈月憐攬在懷中便準備離開。
“報上名來!”年輕女子的五個女随從圍成一個圈,将他們攔在中間。
“大叔,事情好像有點棘手。”沈月憐有點幸災樂禍。
“無妨,我在。”她的幸災樂禍屈胤祁自然聽得出來,可是,他答應過要保護她的。
沈月憐莫名覺得有些愧疚。可是這想法很快就被她抛在腦後了,她心裏想的是,大叔屬于深藏不露的,看上去書生一樣手無縛雞之力,說不定十分能打,不必替他擔心。
“諸位想做什麽?”屈胤祁将沈月憐護在身後,從容不迫地直視這一行怪人。
年輕女子示意手下人退下,自行走上前,“閣下身後的那位姑娘與我們要找的一個人十分相似,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她是什麽人?”
屈胤祁微微一笑,“我舅父家的表妹、也是我即将過門的未婚妻子,沈月憐。恰好,乳名也叫憐兒。”
年輕女子的目光越過屈胤祁落在沈月憐身上,“我還是不信,雖然我最後一次見的是她八歲時的容貌,可是她和八歲時的面貌一般無二,我相信,她就是我要找的憐兒!”
沈月憐小心翼翼地從屈胤祁後面探出頭來,“這位大姐,八歲的長相跟十八歲是不一樣的好吧。”說完,又很嫌棄地對屈胤祁說,“大叔,她的說辭怎麽跟你們家說的那麽異曲同工?你們都說我不記得十年前的事情,是不是我十年前是傻子?”
“盡說些喪氣話,。”屈胤祁在屈指在她額頭上狠狠彈了一記。“你哪只眼瞧見自己是傻子了”
沈月憐吃痛地白他一眼,倒是乖了。因為那個女人瞧她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舒服,很不舒服!
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揪痛和恐懼,她想逃!
這種拼了命想逃的感覺,叫她害怕。
“她真的不是我要找的人麽?”年輕女子不信,卻自己呢喃自語,“是啊,若是沒有解藥,她定是活不過五年,離開的時候她還那麽小,這都十四年……”
“大叔,這個女人別不是瘋子吧,說活不過五年、又說十四年,有三條命才能活下來吧。”沈月憐拽着屈胤祁的袖子,恨不得馬上走。
“你只當她是思念過度有些颠三倒四。十四年前她自己才多大,如何能記得清楚別人的容貌?”屈胤祁回眸一笑,“咱們回去吧。”
“對,快點走。”沈月憐走的比他還快。
“先說清楚!”
那年輕女子和五名随從逼近過來,屈胤祁拉住了沈月憐,“憐兒莫急,他們似乎想留咱們說幾句話,我想幹脆請他們回家喝茶,你可有意見?”
沈月憐愣了一下,“你确定麽,大叔?”
“我不确定,所以想征求你的意見。”屈胤祁笑道,眼睛卻是看着後面逛街的普通人,他們都是無辜,眼前這些人卻都不像良善之輩,萬一動起手來難免波及。
這情況似乎有點棘手,沈月憐撇撇嘴,道:“你說好就好吧。”
那年輕女人已逼到眼前:“我相信世上有相像之人,可是不可能有這麽像的,若是她能記得解藥配方一定可以成功解毒的,那她活到現在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我只是吃了定顏丹,可沒吃傻藥!”
屈胤祁一直等着的,就是這句。
找十四年前八歲的小女孩,還有定顏丹,那就是了。
天底下若還有一個能記得十四年前離開仙水宮的小女孩、服用了定顏丹、還和如今的沈月憐容貌相似的人,那就只有娃娃的生身母親無疑了。
那她超過年紀的滄桑也不能解釋了。服用了定顏丹的人都不會再老去,而是保持着服用定顏丹時的容貌,直到死去。
“如果你真心想找回十四年前那個小女孩,我想你還有另外一個人需要見。”
“什麽人?”
“歐陽詹的外甥。”
聽聞歐陽詹的名字,年輕女人……不,應該說是林仙兒面色巨變,“那個男人他在哪裏!”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
屈胤祁淡淡道:“你若不怕我害你,就随我走一趟吧。”
“我有什麽可怕的?難不成你還能殺了我?”林仙兒不以為然道。
“大叔,你不是來真的吧?你要知道你家裏有多少人!”沈月憐望着屈胤祁,滿臉驚駭。
屈胤祁非但不擔心,反而安慰她,“無妨的。”
無妨個頭啊,這個女人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出了事你負責。
市集離屈府并不太遠,卻也不近,屈胤祁攜未婚妻出來逛街卻還帶了六個衣着古怪的女人一道回去,走在路上着實成了焦點。
屈府大門敞開,看着與尋常并無異樣,沈月憐一進門便自顧走在前面,林仙兒想要越過屈胤祁去追她,卻被攔下,“這位夫人,我未婚妻子與你并不相識,你找她也無用。”
林仙兒淩厲地掃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雖然是二十歲左右的外表,卻是四十幾歲的心智,眼神淩厲幹練之中還帶着仙水宮特有的毒辣。
屈胤祁自認這十年經商的經歷讓他閱人無數、可像林仙兒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碰見。
“聽說祁兒和憐兒丫頭一大早出去一趟便帶回了六個不一樣的客人,我是特意來瞧瞧熱鬧的。”
屈胤祁一行八人從回廊轉進二廳,屈再穎已經在座上喝茶,沈一心被勒令躲遠些,故而沒在。
二廳裏卻不止屈再穎,還有屈胤心和寧不悔。
寧不悔曾在歐陽詹處見過林仙兒的畫像,此時見到真人卻着實吓一跳,十幾年過去了,她卻還是和十幾年前畫中人的面容一般無二,寧不悔是親身經歷娃娃一事的,卻并未真的見過時光在臉上停住的畫面,心中十分震撼。
“夫人,首座上的是我的父親,邊上這兩位是我的妹妹心心和她的夫婿寧不悔,也就是你認女兒之前需要見的人。”
這就是歐陽詹的外甥!林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