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應心遠走了幾步便瞧見從陰影中走出來的容華,那人面色不虞, 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應心遠行了禮, 道:“國公爺。”
容華并不想和他說虛的, 直接便道:“應神醫好好瞧你的病,他心思單純,你別去招惹他。我與他之間的事, 我自有決斷, 不必勞煩應神醫多言。”
應心遠聽得出容華在壓抑着怒氣, 也知若不是自己方才還為他說了兩句好話, 容華怕是真的會那他發作。應心遠覺得容華今日有些瘋了, 他只在乎辛沐的病是不是全好了, 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容華不怕死, 所以也就不在乎應心遠這個天下聞名的神醫。
應心遠仍舊風度翩翩,繼續同容華行禮, 而後不卑不亢地道:“草民遵命。”
容華懶得同這人多言,瞪了他幾眼之後, 揮揮手将他給打發走。而後,容華的表情又從方才的兇狠變成了殷勤,在辛沐門口打望了一會兒, 又去了前院安排小二準備熱水給辛沐沐浴。
盛夏之時,辛沐已在這院中住了二十來天,算着日子至真的回信怕是快到了,不過比辛沐快一步收到信的是容華。
這些日子,容華也一直在等皇上的折子。
代昂卓被抓之後, 容華并未擅自處理,而只是暫時軟禁,而後給京城和昭月都去了信,皇上也對此十分重視,特意又派了欽差來,将代昂卓親自送回國,容華須得在欽差到來之前回到越國公府候着。
容華曾經想過直接将代昂卓給殺了,後來又覺得讓這個這樣痛快得死去倒是便宜了他,這人已經廢了,就算是昭月将他給贖回去,怕是活不了多久。留他一名,還能賣昭月一個人情。
容華和朝廷的想法不謀而合,接下來便需要與昭月商談。前不久容華和缪恩才在月水河畔險些打了起來,如今又須得稱兄道弟地書信往來,在代昂卓給送回去之前,二人還得互相惡心一段日子。
這日是回越國公府的日子,容華在客棧房間裏将文書都給處理完畢,也該動身了,可他想着辛沐,根本舍不得走。将辛沐一人留在此處,他實在是不放心,他也想讓辛沐跟他一起回越國公府,可他實在是開不了口。
辛沐已經非常明确地表示要和他劃清界限了,他還想将辛沐給帶回那個充滿痛苦記憶的地方……饒是容華無恥,這話也說不出口,因為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這次的分別不可避免,容華哪怕是萬分不舍,也不得不離開。
可走之前,容華還是告訴辛沐一聲。
此刻辛沐正在房中下棋,容華将侍衛們給都給遣散,後院便只剩下他們二人,靜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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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在銅鏡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雖然他知道現在辛沐根本不會多瞧他一眼,但最近養傷的日子實在是有些狼狽,容華現在好得差不多了,也就重新開始注意的自己的形貌,希望辛沐看他的時候,他不至于那麽不堪入目。
調整好了情緒之後,容華才猶猶豫豫地踱步到了隔壁,他緊張地輕輕叩門,裏間便響起了辛沐的聲音:“哪位?”
容華有些緊張地說:“是我,今日我便要回了,想……想同你說會兒話。”
裏間沒了聲音,好久都維持着這可怕的靜谧,容華心中失望,想着辛沐怕是不會搭理自己了,只得自我安慰似的說:“無妨,你若是忙……”
可就在此時,辛沐打開了房門。
陡然看到自己日夜牽挂的人為自己開了門,容華突然一下怔住,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變成了情窦初開的少年,本來有許多的話要說,但站在心上人的面前,卻像是被抓住了喉嚨一樣,不僅說不出話,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順。
可惜的是,他的心上人感覺不到他滿眼的眷戀,用一種要把他的熱情全部給凍僵的冰冷眼神看着他。
容華勉強笑了笑,說:“我今日便要走了,你……”
辛沐又客氣地行了一禮,道:“國公爺要走,那些侍衛和暗衛都應當走了吧?”
容華臉色沉了沉,道:“我并不是想讓人看着你,只是你從未闖蕩過江湖,一個人在這些魚龍混雜的地方,我如何能放心?”
“我不過一介草民,還值得國公爺如此費心,真是受寵若驚。不過手上這鏈子到底是有些小了,國公爺怕是真的要用大些的鐐铐将我給鎖住,才能放心。”辛沐說着嘴角便帶上了一點點笑,那笑好看得要命,卻也讓容華慌了神。
現在看來,曾經将辛沐囚禁一事的确是将辛沐傷得很深,在此事上,他怕是一輩子都會介懷。
容華就怕他會誤會自己的好意,連忙放軟了聲調,說:“我真的只是擔心你的安全,若是你不高興,我便将我的人都撤走。”
辛沐淺淺地勾了勾嘴角,道:“國公爺說話算數。”
容華點頭:“自然。”
“如此甚好。”辛沐退後了些,繼續說,“草民不便遠送,國公爺一路順風,請。”
容華不期望辛沐對于他即将離開會有些許不舍,但辛沐如此巴不得他趕緊離開的模樣,還是讓容華有些失落。他不能和辛沐生氣,也沒有理由賴着不走,只好慢吞吞地轉身,目光還黏在辛沐的身上。
他是真的一刻都舍不得和辛沐分離,可惜的是,辛沐對他并未有任何留戀,他轉身那一刻,辛沐便立刻關了門,再回頭去看時,見到的只是緊閉的房門。
容華心中落寞愈重,面上卻維持着肅然之色,到了客棧前廳,便傳來了兩名家奴。
這兩名家奴名喚豐羽、豐銳,是一對兄弟,年紀不大,武功卻相當不錯,一直以來都是作為暗衛服侍在容華左右。
二人到了容華面前,容華便命人拿來了兩張賣身契,對那二人道:“這是你兄弟二人的賣身契,今日歸還與你們,此後我會給你二人除去奴籍,從此你們便再也不是我的家奴。”
那兄弟二人倒是相當聰慧,忙接過了賣身契,而後跪拜行禮,千恩萬謝,表明即便以後不再是容華的家奴,也聽候容華的差遣,并且自願留下來保護辛沐公子的安全。
容華正了正臉色,說:“如此甚好,別讓他出岔子,保護好他。但不可靠他太近,別讓他不高興。”
豐羽應了,又問道:“國公爺,若是要暗中保護公子,小人一定能藏得滴水不漏,公子不會發現的,可需……”
“不必。”容華擡手打算了豐羽要說的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我已說過不再騙他。”
這算是個折中的法子,辛沐哪怕是不願意理解容華的擔憂,也挑不出錯來。豐羽和豐銳不再是容華的人了,他們要在這客棧住着,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聽了容華的話,兄弟二人便知道應該如何行事了。只不過這項任務十分艱巨,二人心中忐忑,緊張地領了命。
容華仍舊覺得憂心,都離開客棧好幾裏之後,仍舊在想着辛沐午膳吃得太少,會不會餓。
容華的走對于辛沐來說并沒有多大的改變,他的日子依然是那麽過着。至于那兩個留下來的人,辛沐選擇了視而不見,畢竟容華并沒有食言,留下的這兩個,算不得是容華的人。
反正辛沐等到了至真的信就會離開。
沒幾日,辛沐一直等着的信,終于到了,不過這封信,已經是兩個月之前寫的了。家仆附上了一封短信,說至真同師父出門游離了,離開曾經交代,若是辛沐來信便妥善保管,并且将這封他事前準備好的信寄回。
辛沐拆開信便瞧見了至真的字。
至真的字寫的不怎麽樣,語句也草率不成言,但從那字裏行間,卻能看見至真濃濃的情誼。
“辛沐,見信如晤。今日給你留下此書信,若是你能收到,那便是天大的好事,至少說明你如今能與外界聯絡了。我真希望這個時候國公爺已經想通了,将你給放了。但若是他還關着你,你也別怕,我認了個師父,可厲害了。這些年我的武功一直不上不下,沒有精進,師父短短數日的調-教,我的功夫便大有精益,能遇到師父真是我的幸運。我會跟着師父好好學的,等我比國公爺厲害了,我就來救你,最多兩三年年,你可要好好等着我。如今我同師父去四處游歷,也不知道何日能回家,只好匆匆寫下此書交與家仆,等你來信之時,便用此書回複。當然,若是你此時已經離開越國公府了最好,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回昭月了?總之只要師父一安定下來,我便立刻給家裏去信,就能知道你的消息。師父讓我走了,我便不寫了。對了,還有最後兩句,辛沐,我之前聽人說了,你的名字在昭月語中是自在的意思,可我見你活了這些年,從未有一天自在。不過我也沒什麽資格同你說教,從前是家奴,也沒有為自己活着,直到離開了越國公府,才知道原來這世界這樣大,為自己活着是這樣輕松的一件事。想着我解脫了,你還深陷泥沼,便覺得心中愧疚,所以我會好好練武,還記得吧,我說過,帶你去吃喝嫖賭,嘻嘻,等着我哦。哎,此刻也不知你身在何處,只願你能自在随心。許久都無法見到你,心裏憋得慌,不知道寫的的什麽,那就罷了。祝安,至真手書。”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