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夫人如此狡辯, 阻攔我們京府斷案,目的又為何?福順是罪臣張立的家奴, 如今張立案有數萬兩白銀下落不明。偏巧京府查案,查到貴府這裏,重要人證當晚就在貴府受罰死了!老夫人倒說說看,怎麽就那麽巧?”
秦讴從來都不是善茬, 聽老夫人這樣不開面,他幹脆就把自己知道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宋老夫人聽到秦讴提及張立,驚訝地皺眉盯着秦讴。
“原來為這事!我就說小小一個國舅府家仆,怎麽會勞動二位權貴親自到場調查。”
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
秦讴有點後悔自己嘴快,懊惱自己又說話不動腦子。
韓溫面色如常, 似乎料到秦讴會守不住秘密。不管現在的場面如何尴尬, 韓溫斷然沒有說話的意思。
“冤枉了, 福順會被安排到國舅府,那可是當初太常院東西庫務的安排。便有事兒, 也該問他們。”李管家趕忙幫着自家老夫人說話。
福順涉及張立案的事兒, 蕭婉沒主動對別人說過,對韓溫也沒有。當然以韓溫的聰慧,他倒是可以猜到這些。秦讴居然知道這麽清楚,莫非韓溫告訴他的?但在來的路上,韓溫可并沒有機會跟秦讴說這些。
宋老夫人突然笑了。
衆人都屏住呼吸,不解宋老夫人這一笑意味着什麽意思。
“ 就該這樣,痛快說出你們的目的便是,何必藏着掖着, 我國舅府不怕你查!”宋老夫人一句铿锵之言,讓秦讴松了口氣,他笑了下,剛要行禮謝過宋老夫人配合,就聽宋老夫人突然冷下臉來,又說話了。
躲在後頭的蕭婉不禁為秦讴捏一把汗,這孩子還是太年輕,完全不了解這老太太有多難對付。
“你們最好能查出什麽好歹來,讓我們國舅府擡不起頭。若查不出來,絕不會放過你們!”宋老夫人冷哼一聲,手持拐杖重重地敲地,随即就帶人走了。
李管家恭謹地送走宋老夫人後,像極了一條仗着人勢的狗,應對韓溫等人不再像之前那樣慌張,躬身笑請諸位移步正堂說話。
秦讴堅決不輸陣勢,高揚着頭,繼續保持姿态,走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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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婉湊到韓溫身邊,問他是否把張立案告知了秦讴。
韓溫知道蕭婉的疑惑,搖了搖頭。
“那他才來京府,怎麽會知道這些?”蕭婉見韓溫用‘他也不知道’的眼神看自己,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不過才剛李管家有句話,不提還好,特意提及太常院那邊反倒叫人更加懷疑。當時太常院負責分配罪臣家眷的監官,早在半年前因忽然得了痨病死了。死無對證,如何找人?
當然李管家有嫌疑的不止這一點。蕭婉之前問他可知春秋道長在福順身亡前一日,來府裏都做了什麽。明明已經是數天前發生的事了,李管家想都沒有想,立刻對答如流。正常人誰會特意去記着十幾天前發生的事?除非那天發生了什麽事,令他印象非常深刻。所以當別人提及的時候,很快就能想起來。
蕭婉将李管家和春秋道長列為重要嫌疑人,命人全天暗中監視。
安排完這些,蕭婉拍拍屁股走人了。至于候在大堂之內韓溫和秦讴如何,不關她的事。
蕭婉剛至京府,突然被蕭紹急召回宮。
她回來時,正見蕭紹一人獨坐在禦花園內小酌,宮人們都遠遠地陪侍,不敢打擾。
蕭婉忙去給他請安,為他斟酒,也給自己斟一杯。
“才多大,喝不得這烈酒。”蕭紹命人取來一壺青梅酒給蕭婉。
“爹爹今日心情好?”蕭婉沒聽蕭紹的話,還是倒了一盅酒,抿了一口,吸氣直嘆辣。
“一人酌酒,怎知是心情好,不是心情差?”蕭紹瞧蕭婉被酒辣得不停吃菜,不禁就笑兩聲。
“爹爹若心情不好,那女兒剛好陪爹爹說說話,逗爹爹開心。”蕭婉笑道。
蕭紹哼道:“好似養了個野孩子,天天深更半夜才回家。若不叫你,便不知早回來?”
“之前那是忙着查案麽,現在案子查完了,有空了。女兒正想今天早點回來好好陪爹爹,但女兒不管忙不忙,這裏也一直惦記爹爹呢。”蕭婉戳戳自己心所在的位置。
蕭紹又笑了一聲,但興致不高,随即就将一盅酒一飲而盡。
蕭婉及時為蕭紹斟酒,這種時候不用說太多,等着她父親主動吐露即可。
“婉婉覺得為父是個好皇帝麽?”
“是。”蕭婉立刻應承。
蕭紹眼中的笑意未達眼底,“可外頭人不這麽說,你近來經常出宮,想必也聽到了些傳言。世人皆罵我為暴君。”
“傳言不可信,女兒相信父親不管做什麽事,都是以國家大局為重。燕雀安知鴻鹄之志,那些不如百姓不了解爹爹,如何能體會到爹爹的難處。”自從從柳正照口中聽說她父親的用意之後,蕭婉對這點堅信不疑。
蕭紹凝眸緊盯着蕭婉,“你懂?”
“略懂。”蕭婉斟酌用詞,“但若爹爹肯把心裏的難處告訴女兒,女兒就全懂了。”
蕭紹審視蕭婉:“前段日子你查流民一事不肯撒手,最近倒是沒動靜了。”
蕭婉心中一驚。
她本以為她在暗中調查,父親并不知情,如今看來她的一舉一動父親都非常清楚。
雖然自己的小秘密被發現了,但這對蕭婉來說反倒不算壞事,父親能察覺到她的行動,便說明他處事敏銳,并非傳言那般昏庸。
蕭婉發現蕭紹話畢,目光冷靜地看着她,表情辨不出喜怒。蕭婉有點猜不透父親現在的心思,馬上起身要跟他賠罪,被蕭紹擡手示意坐下。
“父女間閑聊罷了,平常随意得很,今天怎生拘束了。”蕭紹語調平平,仍然聽不出喜怒。蕭婉非常清楚,她爹爹現在的狀态才最叫人害怕。
“女兒是聽到外面一些傳聞,擔心是哪個有賊心的奸佞在父親跟前耍壞,構陷父親傳出惡名,所以女兒才會執着調查流民的事。”蕭婉主動跟蕭紹請罪。
“看來你查出結果了。”蕭紹目光犀利地審視蕭婉,“一國公主,關心國家大事,朕該欣慰。”
“女兒不懂事,女兒瞎鬧呢,爹爹別生氣。以後女兒不出宮了,就乖乖呆在爹爹身邊,聽爹爹的話。”蕭婉深知自己父親是吃軟不吃硬,這種時候盡管拿話哄他便是,以後有的是機會再求他改口。
蕭紹嗤笑,“你這張嘴,又哄我呢?”
蕭婉沒想到自己這一出也被蕭紹看透了,老實地低眉順眼,閉嘴了。
“柳正照怕是已經着了你的道。”蕭紹又道。
又被猜對了!蕭婉繼續縮脖子裝鹌鹑。
沉寂的氛圍下,蕭紹飲了兩杯酒進肚。
“可知這韓、秦、陸、齊四家的嫡長孫,為何都選在如今這時候來京師?”蕭紹突然擡眸問蕭婉。
蕭婉搖搖頭,她一直覺得這件事不像是巧合,如今聽蕭紹如此一問,更加确定這裏頭還有事。今天她爹爹很古怪,不似以往那樣,有脾氣都擺在臉上,生氣都生氣得十分深沉。
“四姓門閥已然威脅到皇權,你祖父在時,便對他們十分忌憚,臨終前再三囑托我定要根除隐患。”
蕭紹告訴蕭婉,他特意讓國師說了一個預言:紫微星暗弱,新鬥數之主将從東南西北四方擇一方升起。
這四方自然是代表四姓門閥。
“當時此預言只有太傅、呂禦史、六部尚書,還有你舅父和八名宮人知曉。為父下令他們所有人都要保密,但不久之後,四方都得到消息,蠢蠢欲動了。”
“四家子孫齊聚京師,就是因為這個預言?”蕭婉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她應該不會随便相信這玄之又玄的預言。
“這種小事四家人聽說,當然不會全信。但人心惟危啊,他們怕攀比,怕猜忌。韓聽說陸進京了,旨在表忠心,韓自然就坐不住了,也要表。秦齊聽說兩家都去了,便會彼此揣測對方會不會去,誰都怕落在最後一個被猜忌,所以也都跟着來了。”
蕭紹笑看蕭婉,問她可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父親英明,好計謀!”蕭婉潇灑地一拱手,佩服不已地稱贊道。
蕭紹輕笑,“此舉有好,也有不好。嫡孫入京,如送質子作保,可穩君心。卻難保有人心懷鬼胎,想近水樓臺先得月,做更深的謀劃。恰如那句常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爹爹的意思,他們中真有人有心想謀反,為此甚至可以舍掉嫡長?”
“舍掉一個嫡長孫,可換來整個家族的激憤反抗,出師有名,勇猛起來可以一敵三,豈不爽快?”蕭紹反問。
蕭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既要監視好他們四人,又要保護好他們四人。”
“嶺南王不可能自做主謀反。”蕭紹對蕭婉道,“別人我不了解,但我這位堂兄我再熟悉不過,平常氣派倒是擺得足,骨子裏卻懦弱,沒主見。”
蕭婉:“爹爹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地裏挑唆嶺南王?又或者這本來就是誣陷?”
蕭紹深沉地點了點頭。
“不管是哪一種,嶺南王的背後都有人。除了四姓門閥,不可能有別人有這個實力。如今你可明白了?朝中局勢複雜,如一團迷霧,任誰身在其中都難不清。爹爹放暴君這個餌出去,不過是想看賊人早些冒頭,露出真面目。但這個餌卻不能放太大,若真宣揚到京師之外,會适得其反。”
蕭紹拉住蕭婉的手,目色凝重地看着她。
“如今爹爹竟處在尴尬境地,進不得退不得,太子也不好妄動。反倒是你,以公主身份行事,因是女子倒容易被人忽視,便是作為有所冒犯,不過惹來幾句非議,無妨于朝政,倒可便宜行事了。”
蕭婉聽來聽去終于明白了,她爹爹今天格外嚴肅不一樣,原來是要對她委以重任。她立刻精神百倍地看着蕭紹,拍拍自己的胸口,請蕭紹放心,她一定能事情做好。
“女兒上得了公堂下得了廚房,當得了公主能裝得了孫子。爹爹只管吩咐,讓女兒做什麽都行。”
蕭紹欣慰地哈哈笑起來,“倒是沒白疼你這麽多年。”
“爹爹快說,女兒現在可以做點什麽?”蕭婉雙眼發亮地緊盯着蕭紹。
“繼續着手你眼前的案子,查清張立一案的內情。我一直懷疑張立案丢失的五萬兩白銀與四姓之一有關。如今既然三姓都在京府,使出你的機靈勁兒,把水攪渾。四姓之間萬萬不可聯合,否則這大周國祚便難保了。”
“爹爹所說皆是女兒擅長之處,請爹爹放心,別的不會,女兒攪渾水的能耐卻是一頂一。”蕭婉頗為得意地說完,就告訴蕭紹,她心裏已經立馬想到了一個攪渾水的好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女配她鹹魚了[快穿]》突然特想寫狗血,寫着玩兒的,快去瞧瞧看