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蕭婉目色不善地瞥向陸學,韓溫跟着看向陸學, 不過他面色表現得非常平靜。
陸學聳了下肩, 不解地看着倆人, 還在等回答。
“我們剛去過百雀樓。”反正消息也瞞不住, 蕭婉便先說給他聽, 瞧瞧陸學的反應。
陸學怔了下, 慌亂不已, 心虛地眨了兩下眼睛,對蕭婉解釋道:“別——”
“這麽熱鬧?”一聲響亮的男聲之後, 齊遠快步走來。
“我聽說百雀樓發生案子了?”齊遠再問。
“案子?”陸學詫異地轉頭問齊遠, “什麽案子?”
蕭婉微微偏首,想觀察陸學此刻的表情, 但被齊遠忽然擡起的手擋住了。
齊遠拍了陸學的肩膀一下,告知他百雀樓花魁白月月和鸨母身亡的消息。
陸學又愣了一下,緊盯着齊遠看:“真死了?”
“張仵作已經去驗屍了。”齊遠詢問蕭婉和韓溫是否要去案發現場看看。
韓溫:“不必,陸判官負責處置便可。”
“我?”陸學驚訝。
齊遠又看向蕭婉。
“我還要查福順的案子, 這案子我就不摻和了,忙不過來。”蕭婉說完, 就對衆人點了下頭, 率先走了。
齊遠望了一眼蕭婉的背影, 轉頭對陸學道:“那我陪陸判官一起去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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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你先去,我去去就來。”陸學說罷,就匆匆跑了。
齊遠靜看着韓溫一眼, 本以為韓溫會跟他說話,卻見韓溫轉身要走,馬上開口:“陛下真心疼愛華陽公主。”
韓溫側首冷淡地看一眼齊遠。
齊遠對韓溫禮貌地拱手,斯文地告辭了。
楚天在旁聽了齊遠這句話,怎麽都沒琢磨明白什麽意思,不過瞧自家郎君的臉色越來越冷,猜測齊遠這句八成不是什麽好話。
陸學追上蕭婉之後,就急忙跟她解釋:“我跟百雀樓的花魁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昨晚上确實去了百雀樓,但我不是為了女色。”
“那你為什麽去?” 蕭婉反問。
“我——”陸學哽住。
“可忙完了?”齊遠走了過來,詢問陸學要不要同他一起走。
陸學欲言又止地看着蕭婉。
蕭婉挑了下眉,示意他有話就說,現在沒人在堵他的嘴。
“總之請相信我,我沒有去那裏尋花問柳,我不是好色之徒,我心裏面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陸學目光誠摯地看了兩眼蕭婉,然後才跟着齊遠離開。
齊遠走遠一段距離之後,慢慢回頭望了一眼蕭婉的背影,摟住陸學的肩膀,對他附耳低言了兩句。
蕭婉回房後,就聽到随從回禀,陸學和齊遠一直在暗中嘀咕什麽,似在商議秘事。
兩個時辰後,現場勘查完畢,張仵作把具體情況一一回禀給韓溫和蕭婉。現場幹淨,皆是一刀斃命,沒有目擊人證。
這結果在蕭婉的意料之中,既然幕後者可以做到這麽快殺人滅口,行兇者身手幹脆利落并不稀奇。
天近黃昏時,宋氏被安排悄悄進京府,指認白月月的屍首。
宋氏在看到死者白月月的那張臉後,立刻點頭。
“确定?”蕭婉問。
“她異常貌美,叫人一眼難忘,錯不了。”宋氏肯定不會錯。
蕭婉命錦環給了宋氏一百兩銀子,令宋氏另搬個地方去住。
宋氏得知自己可能卷進大案子裏,随時都有性命危險,乖乖應承:“那我這便回家受拾掇行李。”
“不必回了,叫人幫你拾掇就是。”蕭婉怕宋氏這裏也會出意外,決計謹慎為上。
蕭婉拿着宋氏的證供去找韓溫,問他怎看。
“有人坐不住了。”
韓溫告訴蕭婉,他已經命人秘密緝拿了李管家和春秋道長。
“再等,只怕這二人也會被滅口。”
“能審出來麽?”蕭婉問。
“只用嘴審,自然不行。”韓溫凝視蕭婉,“公主最好不要多問。”
蕭婉明白了,韓溫這是要嚴刑逼供。照常理她确實要反對這種做法,嚴刑逼供很可能會鬧出冤假錯案。但如今已經接死了三人了,董良策更是朝廷命官。非常之時使用非常手段,也不是不可。
“問出來後記得告訴我。”蕭婉道。
韓溫眨了下眼睛,應承蕭婉的話。
蕭婉偏頭打量韓溫,“怎麽瞧你似還有別的煩心事?”
韓溫沒想到他壓抑下去的情緒會被公主一眼看穿,淡笑着表示沒事,心中的陰霾随之散去了不少。
“最近事兒多,心煩倒也正常,吃點甜的。”蕭婉笑了下,對韓溫揮揮手,轉身去了。
韓溫腦海裏驀然回蕩起齊遠說的那句話,‘陛下真心疼愛華陽公主’。
這話于他人來聽,或許聽不出什麽端倪。但齊遠明白他夠聰明,只說這一句就能令他領悟。皇帝早有心懲辦四姓門閥,四棵百年大樹想要連根拔起,勢必會為此用盡他所能用的所有手段。或許他會暫時婚配公主給四大姓暫且□□,但終究會給他們一個無情的結果。而這其中唯獨‘真心疼愛’不一樣,皇帝斷然不會将他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一個他存心想要對付的人,讓他的寶貝女兒去經歷守寡之苦。
換言之,齊遠在向他宣告,不要對華陽公主存有他心,因為陛下斷然不會将她下嫁給四姓門閥之首的韓家。
這是挑釁,是警告,更是打擊。
若在一個月前聽此言,韓溫必然覺得可笑,甚至不屑。那時的他始終堅信自己不會尚公主,以不變應萬變,下手利落無情,無所顧忌。
現在不一樣了,他的顧忌多了些。
不過終究是他一廂情願,只是他一人之事,若現在放棄,想必會容易些。他不該拿韓氏一族的興亡去賭,該選最穩的那條路走。
撲棱棱——
什麽東西突然從他身側的窗戶飛進來,接着傳來叽叽的叫聲,韓溫方反應過來是鳥兒。
韓溫詫異地往東窗望去,就見蕭婉笑着從窗外跳進來,手裏抓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貍貓,虎頭虎腦的,看大小不過是三個月。
蕭婉将貓放到地上,讓它去抓在屋裏亂飛的麻雀。
“抓到了賞你魚吃。”蕭婉笑道。
這麽大的小貓正是愛玩鬧的時候,在屋裏亂飛的麻雀立刻吸引了它的注意,一會兒憑空跳起,一會兒爬上桌,跟随者鳥兒飛快地在屋地亂竄。
桌案上的案卷、信件都被小貓一腳蹬掉了地上。
兩廂追逐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麻雀終于找到窗口飛逃了出去。小貓追累了,坐在地上添爪子。蕭婉把貓抱起來,摸摸頭,看向一臉冷漠瞧自己的韓溫。
“你看,它多可愛。”蕭婉把貓舉起來,湊到韓溫跟前。
韓溫和碧綠的貓眼對視之後,冷淡地蹙眉。
“楚天說你喜歡貓,看來他在騙我。”蕭婉把貓抱回懷裏,拍拍它的頭,“別害怕,不是所有姓韓的都這麽兇的。”
“此舉何意?”韓溫問。
“為你解憂啊,你剛才看見它鬧騰的時候,心裏的那些煩心事是不是都沒有了?”
“是,因為只顧着煩它。”韓溫無奈地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案卷。
蕭婉等他坐定之後,把貓放在韓溫的懷裏。韓溫下意識抱住,眉頭皺得更狠,但當他感受到毛茸茸的東西軟軟地靠在他手臂的時候,眉頭便漸漸舒展了。
小貍貓有些累了,很快就窩在韓溫的懷裏打呼嚕睡着了。
“看來你還是喜歡的,楚天沒騙我。”
蕭婉坐在對面,手托着下巴打量韓溫抱貓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韓溫的臉還是那張臉,表情還是平常的寡淡如水的表情,但蕭婉覺得現在的韓溫很溫柔可愛。
“公主想讓我忘憂?”韓溫自小就受極嚴苛的教導,學富五車的代價就是在別人玩的時候,要埋頭苦讀,嚴厲約束自己。貓他的确喜歡,但從小到大他多只摸了兩次,無用之事他很少做。
“是啊,做人要開心點,總是愁眉不展,什麽事兒都壓抑在心裏多難受。”蕭婉最擅長哄人,她爹爹就經常為一些事心煩卻不說,不過情緒還都能表現在臉上。韓溫卻不是,即便心裏有事還是要壓抑表情,半點都不想顯露出來,這得多累。
蕭婉還指望着韓溫能站在她這邊,幫她把藏寶圖的案子給破了。所謂馭人先馭心,和韓溫搞好關系、建立信任很重要。所以蕭婉剛才出門之後,琢磨着自己該體恤韓溫,讓他知道感恩,遂詢問楚天韓溫的喜好,弄來小貓逗他開心。
“開心能解決問題,還是貓能解決?”韓溫将熟睡的貓放到榻上,動作很輕,貓居然沒醒,只是動了動身子就繼續靠着軟墊睡。
“都不能。”
“所以開心之後,依舊會愁眉不展,不僅如此,還拖延解決問題的時間。”
“你這人好生沒趣。”蕭婉對韓溫擺擺手,“當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慢慢愁,我先走了。”
“公主若有心想拉攏我,不如多拿出點誠意。”韓溫一語道破蕭婉的心思。
蕭婉頓住腳,轉身詫異地望向韓溫。
“送禮當送其所需。”韓溫凝看蕭婉,“案子棘手,時局叵測,勝敗有時就在一念之間。若沒個萬全的退路,保我韓氏一族,韓某因何一定要站在公主這邊?”
韓溫話畢,就背過身去,只留修長的背影與蕭婉。
蕭婉曉得韓溫故意如此,他知道她擅長觀察,所以就把他的臉避開了,叫她觀察不到他此刻的态度。
但韓溫的話确實在理,他身為韓氏一族的族長,自然要替自己和自家人考慮,如果韓氏亡了,那他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求自保并沒有什麽錯。不管皇帝對這四姓門閥的态度是滅還是打壓,對于韓溫這種聰明自負性子的人來說,兩者就是一個意思,他不會容忍韓家亡而自己茍且偷生,皇帝也不會容忍韓家在而皇權被架空。
蕭婉如果作保證說,只要韓家沒有異心,皇帝絕不會傷害他們,韓溫大概不會信。即便皇帝親口承諾,他也未必會信。所謂‘兵不厭詐’,這種時候口頭保證已經沒有用了,大家都在互相懷疑。
“怕是難有兩全之法。”蕭婉不打算說虛話哄韓溫,因為說出去也肯定是白費口舌,韓溫不信,反而還降低她話語的力度。
“有。”
“是什麽?”
蕭婉急切地盯着韓溫,想要知道答案。她沒料到韓溫已經想到辦法了,既然想到他剛才為何還那麽壓抑自己?除非這個辦法不好實現。
“這還要感謝齊遠,是他的一句話提醒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天越來越冷了,身體狀況沒有夏天的時候好,有點坐不住,更新可能不到位,諸位可愛滴仙女寶寶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