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熟悉的聲音讓秦閱兄妹二人都是臉色一變, 兩人面面相觑, 反倒是秦閱這一刻反應更快些, 他輕聲說:“小聆,去開門。”
病房的門被打開,門口赫然站着風塵仆仆的王忱, 還有旁邊阻撓他失力的小護士。
秦聆趕緊拉着護士到一邊去交代,王忱拎着個雙肩包沖進屋子裏,不等秦閱說話, 自己先嚷嚷起來:“你快抱我一下, 你抱一下我就不追究你瞞我的事了!”
也不管秦閱同不同意,王忱直接張開雙臂, 一把摟住了秦閱。
秦閱的錯愕還沒完全消去,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讓他被迫接受了這個“天降奇兵”。
王忱用力地攬住秦閱的肩膀,很使勁, 仿佛要把人勒進自己的骨骼與血肉,一秒鐘都不願再分離。
“忱忱……你怎麽回來了?” 秦閱半天才擡起手臂,輕輕碰了碰王忱的後頸, 一點都不敢相信, 王忱居然回來了。
然而他身上熟悉的體溫和熱度,又讓秦閱确實相信,王忱回來了。
“你做手術,我怎麽可能不回來?”
“那劇組呢?”
“你管不着!”王忱瞪着眼,虛張聲勢地兇了一句。
秦閱凝視着王忱, 半晌,拉住了他的手,貼在嘴邊吻了吻,哄着問:“快說清楚,別讓我着急。”
王忱最吃秦閱這套,臉上氣鼓鼓的,嘴裏卻說:“高導給我放假,讓我回來探親。”
“……”秦閱失笑,“哪個公司做的制片?沒追殺你?”
王忱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秦閱還有心情開玩笑,有點說不出話,抱着秦閱,抿唇沉默着。
人都已經跑到自己身邊了,秦閱也懶得追究是誰洩了密,劇組又如何肯放人,他攥着王忱的手,只是問:“沒有和高導鬧翻臉吧?能在北京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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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務實主義者。
王忱哼了哼,說:“沒有,高導看我演得好,主動給我放假了,呆到你手術結束麻醉醒,我就得回威尼斯。”
“別是高導看你演得太爛辭了你吧?”秦聆才旁邊玩笑般地插話,但很明顯,人輕松下來了,“還好你在,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麽料理我哥……你們倆聊吧,我回家睡覺了,明天一早來醫院,拜拜!”
電燈泡乖覺地退場。
王忱和秦閱幾乎是立刻就糾纏着接了個吻,秦閱是兇悍的,帶着一點掠奪意味的,不停勾攪王忱的舌尖。而王忱卻鮮有的溫順,任憑秦閱征戰,毫無保留地将自己交付了。
秦閱很快就察覺到王忱這一點變化,他手伸進王忱的發根裏,輕輕拽了一把王忱的頭發,些微的刺痛也刺激了王忱的神經,他很快窩在秦閱的懷中戰栗了一下,秦閱刻意舔了下王忱的舌根,王忱立時發出一聲低哼,迅速推開了秦閱:“別……再弄要硬了。”
秦閱沒再深吻,轉而親了親王忱嘴角,将人緊緊抱住。
那股不可置信的後勁兒又冒了出來,秦閱貼着他耳邊喃喃:“……你怎麽會回來,忱忱……我真沒想到你會回來……”
王忱撫摸着秦閱的頸側,小動作裏透着親昵與依賴,仿佛他才是那個卧病之人,容不得愛人一星半點的不重視。
“你應該告訴我的。”王忱也很小聲說,“秦閱,對不起,如果我讓你懷疑過。”
明明害怕的人是秦閱,對愛人不夠信任的人也是秦閱,可到頭來,卻是被蒙在鼓裏的王忱道了歉。
秦閱心疼地揉了揉王忱的腦袋,突然有些愧疚。
是他不該處理得這麽極端,當初一句話也不告訴王忱,反倒叫他人在劇組的時候,從旁人口中得知這麽重要的事,秦閱幾乎不敢想,王忱是要多擔憂着急,多灰心喪氣,又是經過了多少抗争,才能夠此時此刻,坐在這裏,和自己說一句”對不起”。
誰沒有錯呢?誰沒有犯過錯呢?
從自己二十五歲決定和王忱在一起開始,他早就做好了兩人一路摔跟頭,再一起爬起來,遇到多少挫折,也不放開彼此的準備了。
秦閱已經不需要王忱再說什麽,再證明什麽。
他如今回到這裏,坐在他的身邊,就足以表白一切。
他們的愛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不論王忱想追逐什麽,渴望得到什麽,在他心裏,自己依然是那個最重要的人。
“忱忱。”
秦閱把臉藏進了王忱的頸窩裏,他個子比王忱高,硬低下頭去,頸椎便突起了一個高高的弧度。王忱在那上面摸了摸,“你瘦了。”
“想你想的。”
“嗯,我猜也是。”
秦閱又蹭了蹭。
“如果手術有什麽問題……你認識我的律師,去找他來,他知道我所有的安排。”
“你都不告訴我,哼。”
“我錯了嘛。”
“喔,知錯要改。”
“以後就改。”秦閱抓住了王忱的手,在他的肌膚上輕輕摩挲,“所以……我要是失憶了,你別跑了,好不好?”
說得是喪氣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麽,王忱心裏倒有些暖。
他喜歡秦閱這樣不加以顧忌,對他提出要求的樣子。哪怕兩個人時常有摩擦,哪怕他們不總是意見一致,但凡事毫不保留攤開了說,要比互相猜對方的心思容易多了。
他們畢竟在這麽多年來,相愛更相知,理應對自己有如此的底氣,更應該對對方有足夠的信任。
他怎麽會跑呢?
王忱摸了摸秦閱為了做手術剃短的青茬兒頭,響亮的親了一口,“好,我不跑。”
第二天上午,手術。
所有的注意事項都在第一天與秦聆交代清楚,王忱雖然最終趕來,但還是沒有矯情地拽着主治醫師再聊一遍。
他很平靜地陪着醫生護士,把秦閱送進了手術室,再最後一道門前,王忱捏着秦閱的拇指,拽起來,咬了咬,“我等你出來。”
輕微的疼痛在秦閱的身體和神經下都留了一層記憶,以至于進到手術室以後,秦閱都忍不住輕輕撫摸被王忱咬過的地方,直到進入全身麻醉。
王忱靜靜地坐在手術室門口等。
秦聆陪着他,一開始還緊張,不斷拉着王忱講話,問他劇組的新鮮事,問他威尼斯的風光,甚至還問了羅少新的八卦。也是這個時候,王忱才明白為什麽孫崇會跑來沒頭沒尾地一同質問,原來是羅少新的微博引起了風波。
這件事雖然在網上熱鬧了一陣子,可并沒對王忱産生太嚴重的負面影響。他能進入高思源的劇組,別管是靠自己的實力,還是別人的背景,在作品還沒有出來之前,都顯得不那麽重要。關鍵的是,他究竟在電影中表現的如何,以及這部電影能取得怎樣的成績。因此,作為專業人士的白佳潤,都沒有将這件事太放在心上,甚至連公關行為都沒有做。秦閱自己是圈子人,更不會對這種事情當真。只怕也就是孫崇這樣的圈外人,才會小題大做了。
王忱很無奈,随口給秦聆解釋了一番,秦聆也明白了怎麽回事。
那張照片說親密,實在有些牽強附會。現在普通的異性朋友合個影,都可能搭一下對方的肩膀,更別提兩個普通的大男人了。
秦聆大概是漸漸被王忱的沉着冷靜感染了,也不那麽熱絡地聊天,而是靠着牆,沉默地等。
過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秦聆才終于問了一句,“王忱,你和我哥在一起這麽多年……有後悔過的時候嗎?”
王忱沒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那你和謝飛結婚這麽多年,有後悔的時候嗎?”
秦聆笑起來,“有,經常後悔,後悔自己幹嘛嫁到山西這麽遠,留在北京多好,還後悔自己幹嘛不繼續演戲,看到以前的同學都很出名了,微博幾千萬的粉絲,嫉妒得不行,也後悔選了謝飛這麽個人,他是個挺好的生意人,在外面精明,回了家裏願意裝憨哄我高興,可我們也沒太多共同語言,我有時候看經典好萊塢時期的黑白片,他五分鐘呼嚕就能震天響,很煩……可是婚姻嘛,我媽以前就總說,婚姻沒有十全十美的,愛人更沒有,要想在一起過一輩子,那就只能忍忍小事上的不愉快。”
“嗯,一樣的。”王忱說,“你哥三天就喊我換一次床單的時候,我就挺後悔的,不過如果他能叫小時工來,我就又不後悔了。”
“……”秦聆拍了王忱一巴掌,“你能不能正經回答一下!”
“正經的啊……好像沒有。”
秦聆不太相信,“雖然你和我哥也沒結婚,可我覺得你們在一起這麽久,和結了婚也沒什麽區別,你就真沒有後悔的時候?和我哥在一起,就和戀愛的時候感覺一模一樣嗎?”
王忱很篤定,“一樣啊,雖然有時候也會不愉快,但我從來沒後悔和他這個人在一起。”
“哪怕我哥不讓你做演員?”
“我現在不是已經做上了嗎?”王忱歪頭看着秦聆,“如果和秦閱在一起,對事業的犧牲是必須的話,那我沒什麽後悔的,我年輕的時候什麽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哥。現在嘛,我們感情有一定基礎了,他也願意讓我去接觸自己的夢想,這不是已經兩全了嗎?當然……你哥之前也別扭了好一陣子,可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因此而後悔選擇我,我也不會因為他曾經阻撓過就後悔選擇他,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酸甜苦辣,我都覺得有意義。”
“真好。”
秦聆仰起頭,眼中似乎有淚,可她忍住了。
“你遇到我哥,我哥能擁有你,都真好。”
第三個小時過去。
手術室牆上“進行中”的燈還沒有熄滅,門卻被打開,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腫瘤切割完畢,開始進行縫合了。家屬過來看一眼瘤子吧,馬上要送去病理了。”
王忱一下就站了起來,“大夫,手術怎麽樣?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