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錦衣青袍, 披上玄色披風,身姿飒飒,一躍而上通體雪白的白馬, 出了西城門,直奔夜色深處。
庾長治等人不放心,欲親自來城門相送。今日初月, 夜黑,影影綽綽只能看到一點白馬的影子,眨眼間就不見了。此為名馬,名為飛雪, 可日行千裏,跑的如此之快倒也不稀奇。只希望它足夠快,在韓溫遇到危險的時候, 能助他逃過一命。
庾長治憂心忡忡, 韓溫真的就只身一人前往, 從這到宋家莊, 百餘裏的險路, 他真的能應付得來?即便安全抵達宋家莊, 卻不知又有多少更兇險的東西等着他。
“我看此法不妙, 咱們還是應當派兵支援。”庾長治匆忙趕入宮中請旨。
因涉及考慮的情況衆多,更是為了華陽公主的安全, 劫持一事尚未公開,宮中只有皇帝和太子知情,連皇後都不知曉。
“婉妹和韓學士若有個三長兩短, 舅父可擔得起此責?”太子正陪着蕭紹,替妹妹憂心,聽此話禁不住質問他這個古板舅父。這老家夥除了會講規矩苛責之人外,還懂不懂人的感情?
“怕就怕韓大人此去孤身赴死,着了那些賊人的道!”庾長治激動地說出心中地恐慌,“若最後人沒保住,還令那些反賊逍遙法外,如何能忍?陛下必然已經周全思慮過,此事帶來的後果是什麽。”
最後這句話其實只是庾長治的一個提醒,他根本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兒臣相信韓溫,他不是那種只會孤身赴死的蠢貨。”
太子接着又表示,他已經暗中派東宮影衛悄悄前往宋家莊,在保證不會暴露的前提下暗中蟄伏,若真有情況,便支援韓溫。只是訓練有素的影衛數量有限,如果對方人馬衆多,又巧設陷阱,難保我方一定會勝利。
“要不把明衛也派出去些?用他們做事總比用那些士兵可靠。”太子提議道。
“萬萬不可!韓學士特意将陛下送來的護城侍衛遣返,正是怕如此挪用致皇城守備空虛,給賊人可趁之機。”這一點上庾長治絕不會讓,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國不可一日無君,任誰都沒有君王更重要。
城西忽然放氣了煙花,一朵接着一朵,絢爛無比。
太子踱步到殿外,看着外頭的煙花,冷着臉問怎麽回事。這時候,城東也有煙花放起來。
侍衛打聽完消息後前來禀告:“今日是齊尚書的六十壽辰,府中正在慶賀。”
“兵部尚書齊開放……齊家……”太子緩緩地眯起眼睛,轉身回了大殿,向皇帝禀告此事。
Advertisement
他女兒生死不明,這老東西居然在過壽。蕭紹氣地拍案,頗覺得有些不暢快。奈何此事他人并不知情,就此責怪于人反倒有些不講理。
“會不會是齊家有意為之?借煙花傳信?”太子警惕問。
蕭紹臉色頓時陰沉,“查!”
半個時辰後,京府衙差匆匆上報。
“韓學士離開前交代屬下,半個時辰後呈上這封信。”
蕭紹取信閱覽以後,便交給太子,命他全權按照信上的交代去辦。
一個半時辰後,宋家莊前,四下靜谧,零星有蛐蛐叫聲。
整個宋家樁都沒入在黑暗之中,唯有村頭的竹竿上挑起一盞燈籠,燈籠下方挂着一張紙條:步行入內。
宋家莊如今半點煙火氣都沒有,想來那些住戶村民都已經不在,四周全部蟄伏着殺手。若說騎馬入內還有可能一線生機,徒步無異于将脖子伸在刀下,只能送死。
片刻後,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嘶鳴一聲,飛快地奔入宋家莊。
嗖!嗖!嗖……
無數箭矢從四面八方射向白馬。
飛雪奔跑了一段距離之後,轟然倒地。萬金都買不來的名馬飛雪就這樣死被渾身紮着箭,像刺猬一樣,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
頃刻間,一匹白馬就變成了渾身是血的‘紅’馬……
寒山寺,大雄寶殿內。
原本被綁縛的蕭婉和鄭銘,早都已經解開了繩子,兩人都沒有輕舉妄動,趴着窗縫,悄悄打量外面的情況許久。
守衛不算嚴密,門外四個人,大殿外一圈,十步一個人,共有十個人守着他們。再外圍應該還有人,不過在裏頭守着的人都不算多,外邊的應該也不會太多。
奇怪,這些人若是為了吸引韓溫過來救她,守衛理應是外松內緊才對。這種守備方式倒是奇怪,就這麽幾個人守着他們,如此薄弱,難道就不怕韓溫将他們救出去?
聽那綁匪之前的口氣,十分自信篤定,似乎韓溫只要來就必死無疑。他們怎麽會那麽肯定自己的計劃沒有纰漏?正常來說,出于謹慎起見,這周圍都應該多派人把守,以防萬一。
除非,他們非常肯定韓溫不會來這裏。為什麽這麽肯定?
蕭婉心懸起來,韓溫會不會已經中了他們的圈套?
她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盡快傳消息給韓溫。
蕭婉和鄭銘互相打眼色,正準備沖出去,見殿外來了一群人。倆人用繩子假裝把自己捆好,這次幕後主使還沒有露面,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抓她。
門推開以後,相對于身後的幾名彪形大漢,一個瘦小身影先進來了。鴉青色的修身長袍,發髻上一根簡單的白玉簪,細眉大眼,黑布蒙面,手背在身後踱步而行,很有上位者的氣勢。
她走到距離蕭婉半丈遠的地方停住腳步,垂眸睥睨蕭婉,嗤笑一聲,似有無盡的嘲諷。
蕭婉擡眸看這人。倒是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問了肯定也不會說,便懶得張嘴費口舌。
許是半晌不見蕭婉說話,也沒見她有自己料想中的驚慌,很不滿意,所以瘦小蒙面人就忍不住先開口質問她。
“知道我是誰麽?”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在刻意用力。
蕭婉翻了個白眼給對方:“廢話少說。”
早知道你是誰,早就把你殺了。
“公主金枝玉葉,自然不會把我們這等小人物看在眼裏。”
這次句子長,蕭婉明顯能感覺到其聲音奇怪的地方。明明可以用嗓子輕松說話,但這人一定要從喉嚨深處發聲,讓胸腔震動。
“你是女子?”蕭婉掃了一眼她平平的上半身,撇了下嘴,“你比我男裝的扮相像多了。我的不管束得有多緊,最後還是會凸起來一些,以至于不得不穿寬松點的衣裳掩蓋。瞧瞧你,天生好條件,即便穿修身的男裝也不怕,真羨慕不來。”
“你——”
即便蒙住了半張臉,仍舊能很明顯地看到她臉色變化。她氣得不行,舉起手裏的鞭子對着蕭婉。
“我看你還沒弄清楚現在的局勢,這裏沒有什麽高貴的華陽公主,只有待宰的可憐羔羊。”說着,她便用鞭子頭擡起蕭婉的下颚,迫使她好好仰望着她。
蕭婉發現這女人從一進門到剛剛的舉動,似乎都在有意彰顯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那個。
攀比心理這麽重,有點意思。
“你笑什麽?”蒙面女子發現蕭婉突然勾起唇角。
“你缺什麽,我就笑什麽。”蕭婉立刻反駁回她。
“你——”似乎被說中了軟肋,女子揮起鞭子就要朝蕭婉身上打。
“那一位說人還有大用,此刻不能傷。”旁邊人忙出聲阻攔,請蒙面女子收手,“姑娘還是請回吧,您在這呆久了屬下們都不好交代。”
蒙面女子掃了一眼蕭婉那張瑰麗的臉蛋,哼了一聲出門。
蕭婉迅速解開繩子,湊到門邊,隐隐約約聽那女子又說話了。
“什麽留着有用?我看是瞧她長得好看,舍不得了。那賤人整日在男人堆裏韓溫混,早就沒了貞潔。一張狐媚子臉,留着只會是禍害。”
“他說什麽話你們都聽,我呢?你們到底是效忠我,還是效忠他?”
幾名大漢連連賠錯表忠心。
“好,那我命你們殺了她。”女聲淩厲起來。
“可若是那一位問起來——”
“蠢貨!你們只需要說是他們想逃脫,掙紮拼死反抗,你們阻攔之際才會誤傷致死。”
女子說完見這些大漢仍然猶豫,語調越發冷靜。
“殺了她,才會徹底激怒狗皇帝,讓皇族與韓家勢不兩立。我這才是為了大局!
他想留公主性命才是耍小心思,往好聽了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就是被美色所誤。自古以來,有多少可成事的男人就誤在這美色上,你們雖然都是粗人,可也懂這個道理吧?”
幾名大漢都被女子說動了,點頭應承,立刻準備動手。
看來他們沒得選了。蕭婉馬上對鄭銘使眼色,焚香爐的旁邊有一罐燈油,本事為了方便引燃一些粗香所用,蕭婉拿起燈油将其潑撒在門窗上,都是木頭和紙糊的東西,丢火一便着。
蕭婉和鄭銘随即破窗,搶奪了在窗戶附近守衛的綁匪的挎刀。
大漢們走向大雄寶殿的時候,就發現屋子裏影子不對,要沖進門的時候突然有火光冒出來,聽到破窗的聲音,随即踹開門,發現柱子上綁着的兩個人已經不見了,大呼人跑了尋人。
所有人都動起來,看到後窗死了兩名侍衛,就順着後窗的方向去搜索。大雄寶殿門窗上的火勢開始蔓延,但沒人會有功夫去救火,反正那大殿是獨立的,燒了一座房子也不算什麽,如今抓人回來要緊。
蒙面女子急着跳腳,命令他們一定要将人抓到,再殺死。
蕭婉和鄭銘在後窗殺完人之後,就躲回了大雄寶殿。倆人捂着鼻子忍了會兒,見火勢更旺了,外頭的人都散了,才從裏面出來。
出來後更加确認這寺廟果然建在山上,倆人鑽進林子裏跑了一會兒,不是遇見深溝,就是看到斷崖。
“這裏地勢險峻,想必是寒山寺。”鄭銘以前做過巡防士兵,大概了解京外的地勢情況。但他從來沒有來過寒山寺,今天夜裏又黑,在這密林裏不好辨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走。
“總之不能在這處斷崖呆着,我們慢慢摸索繞圈走,總有路下山。”
鄭銘應承,跟着一起往山下摸索。
“韓溫不會來了,聽他們的口氣很得意,應該是把韓溫支到了另一處地方設套坑他,所以這裏的守衛才會這麽少。”
蕭婉腳下突然滑了一下,整個人幾乎跌倒,鄭銘伸手要扶,不想他腳下也滑,倆人一起摔倒朝深溝下滾。
樹枝刮破皮膚,石頭硌在身上……最後倒在溝裏,渾身上下不管哪裏都疼。
蕭婉冷吸口氣,正要問鄭銘怎麽樣了,發現有火光靠近。一定是追他們的人聽到動靜趕來了。
蕭婉馬上起身,吃痛叫一聲,她竟然扭了腳。鄭銘二話不說就背起蕭婉,順着深溝往下跑。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有幾個黑影從溝上翻身下來,挑着燈籠照明他們二人。
鄭銘向往後跑,後面也被人堵住了。
“放我下來。”
蕭婉坐在地上,這溝裏有很多碎木枝,她随手拿了幾根差不多粗的,将裙子扯成條,用木枝将腳踝固定好。
鄭銘護在蕭婉身邊,舉刀跟這些人對峙。
這時候鈎上頭也有腳步聲近了,幾盞燈籠打亮,蒙面女子帶着她的屬下們現身,仍舊是居高臨下地睥睨蕭婉。
這時候的蕭婉滾過山坡,發髻淩亂,臉也花了,十分狼狽。
女子的睥睨帶來了更多的愉悅。
“別做捶死掙紮了,瞧瞧,好好的一個美人不能看了,這樣也好,可以叫你醜着去死。”蒙面女子随即揮手示意。
“等等,”蕭婉脆聲打斷,“就算是醜死,你的也得讓我死得明明白白吧。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一定要殺我和韓溫?”
“好,看在你要死的份兒上,是可憐的亡國公主的份兒上。”蒙面女子幹脆扯掉臉上的面巾,滿眼嘲諷地看向蕭婉。
一張陌生的臉,不過蕭婉對這張臉略微有一點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一面。
“怎麽,不記得了?既然公主貴人多忘事,那就別怪我沒給公主機會。”女子粲然一笑,再次揮手示意。
“你是齊遠的随從,朱雀街開泰酒樓,齊遠見牡丹那一日,你也在。”蕭婉死死盯着她。
女子又笑起來,“不錯,是我,公主好記性。不過可惜,還是要死。”
女子将手揮下。
蕭婉似乎不以為意,繼續質問,“你就是前朝血脈。”
只有這個理由可以解釋為什麽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子,可以麾下有這麽多人,可以令齊遠帶她去見牡丹。怕是只有她在,有她親自發話,牡丹才會那麽心甘情願的去死。所謂君臣忠孝,不就是如此麽。
不過她一個女子複國有什麽趣兒?能繼承皇位?當然不能,八成是為了男人。
蕭婉再打量她的相貌,鵝蛋臉,柳葉眉,皮膚白白淨淨透着光,睫毛睫毛濃密如扇,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眨兩下,仿佛會說話一般,讓人禁不住心動。
這張皮天生看着就像是個溫柔可人的,如果她此刻不做出這種得意欠揍的表情,而是溫柔小意,蕭婉覺得大概連她都扛不住,想親近一下。
“你心悅齊遠?”蕭婉又問。
秀珍聽到這話,暫且不讓屬下動手,故意挑眉告訴蕭婉,“我和他是兩情相悅,跟公主大不相同。聽說公主自小就心悅他,甚至還不知廉恥地主動過好幾次,真是不要臉。”
“我若真如你說的那般,齊遠早就是我玩兒剩下的了。別人吃吐了的東西,你是巴巴地伸舌頭接過來繼續吃,也挺有意思的。”
聽這女人說話就知道她不辨是非,所以跟這種人說話最重要的就是氣死對方,正确的解釋不需要,因為根本沒用。
“你——
給我殺了她!
給我把她碎屍萬段!”
秀珍被氣得面目鄭銘,大吼道。
她話音未落,蕭婉已經揮刀殺了眼前的兩名大漢。大概這兩名大漢還在聽秀珍的吩咐,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她才這麽輕易的得手。
鄭銘也跟着動起來,對負後面的人。
在秀珍震驚地目光中,蕭婉靈活地躲開攻擊,随即揮刀又解決了一個。她殺人為求速度,也為了省去拔刀的麻煩,只割脖子,刀一撤血柱噴濺,蕭婉很怕濺着自己,每殺一個都特意朝袖珍所在的方向推一把,以至于濺了秀珍一臉血。
秀珍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扯破嗓子對身邊人吼:“你們都愣着幹什麽?都給我上!”
半坡上的大漢們确實都愣住了,他們腦子裏不約而同都冒出一個問題:這一位真是華陽公主?
堂堂一國公主,嬌弱如花、金枝玉葉的華陽公主,居然會武功?而且武功這麽高,招招出殺手,招招嗜血?
瞧瞧她殺人時候的表情,怎麽跟玩兒一樣?嘴角的笑,還有那一雙興奮的眼睛,都是什麽情況?
這真的真的真的是養在深宮中受禮儀教化的嬌貴公主?
拼死火沙場的将軍怕是也沒有她現在可怕!還有,她不是傷了腳,怎麽這麽靈活?綁在他腳踝上的那幾根樹枝怕是什麽靈丹妙藥吧??
大漢們反應過來,都不敢小觑蕭婉,紛紛揮刀一躍而上。
照理說他們未出高處從上往下揮刀殺人,占盡優勢,更不要說對手是一名力氣不大的女子。
誰能想到這一刀重重砸下去,硬生生被接住了,對上對方的眼神,輕松含笑?
這……
下一刻只覺得脖頸作痛,見有血飛濺,自己竟被那公主反手一刀割喉了?
大漢瞪圓眼珠栽倒在地,他至死都不明白,公主在什麽時候另一手也拿着刀了……
蕭婉解決完眼前的十個之後,看鄭銘那邊打的有些吃力,過去幫幫忙,最後二人踩着屍身從溝裏跳出來。
許是之前搜山人都散開了,又或者山下也有人馬,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聚過來,蕭婉大概數了一下,足有百人,其中還有拿着弓的,這就不好辦了。
好在今天夜色深,注意背靠大樹就不怕被人放冷箭。
二人互相配合,殺出一條血路,往山下跑。
奈何天有絕人之路,她們倆還跑着跑着,居然又跑到了一處斷崖。
“公主,沒路了,怎麽辦?”看着身後追來的刺客,鄭銘立刻擋在蕭婉身前。
蕭婉氣得直罵韓溫,他就不能聰明一點,找對地方來救她?
“哼,哈哈哈……”
秀珍雙手抱在胸前,款款走來,一臉得意地看着躲在懸崖邊的兩個落魄之徒。
“跑啊,怎麽不跑了,繼續跑啊!”
“哪來的狗吠,連做狗的自知之明都沒有,還指望人聽她的話!”蕭婉斜睨一眼秀珍。
秀珍又一次被蕭婉氣到,“來人,給抓活得,我要親自撕爛她的嘴!”
鄭銘小聲告訴蕭婉,他一會兒上前吸引人注意,請公主趁機逃跑。蕭婉推開鄭銘,橫起手中的刀。
“就我這腿腳,跑不快的,不夠快在這種地勢,活不了。倒不如痛快殺一場,能拉幾個陪葬就拉幾個。你看他們人數也不多了,指不定我們還能贏呢。”
鄭銘看向還剩下的五十多人,只是拿刀殺的話,可能還有機會,但還有弓箭手,他們身後又是懸崖沒有退路。
鄭銘知道公主後面的話不過是在安慰自己,罷了,能殺幾個是幾個。
秀珍和屬下們都料倒二人的想法,竟禁不住有一絲害怕。畢竟他們也是經過精心訓練出來的殺手,結果這才多長時間就被他們主仆殺得少了一半。
還有那公主殺人的手法實在太狠了,專抹脖子,絕不多亂砍其它地方,太駭人了。
秀珍其實也跟他們有差不多的想法,他不能再折騰人嘛,這一些人都是張立在死前幫她用心栽培出來的,再死就沒有了。
“弓箭手,射腿!”
大家馬上讓路,讓後排的弓箭手準備,結果卻聽到一連串撲通倒地的聲音。
轉頭細看,這些弓箭手全部都後腦中镖死了。
“是誰?”衆人慌亂起來。
風聲蕭蕭,樹葉嘩嘩作響。林影深處有一個颀長身影越來越近,他手提着一盞燈籠,象牙白袍穿在他身上,襯得人溫潤如玉。
走近了才發現,這人也很狼狽,白袍被刮破了很多處,一向攏得幹淨整潔的發髻,如今散亂許多碎發,還挂着碎小的枯枝。
他嘴角帶笑,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蕭婉。
蕭婉看到韓溫那一刻開始,心頓時就安定下來,全身都放松了,這時候才覺得腳踝生疼,像是骨頭都被碾碎了一般。
“聽聞公主想我,韓某便來了。”
他聲音好聽極了,特別是這種時候,溫和平靜,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所有人下意識地給韓溫讓路,韓溫徑直走到蕭婉身邊,伸手扶住了蕭婉。
蕭婉看他手背上都是冒着血的劃痕,看他一眼,想起他那句調笑的話了。
“誰想你了?”
“山谷回音大。”韓溫道。
蕭婉愣了一下,方反應過來,剛才她罵韓溫的時候,聲音好像挺大的,竟被韓溫聽到了。得虧她罵聲大,不然這厮再晚來一步,她和鄭銘都沒命了。
秀珍已然慌了,韓溫其人有多厲害她早就知道。她萬萬沒有想到,這麽萬無一失的計劃,韓溫居然可以找到這裏來。她剛剛完全在震驚中緩不過神兒。後面那排弓箭手的死,足以說明這周圍蟄伏着不知多少人等着殺他們。
趁着這二人還在“敘舊”,秀珍立馬帶人逃。本想打個措手不及,能有機會逃出去,卻不想從暗處飛出無數個飛镖,把她這些屬下都打得七七八八。
最後只餘她,和另外負責管事的四個人。
看得出來,他們是故意這樣留活口。在這種夜色下,竟可以如此精準地用飛镖殺人,讓人不禁膽顫,這到底是一批什麽樣的殺手。
秀珍不甘心,欲說話。四名留活口的死士欲尋死。但他們根本不得機會掙紮,五人全部都被警衛控制起來,堵住了嘴。
韓溫先扶着蕭婉坐下,蹲下身來查看她腫成饅頭的腳踝,眉頭促成‘川’字。
從屬下那裏要來了跌打損傷的藥膏,小心塗抹之後,重新包紮。
“我抱你下山。”
“不要。”蕭婉拒絕,令鄭銘來。
鄭銘立刻欲上前,被韓溫一個冰冷的眼神射過來,立馬不敢動了,甚至還後退了兩步,低頭不敢作聲。
“我馬上就娶你過門了。”韓溫道。
“那叫尚公主,你是驸馬。搞清楚身份,你得聽我的吩咐。”
蕭婉拿起藥膏在韓溫手背上塗了塗,有一道傷口滑的很深,仍然在流血,她怎麽可能讓他抱自己。
韓溫看着公主給自己包紮傷口,已然明白她不讓自己抱的意思。
甜了,很甜,心尖都甜了。
低笑聲不止,磁性的聲音在蕭婉耳畔響起,吐着淡淡的熱氣,令人耳尖癢意十足。
“是上公主,別急,兩天後臣就能名正言順地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七千字,算是滿足你們的要求加更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