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在宮裏頭自盡, 還是在他們夫妻面前, 這是在故意在威脅他們夫妻的名聲呢。
明明有後一種好選擇, 她偏要當着衆人的面去尋死, 引人話柄。
蕭婉檢讨自己果然不該對沒腦袋的人抱有希望。
她也不願這禦花園的涼亭被這種人的血污了,還要重建。
“既然如此,驸馬爺不如納了他?”蕭婉問韓溫。
“嗯。”韓溫幹脆應承。
陸芙蓉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愣了愣, 故作扭捏了半晌, 磕頭謝過,就匆忙回去禀告母親。
陸芙蓉走的時候, 腳步十分輕快。
蕭婉之所以答應陸芙蓉, 出于兩點:一不好在中秋之夜皇宮之內鬧出笑話, 掃了帝後的興致。二既然陸芙蓉不知悔改,給她希望再讓她絕望,是最好不過的懲罰。
蕭婉只負責平息當下,敷衍過去,至于後續的事不歸她管。
韓溫勾了勾手指,招來貼身随從吩咐一句,便拉着蕭婉回去了。
這件傻缺事,最終在他們夫妻間半點漣漪沒掀起來。
……
筵席結束後,宮門外。
“陸尚書留步, 我家驸馬爺有一句話。”小厮湊到陸尚書耳邊,低聲道,“這官是否做夠了?”
陸尚書聽完話渾身哆嗦了下, 不明所以,輾轉忐忑一路。他剛升任禮部尚書不久,其中正有韓家勢力幫忙提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得罪了韓家,對方若想扳倒他,不過是早晚的事。
Advertisement
陸尚書越想越怕,頭上的冷汗直冒。
直至下車回到家,陸尚書聽自家夫人講了女兒自作主張犯下的蠢事,陸尚書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至于女兒的磕頭懇求,說什麽韓溫無意間的救命之恩,一見傾心誤終身的話,陸尚書都懶得去聽。都是他的錯,偏疼次女,倒叫她無法無天,不知情輕重了。
“爹爹,我聽娘親說過,您能當上尚書,多虧韓學士的功勞。女兒哪怕去做小,哄得他開心了,對爹爹只有益處。再說爹爹送女兒過去,爹爹也算成心報恩不是?畢竟可不是哪個管家都舍得把女兒送去做良妾的。
女兒不怕這點苦,再說女兒跟韓大哥還挂着親戚,韓大哥也并非真心娶公主,他定不會虧待女兒?女兒回頭若先生下韓家長孫,那這韓家将來豈不都是爹爹的助力?”
尚書夫人本覺得女兒甘心做小,丢人現眼,聽她這番話,倒動搖了。她自己要想明白了,而且句句思慮這個家,倒是做出犧牲了。
“夫君,這事兒芙蓉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
“不要臉的東西!”陸尚書擡手便扇了陸芙蓉一巴掌,将她踹倒在地。陸芙蓉委屈自己,立刻嗚嗚哭個不停。
“自甘下賤,便自甘下賤,用不着你說得這麽好聽!你當韓家族長是由你這麽個無知蠢笨的小丫頭随便編排的人物?”
“女兒與華陽公主同齡,女兒可聽說了,她當初在京府不知編排戲弄過韓大哥多少次。怎麽她行,女兒就不行?”陸芙蓉被打得怒了,捂着臉喊道。
“你說對了,就是她行,你不行!你真以為他是被逼娶公主?告訴你,陸芙蓉,別說陸家了,就是皇家也編排不了他,除非他願意。”
陸尚書氣得又去踹一腳陸芙蓉,忍不住還想再踹第二腳,被夫人給攔下了。
“韓溫七歲便出口成章,所書的策論引當世大儒欽佩。其父死後,他孤身一人深入叛軍複仇,若沒有過人的膽量和城府豈會成事?你算計他,你就是找死!”
陸芙蓉望一眼父親,靠在母親懷裏哭個不停。
“是芙蓉誤會了,以為他們感情不好,想幫助夫君。幸好這件事沒鬧大,夫君就饒她一次吧。”尚書夫人到底心疼女兒,幫忙求饒。
“哼,你得罪韓家就夠要人命了,竟然還敢在華陽公主跟前耍手段。你還真當公主無知天真了?她若無知,會哄得陛下圍她團團轉,為她各種破例?她若天真,豈會在京府協助韓溫破那麽多案子?
人家分明是旗鼓相當,兩情相悅!你不僅得罪了韓家,還得罪了皇家!”
陸尚書氣得滿臉通紅,斥罵之後,便質問韓夫人,是這一個女兒重要,還是他這個夫君和其他子女甚至整個陸家重要?
“夫……君?”尚書夫人明白過來,無奈地看向懷裏的陸芙蓉,慢慢松開了手。
“不,娘……爹爹……”
比起整個尚書府,她一個女兒家的命算得了什麽。
隔日,尚書府就傳出消息,二女兒看破紅塵,欲削發為尼,誠心向佛,斬斷塵緣,因恐有熟識之人叨擾,所以選擇去遠在蜀南的一座尼姑庵出家。
蜀南距京城有數千裏之遙,這一去自然是回不來了,以後恐怕也難再和陸家有聯系。
陸尚書安排好一切送走女兒之後,就書一封道歉信呈給韓溫,當然信上只字未提女兒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
“屬下查過,陸尚書并未耍小手段,确實将陸芙蓉送往蜀南了。”
“既然如此,我便送他一份兒功勞。
韓溫收了信,接着道。
“告訴他,把陛下今秋的祭祀定在長隆寺,祭祀之前,命工部的人檢查修繕。”
蕭婉端着紅豆甜湯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韓溫這聲吩咐。她記得長隆寺正是張立貪污之後禦賜建造的二廟之一。
“查出這寺廟有問題了?”
韓溫“嗯”一聲,端起紅豆甜湯。
“你做的?”
蕭婉腼腆點頭:“是啊,你一定要一口氣喝完。”
韓溫幹脆将一碗甜湯飲盡,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怎麽樣?”蕭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韓溫,滿臉期待。
“好喝。”
“那我天天給你做。這是砂鍋慢慢熬出來的,要兩個時辰呢,一鍋水就出一碗,最有味道。”
“娘子待我真好。”韓溫淡笑道。
蕭婉第二日熬了兩碗,笑嘻嘻地端來,打算和韓溫一起喝。韓溫卻嘴快地把她那碗也給喝了。
“你過分了,小心我不理你。”
蕭婉甩着袖子走了,心裏卻美滋滋地。莫非她歪打正着,真把甜湯熬的意外地好喝?
所以第三日蕭婉熬完之後,決定自己先嘗嘗,再給韓溫端過去。
她舀一口送進嘴裏。
“咳咳——”
蕭婉被齁得連喝了兩碗水。
“錦環,這鹽這麽鹹麽?”蕭婉一邊咳嗽,一邊指着紅釉罐子。
錦環不解,“公主,鹽當然鹹了。”
其實她更不解公主明知道那是鹽,還要往甜湯裏放。轉而她又見韓驸馬喜歡喝,她便以為是韓驸馬愛喝鹹的。
“難為他每次喝完之後還能跟我說話。”
蕭婉本以為自己放的那些鹽不齁人。她都忘了在一罐水時候放鹽嘗着微鹹,熬到最後剩一碗的時候,只剩齁鹹了,那是真的鹹到發苦發澀,讓人舌尖發麻的程度。
想想韓溫居然對于她的惡作劇,一聲不吭的全收下了,蕭婉有點不好意思。
這次蕭婉重新熬了一碗,放糖,而且她嘗好了味道才出鍋,去端給韓溫。
韓溫把甜湯湊到嘴邊,聞到了有一絲絲甜味,便拿湯匙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總算是正常味道了,不枉他之前喝了三碗鹽。
“嘿嘿,前兩次是我放錯了,把鹽誤當成糖了,你怎麽也不告訴我?”蕭婉惡人先告狀。
這說辭她早準備好了,前兩次就打算說,但韓溫沒有給她機會。
“公主做的,于臣來說,再好不過。”
“那不好吃也要說呀。”蕭婉反駁道。
韓溫不吭聲,喝了第二口。他若真抱怨了,便沒今日真正的甜湯可喝。
“你真傻。”蕭婉看韓溫默默喝湯不吭聲,靠在桌邊,用手戳了戳他的額頭。
“我是傻,公主可要照顧好我。”韓溫捉住蕭婉的手,靜靜地擡眸看他。
“那你到底有沒有齁到啊?居然喝完了那麽淡定。”蕭婉好奇問。
“嘴鹹心甜,便不覺得如何了。”
韓溫喝了一大口甜湯,将蕭婉拉入懷裏,趁着她失神有愧之時,将甜湯渡進她嘴裏,吻得懷裏的人癱軟無力才分開。
韓溫低笑問她:“甜麽?”
“嗯。”蕭婉嘴角還挂着殘留的湯汁,害羞地把頭埋進韓溫懷裏。
韓驸馬什麽的,最壞了。
……
尋陽長公主府。
陸學調查得知綁架謀反一事竟然和齊遠有關,而百雀樓誣陷自己一事,也跟齊遠有關,頓時砸碎了茶碗,恨得不行。
他本以為這些事裏多少會有韓家的手筆,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到過韓家的影子,幾番調查推敲,确實是齊遠所為,而且這厮竟半點把柄都沒留下。
他倒是會揣摩人心,當初假意和他聯合,說什麽幫他謀公主,一起對付韓家,都是放屁!他竟信了他,只因他确實對華陽公主沒有心思,也确實想吞下韓家,便覺得可以合作。他大錯特錯了,他不過是齊遠算計的一顆石子,用來聲東擊西做擋箭牌的石子。
如今韓溫尚華陽公主,他輸得心服口服,但對于齊遠,他不服!
陸學主動找到韓溫,與韓溫對弈下棋,表示願意和他聯手。
“可道陛下最不喜看到是什麽?”
陸學看向韓溫。
“咱們四姓聯手。”韓溫落子道。
“你的意思是?”
“陸侍郎盡管報仇,倘若不走運占了下風,陛下定然會心疼你這個外甥。”
陸學明白過來,現在陛下也恨不得對付齊家,畢竟齊家傷了他最疼愛的女兒。他對付齊遠有皇家做靠山,如果再找韓家聯合,反而會引起陛下忌憚,得不償失。
陸學拱手,多謝韓溫提點,随即告辭。
瞧他走路風風火火的樣子,果然是迫不及待想弄死齊遠。
齊家如今做了縮頭烏龜,想低調行事,怕是低調不了了。
隔日,皇帝下旨,命齊遠入工部歷練,侯缺工部侍郎。調任陸學為禮部郎中,監管今秋長隆寺祭祀事宜。
長隆寺大雄寶殿佛像裏內有乾坤,奈何現在動不動,怎麽動,都是個問題。
齊遠本想讓李秀珍的屬下們趁機辦妥這件事,偏他們因為李秀珍入獄,他被賜婚廬陵公主,而心生間隙,不願聽他的話。這些人幾番要求他劫獄,救出李秀珍。
但是李秀珍被關在天牢,又是如今這緊張的時局,齊家不好再動,實在容易背人抓到把柄。
但是佛像內的寶藏他必須拿到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聰明的人若沒有錢來招兵買馬做籌備,終難作為。
七日之後,齊遠終于找到突破天牢的漏洞,一個名為孫樹偉的天牢重犯,因為私吞關銀而被抓,他暗地裏竟有個身份,統領一整個山寨,而這山寨中竟有能人會制作□□。
齊遠命人将天牢的地圖和人員諸多情況透露給孫樹偉山寨的兄弟,并轉達了劫獄計劃。随即将表面上跟他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傳話人滅口。
三日後,城東城西兩處竟有火炮爆炸。護城兵馬緊急調動,城內大亂,緊接着天牢大火,有人劫獄,牢內有兩名囚犯被劫。
齊遠安排将重傷的李秀珍安排在京外一處隐蔽的宅院內,令她先行養傷,見見她的屬下。
李秀珍不見齊遠,心中失望不已,又見他信中解釋他的苦衷,心稍安一些,不過對于齊遠尚廬陵公主的事,心裏終究有一根刺。
雖然齊遠解釋說他心裏只有她,可她還是不甘心,為什麽她不能光明正大的跟齊遠在一起?老天爺為什麽要如此待他,明明她也是公主!
又過了一日,有賊匪試圖毀壞長隆寺佛像,被陸學帶人抓個正着。随後在陸尚書的帶領下,在佛像中發現了張立案丢失的國庫白銀以及一張藏寶圖。
皇帝大喜,大肆褒獎了陸尚書,又将陸學升為禮部侍郎。
陸尚書舍了一個女兒之後,因聽韓溫的提點,才立了功,心中越加敬畏韓溫,決不敢生出半點埋怨他的心思。怪只怪自己女兒混賬,做出那等下作的算計,讓她去做尼姑都是輕饒了她。
齊遠失算,得知是自己太過心急而中計了。怕只怕長隆寺裏所藏的東西韓溫早就探知,故意有此一舉。雖說此事依舊抓不到他身上,但勢必會加重皇帝對他的懷疑,有一有二不可有三,齊遠決定徹底蟄伏,短則三五年,他不會再有任何動作。
韓溫知道齊遠就是一條泥鳅,不好抓,這一次絕了他的念想,不過是為了激化他和李秀珍之間的矛盾。
等再過兩日,當李秀珍的弟弟李堅被當衆淩遲處死,戲才算真正開始。
在得知自己的弟弟受到非人的折磨慘死之後,李秀珍不可能不去責怪齊遠,這二人以後的日子才叫真有趣。
華陽公主府內。
蕭婉日上三竿才醒來,卻還不起床,懶洋洋地讓錦環給她揉腰。
嬷嬷們見了,不禁勸慰公主要節制,愛惜身子。
這若是放在剛成婚那幾日,聽到這樣的訓教,蕭婉可能會害羞。但都過這麽久了,她臉皮早就練厚了。
“有能耐你們自己跟韓驸馬說,說我幹什麽。好像這事兒只我一個人就行似的。”
“哎呦,公主喲,怎能說出這種話呢,多不知羞。”
“不知羞?這可是你們先說的,為了罵我你們連自己都罵上了,可真不容易。”
嬷嬷們被反駁地噤聲,乖乖不再說話。
“怎麽呢?只管說我,一提韓驸馬都慫了。倒說說,你們為什麽不敢去說他?”蕭婉質問道。
“這不是韓驸馬精神奕奕,公主精神靡靡。奴們只好勸公主要愛惜身體。”
嬷嬷們尴尬地找借口解釋道。
她們不是沒去說過韓驸馬,一開始就只說韓驸馬了,還能臉色,那會子她們可有氣派了。起初韓驸馬都答應得很好,也很有禮貌謙遜。可漸漸地,他們說的次數多了,韓驸馬看她們的眼神兒卻越來越要命了。
直到前幾日,她們再去說,韓驸馬直接溫文有禮地數起了她們四人的祖宗八代,還表示親切友好地問候,語氣真的非常友好,叫人挑不出錯。但嬷嬷們聽得心裏都鬥打顫,萬萬不敢再招惹這一位。
“說得他了,再來說我,滾!”蕭婉叫她們欺軟怕硬,立刻兇狠地把人罵出去
自此四位嬷嬷便偃旗息鼓了,她們算是看明白,這二位主兒誰都不好惹,還是乖乖做個站立擺件就好。
等回頭皇後娘娘問起公主府的規矩來,只管回複各種好就是。誰敢說不好?不要命了,反正天塌下來有韓驸馬頂着。
韓溫回來,見四位嬷嬷委屈地站在門外,越發規矩了。他輕笑一聲,進門便從榻上撈起蕭婉,狠狠地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