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091
皎潔的月盤不知何時躲進了陰雲中, 涼風吹過，帶起陽臺上衆人的發和赤發少年身上被妖氣撕裂變成碎布緩緩落地的西服。
赤司征十郎, 不, 應該是寄生魂紅果的上身浮現出與臉頰上相同的紅黑妖紋，不祥的妖氣帶出的黑色霧氣将他完全籠罩。
“征十郎……征十郎？！”黑澤明看着變得明顯不像人類的少年, 比聽他說要殺了自己還要震驚, 可是震驚之後卻下意識的邁動腳步，急切的想要靠近他。
感覺到黑澤明的動作, 玲子伸手将他擋住，“喂, 看清楚, 現在的他可不是赤司君……”
“不是征十郎……”
看着眼前已經完全妖化的赤發少年, 玲子臉上帶着少有的沉重，“現在你看到的，是附身在赤司君身上的, 名為‘寄生魂’的妖怪。”
知道真相的刺激太沉重無法承受所以失去理智将自己交給妖怪了嗎？果然，哪怕再怎麽成熟, 但是他還是個孩子啊。
“妖……怪？為什麽……”為什麽妖怪會附身在征十郎身上？等等，他在地獄裏分明曾見到過和人類鬼魂同樣服刑的妖怪！地獄發生暴動的時候，他也看到好些妖怪和人類鬼魂擠在一起。
“難道, 那時候掉進時空漩渦的不止我一個……征十郎？！”黑澤明驚恐的看着突然撲過來的少年。
“哐當”，兩把打刀擋住妖力覆蓋的拳頭，玲子與一臉猙獰的寄生魂對視。
“喂，寄生魂, 我以為你該知道，傷害普通人是什麽樣的大罪吧？”
“殺……殺了……讓征十郎……難過的人……”少年咬緊的牙關溢出支離破碎的單詞，滿溢殺氣的金色眸子仿佛看不見玲子，也聽不到她說的話，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她身後的黑澤明，然後再次不管不顧的再次揮拳，被兩個付喪神合力隔開，瞬間戰在了一起。
“啧，也失去理智了嗎？那就沒辦法了。”呢喃着，純粹強大的靈力驟然以玲子為中心炸開，将整個陽臺的空間與外界隔開。
幾乎同時，靈力自帶的淨化作用灼燒着寄生魂身上蔓延出來的黑色妖氣，讓他痛苦的大喊起來，長谷部和龜甲的打刀也落在他的身上帶起了鮮紅的曼珠沙華。
“征十郎！！”黑澤明紅着眼擔憂的大喊。
“長谷部、龜甲你們過來保護黑澤。”玲子一邊将晚禮服的下擺直接撕開，一邊沉聲命令，他們的刀是為了斬殺敵人而出的，面對被附身的赤司征十郎，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并不适合。
玲子的話落，兩個付喪神一個閃身便退回了黑澤明身前，将黑澤明牢牢擋在身後。與此同時，已經将高跟鞋蹬到一旁的玲子光裸的雙腳狠狠的往地上一踏，整個人像輕盈的蝴蝶一樣騰飛起來，握緊的右拳用純粹強大的靈力裹住，毫不留情的砸向因為受傷以及靈力中強大的淨化作用而受到影響的妖怪，“混蛋，寵小孩也要看情況，孩子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家長所以才會變成讨人厭的熊孩子知道嗎？”
以為她什麽都看不出來嗎？！以為她智商不高連眼睛都瞎嗎？！
聖潔的淨化能力狠狠的灼燒着寄生魂的本體，寄生魂雖不停的發出痛苦的呻、吟，卻仍然狠狠的瞪着不遠處的黑澤明，似乎根本看不到極速靠近的玲子的攻擊。
眼看玲子那雷霆的一拳就要親上他的臉頰，寄生魂垂在兩側的雙手忽然握緊，紅色的火焰與剛剛單純的妖力覆蓋不同，直接從拳頭脫開，狠狠的朝玲子砸過去。
“阻擋……殺……喝……灼燒吧！”
“小心！”不論是誰受傷他都不想看到，黑澤明忍不住催促身前的兩個付喪神，“你們快去幫忙啊！”
兩個付喪神緊緊盯着正面對上那個看上去威力巨大的火焰彈的身影，紋絲未動。
“喂，你們不是她的護衛嗎？”
“因為她現在并不需要我們的護衛啊……”一身月白的龜甲嘴角輕揚，灰曈充滿了溫柔與自信，“比起我們，主上大人對付妖怪可是輕而易舉的啊……”
上次那只狡猾的小狐貍來的時候，他們可是很“溫柔的”從它那裏知道了許多主上的情報……
“啊？”黑澤明一愣，然後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飛身而起的少女掄起的拳頭稍微改變了攻擊的方向，正面擊向了寄生魂使出的投火（技能名稱），兩股力量碰撞的一瞬間，強大的靈力一點懸念也沒有的直接将熾熱的火焰球擊的四分五裂，然後那些像仙女棒一樣炸開的小團火焰就被玲子靈力當中的淨化之力瞬間淨化蒸發！
然後——
另一只彙聚了更為強大靈力的拳頭化為下勾拳狠準穩的擊中了被寄生魂附身的赤司征十郎的胃部。
少年纖弱的身體整個倒飛出去砸到後面覆蓋了靈力的牆面上，然後無力的靠着牆壁緩緩跌坐在地。
壓切長谷部的紫瞳倒映着玲子帥氣的身影，薄唇也微微揚起，“正如龜甲殿所說，主上的強大毋庸置疑。”
一直沒有直觀感受過玲子實力的黑澤明像被雷劈過似的，下意識的發問，“如果當初我試圖逃跑或是抵抗……”
兩個付喪神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力量也就比普通人的身手稍微好一點的他如果直接承受玲子的力量……不用他們說，黑澤明自己就反應過來了，一臉後怕，“我會被打成渣渣的吧……等等，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黑澤明看着靠着牆一動不動的兒子擔憂的往前跑，“征十郎！！”
一只手重重按住黑澤明的肩膀，壓切長谷部壓低聲音道，“不用擔心，主上只是用靈力讓他體內的寄生魂失去行動力而已，倒是我們剛剛不小心刺傷了他，抱歉。”
一旁龜甲貞宗也伸手按住黑澤明的肩膀謹防他跑過去礙事，“沒錯，在主上大人解決前，你就好好在這裏待着吧，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
他的話一落，那邊玲子已經蹲下身，皺着眉頭問，“喂，寄生魂，清醒了沒有？”
“……＆@*#……”
“什麽？”玲子又靠近了些，才聽清他的聲音，“殺……征十郎要我殺了他……”
“殺你個頭啊！叫你清醒點啊？！”玲子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到少年後腦勺上，“寄生魂，還想挨揍嗎？！”
沒有什麽黑化是揍一頓解決不了的，如果一頓不行，那就揍兩頓、三頓，直到揍到清醒為止。
不過，她剛剛收回了靈力，打的好像是赤司征十郎的腦袋……咳咳，這種時候應該沒人會注意到這個吧？
少年被玲子拍垂下了頭，大喘着氣不再出聲，好一會兒，大概是緩過來了，屬于寄生魂的粗犷的聲音再次堅定的響起，“征十郎……的願望，我都……會為他實現！”
玲子一愣，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她再一次确認，妖怪這種生物，就是完完全全的白癡！笨蛋！但是蠢的厲害，卻也讓人暖到心窩。不是說被人類坑了以後就黑化了非常憎恨人類恨不得把所有人類都滅了嗎？那這只比忠犬還忠犬的忠犬哪裏鑽出來的？
玲子真心覺得早前自己的猜測一定是對的，希望悟那邊有所收獲吧。
食指與拇指輕輕曲起在白皙的額頭上輕輕一彈，玲子輕聲道，“那可不是那孩子真正的願望，讓我們再和他談談可以嗎？你也不想他以後後悔對嗎？”
“會後悔……嗎？”寄生魂喃喃道，想起記憶裏那個人類因為悔恨崩潰的大喊讓他滾開去死的聲音，終于擡起了頭，看向玲子，金色眸子帶着點點熒光，“不想……不想讓他後悔……”
随着他的話落，臉上妖紋代表着不祥的黑色逐漸消失，見狀，玲子伸手在他随着妖力擺動的紅發上輕揉。
當紅色的妖紋也逐漸消失，少年眼中的金色也恢複成了原本的紅色。
玲子稍微松了口氣，輕輕拍動少年恢複白皙的臉頰，“赤司君，赤司君。”
很快，赤司征十郎從黑暗中醒來，眼前的身影從模糊逐漸清晰，沖擊的記憶也快速的回籠。
“父親……”
他掙紮着想從地上站起來，雖然并不嚴重，但是身上被打刀劃破的傷口卻因為他激烈的動作冒出了更多的血花。
“先別動！”玲子趕緊把他按住。
“征十郎！！你沒事吧征十郎？！”
黑澤明着急的想要扒開兩個付喪神，不停的呼喊着。
赤司征十郎下意識的擡頭，赤色的眸子倒映出黑澤明焦急擔憂的表情，微微恍神，眼中的晶瑩逐漸蔓延又被他快速逼退，随後平淡無波的看向玲子，“夏目小姐，我父親不會有事吧？”
玲子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話裏的“父親”指的并不是黑澤明，忍不住回頭看了黑澤明一眼。黑澤明的表情有些呆愣，顯然也意識到赤司征十郎剛剛的問話是直接将他否定了，頓時悲從中來，兩個付喪神此時沒有再攔住他，他卻不敢再上前。
“征十郎……征十郎，你爸爸不會有事的，我、我馬上就走。”
赤司征十郎雙手緊握，沒有看他，赤色眸子執着的看着玲子，等待她的答複。
“嗯，他說的沒錯，你父親不會有事。我很快就會帶他離開。”
幾乎玲子的話剛落，熟悉的“滴滴”聲響起。
“主上。”壓切長谷部走過來将發出警報的AI遞給玲子。
是悟發過來的信息，告訴她地獄技術部已經把靈魂分離系統編寫出來了，她随時可以使用。
玲子将AI收起，掃了黑澤明一眼後，再次蹲到赤司征十郎的面前，低聲詢問，“只要他離開你父親的身體，你父親就會沒事。我現在就可以帶他走，所以……你想我帶他走嗎？”
遠處的黑澤明僵住，可以離開了嗎？
赤司征十郎薄唇微動，想要應下，然而卻怎麽都出不了聲，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點頭的動作都做不了。
明明父親正受着他的威脅，明明該毫不猶豫的趕走他……趕走這個害死母親的人……
可是……說不出口。
腦海中有兩個聲音忽然響起，一道聲音焦躁暴怒的不斷催促他讓他答應玲子，另一道粗犷的聲音則說無論他想做什麽都會為他做到。
這是……真正的阿征和……那個妖怪。
阿征可以輕易的說出“殺了他”這樣的話，妖怪也可以輕易的去做，可是他做不到……男人爽朗的笑容，可靠的臂膀，寬厚的懷抱，長久以來一直溫暖着他孤寂的心。
他該怎麽辦？
正在這時，熟悉的男音代替他做了決定。
“夏目大人，請帶我走吧，我們走吧……”
赤司征十郎猛然擡頭，對上黑澤明被愧疚和痛苦溢滿了的赤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